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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血沃天涯     剑出华山txt下载     剑出华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章 峰回路转

    ();    场外华山诸人见得岳不群与之前的左冷禅一样,被任我行以诡异邪功制住,皆是脸色大变,宁中则和成不忧更是直接拔剑,就要上前救援,却不防魔教一方的向问天等人齐齐压来,拦住去路。五岳其他高手见此,纷纷逼近,声援华山,双方刀剑对峙,就要再次厮杀。封不平深知宁中则和成不忧只会一味的猛打猛冲,生怕他们吃亏,上前低声劝解道:“先等等……掌门正在与任我行僵持,未必会输!”众人听劝止住了冲动,但仍神情紧张的注视岳不群的情况。

    左冷禅与东方迷交手之处离任、岳二人不远,自然很快就发现岳不群陷入危机。他第一时间就想去救援,但对面的东方迷却死死的缠住他。若是左冷禅的轻功与东方迷相当,或许能够像之前的岳不群一样暂时甩开东方迷,但实际上左冷禅的轻功与任我行差不多,比之岳不群和东方迷却差了一筹。而且东方迷很清楚,刚刚不着痕迹的放任岳不群去救左冷禅,还可以说是岳不群轻功太高,留之不住,就算任我行有些不满,也不好责问,但若是此时再让左冷禅脱身去救岳不群,可就过于明显,之后任我行定然会大发雷霆了……因而当左冷禅一再试图脱身之时,东方迷都会如影随形,紧紧缠住他。

    片刻之间,不论岳不群如何凝神聚气,内力流逝的速度仍然越来越快,丹田中的抱元归一的内力团虽然还未崩散,却也被抽丝拨茧般吸走了四分之一。那可是岳不群全盛时期的近一成功力!

    混元功……紫霞神功……抱元劲……神照经……欢喜禅功……吸星大*法残篇……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岳不群的脑海中接连闪过种种内功心法,期望寻出紧锁自身内力的法门,但这些功法他都已参悟纯熟,倒背如流,若有相关妙诀,早在他受制的一瞬间就会反应过来,自然而然的用出,根本不需要刻意搜寻……眼看稍一分心,自身内力流逝就更快了,岳不群无奈只得闭上双眼,放弃对外界的感知,收摄全部心神,意沉丹田,凝守真气,以此增强对内力的控制力,尽量减缓其流逝速度。

    如此返神内照之下,岳不群的主意识对自身境况一览无余。

    但见丹田茫茫虚空之中,无数丝线般的柔韧紫气层层叠叠的紧紧缠绕成一团,却又在其中不住地游走流转,艰难地抵御或卸开某种无处不在而又诡异莫名的吸噬之力。但紫气线团不论抱得再紧,终归不是完全融合为一,或大或小有着不少间隙。特别是最外层,屡屡有间隙浮现,附近的紫气丝线便会陷入短暂的半游离状态,还未来得及重新绕住线团主体,就在诡异吸力的拉扯下无力的溃散,退化为斑斑点点的莹白内息,继而涌出丹田,在经脉中重新汇成一股中正平和的白蒙蒙混元内力,顺着吸力的牵引,直奔手臂的经脉而去,紧接着从掌心的劳宫穴窜入任我行手中经穴。这个过程看似复杂,实则在瞬息间便已完成,足见吸星大*法吸力之强,纵然岳不群习练紫霞神功有成,紫霞劲气柔韧精纯,却也无法完全抗衡。

    岳不群平日练气,素来是先以混元功的内功心法和外功掌法内外相合来“炼精化气”,其间辅以紫霞神功的养气归元之法增加效率,如此糅合先天、后天之气融汇而成的真气又经过紫霞神功调和化纳之法去粗取精,同时于经脉窍穴中以混元功的心法意境和行功路线反复运转凝炼,才能得到混元功所独有的中正平和性质的混元内力,最后储于丹田,便似一大团白蒙蒙云雾浮于丹田正中。所以,内力本质上就是人体精与气在意念引导下化合而成的真气,准确来说就是一种衍化出独特属性的真气。之后,若运转混元功出招,则直接从丹田导出混元内力,以招式附带的运劲使力技巧在某些经脉及穴位中经过短暂的积蓄压缩,配合身体外在的发力动作打出;若是运转紫霞神功出招,则须得先将从丹田导出的混元内力经由紫霞神功的心法意境及行功路线运转开来,升华为质量更高、威力更大的紫霞劲气,再按照招式技巧蓄力打出。而混元内力的性质又中正平和,涵含阴阳,几乎适用于催动绝大部分武功招式,更能与同出于道家紫霞神功相辅相成,因而混元内力转化为紫霞劲气的过程极为顺畅,凭岳不群如今在这两门玄功上的深厚造诣,足以瞬息即成,若能再进一层,便可达到念动即成的最高境界。

    而此时,岳不群便是将丹田中的混元内力尽数化为更加精纯的紫霞柔劲,极大的增强了控制力,更紧紧缠绕成一团,才能勉强抵御吸星大*法那凶猛儿诡异的吸力。否则,依照第七层混元内力原本的平和松散状态,怕是根本无法有效的抵挡吸星大*法,一时半刻间便会被吸个精光。当然,若是岳不群的混元功更进一步,达至第八层巅峰或是第九层境界,那时以混元内力本身之精纯稳固,便足以不惧吸星大*法的吸力了。

    实际上,岳不群也曾不止一次设想过如何才能抵抗甚至无视吸星大*法,大致成果有三:其一,针对吸星**并不能隔空吸功,而是必须有肢体的直接或间接的相触才能吸功这一特性,完全可以让修炼吸星大*法之人不敢抓或抓不住自身的兵器和肢体,以致无从施展吸星大*法。较为简单的就像之前岳不群依仗精妙的剑术、锋锐的宝剑及迅捷的身法,便让任我行短时间内奈何不得。而此方法之大成,当属练成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行动诡异迅速无比,使得任我行根本无机可趁;其二,从自身的内力越深厚越精纯,根基就越稳固,越能控制自如,便越能抗衡吸星大*法的凶猛吸力这一点来看,若能将一门上乘内功练至即将或者已经打通任督二脉的高深境界,内力之精纯稳固便足以不惧吸星大*法或北冥神功了。此中佼佼者,当属鸠摩智、风清扬、方正、冲虚之流;其三:从内力的本质入手,通过一些特殊功法,将内力衍化或脱变成某种极限属性的真气,比如韦一笑的寒冰绵掌、成昆的幻阴指、玄冥二老的玄冥神掌、左冷禅的寒冰真气、陈家洛的凝血神爪等武功修炼出的极阴极寒类真气,与之相对的就是天山童姥的八荒**唯我独尊功、王重阳的先天功、张无忌的九阳神功、鸠摩智的火焰刀等武功修炼出的极阳极热类真气,还有旁门左道中丁春秋的化功大*法、李莫愁的五毒神掌、灵智上人的毒砂掌等毒功修炼的险恶剧毒类真气。这些独特属性的真气,持之以恒的修炼便会浸入人体的方方面面,影响乃至改变人的体质,如此则关键时刻能够将之深深隐藏在身体气血之中,躲过吸星大*法吸力的“搜索”,继而又能随时转化为独特的内劲暗算反击,只要下得了内力大损的决心,瞬间向施展吸星大*法之人体内灌入大量极限属性的内力,使他来不及消化,便会将他的经脉及身体或冻结、或灼伤、或毒气攻心,并且很难自行恢复;当然,也有兼具第二、第三种方法的例子,就如张三丰的太极功,已将真气内力御使到阴阳*交*泰、刚柔并济如水火交融的妙至巅毫境界,内力之深厚精纯固然不惧吸星大*法,阴阳属性变化自如更能随时反攻倒算;也有老顽童周伯通的空明拳,大成之后可将内劲运使的虚实如意、若有若无,足以使吸星大*法吸个空空如也,无处着力。以此推论,若是能够将混元功练至“阴阳交汇,混元归一”的第九层境界或者将紫霞神功练至“阴阳和合,化生罡气”的第三层境界,其实也能无视吸星大*法。

    但不论怎么看,以岳不群目前的混元功第七层及紫霞神功第二层的内功境界,都无法完全抵挡吸星大*法,只能被动的意守丹田,勉强与任我行僵持,而任由紫霞柔劲一丝丝崩解为混元内力,被任我行吸走。

    须臾之后,岳不群丹田中的紫霞柔劲已不足全盛时期的两成,就算任我行现在罢手,他也已经元气大伤,非三五个月不能恢复。

    不过,因为全部意识倾注丹田,岳不群敏锐的发现,随着紫气线团被一丝丝、一层层剥离,损失大半之后,中间核心部分竟愈发紧密,崩解的速度大大降低。换而言之,任我行吸走的内力流正缓缓变小……又过片刻,待得紫霞柔劲不足一成之时,紫气核心已非之前丝丝缕缕纠缠的线团状态了,而是朦朦胧胧一整团,表面紫气似香烟缭绕,悠游自在。面对无处不在的吸力不断拉扯,只是偶尔才紫光粼粼的抖动一下,其余时间竟似“视而不见”,仿若其不存在一般。

    氤氲紫气?

    此情此景,岳不群意识中第一时间浮现出这个内功专用词汇,旋即便确认无疑。他很早就体会到紫霞神功的养气归元、运劲使力之法能够精炼真气、增强内力、加持耳目的强大效用,但却从未想过,紫霞神功还能潜移默化的将内力凝炼升华为氤氲紫气——尽管只是所有内力中极少的一部分!

    若能完全凝实稳固下来,可就是几乎不输于易筋经或纯阳无极功大成时的精纯内力!

    念头急转间,岳不群渐渐恍然:自己从会战开始至今,一直在运转着紫霞神功,丹田的混元内力尽皆化为紫霞劲气聚为一团,每每出招消耗,都是从最外层开始取用,甚至被吸星大*法持续吸*噬之时,也是从最外层开始剥离,最核心部分的反而一直未曾触动过。依照越靠近核心能量级越高、密度越大、质量越高的理论来看,这最核心的一部分恐怕就是自己所有内力中最凝炼、最纯粹的精华部分!如此倒也说得通,毕竟自己一身内力已颇为浑厚精纯,其中精华浓缩聚集起来,能够达到氤氲紫气的等级也是应有之理……

    正在岳不群庆幸自己脱离吸星大*法的威胁之时,忽觉任我行双手上的凶猛吸力骤然消失,随即又一股磅礴浩荡的阳刚内力从任我行掌心飞速注入他的劳宫穴,并沿着手臂经脉疯狂的涌向周身……

    任我行疯了!岳不群一时亡魂大冒,身体本能的想要抽回手掌,但却被任我行五指似铁钳般死死夹住,难以动弹,其掌心涌出的内力更是犹如堤坝崩塌的洪流,越来越大,无穷无尽,却又一滴不落的灌入岳不群的经脉!

第一百零一章 精气反哺

    ();    岳不群急忙散开意识,恢复感知。一睁眼,就看到任我行双目充血赤红,脸上青筋暴凸,其中气血似细蛇般游走不休,而且全身衣袍鼓荡,劲风猎猎,却仍掩不住内里膨胀起来的筋骨肌体……

    走火入魔!

    岳不群心头一跳,未及多想,便觉自身手臂以内的沿途经脉胀痛,稍一感应,就发现任我行灌入自身经脉的阳刚内力已有自己全盛时期的三成左右,比之自身丹田如今的氤氲紫气虽然质量上差了一筹,但数量上却是翻了两番,而且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加。恐怕无需片刻,就给自己完全“恢复功力”了!

    不过,这由吸星大*法胡吃海喝而来的大杂烩内力,岳不群当真是敬谢不敏,而且看这内力倒灌的凶猛势头,虽然不知道任我行之前到底吸了别人多少内力,但至少可以肯定,足够将两人的全身经脉撑爆好几次……动念间,岳不群再次发力抽动双手,却发现任我行手上充满劲力,死死扣住他的手掌,就算他再三使力,依然纹丝不动。

    如此一来,岳不群如何还不清楚任我行打算,定然是怕自己一抽手,他任某人就会被躁动失控的无尽内力给炸得尸骨无存……彼其娘希!要死了还拉我垫背……

    实际上任我行更是有苦难言。原本他练成吸星大*法,将争夺教主之战中所俘虏的二十多个前黑木崖长老及坛主级数的高手尽皆吸干内力,化为己有,一身内力之巨当真无可计数,就算经过凝炼,有所损耗,也至少有两三百年功力。只可惜时日尚短,不能彻底发挥威力,因而在先后与岳不群、左冷禅交手之时,就算肆意挥霍内力,也仅仅只能做到压制,而不能摧枯拉朽般将他们击败。特别是刚刚与岳不群斗剑、斗掌,屡次超负荷运转内力,已是伤了经脉,随后对岳不群施展吸星大*法,更是所获寥寥,双方竭力僵持了许久,反倒大耗心力……在这吸星大*法初成之际,如此不计后果的长时间极限运转内力,甚至损伤经脉,终于致使这邪功的后遗症提前爆发,其体内长江大河似的磅礴内力渐渐暗流汹涌,激荡不休。偏生任我行接连大战后身心俱疲,感知灵敏度大大下降,未能第一时间发现自身内力的异常,反而还在一门心思的用吸星大*法与岳不群僵持。待得不同性质的内力开始相互争斗,越演越烈之时,任我行才后知后觉,但再想压制已是徒劳,只能眼睁睁看着失控的无尽内力在体内兴风作浪,争斗激荡,引得气血逆行,五脏六腑绞痛,身体膨胀欲裂!直到一部分内力顺着双手的接触涌入岳不群体内,他体内的症状才稍稍缓解,暂时免去了爆体之危……如此一来,他又怎能允许岳不群独自脱身?

    感受着体内的内力飞快的上涨,眨眼间已然接近自身全盛时期的五成功力,岳不群无奈放弃手上的挣扎动作,开始集中意念,引导这些内力按照紫霞神功的路线运转,试图将之初步炼化。但是,这些内力本来源头各异,即使经过任我行反复炼化,大致呈现出任我行早前所修炼的那种阳刚内力的性质,也仍旧有些桀骜不驯。而且它们到底不是岳不群自身修炼所得,岳不群强行牵引它们运转,实在是事倍功半,慢吞吞犹如龟爬,比之自己本身内力的如臂使指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若是平日,这种炼化速度自是无妨,些许水磨工夫而已,但是此刻,随着任我行持之不断的灌注,自身经脉中的内力上涨速度极快,而这种炼化效率又实在太低,根本不济事。眼看事不可为,岳不群立时转而尝试着以吸星大*法后半卷所载的炼化外来内力之法,将这些内力尽数导入中丹田膻中穴,大大减轻自身经脉的负担,随即将又从中丹田缓缓溢出的内力散入周身空闲着的各大经脉,运行炼化着导向下丹田气海。此番借势运力、以气御气的取巧办法并不能完全炼化这些内力,却也能将之初步控制,加以引导。不过,岳不群可不敢就此将这些内力汇入自身的氤氲紫气,否则就是往一碗白粥里加一大锅老鼠屎,实在得不偿失,即使短时间内即功力翻倍增长,但以后也很可能会因内力驳杂不纯而失去进步空间。所以,岳不群先一步将丹田中的氤氲紫气导出,沿着任脉下沉,暂时积蓄在任脉末端的会阴穴之中。而从诸经脉汇入丹田的内力,在丹田中稍作盘桓凝聚,又受岳不群的意念牵引,从丹田溢出,经神阙、下腕等穴沿任脉向上游走,渗入诸多阴脉,经五脏六腑略加调和后进入诸多阳脉,继而汇入督脉,再次进入膻中……如此通行全身,大致上炼化一遍,就可暂时纳为己用。而在中丹田膻中穴里,再以这些初步炼化后顺从控制的内力挟裹着从任我行手上源源不断新输来的内力,二者一同按照紫霞神功的运转方式不停地运行,即可迅速化作一种较为粗糙松散的紫霞劲气……

    如此周而复始,岳不群便将任我行手上输来的内力不断炼化,于全身经脉内流转运行,才稍稍松了口气。

    默默感觉一番,岳不群不由一惊,就这一会儿,累积的内力总量竟然已经远远超出他自己全盛时期的内力,几达到了第七层混元内力的两倍,并且还在飞快的增多……转而仔细看了看任我行,见其眼中赤红精芒稍稍减弱了些,脸色紧绷,额头现汗,显然正在凝神聚意压制内力。只是从他依然膨胀的身形,还有这极为吃力的样子来看,恐怕效果不怎么样!

    又过片刻,随着所接纳的内力总量再次翻倍,岳不群自身的气血开始燥热翻涌,经脉隐隐生出胀痛感,炼化后的内力运行也渐渐滞涩起来。他知道,这是短时间内摄入过量外来内气,已经渐渐影响、甚至扰乱本身的阴阳五行气机所致,而且,他的经脉承受能力即将达到极限。若是任我行灌输内力的速度继续保持不变,恐怕无需多久,他就会和任我行一样,身体被巨量内力撑得膨胀欲裂……

    眼看任我行努力控制内力的举动仍旧毫无起色,岳不群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略一思忖,便将体内粗糙松散的紫霞劲气分作两股,一股在任脉周围循环,继续炼化灌入的内力,顺势拓宽任脉,另一股稍加凝结后,逆着督脉徐徐推上,缓缓拓展着督脉,沿路每遇支系经络或与其它经脉的交会穴,便都分出一股内息注入其中,同时拓展各处更为细小的脉络,而督脉中的内息主流有着后续源源不断的补充,根本不虞匮乏,更进而开始拓展十二正经等各大经脉……

    其实,岳不群持之以恒的修炼混元功和紫霞神功这般道门上乘玄功,潜移默化之下,最重要的主经脉本就被拓展温养的极为宽阔坚韧,现在以这粗糙的紫霞劲气再加拓展,效果并不明显。岳不群自然明白这点,之所以这样做,却是看准了这些内力“不要钱”,数量又太多,用来拓展平日不曾重视而又极其繁杂的旁支、细小经络,消耗多少都不心疼。这可是对今后的内功修炼大大有利!当然,单单是拓展经脉并不能消耗多少内息,更多是用在打通无数细小经络之上。这些经络,往往离混元功和紫霞神功的行功路线颇远,原本只能在每次内功进阶之时被动的接受真气的粗略洗礼,效果甚微,此时在岳不群不计消耗的疏通、拓展、温养之下,自然大大增强,足以经得起更强盛的气血、内气的运行。

    到了这一步,岳不群稍一迟疑,便即狠狠一咬牙,按照混元功所述之经穴要旨,引导仍旧充沛无比的内息朝着自身平日未曾打通的那些大穴而去……

    平常习武之人,在岳不群这个年纪和功力,大多都只打通了人体三百六十五正穴中的一半左右,而岳不群借助紫霞神功和枯荣禅功的独特玄妙,此前打通了两百五六十个正穴,已是混元功第七层功力所能达到的极限,再也难以为继。但现在,有了这数倍于混元功第七层的充沛内力,以及被充沛内息壮大得沸腾不已的气血,岳不群甚至有信心打通到三百五十余个正穴。之所以不是全部,却是因为,最后那几个大穴位置极为关键,关乎人体性命根本,打通时异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伤及元神髓海、五脏六腑等紧要之处,轻则内力受损,重则引发气血逆行、走火入魔、经脉爆裂、癫疯而亡等等恶果,实在不宜轻动。更何况,现在用来打通穴位的内力并非自身修炼所得,控制并不精微,用来打通寻常正穴尚可,若用来打通性命攸关之要穴,那风险……呵呵,是个正常人都伤不起。

    事实果如所料,最开始一连十数个正穴的淤塞之处在这般磅礴内力之前一触即破,直到三十多个之后才感觉到明显的阻碍,但在无尽内力一波接一波的不断冲击之下,仍旧顺利破开,只是打通的速度不可避免的稍稍下降。

    ……两百九十七……两百九十八……两百九十九……三百……忽的,在打通第三百个正穴之后,岳不群只觉全身一震,五脏六腑及周身经脉轻轻一颤,旋即渗出星星点点的莹白内息,汇成蛛丝般的白蒙蒙真气连通起来,一瞬间即遍布周身经脉穴络……

    混元真气!

