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引凰为后TXT下载引凰为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急不得

    韩雁声挑了挑眉,不置一词。

    因为年纪所限,他并没有见过那位传说中的“元后”。

    但单凭太子殿下比其他皇子年长这么多,就能想象得出圣上对元后的感情是很特殊的。

    他不好胡乱猜测当初圣上除却元后外,身边还有没有其他妃嫔。

    但显然元后在世时,圣上从未考虑过要把皇位传给其他女人生的儿子。

    所以他干脆就不要其他儿子,或者说不要其他女人,以安元后母子的心。

    然而元后一走,事情却突然急转直下。

    圣上册立了新的皇后,并很快有了好几个儿子。

    那么,元后所出的太子殿下如今在圣上心里的位置还是“特殊”的么?

    这个问题即便聪明如韩雁声也没有办法回答。

    毕竟他也只是一名尚未娶妻的少年郎,有些事情没有亲身经历过便根本无从谈起。

    不过此时听自家皇后姑姑提及皇子们的婚事,韩雁声还是忍不住有些好奇。

    后宫里的女人并非寻常人家的母亲,她们择媳的标准自然也不一样。

    尤其是自家姑姑和贤妃娘娘,她们有都是有野心的,不知什么人家的姑娘才能入得了她们的眼。

    只听韩皇后苦笑道:“如果你有个嫡亲的妹妹,姑姑也就不用操那么多的心了,可惜你父亲一共就你这么一个儿子……”

    韩雁声险些笑出声来。

    皇后姑姑之前明明说过没有人会再把自己当孩子,可她为何又像哄骗孩子一样哄自己?

    不管父亲愿不愿意,英国公府都早已同他们母子绑在一起,想分都分不开。

    要想有资本去同其他皇子竞争,三殿下的婚事便是一个极大的筹码。

    皇后姑姑岂会放着其他势力不去拉拢,转而去挑选一位娘家的侄女做儿媳?

    根本就是浪费机会嘛!

    说句凉薄一点的话,就算真想把位置留给自家人,那也得是三殿下坐稳江山之后再考虑的事。

    但他也清楚,此时完全没有去揭穿皇后姑姑的“谎言”的必要。

    韩雁声弯了弯唇道:“莫非姑姑和贤妃娘娘看中的是同一位姑娘?”

    韩皇后赞许道:“雁声果然聪明,姑姑随便一提你就明白了。”

    “究竟是谁家的姑娘,竟能让两位娘娘同时看中?”

    韩雁声倒不是在装样子,而是真有些烦京城里的贵女们了。

    所以在他看来,大宋京城里的贵女们,谁也不值得让姑姑这般看重。

    韩皇后压低声音道:“阮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成国公的嫡亲孙女司徒箜。”

    “司徒箜?”韩雁声微微一愣。

    他的记性非常好,虽然觉得那些整日对他围追堵截的贵女们很烦,但她们的名字基本都有印象。

    可“司徒箜”这三个字对他来说却是全然陌生的。

    韩皇后笑道:“就是司徒家那个好些年都没有开口说话的六姑娘。”

    韩雁声恍然。

    原来是她!

    他拧着眉道:“既然她不会说话,合适么?”

    且不说圣上会不会同意,玦儿那臭小子就肯定不乐意娶一名不会说话的姑娘为妻。

    韩皇后知道侄儿才刚回京,像司徒六姑娘又能说话这种小事自是不会刻意去关心的。

    她便把事情经过同韩雁声讲了一遍。

    “……司徒六姑娘重新开口说话后,听说成国公夫妇高兴得不行,把府里最好的院子都给她住了。

    如今她是成国公府最受宠的姑娘,又是阮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就连她的母亲也成了一品襄国夫人……”

    韩雁声有些吃惊道:“一品襄国夫人?”

    “谁还骗你不成,那一日圣上召见她的时候我就在场,亲耳听陛下赐给她的封号。”

    “那……”

    有些话韩雁声都不忍心说了。

    他不禁有些同情那位司徒六姑娘。

    什么都还没有做,甚至几乎没有在人前露过脸,却已经被这么多的人惦记。

    不管容貌,不管性情,甚至不管她究竟会不会说话。

    只要挂上了“阮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这个名头,她的婚事就别想顺利。

    “贤妃娘娘已经开始动作了?”