    这些莹白内息中正平和,精纯温醇,正是岳不群平日修炼混元功之后,自动融入五脏六腑及经脉大穴随着气血暗暗运行的那一小部分混元真气,此时竟出乎意料的自动浮现出来,在经脉内缓缓流淌,在充斥经脉的粗糙紫霞劲气之中格外显眼,既不与之相溶又不与之冲突,就似紫色溪流表面漂浮着的一根白线。

    岳不群思维稍稍一顿,便即反应过来,这是混元功突破的特征——精气反哺!原来,打通周身三百正穴之后,便会突破到混元功第八层……动念之间,岳不群连忙控制着混元真气汇向下丹田,继而沉入会阴穴的氤氲紫气之内。

    受此精纯至极的元气滋补,氤氲紫气立时胀大一圈,愈发浓郁凝实,直似火焰般灵动缭绕。

第一百零二章 两败俱伤

    ();    如今,岳不群已将氤氲紫气视为自己一身修为之根本,见其火候更进一步,不禁暗暗欣喜。但下一瞬,岳不群便体会到了混元功突破至第八层的另一惊喜,却是经脉里内力的运行速度不由自主的开始加快,并愈发猛烈的冲向下一个淤塞的正穴……

    受此影响,手上经穴对任我行灌输过来的内力流的接收速度竟大大增加,使得任我行眼中外溢的赤芒又弱了一分,膨胀的身形也有了回缩的趋势。

    觉察到自身的变化,任我行紧绷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知道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了,但随即又为流逝的巨量内力而暗暗心痛。大致一算,不由嘴角抽搐,那可是足足两甲子的功力啊!

    这一点儿,岳不群绝不否认,只因片刻之间,这些内力又接连打通了四十余个正穴,将他打通的穴位总数推到了三百五十个以上……这已经是混元功第八层的极限,直逼第九层!

    诸经穴脉络畅通无阻,而内息又浩浩荡荡如长江大河,岳不群只觉周身劲气勃发,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若是就此打住,岳不群敢肯定,今晚自己做梦都会笑醒。但是,依然在无休止暴涨的内息以及开始膨胀的身形都告诉他,若是再不设法排泄,他马上就要比任我行更“胖”了!

    岳不群再次发力抽了抽手掌,不出所料的还是纹丝不动,显然任我行并没有就此放过他的意思。不仅如此,任我行似乎是怕极了失去救命稻草,连忙在手上再加几分力,扣得更紧了,直瞪着眼睛睁得更大了些,好似在怒斥:占了便宜就想跑?……没门儿!

    不论如何,反正岳不群心底对自己“不负责任”的没品举动是一丝儿负罪感都没有,他此时心念电转,想的都是如何解决困境……接着打通穴道?不行,剩下的几个大穴都在髓海、脊柱、五脏六腑的核心部位,这样仓促蛮干根本就是找死!……化入氤氲紫气,加以精炼?也不行,虽然这样能够让内息质量有所提升而数量大大缩水,有效减缓膨胀力度,但毁了氤氲紫气,就是毁了自身修为的根基,明显得不偿失……

    还未等岳不群想出办法,浑身隐隐胀痛的感觉愈发明显,巨量的内息已经充满了他全身的经脉,甚至开始从下丹田满溢而出,沉向任脉下端的会阴穴,那里可是隐藏着氤氲紫气!若是真让这些粗糙驳杂的内息混入氤氲紫气,冲淡甚至污染了精纯至极的氤氲紫气,那岳不群可就要哭死了。

    没奈何,岳不群只得集中意念,先竭力控制着下沉的内息的势头,不让它们接触氤氲紫气,同时又将氤氲紫气再次往任脉末梢更深处压了压。

    但巨量的内息已经塞满各处经脉,后续涌入的根本又无处容身,相互间重重挤压之后,只能涌向这个最可能突破的“薄弱点”。岳不群身体上胀痛不已,难受至极还在其次,其精神意念上承担的无形压力更是越来越大,在僵持中不可避免的落于下风。实际表现出来,就是内息洪流步步进逼氤氲紫气,越来越近,最后二者仅有一线之隔……岳不群已是满头大汗,但仍咬牙硬撑,眼看二者就要接触,他鼻间挤出一声闷哼,心下一狠,忽的意念爆发,将二者各自向后狠狠一推……

    这般蛮横举措,下方会阴穴内的氤氲紫气固然被挤得狠狠撞向任脉最末梢,而上方的内息洪流更是被震得势头倒涌,相互冲突之下,内息剧烈激荡起来。还不等岳不群有所反应,内息洪流竟猛地回头倒涌,沿任脉向上逆行,穿气海,过膻中,至承浆,又毫不停滞的冲入龈交穴,进入督脉,上神庭,达百会,又沿脊柱下冲,狠狠撞向督脉末梢的长强穴……

    见得岳不群忽然面部充血涨红,眼珠外凸发紫,额头、脖颈更是条条青筋抽搐,任我行不禁眼皮一跳,心头骇然,这气血逆行的模样比之刚刚的他可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旋即深深担忧,生怕岳不群就这样爆体而亡,他自己没了排泄内息的去处,也得紧跟着完蛋!

    岳不群自是不知任我行的复杂心思,刚刚被气血逆冲,他只觉浑身剧痛,头脑一蒙,似乎思维都停滞了一样,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瞬,但他恢复意识之后,再想控制内息洪流之时,却发现自己的意念一注入其中,便会被狠狠弹出,再三尝试,皆是如此。内息洪流竟是翻脸不认人,再也不受他控制了!

    见此,岳不群心头焦急不已,却又无计可施,只得强忍着身体上的痛楚,将意念转向会阴穴的氤氲紫气,却发现会阴穴刚刚经氤氲紫气狠狠一撞,似是被撞破了一般,丝丝氤氲紫气从中缭绕而出,向着脊柱末端的长强穴探去。人身会阴、长强两穴相距不过数寸,但会阴属于任脉,长强却属督脉,两脉的内息在此间决不相通。岳不群又忽得记起,似乎长强穴刚刚也被内息洪流狠狠撞了一下,那么……果然,长强穴好似同样没了壁垒,任由氤氲紫气毫无滞涩的窜入……

    这一瞬,任督二脉内蕴的某种神秘气息似是豁然畅通,浑身一个激灵的奇妙感觉再次降临,身心俱酥,被气血逆冲的鼓胀剧痛甚至都减轻不少,继而五脏六腑及周身经脉轻轻一颤,沸腾的气血骤然一顿,渗出密密麻麻的莹白内息,数量明显比之刚刚突破混元功第八层时多出数倍,甫一出现在经脉之中,便相互连成一股精纯至极的白蒙蒙混元真气。

    岳不群本以为进入长强穴的氤氲紫气定会混入内息洪流,却不想这遍及周身经脉的混元真气竟出现的如此及时,刚刚好承接住氤氲紫气……此情此景,恰似混元真气丝线网络的某个极为关键的断口被氤氲紫气补上!

    如此一来,何止任督二脉畅通,而是周身经脉俱通,气息浑然为一,却又遍及四肢百骸,无处不在。下一瞬,无须岳不群引导,氤氲紫气自然而然便融入了这精纯至极的混元真气网络,啥时消失不见,而白蒙蒙的混元真气却立即按照某种玄妙方式循环流转起来,各处真气运行有快有慢,而最核心的任督二脉之内的真气更是犹如惊鸿电闪,顷刻间循环游走九次,粗壮了一圈。

    岳不群胀大的身形开始缓缓消减,沛然沸腾的气血也被拨乱反正,渐渐稳定顺行起来。他知道,这是混元真气在自发的炼精化气,抽走了气血中强的过剩的精元……

    不知不觉中,白蒙蒙的混元真气竟似染上一层淡淡紫芒,并越来越盛,待得任督二脉之气游走了三十六周天之后,整个真气网络已尽皆化作一片璀璨紫气,精纯醇正,泊泊然、绵绵然,游走间似溪流潺潺,也似烟雾缭绕,又似焰火荧荧……分明尽是氤氲紫气,却又比之前消散的那一小股更为醇厚灵动。而仍旧充斥着经脉大部分空间的紫色黯然的内息洪流与之相比,虽然数量上胜过十倍有余,但质量上不吝云泥之别!

    在任我行惊异的眼神中,岳不群的身形迅速恢复正常,温玉般的肌肤隐隐有晶莹紫芒流转,双眸间暗蕴紫星,神采内敛。无需多想,任我行便知岳不群修为大进,但念及这是得了自家大半功力的成果,就恨得牙痒痒,只想一掌拍死目前这个混账宿敌。俄而,任我行眼珠一转,嘴角一丝阴诡一闪而逝。

    随着氤氲紫气的流转速度渐渐放缓,岳不群才蓦然回神,只觉四肢百骸皆劲气勃然,且从未有过的轻盈舒畅。既然百脉俱通,内息浑圆,此后氤氲紫气即可自行绵绵流转,无休无止,无始无终,近乎生理本能,于炼精化气一途已无需他主动运功。

    因而,岳不群放心的将注意力集中到已然恢复顺行的内息洪流之上,它们虽然受到氤氲紫气的影响,同样缓缓流转不休,但总归有些滞涩僵硬,远不如氤氲紫气那般自然而然,运行间与自身阴阳五行气机融洽为一。略一思忖,岳不群便即凝神聚念,接过了内息洪流的控制权,引导着它们按照混元功第九层的心法运转,虽然颇为迟滞,但也能顺利循环,就耐心地依此运转了六个周天。

    感受到对于内息洪流的控制力大大加强,岳不群忽的眼色一狠,运着内息洪流飞快的冲向双臂,将仍旧从任我行双手源源不断灌注进来的内力流倒推而回,强忍着双臂经脉的胀痛,将内息洪流狠狠的向任我行手中灌去……

    虽不知任我行体内的情况如何,但若受此内息洪流一灌,不吝于受岳不群全力一掌,不死也是重伤!

    恰在此时,任我行蓦地撒手后跃,双方相接许久的内力嘎然而断,岳不群却收势不及,身形被手臂中的内息洪流带得向前栽去。

    原来任我行竟已压制住内力反噬,却又隐而不发,只等岳不群蓄势反击之时,才出人意表的率先后撤,使得岳不群大露破绽。但见他后跃之间,双掌穆然回收,却又居高临下的狠狠推出,一波汹涌掌力轰然倾泻,直压岳不群头顶。

    在任我行后撤的一瞬,岳不群就知遭了算计,但手臂蓄力太狠,再想收回已是不能。不过,他身经百战,反应何其迅捷?啥时间便又运劲双腿,左脚一蹬,右脚一勾,前栽的身形立时侧翻,同时头颅及上身后仰,双臂闪电般举过头顶,本已蓄足的内力脱手而出,化作一记凶猛掌力,直奔任我行而去。

    嘭……

    任我行掌力先发先至,却因岳不群身形侧避,未能击中他头顶,仅是掌力边缘扫中他胸腹部位,将其狠狠地拍在地上,喷出一口暗紫污血。

    任我行算计得逞,正在得意之时,却见得岳不群随机应变,发掌反击,其间运劲使力无不绝妙非常,倘若换身而处,自己未必能够做得更好,不由暗暗惊叹,若非双方乃是生死宿敌,倒真要好生把酒畅谈一番……但岳不群掌力瞬息即至,他又身体凌空,无处借力闪躲,只得双臂交叉置于身前,运足内劲准备硬抗。万幸岳不群发掌仓促,掌力散而不凝,又未曾凝神锁定他的身形,这一掌竟没能正中要害,而是从他右肩掠过。纵然如此,任我行也被击得口中吐血,倒飞三丈开外,狠狠跌在地上。

    这一番交锋斗智斗力,凶险异常,兔起鹘落间便已两败俱伤。场外诸人看得目眩神迷,一时间竟未反应过来,直到左冷禅、东方迷齐齐罢斗,飞身扑向二人,众人才后知后觉,急忙扑向各自的首领。

第一百零三章 罢战作别

    ();    岳不群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双目紧闭,嘴角的血渍沿着脸腮蔓延而下,看似伤的不轻,昏迷不醒。

    实则不然,在他明白中计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完全避开任我行的掌力,便在发掌反击之后,立即运功护身,得益于浑身经脉都充满内力,不需多做调动,瞬息间就已在身前要害部*位的经穴肌体内布满内力。因而在被掌力扫中胸腹之时,一半的力道都被化解卸开,余力虽然击实,但也不足以将他重伤,反倒借着吐血之机将残存劲力排出体外,内伤不过了了。但是,经掌力一震,他体内的内息洪流再次激荡起来,大有失控之势,吓得他连忙凝神聚意,导气归元。

    左冷禅及封不平先后脚赶到岳不群身边,五岳诸高手紧随而至。见得岳不群神色宁静,呼吸平稳,众人便知他并无大碍,继而相互交换眼色,虽然各有心思,但看到封不平与宁中则隐隐然以自身将岳不群的身体与众人隔开,似是有着防备,更是不好妄动。当下,华山、衡山诸人继续关注岳不群的情况,而左冷禅及其余高手却转而把目光投向任我行的方向。只见魔教众人将任我行团团围住,看不真切,但从他们紧张戒备的举动看来,很可能任我行也动弹不得。

    事实的确如此,若论身体伤势,任我行可比岳不群轻得多,毕竟岳不群发掌过于仓促,威力有限,而且还没怎么打中。但是,若论体内状况,任我行却比岳不群严重得多。原本他的内力反噬才大致平息,他就又猛然运功发掌,激得内力又有暴走趋势,紧接着被岳不群的掌力刮伤,更重重跌飞在地,摔得气血浮动。如此雪上加霜,他体内近半的内力啥时奔涌躁动,再次失去控制。好在他及时压制,又一动不动的全心运功调息,才没有再次酿成气血逆行的大祸。

    须臾之后,岳不群率先睁开双眼,在封不平的搀扶下站起,抱拳诚恳道:“多谢众位护法,岳某感激不尽……”他并非不知道嵩山左冷禅及泰山玉玑子等人未必心怀好意,但是,大家毕竟未曾撕破脸皮,该有的客套还是不能少,更能借此让众人退开。

    左冷禅见得岳不群这么快就能够起身,眼中神情莫名,但还是挥手让众人散开,同时关切道:“岳兄伤势如何?”

    岳不群此时已无大碍,只是今日之内不宜与人动手罢了。但他却眼也不眨的虚弱道:“多谢左兄关怀,岳某暂时还撑得住,只是需要尽快运气疗伤,三五个月之内怕是动不了武……”从心而论,岳不群是懒得再打下去,毕竟最高战力都没有必胜把握,再战也只是白白消耗下层弟子的性命,无甚益处。而且,他体内的内息洪流急需妥善处理,否则比之练了吸星大*法的任我行好不了多少,都得时时刻刻小心内力反噬。

    “这可如何是好?”左冷禅皱眉沉思,看似忧心局势。他这等心机深沉之人是万万不信岳不群所言,但其余方正之人听得岳不群如此气弱,纵然见他脸色、呼吸平和,却也以为他是刻意运功维持,避免被魔教之人窥出虚实……

    恰在此时,魔教一方传来动静,五岳众人转身望去,见得外围教众散开,露出卓然而立的任我行。他此时脸色红润,意气勃发,似乎毫发无损,与人再战三百回合亦是等闲。但在岳不群与左冷禅这等武学方家眼里,任我行只是强撑脸面罢了,指不定等下回去就立马扑街呕血呢……

    双方互相一打量,任我行想要争取主动,率先开口:“左掌门一身嵩山剑术果真不凡,岳掌门的华山气功更让任某由衷佩服……”说到“气功”二字,任我行语气微沉,眼神闪动,似是另有深意,随即伸手指着五岳众人,不屑道:“但是,凭你二人带着这帮乌合之众,就想攻我黑木崖,灭我神教……实在是不自量力,痴心妄想!”

    五岳众人虽然见识了任我行的超绝武功,自认甚是不如,但被他当面如此小觑,还是颇为愤愤,就要开口反讥,却被左冷禅抬手止住,见他面无表情,沉声道:“任教主若是只会口出狂言,那你魔教今日必灭……”既然知道任我行不在状态,左冷禅倒巴不得他再约自己单挑,因而出言放肆,试着激他一激。

    任我行虽然性子霸道,但却从来不做无智莽夫,此时根本不为所动,仅是摆手道:“左掌门何必故作虚言……刚刚你我高下已判,众人有目共睹……”说着不顾左冷禅嘴角抽搐,目光转向岳不群,貌似诚恳道:“惜乎未能与岳掌门决出高下!……既然岳掌门当下有伤,任某又怎能乘人之危,为天下英雄耻笑?……我二人不妨改天再战罢!”任我行把手一扬,豪气凌然。

    岳不群与左冷禅对视一眼,见其目光阴沉,却又微微颌首,便知左冷禅也有罢战之意,但这话却不能由一把手说,合该自己这二把手打圆场,当下转而向任我行道:“任教主既有此意,岳某自当奉陪!……不过,你我双方此番大战,已是杀戮过甚,有干天和……为双方弟子计,为中原武林计,为河北百姓计……不妨就此罢手!”

    本来任我行练成吸星大*法,功力暴增,是想摧枯拉朽的击败左冷禅、岳不群,将五岳众高手全部留在此地,继而反攻五岳山门,一举荡平这神教近两百年来的心腹大患。只是当下看来,着实力有未逮。特别是此次连番大战,他空有无穷内力却难以运用自如,没能取得应有的战果,最后吸取岳不群的功力不成,自己反而内力反噬、气血逆行,更使得岳不群功力大进……如此种种,任我行如何还不知晓,吸星大*法隐患极深!现如今对付五岳事小,赶快解决吸星大*法的隐患事大……但是,这休战之事,绝不能由他这个至高无上的教主提出来!否则,不仅会弱了神教的气势,为武林同道耻笑,更会影响他在教中的权威……不过,既然岳不群率先开了口,任我行自然也不为己甚,嘿然道:“挑起战端的是你五岳,罢手言和的也是你五岳,尔等将我神教置于何地?……当黑木崖是尔等自家院子,想来便来,想走便走么?”

    左冷禅与岳不群自忖明了任我行的虚实,自不会被他的激烈言辞所骗,反看出他这是色厉内茬,否则依他刚愎自用、专横狂妄的性子,但有五六分胜算,便会悍然出手,绝不会多作唇舌。此等言语,不过是为颜面计,稍作转圜罢了。当然,若是二人未能看出端倪,应对之言失当,以致五岳声名有损,就更是任我行所喜闻乐见的了。

    左冷禅刚刚输在任我行手下,虽然不甘,但也不得不承认,他的嵩山剑法和掌法有着极大弱点,遇上内力修为或招式造诣不如他的对手,尚可以势压人,从容取胜,但若遇上内外兼修的大高手,可就无可奈何,只能自保了。而且,他虽然看不真切岳不群此时的虚实,但依之前岳不群能够顶住任我行那般吸人内力的邪门武功并与之拼得两败俱伤来看,岳不群的内功十有**已经胜过他了,再加上一身高绝剑术,岳不群的武功很可能已经胜出他半筹,已经威胁到他的五岳盟主之位,让他不得不心生忌惮……因而左冷禅也急需回山潜修苦练,尽快解决自身武功的不足,弥补缺陷,此时不欲多做纠缠,便慨然不屑道:“你我两家的恩恩怨怨绵延百余年,这黑木崖我五岳既非第一次来,亦非最后一次!……嘿嘿,任教主若有不甘,不妨也去我嵩山走走,左某定然扫榻以迎,隆重招待!”

    此言一出,任我行固然无奈,岳不群更暗暗喝彩,左冷禅敢说“欢迎前来报复嵩山”这话,绝不是他真有必胜的底气,而是嵩山之上除了胜观峰的嵩山剑派,可还有少室山的少林寺,若任我行当真带着人马大肆攻向嵩山,就算再三声明是只跟嵩山剑派过不去,恐怕少林也不会信啊!不管怎么说,少林与嵩山剑派挨得太近,未免被他搂草打兔子,少林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任我行如今有把握胜得过嵩山剑派,却也绝无把握胜得过武林第一大派的少林……

    东方迷见任我行在言语上未能讨到便宜,立时出来接过场子,冷声道:“左掌门放心,你五岳既然盛情相邀,我神教自当一家一派的挨个拜访,总会轮到嵩山的那一天!”言下之意,可不是每家都跟嵩山一样,旁边有个少林这等大靠山。

    岳不群却似全然未曾听出,乐呵呵的应道:“那敢情好……岳某与任教主、东方左使一见如故……今后二位若能光临敝派,把酒言欢,当真不胜荣幸!”

    一见岳不群这悠然模样,任我行就想起自己功力大损,却是被他占了老大的便宜,不由目光阴沉,而东方迷倒是嘴角微微翘起,欣然道:“岳掌门剑术精绝,在下不胜佩服,只叹相见恨晚,改日一时手痒,若是下帖相约,万望岳掌门不吝赐教才是!”今日接连与左冷禅、岳不群这等平日罕见的高手斗过,虽然都有所保留,但东方迷也发现自己功力不足的短板。特别是任我行新近练成的这门神功,即使有些隐患,却也实实在在的让任我行功力大进,纵横无匹,东方迷心下倍感压力之余,又对岳不群这等剑术境界隐隐胜他半筹的高手见猎心喜,言语之中的约战切磋之意不全是假。

    岳不群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任我行内力反噬之厄刚过,却还心有余悸,急着回去寻找化解之法,此时甩出一句:“左掌门、岳掌门,下次见面,只盼你二人能够多接得任某几招,否则五岳怕是要从武林销声匿迹啦!”言罢转身离去,向问天等亲信高手紧随而去,直返黑木崖方向。

    左冷禅高声回了一句:“任教主如此急着回去勤修苦练,可是信心不足?”言罢同样转身而去,闻得背后传来任我行的冷哼,却也无甚欣喜。

    岳不群与东方迷相视一笑,旋即抱拳作别,齐齐转身而去。

第一百零四章 返程艰难

    ();    一场武林瞩目的正邪之战就此落幕,看似虎头蛇尾,不了了之。但实际上,这也正是武林顶级势力争斗的常态,在不能以绝对优势将敌对势力轰杀至渣之时,双方的争斗即使从顶端战力到底层小卒无处不在,甚至从百年前持续到百年后绵延不绝,也依然会保持一定的克制,偶尔一次的大战往往会从底层的利益诉求开始,却又以高层的交锋胜负结束,然后默契的休战一段时间,舔舐伤口的同时也为下次的争斗积蓄力量。绝不会有人傻到在一场战斗中当真拼得一干二净,白白让第三方、第四方等势力坐收渔翁之利!

    对于浪子豪侠而言,江湖是热血梦幻的摇篮,是恩怨情仇的漩涡,但对门派帮会而言,江湖从来只是名利场,除此之外的任何美妙幻想,都会被血淋淋、冷冰冰的现实击得粉碎,落得个凄惨结局!当然,若是有了“猪脚光环”护身,也能勉强混个有点儿凄凉的“小圆满”。

    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伸,五岳与魔教之战便是整个江湖争斗的代表,是江湖名利场最核心的舞台。毫无疑问,作为此次正邪大战的主要发起者,左冷禅与岳不群都获得了各自想要的结果。

    左冷禅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能够一战消灭魔教,这不现实,也不符合五岳的利益,更不符合嵩山的战略——若没了魔教作为集火对象,五岳联盟就有点儿多余了,五岳盟主也失去存在价值,孤零零的嵩山派更得直面少林这武林第一大派的打压,两家离得这么近,让他左冷禅和嵩山弟子怎么活?

    嵩山已是江湖一流的名门大派,左冷禅也是威震武林的一流高手,但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不想更进一步?所以,左冷禅真正需要的是,在与魔教的大战中展示嵩山派远超五岳其他四派等江湖一流门派的实力,展示他左冷禅的远超一流的武功……让整个江湖,特别是少林、武当和五岳其他四派知道,嵩山派是抗击魔教的中流砥柱,武林正道少不得嵩山派这王牌战队,他左冷禅是能够力敌魔教教主的顶级高手,五岳少不得他左冷禅这个强有力的盟主!

    猛虎,只有展现出足够锋利的爪牙,才能在丛林中划定自己想要的那份猎物!

    左冷禅想要坐稳五岳盟主,嵩山派想要成为武林正道中仅次于少林、武当的第三号势力,并在江湖名利场中分到更大份额的蛋糕,又怎能不拼一拼,搏一搏?相对而言,与魔教大战的风险虽然大了些,可还在左冷禅和嵩山派的承受范围之内,而且收获也足够诱*人!

    美中不足者,一是他左盟主在与魔教教主任我行的交手中没能占到便宜,还隐隐处于下风;二是让竞争对手岳不群有机会展示了匹敌魔教教主的威势,坐稳了五岳副盟主的位子,今后在五岳内部的事务上,怕是掣肘重重。

    于岳不群而言,他的目标和利益与左冷禅大同小异,所以二人这次合作也比较愉快。当然,这些身外之物并不怎么被岳不群看在眼中,而他之所以积极参与此事,主动联合左冷禅发起和引导对魔教的攻势,除了想与任我行、东方迷这等高手正面交锋一场,来印证、提升自己的武功之外,还有一个他从未表现出来或说与人听的重要原因——御敌于“国门”之外!

    天可怜见,过去的百余年里,五岳与魔教的激战绝大多数都在华山进行!

    岳不群可不是华山历代那些“正义感爆棚的傻缺”祖师,有事没事就把自己老窝当战场,还什么除魔卫道不拘小节?一点儿战略意识都没有!经过红色教育和信息大爆炸的熏陶,岳不群如何不知,在自己家地盘上开战,甭管打输打赢,都是自*虐,就算赢了,也往往得不偿失。

    在他想来,就算他与左冷禅不去进攻黑木崖,依任我行的性子,迟早也会来攻击五岳。既然这一战不可避免,那他与左冷禅就该掌握主动,集合五岳的力量直捣魔教黑木崖,把战场选在魔教的地盘上才是明智之举。否则,若五岳坐等魔教来攻,那任我行肯定不会选择攻击有少林坐镇的嵩山,而是顺着魔教历来的老套路,直接大肆进攻华山,逼着五岳其他四派前来支援即可!到时,华山的根基在混战中势必损失大半,甚至全毁,就像数十年前华山困死了魔教十大长老,几乎将魔教高层一网打尽,却依然使得自家剑法大量失传一样。这种杀敌三千,自损一万的蠢事,岳不群绝对不会干!

    所幸,这次正邪交锋大致上依照对岳不群极为有利的剧本进行。唯一出乎意料的是,他一时贪心,把吸星大*法后半部换给了任我行,以致任我行功力暴增,在交手中把他压得死死的,更差点儿把他吸成人干儿。虽然最后他因祸得福,同样修为大进,但事后想起当时那从未有过的险境,却免不了心有余悸。

    因为中下层弟子伤亡惨重,五岳众人并未后撤太远,仅是退出了较为危险的密林,便在一处平坦的溪涧旁安营扎寨,照料伤患,处理尸首。

    尽管不怎么将麾下刀手的损失放在眼中,但岳不群还是表现出了一派亲民掌门的模范,一个一个的探视伤员,送温暖,送祝福……当然,亲自包扎伤口就不必了。得益于先见之明,早在去年,岳不群就已让封不平安排老郎中教导刀手们一些简单合理的疗伤、敷药手法,来此之前,更是让人带足了上乘金疮药和补气益血丸,质量上虽然比不过恒山派的天香断续胶(外敷)、白云熊胆丸(内服),但数量上怎么也足够所有人受伤十次所用,就连消毒杀菌的烈酒和补充营养的蜂蜜也带了不少,他只需安排未受伤的人手尽快架起大锅,煮些热水和纱布即可!

    等到恒山派的女尼们处理完自家伤势,分出一部分人手前来帮助华山派疗伤时,却见华山所有伤员都已包扎完毕,喝过蜜水,正在静静休息,一时间惊讶不已——衡山派、嵩山派、泰山派可还是一片混乱的哀嚎呢!

    当然,岳不群早闻恒山灵药天香断续胶、白云熊胆丸的大名,趁此良机理直气壮的讨要了一些,倒也免去了女尼们的尴尬。

    左冷禅等掌门人或许觉得伤残的活人难处理,但岳不群却觉得最麻烦的反而是死人——五派加起来足有两百具尸体!这封建和平年代,讲究风光大葬、入土为安,火化还是大忌,除非爆发了瘟疫,万不得已,否则没人敢焚烧尸体,就连两军交战之后,对于敌人的死尸也都是费力掩埋起来,对于自己人的尸体,更是千里迢迢的送回家乡安葬。

    岳不群并不不在意买棺材的银钱,但却在意将这四五十具棺材从河北送回关中所花得时间和精力!

    无奈之下,岳不群只得将这些琐事丢给封不平负责,他自己美其名曰去和左冷禅商议殿后防备的事宜。

    千万别以为左冷禅、岳不群与任我行在口头上宣布罢战之后,五岳就高枕无忧了,可以在撤退回山的路上优哉游哉了!

    返回的沿路,他们二人还得小心探查是否有埋伏,每次路过关卡要隘,都得留下明暗哨,以时刻注意着魔教主力是否暗中追击;每次野外宿营,二人都得仔细选择不易被火烧水攻的空旷开阔之处,却又不能离水源太远,水源也不能太小,否则有可能会被下毒;每次入城住宿,二人都得与官府打招呼,注意饮食安全的同时,也要约束麾下人手,不能随意惹事;每次乘船过河,二人更得安排水性好的人手注意水下,否则被人凿破船底,泰山、嵩山、恒山、华山的弟子们大多都是北方旱鸭子,一旦落水,可就妥妥的一死一船了……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武林前辈们用鲜血换来的经验,距今最近的事例就是华山先辈们用思过崖的石洞困死了魔教十大长老,当然,因为年代久远,保密措施也做的不错,已极少有人还记得此事。

    历史告诉我们,千万不要高估敌人的人品,尽管他们是数百年的名门正派老字号!

    左冷禅和岳不群是根正苗红的江湖人不假,但二人绝不能算是“草莽”,而且他们的对手任我行、东方迷也绝不是!四人的文化水平或许有高有低,却都是合格的领导人,或者说是合格的战术家、阴谋家,绝不吝以最卑劣、最险恶的心思来揣摩对手的想法和行事,继而做出与之相应的防范。

    相比之下,百多年前围攻光明顶的六大派前辈们可就相形见绌了。依照当时的表现来看,少林方丈空闻——沉稳有余而机变不足;武当掌门宋远桥——正人君子,气度平和,有些迂腐;峨眉掌门灭绝——刚愎自用,心够狠够毒却绝不够深,固执而不知变通;崆峒五老——鲁莽匹夫;昆仑掌门何太冲——懦弱无能;华山掌门鲜于通——狡猾有余,手段太低,眼光太窄;这些人,若是只当一个江湖武人,倒还各有特色,但若作为一派掌门,而且还是元末乱世的大派掌门,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领导人,合格的政治家,普遍格局太小不说,应变能力太差,组织能力更烂,看看他们下了光明顶后的行为和结局……啧啧,刚刚从宿敌的老巢下来,立马就各奔东西,不怕被明教杀个回马枪,各个击破?……一路连个探马都没派,不怕中伏?……宿营也不选个易守难攻、不惧水火之地,也无高手值夜,何来安全感?……饮食更是粗心大意,你好歹注意卫生,谨防水土不服啊?……这也太“江湖草莽”了,活该被人一网打尽!就算是倚天幕后**oss——把明教和六大派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成昆,可谓有勇有谋、城府甚深,岳不群或许自愧不如,但任我行、东方迷、左冷禅三人却未必心服,谁的权谋更强、手段更狠、心机更深,还真要比过才知道。而且,就连如今的少林方正、武当冲虚,也比他们的前辈们有内涵多了。

    这让岳不群不得不感慨,古往今来,武林中人的武功层次可能在不断退步,但心计手段可依旧在不断进步,江湖的水真是越来越深了!

    在这样一个贯彻了政治权谋的江湖混,而且作为一派掌门,实在非常不容易,身体累,心更累!

第一百零五章 梨花带雨

    ();    数日之间,五岳与魔教之战的结果彻底哄传开来,整个江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此战详细亦分为数个版本流传开来,其间种种精彩环节不尽相同,引得江湖豪侠们兴致勃勃的争辩,若是酒后失言,往往还会发展为决斗群殴等等。但不管怎么说,五岳与魔教众高手因此名声大震,为各方势力牢记于心。特别是最后双方首脑的决斗,最为引人属意,在某些人脉广阔的老江湖的竭力追寻下,终于获得双方下层弟子们或有意或无意泄露的观战细节。其间正邪两道种种威力无穷的神功绝技再次威震天下,被好事者拿来与众多成名高手的看家本领一一相比,评出高下。最终,高居武林泰山北斗之位的少林、武当的名家高手也难以幸免,得出了某些人心底最想要的江湖舆论——魔教教主任我行、左使东方迷及五岳盟主左冷禅、副盟主岳不群都是堪比少林方丈、武当掌门的绝顶高手!

    等到五岳进入河南境内,岳不群听到封不平、于不明汇报的各种版本的江湖传言之时,不由若有所思,深邃的眼神略过嵩山派的营地,继而投向黑木崖方向。心中暗暗感慨,自己的脸皮还是薄了些,就算想过派人暗地里自吹自擂,引导舆论,但终究未曾付诸行动……不过,在岳不群回头时,偶然见到于不明心虚闪烁的眼神,忽的心中一滞,搞了半天,哥的手下早已经帮自己吹过了,难怪哥的名声一点儿也没落下!

    到了开封,五岳众主事人再次聚首商谈半日后,终于分道扬镳,率领门人各奔东西。

    最后,岳不群与左冷禅依依惜别,状似极为不舍,但二人心里都清楚,今日一别,华山与嵩山之间的蜜月期便会成为过去,取而代之的只能是种种明争暗斗。

    行至洛阳附近,华山开设的各种商铺便渐渐多了起来,早有人手侯于沿路接应,已无需岳不群师兄弟亲自处理运送伤员及棺木等杂务。闲下来的诸人,受王元霸之邀,在王家歇息几日。

    这日,宁中则与王艳霞等王家家眷前去浏览洛阳特色的牡丹花会,岳不群独自在房中打坐调息,以氤氲紫气压制和疏导时不时隐隐暴动的内息洪流。

    忽闻窗外走廊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岳不群不由皱起眉头,转而望向房门处。一个菲衣侍女推门而进,却是王艳霞身边的丫鬟红朵儿,但见她神色慌张,“岳掌门,宁女侠在花会上与人打起来了!”

    岳不群心念一转,就猜到定是师妹嫉恶如仇的性子发作,又在行侠仗义,便起身问道:“对方什么年纪,用什么兵刃?”

    红朵儿连忙回道:“二十出头,使得一口薄刃单刀,满口污言秽语,说……”女孩儿便脸色一红,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听得对手年纪轻轻,岳不群便稍稍放下心来,宁中则的武功受他影响颇深,内功剑术皆有不俗造诣,如今在同龄人中已是出类拔萃,绝非原时空那般不堪。但他深知,宁中则性子太直,窘于应付小人的下作诡计,急忙提上长剑,让红朵儿在前带路。隔壁房间的封不平、成不忧闻声出来查看,岳不群只得苦笑解释一声:“小师妹又在抖华山女侠的威风,我去看看……”

    过去的几年里,类似的事常常发生,甚至封不平、成不忧二人还不止一次的帮宁中则撑场子,早已见怪不怪了,也没有跟过去的意思。

    出了王家大门,岳不群嫌红朵儿脚力太慢,便以左臂及剑鞘携着女孩儿的腰肢,渡过些许内息,运起轻功带着她疾驰起来。

    红朵儿只会一丁点浅薄武功,但身娇体弱,跑起来比之寻常人也快不了多少,这还是第一次“享受”到上乘轻功的速度,不由惊呀一声,只觉风驰电掣,街道两旁的房屋、行人飞速后退,劲风迎面扑来,但有腰间手臂渡来的一股热息通行全身,就再也不觉难受了,更能随时开口指明方向。

    岳不群身似青烟,片刻间即至一处雅致阁楼下,却见宁中则提剑从二楼跃下,身在半空便疾呼道:“师兄,王家妹妹被那淫贼掳走了,你快去救她!”眼睛还焦急的盯着某一方向。

    岳不群一惊,立时放下红朵儿,脚下发力,身形扶摇直上,眨眼间升到比阁楼屋顶还高三尺之处,顺着宁中则盯着的方向极目眺望。

    只见一道黄色身影挟持着一袭红衣在房屋顶上飞驰纵跃,似惊鸿般向着洛阳城外掠去。这等轻功确是非比寻常,远胜于宁中则,难怪她追之不上。

    “师妹放心……”岳不群安慰宁中则一声,下沉的身形一转,脚尖点在阁楼顶上,轻盈的一折,便似大雁横空,直追那道身影而去。

    宁中则目送岳不群的身形消失在一间房梁后,转过身来,拉了拉惊魂未定的红朵儿,安慰道:“有师兄亲自出手,你家小姐会没事的,我们先回去吧!”

    岳不群的轻功本就极高,如今更身具充沛至极的内息洪流,全力以赴之下,快速的拉近了双方的距离,依他目力之强,已经看得清楚那黄衣青年背后的包裹、腰间的刀鞘,以及被他点了穴道,扛在肩上的王艳霞露出的惊喜表情。

    那黄衣青年偶一回头,见得身后有人追得这般近了,不仅没有惊怒,反而面露兴奋,转而身法再提,速度更增一倍,身形疾如箭矢,破空飞逝而去。

    岳不群见此,也将身法提至极限,化作一抹儿青烟,跟着他飞越重重屋顶,翻过城墙,来到城外。

    “放下王家妹子,岳某饶你一命!”