    既然皇后姑姑开始着急,那便说明贤妃已经动手了。

    “她想得美!”韩皇后幸灾乐祸地笑骂了一句。

    “那一日正好是贤妃的生辰,她便想趁机在圣上面前讨要些好处。

    谁知她才刚提了一句司徒六姑娘,都还没来得及说到老二的婚事呢,就被圣上训斥了一顿。

    说什么老二尚不满十五岁,应该把心思用在读书习武上,婚事他自有安排。

    圣上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贤妃留的,训斥完之后直接就离开了她的寝宫,后来也没有再搭理过她。”

    韩皇后越说越高兴,一张俏脸熠熠生辉。

    韩雁声:“……”

    难怪父亲一直都不愿意扶持三殿下上位。

    单看皇后姑姑这样的表现就能知道原因。

    她是个端庄贤淑的好妻子,是个慈蔼温柔的好母亲,甚至可以说是个不错的皇后。

    但她还是太单纯了。

    这样的手段同后宫诸妃争宠是够用了,可真正去同人争权夺利那就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别的不提,单是圣上那一关就过不去。

    贤妃娘娘提起司徒六姑娘就被训斥,那就说明圣上不想让阮大将军和皇子们扯上关系。

    或者说他不想让阮大将军成为某一位皇子背后的势力。

    开什么玩笑,平白给某一位皇子增添那么大一股势力,圣上难道是嫌自己的江山坐得太久了么?

    贤妃娘娘达不成目的,难道皇后姑姑就能?

    既然都不能,那有什么好开心的?

    就为了对方被圣上训斥?

    韩皇后见他不说话,又补充道:“前几日阮大将军的奏折到了,说生擒了十几名契丹军中的重要人物。”

    这件事情韩雁声之前就已经知晓了,他不动声色道:“姑姑的意思是……”

    韩皇后道:“错过了司徒六姑娘,姑姑上哪儿再去给玦儿找这么合适的皇子妃?

    但姑姑也清楚,有些事情是急不得的,所以就想和你们父子好好商量一下。

    咱们仔细拟定一个章程,哪怕用上一两年的时间也得把这门亲事敲定。”

    韩雁声面露难色。

    圣上的态度已经很清楚了。

    要么就是根本不愿意让阮大将军掺和皇家这档子事儿。

    要么就是早有打算。

    皇后姑姑目光太狭窄,只一味盯着贤妃和二殿下。

    她显然已经忘了一个更加有威胁的人。

    太子殿下年纪的确不合适,可他的儿子,皇长孙呢?

第一百五十二章 论议和

    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鉴于对自家皇后姑姑的了解,韩雁声决定今日还是不提“皇长孙”三个字为好。

    否则皇后姑姑无端困扰不说,自己定然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得安生。

    他温言劝道:“玦儿才刚十四岁,正是该多读书长见识的年纪,婚事其实不用着急,可以缓一缓再议。”

    “姑姑明白的。”韩皇后点头道:“圣上也叮嘱过好几回,等你回京之后便让玦儿跟着你好好念书。

    今后你便多辛苦些吧,等将来玦儿成了才,姑姑定好生谢你。”

    韩雁声道:“玦儿是我唯一的嫡亲表弟,我定会好好引导他。况他本身也极聪明,绝不会辜负姑姑的期望。”

    韩皇后欣慰地笑道:“韩家嫡出一脉人丁单薄,如今一共就你和玦儿两个孩子,只要你们小兄弟俩好好儿的,姑姑也就没有什么奢望了。”

    韩雁声心里又酸又涩,忙站起身道:“姑姑放心,侄儿定当尽心竭力。”

    韩皇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圣上还在御书房等着你呢。”

    韩雁声不免有些窘迫。

    他虽然进宫之后直接就来了永安宫,但这并非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纵然拆穿自己的是嫡亲姑姑,难免还是……

    韩皇后笑道:“在姑姑面前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圣上重视你是再好不过的事儿,姑姑高兴还来不及呢,赶紧去吧。”

    “那侄儿便告退了。”韩雁声拱了拱手,退出了永安宫正殿。

    他走进御书房时,昌隆帝正站在龙书案前习字。

    正准备行大礼,昌隆帝就停下手里的笔对他招招手:“雁声快过来,瞧瞧朕方才写的字。”

    “是。”韩雁声缓步走到了龙书案旁。

    “怎么样?”昌隆帝指着自己方才写的几个字,偏过头笑看着身边的俊美少年。

    “这是……”

    韩雁声年纪虽然不大,于书法一道却是行家,对昌隆帝这位姑父的字体更是非常熟悉。

    说实话,他的皇帝姑父是个好皇帝不假,但那一手字却只能算是中规中矩,算不得出彩。

    而眼前这几个字……依旧不算顶好。

    但不好的原因却并非字体本身的问题,而是昌隆帝临摹的水平不高。

    究竟是谁的字能让雄才伟略的大宋皇帝放下身段,花费宝贵的时间去临摹呢?

    见他满眼疑惑,昌隆帝哈哈大笑道:“这是燕帝的字,他亲笔修书向朕求和来了!”

    “微臣恭贺圣上!”韩雁声躬身施了一礼。

    昌隆帝道:“燕帝虽然昏庸无能,但这一手字着实写得漂亮,比朕强多了!”

    说罢他把手里的笔一扔,坐回龙椅上道:“雁声坐下吧,朕有好些事情要同你说。”

    “谢圣上。”韩雁声依照从前的规矩,在右首第一把椅子上坐下了。

    宫人们也按从前的规矩,上了热茶后退出了御书房。

    “朕记得皇后说过你九月底便要回京的,怎的一直拖到了冬月?”昌隆帝漫不经心地问道。

    韩雁声从小就清楚一个道理——上位者是绝对不能看轻的。

    尤其是像昌隆帝这样亲手缔造了一个国家的上位者。

    纵然不是才高八斗,纵然身上有各种各样的毛病,但他总有比世上任何一个人都强的地方。

    谁要是看轻了他,谁就别想有好日子过,甚至别想继续活下去。

    所以韩雁声不敢大意,更不敢撒谎。

    他老老实实道:“微臣去了一趟密州。”

    昌隆帝依旧保持着笑容:“见到什么有趣的人和事了?”

    韩雁声道:“也无甚有趣的事儿,微臣在江南时听闻今岁密州遭了蝗灾,便想去那边瞧一瞧。”

    “灾情如何了?”

    “太子殿下应对得法,灾情并未造成太大的影响,灾民也早已安置妥当,如今密州一切如常。”

    身为一国之君,密州遭受蝗灾这样的事情自是瞒不过昌隆帝。

    但他既然问了,韩雁声只能如实回答。

    “你将来是要做大事的,去看一看也好。”昌隆帝简单说了几句,并没有进一步追问。

    韩雁声稍微松了口气。

    他去密州不假,但原因并非蝗灾,和太子殿下也没有任何干系。

    但密州乃是太子殿下的地盘,有些事情一旦圣上深究,自己浑身长嘴也说不清。

    昌隆帝话锋一转道:“燕国今次吃了败仗,没有十年的时间绝难恢复元气,所以才主动向我大宋求和。

    燕帝的意思是明年三月便会派使团前来商谈议和一事,咱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尤其是你们父子,这次要多费些心力。”

    韩雁声疑惑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家父自是义不容辞,可微臣……”

    昌隆帝笑道:“这么大的事情,朕如何放心交给你们这些毛头小子去做?

    只是燕帝信中提及此次楚王世子慕容离亭也会随使团一起前来我大宋,朕自然就想到你了。

    燕离亭,宋雁声,你们二人分别是两国如今最有名望的少年俊才,此次自是应该会上一会。”

    韩雁声有些吃惊道:“楚王慕容悱这几年一直缠绵病榻,慕容离亭竟愿意加入使团?”

    昌隆帝道:“国事总要放在家事前面。况且朕之前耳闻那楚王慕容悱的身体最近像是有所好转,只不知消息是否确凿。

    如今那慕容离亭肯加入使团,想必这消息应该不假。”

    韩雁声愈发吃惊了。

    慕容悱的身体好转了?

    那可是威名赫赫的大燕战神,他的身体一旦彻底恢复康健,燕军的战力便能提升好几个档次。

    这对大宋而言绝非好消息。

    昌隆帝笑道:“不必担忧,我阮大将军难道就怵了他慕容悱?

    燕宋两军交战几十年各有胜败,但我军总归是胜多负少。

    尤其是阮大猷,在燕军身上他可从未吃过败仗。”

    韩雁声点头道:“阮大将军早些年在燕军待过,对燕军的各种战法可谓烂熟于胸。

    慕容悱再厉害,却没有阮大将军那般丰富的经历和战斗经验,两人真的对上他也未必能占到便宜。”

    昌隆帝笑道:“打仗的事情你就甭操心了,现下赶紧去把你父亲给朕找来。

    最近他竟是要做甩手掌柜,朝中的事务一概不理了么?”