    平平淡淡的声音却偏偏绕耳不绝,直让人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前方的黄衣青年脸色大变,着实未曾料到身后追来之人还有余力开口,话语中更隐含充沛柔韧的内力,竟震得他心神恍惚了一瞬。但他并非轻易服输之人,只是他虽然身法高绝,内力却并不如何深厚,在全力提气奔驰之中不敢开口,否则泄了内息,必然速度下降。

    岳不群自然猜得出此人奔行之中难以开口,也没指望他开口作答,他开口之后,若此人有和解之意,应当主动减速停身才是,但此人既然不为所动,岳不群也非心慈手软之人。当下从腰间取出一枚铜钱,注满内力,运劲于指,以巧妙手法猛的弹出。

    铜钱化作一溜儿模糊黄影,无声无息的射近青年背心。眼看下一瞬便要击中青年,却不防寒芒一闪,一把薄刃单刀忽然出现在青年背后,并闪电般撩中铜钱侧面。

    叮……

    一声脆响之中,精钢质地的利刀已将铜钱斩为两段,但铜钱暗蕴的强韧内力岂是等闲?青年的薄刃单刀去势明显一滞,继而猛地拍在他的背上,将他飞纵的身形冲了一个踉跄。这一下大出青年意料之外,即使他反应极快,强忍着背后疼痛,立时运劲于腿,还是不免缓了一下。恢复速度之后,青年侧脸以眼角余光看向后面,却见双方的距离又拉近了三丈有余,已不足二十丈了。

    片刻之后,背后疼痛散去,青年却觉得被自己单刀拍中之处隐隐有股热气窜入经脉,渐渐侵向丹田,不禁心下骇然,连忙分出一股内力前去抵御,脚下的速度不可避免的有所下降。他实在没想到,铜钱断裂后,对方注在铜钱的内力却没有随之消散,而是再次【借物传力】,经由他的单刀传递到他的背上。这等功力,就连他师父也远远不如,青年暗道一声苦也!

    其实岳不群的轻功比之黄衣青年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一心追赶,早已追上青年。毕竟青年内力远不及他,而且还带着王艳霞,就算女子体重颇轻,也到底是个累赘,很是影响速度。只不过岳不群害怕青年狗急跳墙,逼得太紧他就伤害王艳霞,那可不妙。

    眼看双方距离已不足十五丈,黄衣青年终于将侵入背部的那股内劲化解掉,正要再次加速,却不禁脸色一变,急忙挥刀反撩。

    又是叮的一声脆响,青年背后崩飞两个铜钱残片,但这次青年明显也在刀上运足了内力,没有像刚刚那样中招。只是如此一来,他运至脚下的内力不免缓了一缓,速度随之顿了一顿,又被拉近了三丈距离,气得他暗骂后面那厮卑鄙。

    岳不群可不管什么卑鄙不卑鄙,再次依法炮制,逼青年连连分心,却又不急着追上。黄衣青年听声辩位的本事及刀法之精奇都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难怪依宁中则的武功还胜不得他,更被他掳了人质。

    眼看双方离洛阳城已经颇远,岳不群不想再拖延下去,便再次开口道:“放下王家妹子,岳某饶你不死……否则,就别怪岳某言之不预!”

    青年恍若未闻,一心奔逃。

    岳不群心下微怒,放开顾忌,脚下连连发力,身形飘忽直似青虹闪烁,双方的距离迅速缩短。

    黄衣青年回首看见这一幕,终于心惊胆寒,怪叫一声,把王艳霞当空一抛,自己速度暴增,一溜烟儿前窜而去。

    王艳霞穴道被制,身在半空动弹不得,眼看便要下坠,不由惊慌大叫,但被点住了哑穴,嘴巴张得大大,却又发不出丝毫声音。

    十多丈距离一闪而逝,岳不群跃身而起,左臂用上柔劲,轻轻接住王艳霞,继而挽臂夹在身侧,继续发力急追黄衣青年。同时内息运至剑鞘末端,连连点在王艳霞身上,解开她被制的穴道。

    王艳霞得脱魔爪,又被他紧紧夹在身旁,心下欣喜至极,全然不曾在意四周流光幻影般略过的景色,眼中只有他的英俊面庞,张嘴正要说话,不妨灌了满嘴劲风,喉咙经不住刺*激,难受的连连咳嗽,直咳得眼泪淅沥,梨花带雨,小模样儿可怜极了!

    岳不群见此颇为心疼,却又爱莫能助。他急着追前面的黄衣青年,身法速度已然运至极限,这般风驰电掣,劲风刮面犹如刀割,未料到小丫头那点儿微末功力竟敢轻易开口。没奈何,岳不群只有通过身体接触的部*位,暗暗渡过去一股温和内息,助她平复异状。

第一百零六章 快刀快剑

    ();    岳不群内力比之黄衣青年高出数筹,又不计消耗,就算带了个人,身法速度依然比他快出许多,双方距离越来越近。

    眼看前方不远处有座破旧的土地庙,黄衣青年直冲庙门而去,想借着屋内狭小,再次甩开些许距离。却不防后面忽的暴起嗤嗤厉啸,背后隐隐发寒,青年不用回头,也知自己被剑气锁定,正要实施的盘算当即破灭,气得白眼一翻,但脚下反应不慢,身形一跃而起,翻飞而上。

    贴地而来的一道剑气从他脚底掠过,直射进庙门之内,青年踏上屋顶,只听得庙内物事噼啪断裂,脚下房梁震颤,暗暗吃惊于这道剑气的强猛力道。若是刚刚躲得慢些,定然会被剑气分尸而亡。

    只是,还不等青年跃下屋顶,又闻数声凄厉呼啸,回首望去,只见追来之人身形凌空,手中长剑挥洒,数道森寒剑气飚射而至,将他身形四周的空间牢牢笼罩,逼得他收回即将迈出的脚步,老老实实的立在屋顶。

    剑气轰然落下,将小庙周围的地面狠狠犁了一遍。那凶恶威势,看得青年暗暗咂舌。

    下一刻,岳不群飘身落在屋顶的另一头,手中长剑随意斜指,眼睛却好奇的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黄衣青年。

    但见他面目白皙英俊,双目灵动,手中一柄薄刃单刀架在肩上,身形气质隐隐间透着三分潇洒三分邪意。

    岳不群淡淡开口:“依你的轻功,足以让岳某记住姓名……报上名来,岳某不杀无名之辈!”

    虽然被刚刚的几记剑气吓得没脾气,但黄衣青年心里依然为岳不群对自己的蔑视感到极为不忿,旋即又暗叹出师不利,一出江湖就遇上这等硬茬子。只得有气无力的一拱手,应付道:“在下田伯光,不知阁下是?”

    岳不群心下一动,目光微沉,看他身背破旧包裹,举止未脱稚气,便知他才刚刚出道,还是个江湖嫩雏儿,“在下华山岳不群!”

    田伯光神色一惊,眼睛愣愣的盯着岳不群,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就是那个跟魔教教主打了个平手的五岳副盟主、华山掌门岳不群?”他虽然昨天才在师父坟头磕头上香随后下了山,今天才开始正式浪迹江湖,可上午也与几个江湖人喝过酒吹过牛,只听他们开口闭口都是什么五岳剑派大战魔教,什么五岳盟主、副盟主激斗魔教教主、光明左使云云……其中,岳不群的鼎鼎大名可谓如雷贯耳,绝不虚言!

    “不才正是!”岳不群放下王艳霞,小姑娘嘟着小嘴站在一边,眼神委屈又幽怨的看着他。好像是在诉说岳不群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让岳不群大感头痛之余,只能装作没看见。

    田伯光目光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握着刀柄的手紧了紧,但一回想到对方刚刚那几道剑气的赫赫凶威,终是没敢说出挑战之语,反而目光软了下来,舔脸笑道:“岳掌门当世英雄,侠名远扬,田某今日得见,实乃三生有幸!……这个,田某身负要事,咱们就此别过!”

    “嗯?……”岳不群鼻音未绝,长剑轻轻摆动,一股凌厉剑势立即压住田伯光,令他脸色难看,不敢妄动,才欣然开口:“田兄是否忘了什么?”

    田伯光诺诺不语,岳不群又道:“怎么,难道还要岳某给你醒醒神儿?”说着长剑微扬,寒芒闪烁。

    田伯光到底年轻气盛,受不得这般拿捏,当下脸色一狠,薄刃单刀直指岳不群,怒道:“姓岳的!别以为老子当真怕你……”

    岳不群刚刚见识过了他的身法,当真是既轻且快,疾如箭矢,在岳不群所见过的高手中,只有东方迷能够在轻功身法上胜过他,当然,岳不群自己也算一个。此时,岳不群倒是更好奇他的快刀刀法,当下目光示意王艳霞让开些,旋即长剑平指,向着田伯光道:“拿出你的真本事,只要能在岳某手下走过十招,这次就放过你!”

    王艳霞本来心不甘情不愿,但听得岳不群要与田伯光过招,忽然想起来她还真没见过岳不群出手,便听话的后退两步,提气跃至小庙旁的一株大白杨的树杈上,转过身倚着树干坐下来,兴致勃勃的看着两人。

    田伯光闻言固然一怒,但脸色变换两下,终究化为喜色,上前三步疑问道:“此话当真?”

    岳不群对他的小动作视若无睹,只是淡淡道:“当真!”

    田伯光右手倒持薄刃单刀与左手抱拳前拱,似要行切磋之礼,口中同时说道:“那……”字刚脱口,便有森白刀光由下而上反撩而出,同时踏前一步,刀光眨眼即至岳不群胸腹之前,这才有后半句厉喝:“请接招吧!”

    这般作为,已是小人行径,旁边观战的王艳霞暗骂无耻,但她出身刀法名门,眼力不俗,自然即刻看出,田伯光这招刀法确实狠辣精准、快捷绝伦,深得快刀精要。她又不自觉为岳不群担心起来。

    岳不群却似早有所料,毕竟这点儿小计俩还入不得阴谋家之眼,不慌不忙的侧身闪避,同时右手长剑一甩,剑刃柔若无骨般弯成大半圆,剑尖点向田伯光侧肩。

    田伯光眼看岳不群的剑招慢了一拍,在剑尖点到自己之前就要被自己的快刀先一步开膛破腹,却忽然发现岳不群左手的剑鞘一直垂在腰侧,一动不动,若是自己刀招用老,很可能被他以剑鞘拨偏,而那时,他右手的长剑所点之处,可就不是自己侧肩,而是自己的脖颈了,这是一击致命啊!当下心里暗暗惊叹对方不愧是名传天下的大高手,不动声色间便已用出这般阴险老辣的招数之时,田伯光仗着身手灵敏,已毫不犹豫的侧身变招,刀势化撩为拖,闪电般切向岳不群左肋下,并眼角余光紧紧窥准岳不群长剑变化之势,心中盘算着自己刀招的后续变化,下一招是回马刀亦或反手刀,此时身形就要与岳不**错而过……

    岳不群见他算计失败,脸上不见丝毫颓色,依然神凝气定,章法精奇,不由暗暗赞叹此僚资质之佳,不愧是今后能够媲美一派掌门的人物。而面对田伯光更快更险的第二招,岳不群身形不挪,仅是左肩微沉,似要恰恰避开刀锋,同时手中长剑微旋,似要转身直刺……

    田伯光见此,瞬间明了自己下一步的刀招已被对方看穿,怕是又要做了无用功,不由又是一惊。正在思索如何应对变招,忽觉左腿一疼,继而被一只脚大力一勾一送,田伯光的身形便不由自主的向前猛翻,一脑袋栽在屋顶主梁上,啪的磕碎了一块儿烂砖头,疼得哇哇直叫。

    王艳霞见此扑哧一笑,更让趴在地上的田伯光羞恼异常,只觉没脸见人。她刚刚看得分明,田伯光七分心思都用在关注岳不群的长剑上,对岳不群腿脚的动作不免有些轻忽,却不防岳不群沉肩躲避的动作半真半假,实则稍稍掩饰了腿下无声无息间探出一脚时身形高低变化之细节,骗过了田伯光的眼目,使得他左脚脚脖在不知不觉间就被岳不群一脚踢中。本来依田伯光轻功身法之高明,这样的不入流的一踢只能让他身形乱上一瞬,下一息就能够调整过来,绝不会向常人一般摔倒在地。但是,岳不群踢中他脚脖之后,脚上力道竟瞬间变为沾粘之力,令他脚脖脱离不得,被勾着抬高一尺有余,又再次变换为爆发之力,狠狠一推,就使他身不由己的来了个倒栽葱!

    两招败北,甚至因为第二刀还为使完,准确的说只能算一招半,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输了,田伯光心里别提有多难受。他趴在地上揉着磕出个大包的脑门,不由得想,老子今天是倒了几辈子的大霉啊?师父你死得也太不是时候了,要是你早死一天或是晚死一天,我昨天或明天下山,指不定就不会碰上岳不群这个瘟神,也不用输得这么惨……现在可好,把师父您老人家的脸还有我自己的脸一齐丢了个干净不说,等下十有**保不住小命儿难保!

    岳不群看他就此赖在地上,想来是在拖延时间,不由颇觉好笑。本想见识一番他的刀法,但没想到他如今的武功尚未成熟,快刀的底子虽然有了,却还算不得一方名家高手,与人过招的经验也算不得出众,更别提自创什么飞沙走石十三式,估计至少还得十年才有可能出现。岳不群如今眼界已高,也懒得杀这种初出茅庐的嫩雏儿,想了想道:“看你刀法还行,本座最是爱惜人才,提携江湖后进,就再给你一次机会!”

    田伯光正苦思脱身之策,闻言立时一跃而起,乐呵呵道:“岳掌门宽宏大量,可不算田某食言而肥噢……”

    岳不群挥了挥长剑,提醒道:“你可得把握机会,想好了再出招!”

    田伯光刚刚赖在地上许久,可不就是再想怎么打败或逼退岳不群的招数么,此时假作豪迈,手中薄刃单刀一横,直接道:“不必了,男子汉大丈夫,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田某出招了!”言罢直接挥刀进招。这次他学聪明了,没有一味实招抢攻,虽然快刀风格未变,但招数却虚虚实实,章法严密,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尽量多撑一会儿。他也想明白了,凭着岳不群的功力,只需在剑上运足内劲,一旦刀剑相斫,便会震断他的薄刃单刀,要胜他一招也用不了。所以,既然岳不群不准备在功力上欺负他,那他也无须刻意避开刀剑相斫,更无需非要抢攻取胜,而是全心进招拆招,随机应变即可。

    岳不群随意使出狂风快剑的精招应对,以快打快破其快刀之余,更是寻隙而进,逼他不断变招换招。却见他刀法间破绽极少,而且很会利用快刀的速度隐藏或弥补破绽,就知他在刀法上所下得苦功足有十来年以上。若是他再有十几二十年苦练,内功修为跟上,倒是真有可能成就一门独家快刀。

    眼看田伯光已出了九招,只要再出最后一招就能完成约定,但他却未因此而有丝毫放松,反倒是刀势不进反退,愈发严密无漏。岳不群嘿然一笑,手臂一震,长剑忽的化作千百条光影,将他全身上下团团笼罩,下一瞬又忽的收势而退,归剑入鞘。

    田伯光一见得岳不群爆发,便准备严防死守撑过这一招,却不防岳不群剑光忽然变化虚虚实实、快如闪电,令他看之不实,分之不清,根本无从守御,一时间如同中了定身法一般,愣愣然不知所以。直到岳不群回身站定,田伯光才猛然回过神来,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觉浑身一凉,不由低头看去。

    只见身前及四肢衣衫的各处大穴部位均有一个绿豆大的小孔,似是由剑尖所刺,密密麻麻怕不是有三四十个,但未有一处感到疼痛,却是剑尖竟只刺破衣衫而未伤肌肤分毫,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

    田伯光向来自负刀法快极,此刻在毫无反应之下给人快手连刺三四十剑,剑剑精微奥妙,如梦似幻,实在让他难以想象,一时间再次愣住,手中薄刃单刀滑落在脚下也毫无所觉。他脑中所思,心中所想,都是对方如何运劲使力才能让剑招达到这般快捷无伦,又要如何才能使自己的刀招更快,从而抵挡乃至破掉对方快剑……

第一百零七章 峰顶传功

    ();    日光微醺,山风习习。

    华山东峰朝阳台,岳不群盘腿而坐,五心向天,脸上紫气绵绵,显然正在运转紫霞神功。

    武者修炼内功,绝非仅仅只能增长内力,提升攻击力,同时也是在缓缓开发人体潜力,更广义的说就是在生命体的进化之路上蹒跚学步。

    同样的狂风快剑的绝招【狂风蚀骨】,岳不群在前往黑木崖之前,最多能在一息间连连刺出十二剑,还是在将紫霞神功运至极限的情况下。就算如此,比之衡山派回风落雁剑的大成境界——一息间刺出九剑,还要多出三剑,已属快剑之极诣。他自信,风清扬的独孤九剑在剑招精妙上或许能够更胜他一筹,但在出剑速度上却未必能够比他快出多少,除非有人练就葵花宝典或辟邪剑谱,否则没人能在剑招速度上压制他。但在内功境界大增,任督二脉通畅后,岳不群却能一息间刺出十八剑。看似比之十二剑只多了六剑,进步不大,实则不然,毕竟在达到一息间刺出十二剑的极限之后,想要再多刺出一剑,都艰难无比,近乎打破极限,而真正做到后,都代表着整体修为上一种质的突破。十八剑比之十二剑,在对武者精气神的硬件要求上,绝对高了不止一个层次,绝非仅仅是内力暴增就能做到。最根本之处,更在于岳不群打通周身三百五十余正穴及任督二脉之后,生命潜能进一步解封,身体素质全方位上涨,对于力量的爆发和控制达到一个更为精微的绝妙层次。

    所以,岳不群在洛阳城外,无需蓄势蕴力,就能够在一招之间,堪堪两息之内,向田伯光身前各处大穴连刺三十六剑,而且剑剑收发自如,妙至巅毫。甚至于将田伯光这等主修快刀的好手惊得痴痴呆呆,沉迷其中而不能自拔。直到岳不群不耐烦的带着王艳霞离开,田伯光还目光迷离,喃喃自语,揣摩着“快之真谛”,这让还想逗他两句的岳不群颇为不爽。不过,之后与王艳霞之间发生的旖旎事,让岳不群有些“措手不及”,当然“其乐融融”之后,岳不群没敢更过分的“乐不思蜀”,反而第二天就心虚的辞别王元霸,带着宁中则、封不平等人匆匆回了华山。至于这么做是否有些“负心薄幸”,那就只能有缘再续……

    门派诸事,岳不群早已交于封不平等人处理,而他自身的内力问题,却是当务之急。每日凌晨,他都会依照从前的习惯,来到朝阳台静坐运功。巩固内功境界之余,更是思考如何解决体内庞大却又驳杂的内息洪流。

    原本他以为,在与任我行两败俱伤的那日,他的内功已经突破到混元功第九层,只是急切间未能稳定境界,更兼内息洪流运使不灵,才会显得运转第九层心法颇为滞涩。但是,回山精修多日之后,内息洪流的运转仍旧不曾灵犀通畅,他才发现,根本问题是他未能完全达到混元功第九层之故。而他之所以能够按照混元功第九层的心法运转内力,又无走火入魔等异状,却是因为内息洪流实在太过浑厚,足以支撑天下间任何心法的运转,但也仅仅是在体内勉强运转,至于能否达到应有的威力……看看任我行的表现就知道,出招间固然劲气浩荡有余,实际上也精微不足,无法运用如意!

    又经过仔细参悟,甚至比对过混元功、紫霞神功、神照经、枯荣禅功、欢喜禅功乃至先天功的细微之处,他才隐隐发觉,若要完全臻至混元功第九层,必须得打通剩余的,同时也是最关键的那几道大穴,让自身内息真正【混元如一,周流无穷】才行。

    但是,岳不群又很清楚,此时自身的氤氲紫气虽然与日俱增,渐渐达到甚至超过混元功第七层时的内力总量,但若要用来打通剩下的那几道大穴,质量上足以,控制上也运用如意,数量上却很可能后劲不足。至于用浑厚至极的内息洪流来打通穴道,就算不考虑驳杂的质量问题,单就控制力而言,岳不群若不想暴毙而亡,也只能无奈放弃!

    当然,岳不群不是没想过,两者合二为一,以紫霞神功将内息洪流全部炼化入氤氲紫气,短时间内可将氤氲紫气增强到无以复加的程度,足够打通穴道。但是,那样的氤氲紫气,恐怕精纯度实在堪忧,几乎是污染了他玄门正宗的内功根基,之后绝对会影响到他的内功修炼。但若一直不将两者融合,内息洪流又时不时爆发反噬,不仅影响他动用武功,更影响氤氲紫气的积蓄速度……况且,岳不群猜测,就算用易筋经来炼化如此巨量的驳杂内力,最后得到的内力尽管不再有反噬之危,但绝对算不上有多精纯,同样会影响之后的内功进境。

    反复斟酌之后,岳不群终于决定,忍痛散去这巨量的驳杂内力……只是,怎么个散法也是有讲究的!

    此时,岳不群便在以紫霞神功不断精炼内息洪流,在脸上紫气笼罩之下,口鼻间不时溢散出微不可察的淡淡紫黑之气,随风而逝。

    那正是内息洪流之中的杂质,甚至是死气、湿气、秽气、疫气、病气、酷烈之气、衰竭之气、狂躁之气等等。这些负面的、污秽的气息,都是任我行所吸内力的原主人,在练功之时,或因心法不正,或因心境不宁,或因精气不纯,在不知不觉间将之摄入内力之中。甚至,因为任我行所吸之人皆是前魔教长老等年纪颇大的高手,他们生平所练的旁门内功、魔教内功本就带有邪秽之气,内力增长虽快,却会侵蚀甚至损害身体生机、精元。到了老了,他们的内力看似更为高深,但实际上身体已经开始暗伤频发,精元衰竭,挡不住病气、秽气、死气的入侵,继而渗入内力,使得内力死气沉沉、污秽隐隐,与玄门内功的生机勃勃完全不可同日而语。所以,岳不群一开始就觉得这内息洪流虽然颇具阳刚属性,但一直有些异样的“沉闷黯淡”,远不如自身所练的氤氲紫气晶莹剔透、生机灵动。

    紫霞神功总纲最擅将内气“舍尔四性,返诸柔善,制汝暴酷,养汝正气”,即去芜存菁,祛邪扶正,调理精炼为道家的纯正柔和之气。岳不群用紫霞神功的秘诀将这内息洪流反复“精加工”,就算无法达到氤氲紫气的程度,也可使之变得生机充盈、中正平和一些,达到差不多混元功第五、六层时内力的精纯程度。

    眼看日近中天,接近阳气最重之午时。

    朝阳台上又多了四道身影,正是宁中则、封不平、成不忧、于不明四人。

    岳不群收功吐气,睁开双眼道:“你们来了……现在就开始吧!”

    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三人分别走到岳不群背后和两侧盘膝坐下,封不平却仍旧立在一旁,略一沉吟,便道:“掌门,我就不必了……”

    岳不群点一点头,似是早有所料,道:“封师兄心性坚定,不偏不执,最是适合混元功的心境,只需再有十年苦修,足可将混元功练至第八层以上,甚至第九层也有不是没有希望,确实没有必要……这样吧,劳封师兄在旁护法,等我们结束之后,我就以华山第十三代掌门的身份,正式授你紫霞神功,为你多添几分进阶第九层的把握……”

    封不平、于不明齐声劝阻道:“掌门不可!”。

    于不明更接着直言:“紫霞神功唯有华山掌门才能习练,余者若敢私自窥视,视同悖师叛门!”此言已是极重,但一旁的宁中则、成不忧却丝毫未有反驳或不满之意,显然华山两百余年的门规教条已是深入人心。

    封不平颌首道:“不错,封某绝无此意,还请掌门收回成命!”

    岳不群摆手道:“我此举自有深意,你们不必多言,听命即可……”说着转头扫视着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三人,接着道:“而且,若你们能够将混元功练至第七层巅*峰,我也同样授你们紫霞神功,绝无虚言……”说实话,别看岳不群自己修炼紫霞神功进境破快,但他却深知其中的难练程度,若非像他一般二世为人,“灵魂本质”隐隐高出常人,兼之“见识广博”,对于这般修心养神重过苦苦练气的玄功别有优势,旁人是决计难以轻易有所成就。须知,岳不群的师父宁清羽就是在紫霞第一层卡了二十余年,以五六十年苦修的深厚混元内力,到死也没突破到第二层,可见紫霞神功要旨绝不在苦修死练,而在悟性心性,在心灵神意。在岳不群看来,封不平现在开始修炼紫霞神功,三五年之内估计能够迈进第一层,十年之后才能第一层大成,至于第二层,还得看他运气。

    “这?……”宁中则四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岳不群又道:“在我想来,今后很有可能……会将紫霞神功的第一层授予心性沉稳的嫡传弟子,人数限制在五六人以内!”紫霞神功最基础最核心的在于总纲,最精深奥妙在于第三层,连岳不群目前都没摸着边儿。至于第一层,精要处在于养气化气,却又是最实用、最常用的一部分,包括岳不群平常使用紫霞神功,大多都是运转第一层的心法,灵活运用紫霞柔劲。

    宁中则四人听得岳不群这完全打破门规之言,更是神情一震,大为惊讶,但随即看到岳不群没有解释,也没有说准确的时间,想来其中别有考量,便不好多问。

    接下来,岳不群让封不平立于丈外护法,让宁中则坐到自己正前方,于不明居左,成不忧居右,四人齐齐屏息静气,驱除杂念,开始为行功运气做准备。

    须臾之后,宁中则伸出双掌抵在岳不群膻中穴,而于不明、成不忧各自伸出一掌与岳不群的左、右手掌相抵,四人齐齐闭目行气。

    时当正午,阳气浩荡,此时运功导气最不易为阴秽之气干扰。

    岳不群居于主动,先引导内息洪流缓缓运转混元功第九层,将磅礴无比的阳和内息尽数化作白蒙蒙混元内力,在体内运转九个周天,调动气机活力之后,分出三小股,分别运至膻中及左右手传入宁中则、成不忧、于不明三人的手臂经脉。

    三人身体一震,随即迅速平复下来,主动接纳这股混元内力缓缓汇入体内督脉,继而跟着他们自身中正平和的混元内力开始运转周天,缓缓炼化,纳为己有。

    因这些内息已被岳不群精炼许久,又化作同出一门的混元内力,三人接受传功的过程比较顺利,并且随着传功越久,他们自身功力越高,接受传功的速度就会越快,渐渐便无需这般小心翼翼了。

第一百零八章 吸星之患

    ();    封不平立于一旁,静静地看着岳不群向宁中则三人传功。原本只要他愿意,也能够获得至少二十年混元内力,一举将自身的混元功推至第七层巅*峰,再有紫霞神功相助,即可成为五岳之中仅次于岳不群、左冷禅的一流顶尖高手。当然,这般外来内气,总不如自家修炼的精纯醇正,还往往会影响此后的内功进境。他也曾反复思量过,最终因为他自身的混元功已至第六层后期,仍在循序渐进,至今未有进阶瓶颈,感觉到继续精修下去,三五年之内,便会晋入第七层境界,完全用不着现在拔苗助长。

    事实上,他也确如岳不群所说,心性平稳,不燥不沉,不偏不执,极为契合混元功中正平和的心法意境,只要持之以恒的精修下去,等待着混元功厚积薄发即可。而宁中则三人则不同,宁中则正义凛然,失之刚直,成不忧性情急躁,失之轻浮,于不明城府颇深,失之阴诡,皆不合混元功刚柔并济、中正平和的精义,如今他们在混元功上的进境已开始缓步不前,恐怕今后就算苦修积累功力,也很难达到混元功第七层。特别是成不忧,年轻气盛,受不得内功进境缓慢的煎熬,已然准备放弃主修混元功,转而主修与狂风快剑相合的近于旁门的【旋风劲】。这【旋风劲】乃是由魔教一门还算正派的上乘内功【风雷劲】经华山前辈高手修善而来,虽然颇善以招练劲,以外促内,前期进步极快,后期多少有些后劲不足,难以成为真正的大高手……

    有鉴于此,岳不群才有了这次传功之举。先不管三人接纳的内气是否纯正,是否会影响之后的内功修行,但能够一举将三人的内力提升到江湖一流境界,省却三人十几二十年的苦修,却是实打实的好处。若是三人在今后几年,能够自行更进一步,达到混元功第七层,得到岳不群传授紫霞神功,以之精炼内息,自然能够将后遗症降到最低。

    本来,岳不群想让梅娘也来接受传功,助涨她的神照经境界,却发现梅娘有了身孕,传功恐怕会影响她腹中胎儿的自然发育,只好遗憾的作罢,但想到这是自己今世的第一个孩子,岳不群高兴期待之余,不免也有几分彷徨,几分茫然……

    稳重起见,传功由徐而疾,循序渐进,所需时间自然颇长。到底不比当日岳不群接受任我行的内力倒灌,那真是如汪洋大湖堤坝崩塌,洪峰潮涌,片刻间便让人内息浩荡无垠,身体如吹气球般膨胀,似乎一触即爆,危险之极。

    渐渐地,岳不群头顶腾起白蒙蒙雾气,弥漫不散。与此同时,宁中则三人的口鼻间亦垂下白蒙蒙气流,似一丛丝线般轻柔摆动,显然内力进步极大。

    又过片刻,岳不群头顶白蒙蒙雾气越来越多,越来越浓,几乎凝成尺许大的纯白云朵,聚而不散,随风轻舞,摇曳生姿,而岳不群的面庞也白光颖颖,口鼻间循环之气息疾如白光,快似闪电,朦朦胧胧,若有若无……

    在旁护法的封不平看得骇然,心中暗忖,这般如渊如海的内息,就算混元功第九层的功力恐怕也难比拟。此种玄妙异象,实乃生平奇迹,若有凡夫俗子得见,怕不是要惊为天人?

    又见宁中则三人口鼻间垂下的白蒙蒙气息愈发凝聚壮大,似灵蛇般轻盈舞动,随自身一呼一吸而周流不休,他们头顶上也现出淡淡白雾,只是若隐若现,不曾稳定罢了。封不平知道,这是刚刚突破到混元功第六层的象征。

    如此看来,等到传功完毕,宁中则三人的内力必然会逼近混元功第六层顶峰……

    黑夜如幕,皎月高悬,群星闪烁。

    东方迷站在黑木崖最高峰,定定地仰头望天,神色痴迷。此处原本并无名称,但日月神教沿袭明教,总坛定居于此,自是将黑木崖最高峰顶照例称作光明顶,实际上不过是个尖细狭隘的小峰顶罢了。

    好半响,东方迷回过神来,低头远远俯视着下方建筑群里靠后的一处灯火通明的大殿。那是教主起居室,四周有无数近卫团团环绕,层层把守,更有暗哨悄然潜伏,防守之严密几可比拟皇宫大内。

    呼呼、嗤嗤……

    轻微异响从峰腰传来,东方迷耳朵一动,面色凝然,旋即又轻轻松开,似是毫无所觉。

    片刻后,一道身影跃上峰顶,站在东方迷身后,低声道:“副教主……”

    东方迷扬手打断:“童兄,什么副教主,你我亲如兄弟,还是叫我东方兄弟吧!”

    “这……”童百熊迟疑了一下,还是顺着东方迷叫道:“东方兄弟……我已打听清楚了,教主只在开始的两天服了些活血化瘀的药物,之后就再也没有服过疗伤药……而且,教主还让人将上次一战中,表现不力的几个坛主、香主捉拿起来,带进了寝室,之后再出来都是死人了!”

    闻言,东方迷眉头一挑,分析道:“闭关养伤,却又不是外伤,那自然就是内伤……依教主的深厚功力,别说只是中了岳不群仓促而发的半掌,就算中了岳不群整整一掌,只要没被击中要害,也不过六七日便可复原,怎么也不至于个把月还没恢复?”说着摇了摇头,又问道:“可查看过那些坛主、香主怎么死的?”

    童百熊答道:“远远看过了,都是被强横指力点在眉心,震碎脑浆而死……只是向问天防范甚严,以贪生怕死、叛教作乱,该当处以火刑的名义,将尸体都烧掉了,没机会进一步细查。我只是从一个抬尸体的卫士那里打听到,当时有具尸体是刚刚死去,心口尚有余温,但已肌肤灰暗,血气阴凉,四肢经脉松弛,似是缠绵病榻许久才拖沓而亡的病死之尸……”

    东方迷皱眉道:“哪个坛主、香主不是武功不俗、气血充盈?就算死了,尸体也该饱满精壮,气血温热久久不散,怎么会像是病死之尸?……还有大战前夕,被教主带走的前长老及坛主、香主,都是死得不明不白,尸体火化,难道也是这般死的?……”

    童百熊也疑惑不解,忽然想起什么,斟酌着说道:“有个属下跟我提过,说是他在教主寝室后的厨房当值之时,曾听到寝室之内偶然传出过惨叫之声,似是那些死去的坛主、香主的声音,其中有一句是‘啊……我的内力……’,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东方迷略一沉思,脑中飞速闪过教中所有的武功记载……他自幼博闻强记,前些日子被任我行晋为副教主之后,更是借机将教中除了镇教之宝【葵花宝典】以外的所有武功手札、密录都翻看了一遍,一一记于心中……忽然,东方迷眼神一亮,说道:“我记得教中密录有载,百多年前有位博闻广识的长老整理出一门神功绝学,好像能够吸取他人内力化为己有……”

    童百熊脸色一变,颤抖道:“世间竟有这般奇诡武功?……那,教主所练不会就是……”

    东方迷颔首肯定道:“一定是……那些被教主亲自处死的坛主、香主,肯定是被吸干内力,以致元气流逝、气血亏损、经脉松弛,死后尸体才像是病尸!”

    童百熊迟疑道:“教主既有这等武功,内力必然天下无双,又有什么内伤治不好?”

    东方迷回想着那天任我行与岳不群的诡异对峙,虽然因为那时他正在与左冷禅交手,对任我行与岳不群的表现看得不清不楚,但也注意到两人的内力先后都出了问题,一度气血逆行,而身体膨胀,更是内息反噬之兆,再思及战后教主急匆匆闭关疗伤,答案呼之欲出。东方迷眼神流转,别有深意,道:“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这等夺人内力的诡异武功,已属邪中之邪,怕是终归有所缺陷,走火入魔也属应有之义……看来,这段时间,我们都不要太靠近教主,以免他狂性大发,抓我们吸取功力!”

    童百熊道:“不至于吧?……”

    “小心驶得万年船……”东方迷提醒一句,略一思忖,又道:“嗯……找个坛主向教主进言,就说神教自去岁至今,接连大战,损失惨重,诸多坛主、香主空缺,应当补充些高手恢复神教元气……听闻黄河流域、渤海之滨、青海高原等地的黑*道高手近年来颇为泛滥,不妨派人前去招纳!”

    童百熊道:“那些都是亡命之徒,生性桀骜不驯,恐怕不会轻易臣服!”

    东方迷意味深长的道:“教主神功无敌,谁敢不服?不怕被吸干内力么……”

    童百熊正要说教主未必会亲自出马,忽然醒悟过来,点头道:“明白了,我会安排好……”

    言罢两人一齐俯视着教主寝室处的堂皇灯火,默默想着各自的心事。

    而时至深夜,寝室内寂静无声,只有任我行仍在榻上打坐调息,。

    好半响,任我行收功吐气,睁开眼睛,移坐榻边,拿起矮桌上的茶水饮了一口。随即鼻间深吸一口气,只觉玉枕穴中和膻中穴中有真气鼓荡,猛然窜动,胸口固然闷痛,耳中更似焦雷轰响,脑仁一疼,一口茶水不由噗的喷在地上。

    任我行脸色难看,愣愣的举着茶杯思索起来。吸星大*法的隐患比他想象中要严重的多,原以为只是吸来的内力无法真正融合,偶有反噬,只需频频压制,还可暂时忍耐,慢慢想法化解,而一旦猛然吸气,胸前膻中、脑后玉枕二穴真气鼓荡乱窜,以致五脏六腑之气滞涩,脑后浊气淤积,终究难以忍受。若是与人动手之时发作,更是极为要命,绝非只是若干小小缺陷而已……

    任我行师承原本出自道家,随后加入神教,武功兼得两家之长,在神教内诸多传承中也属极为高深的一支。他自身更是兼具师门及神教所有传承,于武学一道的造诣已属当世前列,因而他很清楚,外功招式偶然练错了,不过是损伤肢*体气血的小问题,以内功和药物慢慢恢复即可。就算是普通意义上的内伤,也可经过旁人或自身的内力疗养。但是,内功根基上出了差错,绝对就不是随便打坐运气或吃些丹药就能够纠正过来。

    若要修正完善吸星大*法这般绝世武学,须得精通人体【阴阳五行气机】的运转规律,精通【精气神】之玄妙,精通气血内息的各种养练转化之法,其间之复杂难明绝非野路子出身的普通江湖人所能想象。就算任我行这般武学理论的“教授级”人物,短时间内同样一筹莫展,无从下手,颇有“书到用时方恨少”之感。

第一百零九章 先天境界(上)

    ();    武林中内功练气一道,源远流长,最早可追溯到上古的诸子百家时代。传至秦汉之时,道家、阴阳家、兵家、医家、方士、鬼谷子等等传承,均有涉及一些养气、服气、练气、呼吸吐纳之术,只不过有深有浅,有粗有细罢了,其时各家各派所练之气虽然有所不同,但到底未能彻底定型,也很少有完善的功法。其后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诸子百家的练气士大多汇入道家,少数归入医家、兵家,剩下的蛰伏山野,难脱湮灭。道家练气之法因而大盛,又痴迷于追寻长生修仙,其间无数功法被总结、完善出来,流传于世。直到三国时期,大量运用练气之法提升气血力量、增强武力的方式才开始在习武之人中大肆扩散开来,但是,那时的修炼之法基本都是由外而内,先练外功,强壮筋骨气血,同时配合简单的呼吸吐纳,渐渐练出内劲,再根据内功心法引导精元真气,培植内劲,而出招之时,也是用得沙场招数,类似外家功法,拳拳到肉,或尽量选择长兵器马上作战,极少有使用什么剑气、掌风、指风之类的轻巧招数。之后又经数百上千年发展,沙场武功与江湖武学渐渐分道扬镳,各成体系,但仍旧藕断丝连,相互影响。

    在传承久远的武学流派出身的任我行看来,能够大胆说出并深深相信“天下武功出少林”之语的人一点儿也不好笑,因为这种人本身铁铁的是“武学外行”或“武学文盲”,就算他会武功,甚至武功高强,但在武学层次上,绝对是个只会照本宣科之人,也就是只会照着武功秘籍亦步亦趋的死学苦练,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若没有滔天运气或特殊机缘,终其一生也就只会自己练武学武,不会剖析或传授武学的本质原理,更别提修改或创造一门极高深的武学,顶多只能拾前人牙慧,修改出三招两式,冠以自己的名号,就成了独家绝招,并洋洋得意,实则华而不实,未能嵌入深刻的武学至理,根本无法长远流传下去。当然,现实里这种人才是江湖的主流,从江湖野路子到一派掌门都难脱如此藩篱,所以武学的传承才会一代不如一代,顶尖的高手越来越少。而据他所知的武林秘史,“天下武功出少林”这句话恰恰应该倒过来,实际上是“少林武功出天下”才对,无论是最早的达摩祖师创造易筋经、洗髓经、金刚不坏神功等少林核心绝学时借鉴过天下各自武学流派的优点,还是“十三棍僧救唐王”之后,少林威震天下,趁机借助大唐朝廷之力搜集天下武功秘籍,融汇创出“七十二绝技”,少林武功从来都是以天下各门各派的大量武功为基础推演融合而来,绝非是少林凭空创造出大量武功,并将之推广天下。不仅如此,此后的近千年来,少林内部一直设有达摩院,院中集合寺内武功最高的武僧大师傅,专门研究天下各门各派的武功,并择其精华融入少林七十二绝技之内,所谓的“千锤百炼”绝非虚言。