第一百五十三章 暗生悔

    韩禹和司徒恽都是国公,虽然爵位相同,但两人在朝中的地位却是天差地别。

    他除了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兄长之外,还担任尚书左仆射一职,算是如今大宋的首相。

    最近他递了折子告病,不仅不上早朝,连公事也全然不理会。

    结果导致尚书省一团乱,连昌隆帝都晕晕乎乎,感觉所有的事情都不顺手。

    可他明知韩禹是在装病,却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当初韩禹本就只想做一名闲散勋贵,压根儿就没打算真的入朝为官。

    是他用尽各种手段才把韩禹“骗”到身边做事的。

    那时君臣二人就约法三章,韩禹为他尽心办事,他不得干预韩禹的私事。

    这个私事的范围很广。

    最要紧的就是任何人不得插手韩雁声的婚事;还有当韩禹想要歇息几日的时候,任何人不得打扰。

    “任何人”甚至包括了昌隆帝本人。

    这么霸王的条款,昌隆帝当然不愿意应允,但当时朝中情势所迫,最终他还是让步了。

    十年来,韩禹一直践行着最初的承诺,一心一意在尚书省做事,最终成为了大宋的首相。

    除了发妻病逝那一回,他从来没有因为私事请过半天假。

    所以即便这几日昌隆帝都快抓狂了,也一直忍着没有派人去倾音阁打扰韩禹。

    韩雁声回京,他觉得自己总算是寻到办法了。

    世间总是一物降一物,要说这世上还有一个能“降”得住韩禹的人,在昌隆帝看来非他儿子莫属。

    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

    韩雁声的确是有不少的招数对付自家老爹,但也得看他愿不愿意。

    他为难地看着昌隆帝:“圣上,家父的脾气您比谁都清楚,他想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微臣实在是……”

    昌隆帝被气笑了。

    这父子两个!

    老子是头倔驴,儿子是条泥鳅,一个脾气死倔,一个滑不留手。

    他就不信了,自己堂堂一国之君,还拿不住他们!

    “朕哪日得空,一定要去你们家那个倾音阁观摩一番,瞅瞅里面究竟有什么稀世宝物,竟让堂堂的英国公痴迷到这种程度!”

    韩雁声咧咧嘴:“圣上知晓的,倾音阁就是个以琴会友的地方,如今不过是多了几位同家父志同道合的制琴大师,算不得稀世宝物。”

    “哼!”昌隆帝道:“这可未必,承甫自诩不好女色,朕却一直都不相信!说不准倾音阁里就藏着一位绝世美人,所以才让他这般流连忘返!”

    韩雁声:“……”

    圣上这是真生气了?

    否则怎会在自己面前直呼父亲的表字“承甫”,这可真是破天荒的第一回。

    他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借圣上吉言,要是家父能在倾音阁寻到一名红颜知己,那倒也不赖。”

    “臭小子!”昌隆帝笑骂道:“这么多年朕竟没有发现你也是个臭小子!真白长了这么好的相貌,白读了这许多的书!”

    韩雁声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接话了。

    昌隆帝又道:“让你去你就去,少给朕推三阻四的,明日早朝朕一定要见到英国公。”

    “微臣遵旨。”

    ※※※※

    凤凰儿一直忙到腊月下旬才把所有的礼物备齐。

    看着眼前堆成一座小山的袜子堆,她脸上露出了满足的笑容,一个多月来的疲惫一扫而光。

    大将军的四双袜子,上面绣了松鹤延年的图样。

    两位舅舅和涂舅舅,每人也是袜子四双。

    上面根据他们的喜好绣了梅兰竹的图样。

    九位表兄以及涂浚每人两双袜子,根据他们的生肖绣了各种动物。

    司徒篌的比较特殊,不仅包括四双绣了精美图样的袜子,还有一件外裳和一双凤凰儿绣了鞋面的鞋子。

    算是勉强给弟弟凑齐了一整套行头。

    凤凰儿越做越有兴趣,手工也越来越好,索性又给外祖母绣了一条抹额,给两位舅母一位姨母每人绣了一条帕子。

    刚把礼物收拾妥当,就有小丫鬟来回,说大将军来了。

    凤凰儿迅速整理了一下衣裳和头发,笑盈盈地走了出去。

    果然见阮大将军正在小院门口同两名小厮说话。

    “让老夫瞧一瞧你们最近的进展如何。”

    只见他又像初见那一日一般,把蒲扇一样的大手掌往赵重熙和史可奈肩上一拍。

    赵重熙的表现同上一次一般无二,依旧是咬着牙纹丝不动。

    史可奈却有了很大的不同。

    上次阮大将军的手才刚碰到他的衣裳他就倒了。

    这一次却和赵重熙一样,咬紧牙关硬撑着,直到小腿发抖都没有吱一声。

    “哈哈……”阮大将军收回手,挑起大拇指赞道:“臭小子们果然都有进步,都是好样儿的!”