    任我行闲暇之时也曾总结过,武功无非两个作用,强身健体和打人杀人。所以,从古到今,往往创造武功之人,多为道家练气士、佛门高僧以及沙场兵将、盗贼劫匪。而且,前两者学识渊博、心境高深,多会创造精微奥妙的内功,后两者刀头舔血、厮杀不断,多会创造简单狠辣的外功招式。

    武林门派,大致可以算作四者间的交汇和缓冲所在,因而也能够勉强集众人之所长。

    日月神教当然同样如此。自波斯明教传入中土,成立中土明教,而至明教遗老创立日月神教,其间无数次起起伏伏,分分合合,僧、道、兵、匪混杂不清,使得神教主流武功早已经与当今天下武学本质上并无太大区别,但到底还蕴涵一些波斯、藏密、西域、苗疆等等异域武功精髓。若论博大精深、威力无穷,任我行是决计不会承认神教武功不如少林武功,但若论根基稳固、循序渐进,任我行又深知神教武功急躁冒进而缺陷甚多,甚至比不过许多传承残缺的正道一流门派那般稳定。

    而他所练的吸星大*法,虽说与北宋年间的北冥神功、化功大*法渊源极深,但到底只得了些许残章,连提纲挈领的义理都不全,更遑论行功运气的心法细节。所以,吸星大*法的主体,基本上都是那位博闻广识又精通武学义理的长老根据北冥神功吸人内力的框架自行以神教武学精髓填充而成,他自己有没有真正修炼过都很难说,自然难免瑕疵多多,而神教武学的缺陷更有很多被填入吸星大*法之中,所以……

    一想到吸星大*法从纲领到细节都有问题,特别是细节部分,若是平日修炼,只需顺其自然,无需多想,但若要研究和修改,那无数的经脉穴道的内息运转之精微规律和诀窍实在是繁复无比,偏偏又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能有丝毫大意,一时间任我行只觉得头都大了一圈,脑仁又隐隐作痛,甚至对当初急匆匆修炼吸星大*法的举措颇有几分后悔。

    转念间,他又想到同样接纳了无数外来内力的岳不群,恐怕岳不群现在同样面临内力反噬的情况。不过,岳不群的玄门内功根基极为深厚,只要狠得下心,不论是立即散去驳杂内力,还是慢慢以水磨工夫一一炼化融合,都比他要轻松的多。不大可能像他如今一样,内力根基与吸星大*法合二为一,已是泥足深陷,决计无法自拔。

    事实上,在上次一战时,岳不群将他从练成吸星大*法后神智狂躁的状态中“打醒”后,他对于岳不群的怨愤早已没有从前那么深,除了仍旧鄙视岳不群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的人品之外,对于岳不群的剑法和智谋倒是真有三分佩服。

    毫无疑问,冷静下来的任我行,智慧心机绝对处于当世顶尖,他已渐渐回过味儿来,察觉出了东方迷在大战中的些许异状。但是,权谋之争自古皆有,他并未因此而大发雷霆,反而以东方迷先后力战岳不群、左冷禅两大高手,劳苦功高为名,将东方迷晋为副教主,暂行安抚。毕竟,神教内部派系林立,天南地北的小山头众多,以出身地域划分大致可分为北方派和南方派,东方迷所代表的“江南派”就是南方派中心,势力庞大,盘根错节,万万不可轻动。而他抓来寝室处死的那些坛主香主,一则他们多是些尸位素餐之人,处理了他们正好可以为他自己的亲信属下腾出位置,巩固权势,二则是废物利用,以他们实验吸星大*法的弊端,为修善吸星大*法做准备,至于吸取内力,补回自身流逝给岳不群的内力反倒还在其次。反正,不管他吸多少内力,所能使用的终归有限,而存储在丹田及周身经脉里的内力,也并非越积越多——经他细致入微的观察后已经发现,吸入体内的内力,一旦超过某个玄妙上限,不仅身体会膨胀欲裂,而且此后多余的部分内息还会随着呼吸吐纳、毛孔排汗等等渠道慢慢逸出体外消散。

    依他猜测,这种情况会在他打通周身三百六十五个正穴及任督二脉,内息圆转无漏之后,才会有所改变。但是,就跟岳不群一样,他也决计不敢用吸来的内力去打通最关键的那几个穴道,甚至他都不敢用这些吸来的内力去打通任督二脉——万一打通到一半,内力暴走怎么办?亦或是打通之后,内力运行愈发急促,一旦爆发反噬,必然来不及压制就会爆体而亡!

    这一夜,任我行就这样愣愣然沉迷在武功上的种种思索之中……

    同样沉迷在武功之中的还有岳不群,在华山所有人都沉沉睡去后,他仍旧在书房独自研究内功。

    昏黄的烛光下,书桌上分三列依次摆放着九张大大的纸页,纸上所载有的密密麻麻尽是小篆,有的五颜六色尽是图形线条,也有的图形文字夹杂,分别是【混元功】、【抱元劲】、【欢喜禅功】、【神照经】、【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中关于经脉穴道描述中提及打通任督二脉的最核心的那一部分。这些内功,有岳不群自己的机缘,但更多的却是华山派历代以来的传承和搜集,它们对于打通任督二脉及之后的内息运行的记述也有粗有细,有深有浅,不一而足。至于紫霞神功,注重于修心养性,主旨乃是神而明之,以神御气,并无涉及打通任督二脉的具体细节,因此不在其中。

    而此时,岳不群却拿着一卷陈旧的折子,细细揣摩。折子封面暗黄,平平无奇,并无名字,但其中所载的内容,却是道家无上瑰宝——先天功。只不过,这是对于看得懂并且能够修炼之人来说,而对于看不懂,或是看懂了却又修炼不了的人来说,这东西还真不如江湖三流内功。

    先天功是道家性命双*修之法,“先天”二字即为直问【先天】问【性命】之意。其中主要的呼吸练气之法,乃是直接修炼人体先天三宝——【元精、元气、元神】。

    虽然说,无论是练气士练气修仙还是武林中人修炼内功,无疑本质上都是以修炼人体的【精、气、神】三宝为核心。只不过,绝大部分武林中人并不深究这个,而仅仅是死板的依照某些或深奥或粗浅的行功运气路线【炼精化气】,懵懵懂懂的积累真气内力,虽然效率慢了些,却也平平稳稳,不怎么耗费脑细胞。

    但是,内功练到岳不群这个境界,即将达到内气【混元如一,周流无穷】的极限程度,就不得不开始深究其中最核心的先、后天【精、气、神】运转原理,为更深层次的修炼做准备。

第一百一十章 先天境界(下)

    ();    古人云,天地人三才,天有三宝:【日、月、星】;地有三宝:【水、火、风】;人有三宝:【神、气、精】。

    人的【精、气、神】三宝若少一宝即死亡,而三宝又分先天、后天。先天三宝为【元精、元气、元神】,后天三宝为【识神(思虑神)、呼吸气、交感精】。先天后天相互配合,不易分辨,更极难分开。

    世间练气,无不以修炼【后天之气】——【呼吸之气】为主,直到修炼到某一界限,真气的数量与质量无以复加,达到极为接近【先天元气】的精纯度(能量级),即【后天圆满】境界,同时以高深的精神意境——极为敏感的【思虑神】分辨清楚【先、后天之气】,就可顺势进入【先天元气】为主的修炼,化后天真气为先天真气,修为臻至所谓的先天境界……

    当然,并非不能直接开始修炼【先天元气】,或者说,在修炼【后天之气】的同时,其实也在潜移默化的修炼【先天元气】,但这个阶段,能够让人以主意识感受的、调动起来的、主动用来攻击敌人的却只有【后天之气】,也就是武林中人所谓的真气内力。而到了先天境界,先、后天真气合二为一,尽皆化为先天真气,才能自如调动,防身攻敌。

    而若要直接修炼先天元气,不论什么功法,都必须得先分辨、分开先后天三宝,否则连【元精、元气、元神】都感受不到,又如何入手?这个么,分开先、后天三宝,按照老前辈们的经验,不到最深功夫,是分不开的!

    什么功夫?——定功、静功、修心养性、聚性止念、神而明之,差不多就是感悟先天元神。

    需要多久?——资质悟性上佳者,如王重阳,三十余岁得到的先天功,没多久就修炼成功了,不几年,功力冠绝天下,还成了天下第一高手;资质悟性一般者,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或许十几二十年,或许三五十年,总有几分几率修炼入门,至于能够修炼到哪个程度,就只有老天爷知道了;悟性定力不佳者,练一辈子,连个屁都没练出来。简而言之,练不成是你资质悟性不行,不是功法不好!

    相对而言,修炼【后天之气】虽然层次低、功能低、境界低,但简单直接,看得见摸得着,更能用来防身杀敌……而直接修炼【先天元气】,却似雾里看花,水中捞月,最终能不能练成都不知道,没练成之前除了身强体壮、百病不生,并没有什么“超能力”,总有些空耗时日之感。而且,【后天之气】练至圆满,若能更进一步,同样也能开始修炼先天元气。

    所以,先天功虽然在全真道的各个支脉门派里都有流传,但真正一开始就直接修炼先天功的弟子却少之又少,至于真正练成的有没有……

    在岳不群想来,在五六十岁之前练成的,除了南宋时全真南宗祖师白玉蟾有些几分可能,其余怕是一个都没有,否则造就震惊整个道门了,而在五六十岁之后练成的,就算有也没什么用了——人体【元精】幼年时最弱,之后随着年龄的增长也不断增长,到成年以及壮年时期最强,四十岁之后,则又呈不断下滑之势,逐渐弱小。就算练武之人体魄强大,【元精】比常人稍稍强些,武功高深者,在五十岁到六十岁后,体内【元精】也一样会逐渐减弱。没了充足的【元精】,又拿什么【炼精化气】?还练个屁啊!

    当然,武当张三丰明显达到了先天境界,甚至臻至更高深的境界了,但他已经自立了武当派,自创了不输于先天功的纯阳无极功,此玄功循序渐进,由后天至先天,虽然没有完全脱离全真道的藩篱,但也另开传承,自成体系。

    实际上,若要让岳不群此时选择最想要的秘籍,他倒想选择纯阳无极功,至少纯阳无极功由后天至先天的路线清晰明朗,拿过来就能练。而由混元功到先天功的衔接怎么看怎么别扭。

    当然,不是不能练,只是混元功所练的后天混元真气中正平和,而先天功又称纯阳先天功,初时练的是一股至阳至刚、至威至猛的先天真气,乃至境界渐深,阳极阴生,则又可化作至阴至柔、至灵至巧的先天真气,最后阴阳相合、刚柔并济,化生先天罡气,更是威力无穷、妙用无尽。

    这与紫霞神功第三层的紫气化罡有异曲同工之妙。紫霞第一层紫气绵绵,练的就是将内力化作一种精纯柔韧劲气,若能领悟“专气致柔,能如婴儿乎?”、“绵绵若存,用之不勤”这等至柔玄理,更是能够将内力化作至阴至柔的真气;紫霞第二层紫阳当空,则练的是将内力化作一股阳刚暴烈劲气,大成之后同样可以化作至阳至刚的真气,最后悟得阴阳转化、刚柔并济之要旨,便是紫霞第三层紫气化罡,成就玄门罡气。

    其间不同者,先天功直接练的是先天真气,紫霞神功却是不拘后天真气、先天真气,只要是真气内力都能转化,只在自身原本的内功真气上进行性质变化和质量增幅。而最后的先天罡气与玄门罡气哪个厉害,在岳不群想来,后天真气估计不太可能练成玄门罡气,只有将自身原本的真气臻至先天真气的等级,才能以紫气化罡的秘诀修炼成玄门罡气。都是先天真气练成的罡气,先天罡气和玄门罡气估计大致上差不多,很可能只是细微运用处有所不同而已。

    当然,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许多精微之处更是一言而过,不清不楚,不到那个临界线的境界,是决计无法体味详尽,徒自妄想也是无用。

    岳不群目前的氤氲紫气按照混元功来看,刚刚达到第九层混元真气的精纯度,离着第九层圆满的混元真气质量上还差着不少,数量上更是只有第八层初期的量。依他推算,若要积累至第八层极限,或第九层初期,就算他打通了任督二脉,积累真气的速度今非昔比,至少也需一个月的苦修。也就是说,一个月后,他才能正式着手打通剩余的几个穴道,从而完全进入混元功第九层。

    而他之所以现在就开始参悟先天功,却是因为到了如今的境界,他才发现,混元功第九层并不完善,或者说,混元功第九层只有一个隐隐约约的行功路线,之后尽是些玄之又玄的道家玄理,甚至还摘抄了些道德经的原文章句……至于第十层到第十二层更狠,都抄到《黄庭经》的名词、章句去了……

    以前岳不群修炼混元功的层次还浅,倒也不以为意,只觉得循序渐进,到了第八层、第九层就能揣摩出后面三层的些许轮廓或意境,自然而然就会有所领悟,隐隐约约看得见些许前路。但现在看来,混元功明显是个半成品,或许是重阳祖师自己是天赋异禀,直接开始修炼先天功而步入先天境界,而且英年早逝,在先天境界中也涉入不深,因而创造混元功时并不能创造出由后天混元真气到先天混元真气的清晰门径。至于那些玄虚章句,恐怕是他对于先天境混元理论要诀的些许揣测,或者是他自己悟道之时的些许玄妙感悟,不能心心相印,只能尽量转化为文字片段,记载下来为后人参考借鉴。

    因此,岳不群才会将【抱元劲】、【欢喜禅功】、【神照经】、【枯荣禅功】、【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等内功秘籍所载的打通任督二脉之后的修炼之法挑选出来,以期有所借鉴,找到由后天入先天的清晰门径。但可惜的是,【抱元劲】、【阿罗汉神功】、【少阳神功】、【童子功】、【风雷劲】都是只到打通任督二脉就没有了,其余的虽然多多少少有一些,但【欢喜禅功】是用双*修之法突破,而且只有模模糊糊的羞人姿势……【神照经】只以文字说了两句阳极阴生,造化自然之类的话……【枯荣禅功】换了下口味儿,是以禅机说得什么色色空空,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逗得岳不群直想吐,这还能再宗教神秘一点儿么?

    没奈何,岳不群只期望能够像当年的一灯大师一样,凭着浑厚至极的后天真气,尝试着参悟和修炼先天功,或许能够借此跨进先天境界。

    只是,先天功的层次倒是条理分明,逐级递进,但最开始的一关却难倒了无数人,也就是感悟到自身的先天三宝——【元精、元气、元神】。

    【元精、元气】还好说,毕竟后天真气练到逼近圆满的境界之时,对自身的掌控和探查都颇为精微,多多少少都能够隐约感触到自身的【元精、元气】,甚至以岳不群的紫霞神功修为,要强行催动些许【元精、元气】也能勉强做到,但是要感受到【元神】核心,或者说感受到人体最初、最原始的一点【先天灵光】却是极难。

    这已经是属于自然而然、无为而为的无为法范畴了。有迹可循的有为法,即在后天识神意志的主导下,沿着各种小周天路线行功运气,搬运内息,将先、后天精、气混杂不清,炼化出粗糙低级的后天真气。而无为法,首要便是极深厚的心灵境界或定静修为,方可定性止念,真空大定,“沟通”【先天灵光】,调动【元精】、【元气】,于杳杳冥冥、恍恍惚惚的【元神】玄妙状态【炼精化气】,练成精微高级的【先天真气】……

    一旦参悟入迷,岳不群竟不知时间流逝,直至窗外天光朦胧,渐渐泛白,才猛然惊醒,旋即连忙收好诸多秘籍,匆匆上了朝阳台,迎着日出朝阳,开始又一日的早课修行……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与华山有缘

    ();    时近中午,议事偏厅。

    岳不群手托茶盏,静静吸吮着清馨的茶香,略起波澜的心湖随之渐渐平复下来,轻轻饮上一口,已是神怡气静。

    封不平、于不明就坐在左下首,共同扫视着茶几上的一封书信,齐齐皱着眉头。

    片刻之后,于不明不忿的说道:“他们泰山派死了玉音子,还是死在山西境内,都一个多月了,才知会我们华山,这是根本没把掌门这个副盟主放在眼里!……还想让我们华山帮忙打探打探?哼哼……”

    封不平略一思索,肯定道:“他们肯定是先向嵩山派左冷禅求助,可嵩山派势力被少林死死压在在河南那一亩三分地上,根本无力触及山西境内的江湖琐事,恒山派又尽是些女尼,守成尚且不足,更无力掌控山西武林,唯有咱们华山既有实力,离得又近,他们无奈之下,才犹犹豫豫地向我们求助!”

    于不明不屑道:“犹豫什么?……难道还怕咱们掌门公报私仇,记挂着五岳会盟那档子事,就给泰山派下绊子?”他心里大是瞧不上泰山派玉子辈的那些脓包,五岳会盟时岳不群对争夺五岳盟主一事早已运筹帷幄,衡山莫大见机得早,连忙向岳不群示好,恒山三定谨身中立,两不得罪,唯有泰山派玉矶子等人自以为聪明,却不知糊里糊涂中被左冷禅和岳不群连番把玩,两不讨好。

    封不平看向岳不群道:“掌门,泰山既然开了口,咱们怎么也得给个交代,不如派些探子去搜索一番便罢!”

    岳不群颔首道:“五岳同气连枝,我华山既添为副盟主,于私于公也不能对此事置之不理,就让吴全礼带些人手去探查一番……”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又问道:“泰山派来送信的弟子有几个?走没走?”

    于不明立时答道:“两个,一个是玉矶子的徒弟,一个玉音子的徒弟,还没走!”

    岳不群眼神微微一动,沉吟道:“这样吧,让吴全礼带他们两个一起去,再从各处衙门挑几个经验丰富的捕快随行,都用心些,不要落人口舌!”

    “明白!”封不平、于不明领命而去。

    岳不群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心思连转,对于玉音子之事并无什么担忧,且不说当时他已经小心地清理过玉音子从潼关到山西的行迹,就说时间过去了一个多月,什么痕迹也没了,又能查出什么来,最后无非是推在魔教头上。反正,魔教又不是第一次背黑锅了。

    这些天来,他沉心积累真气,已经逼近混元功第九层的功力了,再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就要闭关打通剩余的几道要穴。趁着当下空闲,不妨把以前搁下的事解决了……岳不群的目光似是透过房屋,跨越千里,投向了蜀中那两座名山!

    须臾之后,一只信鸽从侧窗飞出,扑棱棱直上青天,灵巧而优雅的往南飞去……没人知道,它的身上背负着华山新一轮扩张的起始……

    自五岳与魔教的正邪大战结束至今已经月余,猛兽们舔砥伤口的沉静期总会陆续过去,捕猎再次开始……

    五月底,嵩山派丁勉、陆柏、费彬、乐厚、汤英鄂、钟镇等师兄弟齐齐下山,开始在河南各处大城开设嵩山武馆,大肆招收外门弟子,则其资质出众者收归内门,并暗中收纳当地的黑白两道豪雄之士。此举已然侵*犯到河南众武林世家及少林俗家弟子等老牌势力的利益,但嵩山师兄弟武功之高,或许还比不上老一辈的一流高手,但比之一些三四十岁的当家人或掌门人却是大有胜出,自然不惧挑战。而老一辈的高手,又畏惧左冷禅五岳盟主、绝顶高手的威名,不敢随便出手,兼且少林本寺似是对此持默许态度,以致嵩山派的扩张有惊无险,并越来越快,整体实力呈井喷式发展。当然,其间并不是所有高手都卖左冷禅面子,特别是几个成名的左道高手屡屡阻碍嵩山行事,武功又不输于丁勉、费彬等人,最后惹得左冷禅亲自出手,将对方击败收服,纳为嵩山外门长老。嵩山高手数量再增,以丁勉、陆柏、费彬等人为首,被好事者称为嵩山十三太保……

    六月初,魔教教主任我行亲赴黄河流域,副教主东方迷远赴青海,招纳两地黑*道豪杰。但黑*道人物多是嚣张桀骜脾性,向来是“天老大,我老二”的放荡姿态,就连武林泰山北斗的少林、武当也未必放在眼里,又怎肯轻易为魔教走狗?任我行、东方迷皆非良善之辈,一旦谈不拢,自然免不了大开杀戒。不多时,任我行以吸星**接连吸干黄河上下十数个成名高手的内力,一举威震黄河流域,收服豪杰无数,轰传天下后,黑白两道的高手无不谈‘吸星’色变。而东方迷在青海连杀二十余名黑*道高手,终于惹出了称霸青藏一带的黑*道第一高手——白板煞星,两人相约决斗,大战两百余招后,被青藏黑*道寄予厚望的白板煞星竟负伤败北,孤身远遁,东方迷未能尽兴,战后又连杀在场围观的十多名高手,逼降了三十余名。此后,东方迷又从关外、渤海、黄海、南直隶、江西一路击败杀死当地黑白两道高手无数,招降纳叛,魔焰嚣张,震惊武林,开启了“东方不败”的传奇之名。

    此时,青城派掌门余沧海却又弃了松风观基业,躲回了后山深处的隐秘竹林。他却是被五岳与魔教一战的结果吓坏了,就算他再自大,再没有自知之明,也深深清楚,能与魔教教主两败俱伤的绝顶高手绝非他与青城派所能抗衡。他现在早已不指望再向岳不群报仇雪恨了,只希望能够在岳不群的报复之下逃得性命。

    为此,他让侏儒充当他的双腿,借着宽大松长的道袍遮掩,竟能让人看不出什么破绽。又经日夜苦练配合,二人终于在半月前达到心意相合的境界,余沧海的轻功由此不退反进,而因上次受伤的教训,他沉心从中吸取经验,参悟招数,剑法同样大有进境,若非有岳不群这等大敌犹如悬梁之剑,时时刻刻威胁着他的性命,他早就出山去一一挑了蜀中众成名高手的场子。

    入夜,余沧海打坐行气收功,侏儒适时的推门而进,送入一盅补气益血的汤药及毛巾清水。

    余沧海饮完汤药,漱完口,取毛巾擦了擦额头,正要吩咐侏儒两句,却在拿开毛巾的一瞬间直愣愣的盯着门口,似是看到什么惊恐之事,眼珠暴凸,喉咙咕隆着说不出话,只能用手颤颤巍巍的指着门口……

    侏儒发现不对,急忙转过身去,却见门口不知何时无声无息的立着一道漆黑身影,当下心中惊骇欲绝,一溜身扑到余沧海身下,双手伸向余沧海的半截双腿。而此时余沧海也回过神来,一抖手抓住床头长剑。两人瞬间化作一人,翻身下了床榻,持剑立定,猛然喝道:“啥子人装神弄鬼?”他其实已经隐隐猜到对方的身份,只是心中仍有最后一丝侥幸,而充当他双腿的侏儒却是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身体那几乎掩饰不住的暗暗颤抖。

    “余观主竟不知在下是谁?……那你怕什么?”来人声音沉雄古怪,明显是以真气附在喉咙故意修饰的假音。

    余沧海不怕对方光明正大的来拜山攻山,就怕对方遮遮掩掩的来报复,只因对方正大光明的来,他就算打不过,还能认栽拜服,借着他师父长青子与对方的师父宁清羽是多年好友的情分,苦苦哀求之下,对方顾忌名门大派的气度和名声,未必不可能饶他一命……但对方既然这么遮遮掩掩的来了,就连说话声音也改了,明显是不准备放过他。但事到临头,多想无益,余沧海眼珠一转,忽的长剑一挥动,将地上一个矮凳扫向对方,随后身形侧闪,呼的穿窗而出,落地后刚跑两步,却见面前三丈外隐隐约约站了四个身影。

    余沧海凝神一看,不由面色一暗,放弃了逃跑。四道身影慢慢走近,却是四个腰挎长刀的蒙面汉子,其中一人怀中楼着一个四五岁的男孩儿。余沧海早已看得分明,那正是他的独子余人彦,像是被点了昏睡穴。他走火入魔之时伤了内府及肾脏,之后虽然保住性命还功力大增,却也失了生育之能,这孩子就是他唯一的血脉,因而不敢不顾。

    莎莎莎……轻盈而均匀的脚步声临近,余沧海一脸苦涩的转过头去,见得一个身披斗篷的黑衣人不疾不徐的从正门绕过来。他原来明知自己的武功不及对方,但心底却仍旧没有放弃报仇雪恨之意,只因武功并不是无所不能,武功高并不是就没有弱点了……但是,现在看来,对方明显也跟他一样是个“小人”,而且在心计上胜了他不止一筹。当自己在力量和智慧的双重比拼中都一败涂地,余沧海实在想不出自己还有什么翻盘的机会……

    岳不群从来都鄙视余沧海做事“没技术含量”,夺个剑谱就杀人满门,闹得沸沸扬扬,最后还没得到……就算年前偷袭华山,也尽是些莽夫手段,武功和智慧都只当得起一个“小”字,对付福威镖局那般弱鸡还行,如果想在江湖大势中兴风作浪,实在难登大雅之堂。不过,他某些地方还是颇具优点的,比如说……脸皮结实,比如说……不顾名声。岳不群没兴趣拿捏他,直接以真气捏着嗓子道:“两条路……生或死?”

    余沧海握着剑柄的手松了松,咽了口唾沫,道:“如何生……如何死?”

    岳不群悠然道:“死路还用我说?我说的是生有两条路……”余沧海表情一滞,嘴角抽搐了下,只感觉自己的智商又被践踏了一次,却听岳不群接着说道:“第一条,跟我过过招,赢了就放过你和你儿子……”余沧海嘴角又抽了一下,打得过你还跟你多说,早就教你怎么做人了,搞了半天还不是只有最后一条路,只听岳不群不疾不徐的揭开谜底,“第二条……令郎资质上佳,与华山有缘,合该拜入华山派!”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松风剑法

    ();    余沧海脑袋一嗡,给雷得外焦里嫩,七荤八素……他本想问问是不是自己听错了,却又忽然想到一个可能,神情一震,向岳不群躬身一礼,犹豫着说道:“余某今后任打任骂,听凭阁下差遣……至于小犬余人彦,性格顽劣,不堪造就,只怕有辱华山门楣……”他很清楚,自己儿子的资质相当一般,但却不敢直说,毕竟对方刚刚说了余人彦“资质上佳”,他也不能不给面子的硬顶。

    岳不群笑道:“不妨事……华山传承悠久,门规森严,总不会连个小孩子都调教不好?”

    余沧海已经肯定了对方明着收自己儿子入华山,暗地里扣留儿子为人质,逼自己当牛做马的用心,打心眼里是绝不甘愿,但形势比人强,知道自己拒绝不得,略一沉吟,忽然眼前一亮,笑着道:“小犬能得阁下青眼,真是三生有幸!”

    岳不群知道余沧海言下之意,是想让余人彦拜他为师,但他对于华山传承大事早有定计,怎可轻易招收一个资质普通又身世复杂的弟子,便摇头道:“余观主放心,只要入得华山门墙,长辈们自当一视同仁……”

    余沧海虽然失望,倒也可以接受,“一视同仁”就是暗示会尽心传他儿子华山武学,当下挤出几分笑容道:“今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请赏脸往松风观小酌一杯……”

    “不急不急……”岳不群慢悠悠道:“令郎虽入华山,到底还是青城派掌门嫡子,怎能不会青城绝学,在下愿意代劳传授,只苦于没有青城秘籍,这……?”

    余沧海脸色难看,握着长剑的手第一次紧了又紧,终究没敢出手,只得强笑着道:“劳动阁下亲自传授青城武功,犬子何其幸哉!……余某及犬子感激不尽,秘籍自当奉上!”

    岳不群点了点头,缓缓抽出腰间长剑,余沧海吓了一跳,双手连连摆动,后退着问道:“这……这……这是何意?”

    岳不群直言道:“我们今后亲如一家,自然要多多合作,就不知余观主的武功到底如何,能够出得几分力,分得几成红利?”

    余沧海听明白了,对方这是要看看他的武功,估算他的价值和办事能力,恐怕他和他儿子今后在对方面前的地位高低,都还要看他自己能有几分本事……一念至此,余沧海也不在畏畏缩缩,既然对方不杀他,倒不如趁此良机,看看他与对方到底有多大差距?当下一震长剑,摆了个青松迎客的姿势,道了声“请……”,却见岳不群摆了摆长剑,示意他先动手。

    “得罪了……”余沧海也不客气,直接出剑疾刺,剑至半途,便已化作无数青蒙蒙细影,恰似千百根松针狂风暴雨般齐射,将岳不群身前大穴尽数笼罩在内,虚实不定的剑光令人难以分辨清楚他最终究竟要攻向何处……

    岳不群眼前一亮,心知余沧海此招已得青城派松风剑法的真意,这一刺轻灵而有劲,已颇具剑术宗匠气度。当下提起三四成成功力,精纯灵动的氤氲紫气化作柔韧劲气灌注长剑,带起紫蒙蒙剑影中宫直刺,以比余沧海更快的剑速攻他心腹。

    看来剑凶猛,似乎会抢先一步刺中自己,余沧海面色一凝,这一刺似有三分像是些华山剑法中的【白虹贯日】,又有些像嵩山剑法中的【开门见山】,但能将直刺之剑使得如此气势凝而不发却是他生平仅见。余沧海知道这是对方迫他硬碰,试探他的功力,恰好他也有试探对方功力之意,便将长剑化虚为实,运足内劲与对方长剑连击三下,叮……叮……叮……

    第一击,余沧海只觉对方剑上的劲气柔韧绵密至极,自己剑上的内劲用尽全力也难以攻进分毫……第二击,他更觉对方劲气似是被激怒的蟒蛇,猛地弹出利牙——一股似凝如钢针般的劲气钻破他的内劲,顺着长剑传递到他手上、身上,逼得他连忙使出松风剑法的心法秘诀,如虬髯老松受劲风吹拂一般上身轻颤摇晃两下,下盘仍旧稳如磐石,便将对方的劲力卸到泥地上,双脚不由微微下沉……第三击,对方内劲一化为七,虚虚实实,难以感受清晰,虚者恍若泡影,一触即逝,却能骗人分心分力,实者如同牛毛细针,柔韧而又尖锐,即使他严防死守,也仍然被三道内劲突破防御,侵入体内,直奔他【膻中、神藏、神封】三大要穴而去,余沧海只觉这剑上劲气攻敌之套路似曾相识,忽的灵光一闪——这是泰山派绝招【七星落长空】。只不过,泰山派的人功力低微、剑术也差,这招使将出来只能以剑气、剑光远远罩人七大要穴,虚虚实实,惑人耳目,仅最后只一剑疾刺实际伤敌,而岳不群此招却是化外而内,外表只平平常常一剑刺出,内里却是劲气一化为七,虚虚实实,只要对手与岳不群剑刃相触,内力相接,便即中招,若无深厚内力护体,势必于「膻中」、「神藏」、「灵墟」、「神封」、「步廊」、「幽门」、「通谷」这七大要穴中的任意一至四个受到内劲重创,非死即伤。便是现在,余沧海再次施展松风剑法的卸力之术,身*躯既快且急的摇晃三次,仍旧难以稳住身形,沉不住下盘,不得已向后退去……

    但见余沧海连退三步,每一步脚掌离开,夯实的黄土地上都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第一个脚印上因两次卸力而深达两寸,第二个脚印也有寸许,第三个还在余沧海脚下,看不真切,但也没过鞋底……

    此情此景,余沧海并不意外,只不知岳不群用了几成功力……而岳不群反倒对余沧海能将松风剑法的卸力之术用得如此精熟稍稍有些惊讶,对于他的内力深浅倒也有了计较。

    不过,岳不群另有深意,并未就此停止,而是将剑上内劲减弱些许,估摸着与余沧海的功力差不多后,又主动挺剑出击。

    这一次,岳不群并没有再用五岳剑法,而是换用了一种余沧海更为熟悉的剑法路数,出招间兔起鹘落,迅捷五伦,攻势连绵不绝,尽是招招致命的凌厉毒着。余沧海用出浑身解数,尽展松风剑法的精妙招数抵御化解,却仍被迫得不断闪躲、后退,几乎以为岳不群变了卦,当真要取他性命。

    须臾,岳不群左手化掌击出,掌剑并用,更让余沧海情势窘迫。但见其右手狠辣剑法不停,左掌时而飘摇不定,掌力忽吞忽吐,时而横冲斜劈,招式固然出人意料,掌力更是斩钉截铁,时而掌化方圆,动静相协,掌力虬然刚劲,时而招式轻飘飘似漫天飞雪,云遮雾绕,真实掌力却又柔韧沛然……

    余沧海早已满头大汗,身形一退再退,就算竭力保持剑招章法,左手更以摧心掌相助,也不免露出大大小小的破绽,不过百余招,他身上便已被击中二十多次,剑痕累累,掌印横陈,幸好岳不群每次都是点到为止,一触即收,只划破他衣衫而不曾真正伤他,否则余沧海早已弃剑认输,跪地求饶了。

    哧……

    岳不群收剑归鞘,怡然立定,看着汗出如浆、剧烈喘息的余沧海,轻轻摇了摇头,叹道:“虽然算不上太满意,倒也勉强能用……”

    “呼哧……呼哧……”余沧海深呼吸两次,缓过气来,问道:“可要余某出手对付峨眉金光上人?”虽是发问,语气却甚是肯定,他不是蠢人,从岳不群刚刚剑招、掌法的路数看来,似有几分峨眉派的影子。毕竟,青城、峨眉同为蜀中大派,离得又近,多年来免不了恩恩怨怨,他青城派对峨眉武功的熟悉程度,绝对超出了岳不群不止一筹,而岳不群刚刚出手的招数,虽然内外风格皆像极了峨眉武功,但具体招式最多只有三分形似。当然,凭着岳不群如今的武学造诣,只需研究下峨眉武功路数,就算没有具体招式,同样可以将自身所知的类似招式发挥出极为接近的效果和威力……此时余沧海身上破破烂烂的衣袍就是证明。

    “呵呵……”岳不群难得的夸奖道:“到底是一派掌门……武功和智慧就算不是金字塔上最高的尖端,好歹没堕落到塔底地下室,还算没拉低所以掌门人的平均水平线!”

    余沧海眼角抽了又抽,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华山派是要把手伸进四川蜀地,之所以要自己出手对付峨眉派,不外乎是顾及名门正派的名声,不想落个虎狼凶名……但知道了对方的目的,余沧海反而松了口气,毕竟有利用价值的才是棋子,没有用的只能是弃子,看似一字之差,实则生死之别。至于名声,自从在四年前被岳不群一招击败,自己的名声早就不堪入耳了。而且,余沧海本身也并不在乎名声这种虚幻之物,反而更在意实实在在的好处,比如什么秘籍啊,什么剑谱啊,因此沉吟着说道:“去岁余某功力大进后,曾与峨眉金光上人试过招,内力上我二人约莫伯仲之间,只剑术上我略逊他半筹。但他年岁不轻,武功进步缓慢,而今我剑术大有进境,估计不差于他……纵然如此,我想要击败他已是极难,更何谈杀死他?”

    岳不群微微点头,知道余沧海说的是实情,但在他看来,只要没能将剑法练到如今的左冷禅、任我行这等变化自如的境界,终归难以将剑招中破绽的影响降到最低,只要出其不意的使出一些针对性的招数,便可将之击败或杀死,就像思过崖石壁上魔教十大长老破解五岳剑法的取巧办法一样。至于金光上人是否将峨眉剑法绝技练至大成,能否变化自如,其实根据金光上人在江湖上名声和地位的高低即可估算出来——金光上人身为峨眉掌门,名声地位比二流门派的掌门自然高出许多,比之现在的衡山莫大、恒山定闲、泰山天门这些普通一流门派的年轻掌门也强出不少,但比之与他同辈的莫大、定闲、天门等人的师傅们却是稍稍差些。可见,金光上人在一流高手中就算不是垫底,也强不到哪里去。只等余沧海和莫大、定闲、天门等人年纪再大些,武功自然就会渐渐追上、甚至超过金光上人。

    岳不群还隐约记得武当冲虚在令狐冲面前提及五岳和昆仑、峨眉、崆峒,说五岳是近六七十年才崛起,而昆仑、峨眉、崆峒这三派立派数百年,时间比五岳剑派长,家底比五岳深厚……其实是在混淆视听,欺负令狐冲不关心江湖权势,糊里糊涂。

    实际上,五岳之中,华山立派最久,自北宋全真教分支立派,南宋时已颇有规模,至今已有近四百年;其次是泰山派、衡山派,在南宋立派,至今也有三百余年;最后是恒山、嵩山元末时立派,至今也有近两百年。凡此种种,绝非什么崛起时间尚短,家底不如昆仑、峨眉、崆峒三派。这“近六七十年”说得是五岳结盟的时间,而非五岳各剑派兴起时间,令狐冲不明就里,连这两者都混淆不清,活该被忽悠着当了打手。

    而如今的江湖现实就是,昆仑安于西域偏远之地、崆峒窝在甘肃,都是中原武林的边缘,在当地确实财雄势大,吓唬一下普通江湖客,但在有心人看来,不过是一般般的一流门派,而峨眉居于蜀中,安于天府之国的富足,并且峨眉掌门历来不是和尚就是尼姑,于江湖权势介入不深。这三派,如今在江湖上厮混的弟子并不多,其门中皆因长期安乐,淡忘了江湖斗争的激情,虽然看似势力盘根错节,深入当地各阶层,实际上门中高手的武功水平下降的很厉害,远不如五岳和魔教频繁厮杀锻炼出来的高手,因此并未被任我行、左冷禅、岳不群等人放在心上。这也是岳不群敢伙同余沧海对峨眉派动手,而余沧海也无所畏惧的原因。

第一百一十三章 金光上人

    ();    入夜,峨眉金顶寺一片沉静,只大殿佛堂还有昏黄光亮溢出。

    金光上人面对着佛像合十而坐,口中默诵经文。身后也坐着两个亲近弟子,本该一个持佛珠,一个敲木鱼,但此时二人皆已迷糊着打瞌睡。金光上人性子平和,向来秉持修行随心,一切随缘,对于弟子们的课业并不强求。就像殿中陈旧的佛像,哪怕脱了不少金漆,金光上人也从未要人补上或重新刷过,仅是每日搽拭干净便罢。

    忽然,金光上人睁开双目,眼中精芒一闪而逝,缓缓从蒲团上站起,转过身看着大殿门口,沉声道:“哪位朋友来访,缘何吝于一见?”两个年轻弟子迷迷糊糊的惊醒,跟着疑惑的看向门口。

    “哈哈哈……”余沧海抱剑而入,眼神打量着金光上人苍老却不失红润的面容,“上人好精湛的内功……”他本以为在跨进殿内才会被金光上人察觉,不防老和尚精修禅功,身心澄静,耳目着实聪敏。

    “余观主不在青城清修,深更半夜来我峨眉作甚?”金光上人皱着眉头,已感觉到余沧海来者不善。

    余沧海左手剑鞘平举,右手搭上剑柄,眼神阴狠道:“金光,上次败于你手,贫道甚是不服,今夜再来讨教!”

    “余观主,你……”金光上人脸色难看,上次余沧海来邀他试招,他本来可以干净利落的击败余沧海,但却手下留情,保全了余沧海的颜面,两人好聚好散,没想到余沧海这次竟翻脸不认人,好似专门来寻仇一般。他性子和善,不愿不明不白的跟人结怨,此时仍不忘劝解道:“余观主,峨眉、青城比邻数百年,双方纵然有些小恩小怨,那也是不知多少年前的事了……你我二人,可是往日无怨近日无仇……”

    余沧海不耐烦道:“往日是无怨,可近日未必无仇……待你败在余某手中,怕你不恨余某也难!”

    金光上人气结,这分明是来找茬的,便转头对着两个弟子道:“你们先出去……”两个弟子眼看余沧海来意凶恶,似欲对师父不利,不由十分迟疑,但在师父目光逼视之下,只得转身向着佛像之后墙角的后门走去。

    嗤嗤……

    “尔敢……”金光上人忽的一声暴喝,引得两个弟子回身来看,却见师父闪至自己二人背后,挥掌击飞两道青湛湛的物事。

    哆哆……钉在墙边立柱上,却是两枚钢钉。看样式,乃是青城派的成名暗器青蜂钉无疑。余沧海竟违反江湖大忌,不要脸皮的出手偷袭他们两个小辈,两个弟子既惊且怒,正要开口,却见余沧海趁着金光上人为他们抵挡暗器的一瞬,无声无息间一剑疾刺他的腰腹。

    金光上人没想到余沧海无耻至此,竟毫无征兆的连施突袭,即使他强压怒火出掌,却已失了先机,暂时只能被动防守。好在峨眉精妙掌法不少,皆是攻防兼备,可刚可柔,此时一套金顶绵掌施展开来,掌影翻飞,轻盈绵延,掌力却颇为柔韧充沛,倒也防得滴水不漏。

    转眼间十多招过去,金光上人已稳住阵脚,正准备施展截手九式的妙招扳回局面,却不防余沧海猛然一声大喝,剑上青芒湛湛,招数凌厉狠辣更甚三分,逼得他再次回掌防守。这时,金光上人的两个弟子也回过神来,急忙奔出后门去找寺中帮手,脚步声渐渐远去。

    真实对决中,空手入白刃也只发生在内功或外功差距较大的人之间,而对于内功相若,却又都在兵刃上拥有极深造诣的人来说,一旦某一方失了兵刃,而另一方又步步紧逼,空着手必然落于下风,并且极难翻身。

    金光上人与余沧海就是这样,他与余沧海的功力相当,若是一剑在手,他也不惧余沧海突袭,但此时赤手空拳,自是吃亏不少。而余沧海也明白这点,趁机剑剑注满内力,锋锐之气森然慑人,逼得金光上人束手束脚,掌法招数愈发施展不开。

    又过二十招,只听哧的一下轻响,金光上人闷哼一声,右手的僧衣袍袖被削掉半截,露出枯瘦的手臂,接近手肘的部位渗出一条细细血线……刚刚若非他躲得快,怕是被削掉半截的就不是衣袖,而是手臂了。

    眼看情势不对,金光上人出招愈发严谨之余,心中一片沉重,固然有对余沧海杀他之意如此果决的惊骇,同样也对寺中其他峨眉高手此时还未来援的担忧。毕竟,习武之人的耳目敏锐、动作迅速都比寻常人强了不知几许,他与余沧海在这里酣战四十招,掌风剑气闷响厉啸连绵不断,寺中其余高手如果不是死人,早就发现异常,并赶来查看或支援了……又过十余招,金光上人眼看余沧海脸上并无半分急切,心里不详的预感更加强烈,他可不相信,余沧海有信心单枪匹马就解决整个峨眉。况且,寺中其余高手就单个来看,或许比不上他这个掌门,但他们人多势众,联起手来足以围杀两三个他与余沧海这般等级的高手。若是余沧海的帮手拖住了他们,怎么也有轰轰烈烈的混战声,而不是现在这么了无生息,怎么看怎么诡异。

    哼……

    略一分心,金光上人又被余沧海一剑划中侧腰。这次伤口稍稍大了些,明显可见殷殷血流,僧袍很快就变暗了一大片。

    余沧海阴阴一笑,剑势越发急促,将松风剑法的威力催至极限还不满足,左手更趁势穿插而出,施展拿手的摧心掌力。

    金光上人连连施展截手九式、飘雪穿云掌的精妙招数,才能勉强维持章法不乱。但让他极为意外的是,余沧海似是对金顶绵掌、截手九式、飘雪穿云掌这三路风格的掌法颇为熟稔,掌法中的近半招式都被他轻易避实就虚,剩余的招数也能应付自如,使得掌法根本达不到理想的效果。

    原本峨眉最厉害的掌法乃是祖师郭襄所创的四象掌,天地阴阳,方圆动静,尽在掌势演化之中,但此掌法过于深奥,历代罕有弟子练成,因而在元末便已失传大半,只剩了总纲心法和两式残招,既没法习练,也无甚威力可言。事实上,他所会的截手九式也并不完整,缺了威力最大的最后一式。对于所有像峨眉这般安于现状,混吃等死的门派来说,武功绝学的逐渐失传似乎是难以扭转的潜在定律。

    到了百招之后,金光上人的掌势所及越来越小,防御漏洞越来越多。特别是余沧海的摧心掌力,初时他自以为能够以金顶绵掌的柔韧掌力将之尽数抵消,但硬拼数掌之后,他才发现,自己心脏的跳动竟异样的急促起来,全身血气运行加速,腰间伤口处的血流原本早该被他运气止住,现在反而反常的扩大为潺潺溪流……眼看自己岌岌可危,而近在咫尺的同门援手又迟迟不现,金光上人心中再无侥幸,手上竭力维持守势之余,默默将峨眉秘传内功催发至极限。

    “喝啊……”

    猛然一声暴吼,金光上人右掌轰然而出,携着沛然莫名的劲风直冲余沧海胸口而去……

    余沧海眼皮一跳,只道金光上人要拼命了,但他可不敢就此躲闪,否则金光上人必然转身而逃。不过,余沧海手持利器,可不惧他赤手掌力,当下于剑上再加三分内劲,悍然攒刺金光上人的掌心。

    噗嗤……

    长剑穿掌而过,阻力竟没有余沧海想象中那般大,令他微微一愕,随即又觉长剑已被对方手掌顺势握住。余沧海心知不好,左掌的摧心掌力也不聚势,急忙对着金光上人上身笼统击出。总算他反应破快,恰巧对上了金光上人紧随而来的左掌。但下一刻,余沧海脸色一变,却是发现金光上人的左掌明显充血胀大,微微闪烁着赤红精芒,隐隐间发出一股阳刚浩荡的掌力罩定他的周身。

    佛光普照?

    心念刚动,余沧海便觉手掌一疼,仓促而发的摧心掌力竟被击得反噬而回,整只手臂的经脉立时一片酸麻,血气滞涩,连忙运功化解,但紧接着他手臂骨骼一震,身形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一股阳刚大力击得倒飞而去,碰的倒贴在大殿墙壁上。墙壁簌簌颤抖中,余沧海又扑通一声跌落地上,身影更一分为二,现出身下同样被摔得七荤八素的侏儒。如此翻来覆去,余沧海喉头的一口逆血再也收敛不住,噗的喷出老远。

    等他们再次合二为一,捂着左臂站起来,殿中却早已不见了金光上人的身影。余沧海急忙奔出后门,隐隐约约还能见到一袭暗黄僧衣在远处月门一闪而逝,便即毫不犹豫的运起无影幻腿追击而去。他绝不相信,这样威力奇大的掌法金光上人还能再用第二次……十有**,金光上人强催内功所受的反噬内伤比他这个中掌的人还重!

    金光上人确实伤的不轻,毕竟那是强行御使峨嵋九阳功爆发出超过本身内功境界一个层次的威力,不仅会一次性消耗近半的内力,而且五脏六腑的细微经脉都会因瞬间通过大量的内息而损坏三成,无异于挨了一记内家拳掌重手。若是他现在就地盘坐,运气疗伤,还能保住一身武功,否则内伤只会随着他不断运转内力而越来越重,最终五脏衰竭,精气羸弱,成为比普通人老叟还不如的废人。

    但黑暗中,他只顾提气纵跃疾奔向后院禅房,执着的想知道,峨眉其余高手哪里去了,是否也……又一次跃上一堵围墙之时,他清楚的看见后院深处还闪着一团火炬亮光,似有人影走动。

    他心下一喜,正要向着那处火光折去,却忽然发现前方不远处躺着一具身影,旁边丢着一柄峨眉弟子惯用的长剑。他三步化作两步到了近前,将那身影翻转过来,却不禁神色一变,此人乃是他的师弟金珠禅师,是寺中仅次于他的高手,但现在早已气息全无,只心口尚有余温未绝,其胸前、脖间两道深深的剑痕更让金光上人脸色骇然——伤口虽是两处,剑招却只一招,依伤口深浅、方位推算,正是青城派松风剑法中的一式【松枝挂剑】,刚刚余沧海就在他面前施展过不止一次,教他如何不熟?……青城派竟有这般绝顶剑手!

第一百一十四章 又是一招

    ();    左手拾起一旁金珠的佩剑,金光上人脸色肃然,毫不犹豫的直奔刚刚看到的那处亮光而去。

    他并非猜不到那处亮光最有可能是敌方高手所在,但他更知道,以他目前身负内伤的状态,根本逃不远……甚至,他未必有机会逃——很可能他现在就处于某个神秘高手的眼皮底下,只是他与对方的武功相差甚远,完全察觉不到对方的踪影而已!

    余沧海紧赶慢赶,始终难以拉近他与金光上人的距离,这才不得不承认峨眉轻功果真不凡。虽然他与金光上人皆是内伤不轻,但替他施展轻功的侏儒可是未受内伤,因而他的轻功速度实际上并未受到内伤影响,却仍追不上轻功受到内伤影响的金光上人,可见其轻功身法奇快。当然,余沧海绝不认为金光上人本身的轻功造诣比他和侏儒强,只是峨眉轻功比他的无影幻腿高明许多罢了!

    眼看金光上人在一具尸体旁停留片刻,余沧海急忙再加一把力,迅速逼近,却不防金光上人又飞身而走。他正准备跟着追去,忽然想到刚刚金光上人停留之举,就迟疑着蹲下身查看这具尸体到底有何玄机,值得金光上人浪费好不容易时机。

    “这……这……松风剑法竟能如此……”余沧海喃喃自语,手指抚过金珠禅师的伤口血痂,身为松风剑法的嫡系传人,他脑海中自动浮现出金珠禅师被对方一招【松枝挂剑】瞬间格杀时的场景,虽然不知道金珠禅师的武功具体如何,但仅从这伤口的细微之处来看,对方出手的时机、方位、力道、速度无不拿捏的恰到好处,务求一击必杀,绝无丝毫拖沓,犹如十数年勤修苦练一般,精微处比他这个嫡系传人还要更胜三分……“可他得到松风剑法秘籍至今不足三天啊……”余沧海内心颤抖着哀嚎,对于对方的恐惧又深一层。

    片刻后,兵刃交击的脆响传来,余沧海猛然惊醒,顾不得多想,便即发力疾奔声响所在而去。

    大老远,余沧海就看见两个手持东瀛武士刀的刀客拦住了金光上人激战,与刚刚金光上人赤手空拳处处吃瘪不同,此时他左手使剑,招招凶很毒辣,凌厉猛悍,往往出人思议,与他平日所用的峨眉剑法路数截然不同。那两个东瀛武士刀法不俗,以二敌一,仍旧被逼得步步后退,连连遇险。

    “这就是当年灭绝师太所创的灭剑、绝剑么?”

    一道温润平和的声音忽然在背后响起,金光上人脸色一变,接连两剑迫开两个武士,倏忽间闪到一旁,转过身去,却见自己之前所处的背后围墙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漆黑身影,若非对方开口说话,他竟一无所觉……如果对方刚刚向他出手,恐怕他同样会一无所觉吧!

    “阁下就是这次犯我峨眉的主谋?”金光上人终于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话,但心底的郁结之气不仅丝毫没有舒畅,反而更增冰寒。

    那身影毫无波澜的道:“非也……犯你峨眉的是青城派,杀你金光的是余沧海!”说着缓缓抽出腰间青钢长剑,剑刃在弯月的映照下皎皎生辉。

    越来越盛的凛冽寒光直让金光上人肌肤刺痛,汗毛直立,他剑术造诣未必绝佳,但峨眉传承悠久,他如何认不出,这是对方的剑术之强达到了某种极为精深的境界,拔剑时自然而然散发的剑意就已让人觉得压抑,不自觉生出畏惧之心。

    “喝……”金光上人猛然吐气开声,借以驱散心中寒意,不顾一切的将峨嵋九阳功运转到极致,全身衣袍鼓起猎猎劲风,左手长剑绝然一挥,隐隐现出赤红精芒,升腾起阳刚暴虐的气势。呼……金光上人悍然拔身而起,直扑墙上那道身影而去,长剑一往无前的疾刺对方心口。这一刻,他心中无所畏惧,反而充斥着毁灭一切的仇恨和绝望,他感觉这一记绝剑是他前所未有的巅峰……

    呵呵……那漆黑身影的情绪终于有了波澜,似惊喜,似欣然。下一瞬,一道蒙蒙青影似慢实快的扩散开来,化作一圈清澈透明的剑光,其后一道如虚似实的身影随着剑圈斜斜扑下,既不轻灵,也不凶猛,随意而自然,就像身合微风,轻飘飘浑不着力。

    但在不远处余沧海的眼中,半空中一黑一黄两道身影却是闪电般交错而过……

    金光上人只觉心中一凉,似被寒冬腊月的冷风灌进了心窝里,而他蓄满九阳功内劲的长剑竟击在空处……身形顺着力道跃上围墙站定,他正要转身,却觉胸口一阵剧痛,噗地一声,不由自主的喷出一口浓血,随即口腔一片腥咸之余,更有隐隐约约的绵软碎末……那是自己内脏的碎片。不用低头,他也知道,自己心口有着一线狭小而深邃的剑痕。

    叮……咚,手中长剑无力的滑落墙壁,金光上人摇摇晃晃着转过身来,看着那道依然从容不迫、幽深如渊的漆黑身影,喃喃道:“贫僧生平从不与人结怨……奈何我峨眉落得如此下场……”

    “大浪淘沙……”那声音平静依旧,不疾不徐,“你不想做金子,就只能如同沙子一般流逝!”

    普通……金光上人一头栽下围墙,嘴角暗血滢滢,抽搐着渐渐没了声息。

    不远处的余沧海看着这一幕,情不自禁的捂着心口,似是也被那致命一剑刺中,愣愣然道:“【岁寒松柏】竟还能这样……寒的是心,却又不是心……”隐隐间,似是触摸到一个更为玄妙的剑术境界。

    事实上,这已是目前岳不群施展松风剑法所能达到的极限,他毕竟研习松风剑法的时日不长,尚未将所有招式都融会贯通,仅仅是凭着高深的剑术境界,将松风剑法中比较契合自己本身剑路风格的那些剑招化为己用。刚刚那一招【岁寒松柏】,不仅仅有松风剑法的精髓,更蕴涵他本身于五岳剑法中所悟的精微剑意剑理,既有恒山剑法的圆转绵密,又有衡山剑法的诡异凌厉,更有华山剑法的奇拔峻秀……已是兼容并蓄,化合为一,就算他施展本门华山剑法中的类似招式,威力也不会比这招强出多少。

    余沧海捂着左臂走近,看了看金光上人的尸体,又看了看前方院中横七竖八的峨眉弟子的尸体,不用细查,他也知道,那些人都死在松风剑法、摧心掌力、青蜂钉、蓝砂手这些青城武功之下,死在松风剑法、摧心掌力之下的都是高手,是岳不群亲自动的手,而死在青蜂钉、蓝砂手之下的都是些庸手,是岳不群属下四个武士和几个青城派旁支弟子下的手。总之,就像岳不群对金光上人所言:是青城派屠了峨眉派!

    “怎么弄得?”岳不群看着余沧海捂着胳膊精神不振的样子,不由皱了皱眉头,现在可不是余沧海受内伤的时候。似峨眉这般传承了两三百年的大派,势力盘根错节,俗家弟子遍及蜀中各处,绝非杀光峨眉金顶的高手就能彻底灭派,还需余沧海这等高手在今后的一两个月内四处围剿肃清才行。否则,单靠青城派麾下的旁支庸手,可未必敌得过峨眉俗家弟子们。

    “峨眉九阳功……”余沧海也有些脸红,若非他占尽上风,有些轻敌,就算金光上人爆发峨眉九阳功也顶多逼退他,而不至于像现在这般伤的不轻。

    岳不群伸指搭在余沧海左手脉门,渡过去几缕真气探查伤势,感觉筋骨外伤不算严重,只是被残余的峨嵋九阳功内劲和他自己摧心掌力的反噬劲气堵塞了经脉穴道。便放下心来,吩咐道:“你先带人处理尸首,等回去了我运功给你疗伤……”忽然又想到峨嵋九阳功,接着道:“仔细搜搜金光上人禅房、卧室、书房、祠堂的暗格……哦,还有地下室,看看有没有秘籍,准你抄录一份!”凭着岳不群如今的武功,就算灭绝师太重生也未必是他敌手,自然就不太将峨眉残缺不全的武功秘籍放在眼里。

    余沧海大喜,领命而去。

    数日后,峨眉金顶寺高手被余沧海屠戮一空的消息震惊了蜀中武林,继而传至大江南北,各派反应不一而足。似少林、武当、崆峒等老牌门派,或许会兔死狐悲,召集长老们讨论一番,而其余资历浅薄的帮派则对此无动于衷,最多是属下弟子们茶前饭后的谈资罢了。

    但紧接着,青城派以峨眉派勾结魔教,祸乱江湖,理当斩草除根为由,在蜀中大肆清剿峨眉外围势力,并扫荡其余小门小派、黑白帮会,招揽蜀中豪杰,扩大青城基业,引起了蜀中武林的剧烈动荡。

    又一月,乐山洪乐帮抵挡不住青城派攻势,暗中投靠魔教泸州分坛,引魔教云贵势力入川抗衡青城派。青城掌门余沧海见势不妙,急忙向关中华山派求援,并将独子余人彦送到华山,拜入华山门下。华山趁机以匡扶武林正道、诛除魔教妖人之名,与青城合力将魔教势力击败驱逐出蜀中,并铲除乐山洪乐帮。青城派为酬谢华山援手之义,将峨眉山、岷山让与华山作别府。华山派遂开辟金顶观(峨眉金顶)、岷山长乐观(乐山)两脉,下辖堂口数十,产业无数。

    自此,青城、华山共治蜀中武林,两派声威大涨,引得无数江湖豪杰来投,势力加倍膨胀。当然,在有心人看来,青城派就算现在还没有彻底投靠华山派,今后势必成为华山派的附庸无疑。

    终于,继嵩山、魔教之后,华山同样完成了新一轮的扩张。吃饱的猛兽终归需要静静消化,江湖风波渐渐平息。纵然如此,少林、武当对于三家的凶猛吃相感到颇为不安,暗中频频交流,似欲达成一定共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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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出华山介绍:
不一样的岳不群!
不一样的华山派!
不一样的笑傲江湖!
剑出华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剑出华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剑出华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