    赵重熙和史可奈一起抱拳:“谢大将军栽培!”

    这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

    阮大将军凯旋而归之后,就把军中所有的事务彻底交给了儿子和孙子们。

    他自己则留在府里,美其名曰“休息”。

    可他是忙碌了半辈子的人,怎么可能闲得住。

    于是赵重熙和史可奈这两个没挖成的“墙角”再次进入了他的视线。

    从每日早晨到晚间,近八个时辰,两名少年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归了阮大将军。

    真是把他俩当作军队里的士兵操练。

    而且还是那种精英中的精英。

    赵重熙底子好,阮大将军便按武将的标准要求他,骑射武功样样不落。

    史可奈头脑灵活,身形小巧,阮大将军便把他当作军队里的斥候培养。

    一个多月的时间,两名少年像是脱胎换骨一般,都有了不小的进步。

    不仅史可奈,就连赵重熙都有些后悔。

    当初真不该拒绝阮大将军的。

    如果能正式成为阮大将军麾下的一员,他能得到的好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

    学会真本事是一方面,拉拢一部分军方势力同样重要。

    军中的人可不会看你身份是什么皇子皇孙,他们看重的是一起上过战场的兄弟情义。

    如果他有了这样的经历,将来和那些人竞争的时候又多了一重把握。

    赵重熙不免暗暗可惜。

    早知道就不该……

    阮大将军一眼就看出两名少年眼中的悔意。

    他大笑着走向他的宝贝外孙女:“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你们学好本事,护好老夫的宝贝小妞妞就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围炉话

    小院子是阮大将军特意为孙女修建的。

    但唯一的外孙女住进来之后,这还是他第一次登门。

    凤凰儿高兴之余,心里多少也有些好奇。

    这段日子外祖父虽然住在府里,其实一直都没有闲着。

    她又忙着给亲人们准备礼物,也是整日忙得很。

    祖孙二人虽然每日都能见好几回面,但一直都没有机会坐下来单独聊一聊。

    今日外祖父主动登门,自是有话想要同她说。

    可他会说些什么呢?

    凤凰儿敛住心神,笑眯眯地福了福身:“外祖父安好。”

    阮大将军一手拉起她,另一手指了指依旧空空如也的匾额:“这么长时间了,小妞妞还没有想出个院名?”

    凤凰儿微窘:“还没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虽然两辈子都没有正式上过学,但她清楚自己“读”过的书并不比其他人少。

    按说给自己的居处取一个既好听又有内涵的名字应该不是什么太困难的事情。

    可她抱着脑袋想了几个月,知道的典故和读过的诗词歌赋几乎都想遍了,依旧没能想出个合适的院名。

    此时听外祖父询问,她不免想起了初到汾州那一日大舅母说过的话。

    ——他的宝贝外孙女学问定是极好的,院名就留给你自己取。

    可两三个月想不出一个名字,她这“极好”的学问真是……

    见外孙女一张小脸涨得通红,阮大将军哈哈大笑道:“小妞妞这是钻牛角尖了?”

    “外祖父——”凤凰儿越发羞窘。

    “天儿太冷了,咱们去屋里说话。”阮大将军拉着凤凰儿的小手,祖孙二人一起走进了院门。

    春桃和红儿带着丫鬟们早已备好了炭盆和热茶点心,把两人迎进了暖阁中。

    阮大将军打量了一番暖阁中的摆设,满意地点点头:“有点做学问的样子,咱们家总算也出了个喜欢读书的人。”

    凤凰儿知道他指的是屋子角落那满满一架子的书,以及书案上那一摞写满字的纸张,小脸越发红了。

    那些字全是刚到汾州那一个多月写的,最近她忙着做针线,好久都没有碰过笔墨了。

    至于那些书……

    虽然是她和阿福一起去书摊儿上一本一本搜集来的,她同样没有来得及看。

    只是在做针线的时候让偶尔过来看她的棉棉姐,或者难得有空闲的阿福替她读过几段。

    可以说同上一世的她没有什么两样,所谓的“看书”,其实依旧是听人念书。

    凤凰儿亲手倒了一杯热茶递到阮大将军面前:“外祖父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阮大将军接过茶,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别忙活了,过来坐。”

    “是。”凤凰儿笑着坐了下来。

    乖巧可爱的外孙女已经开始有了大姑娘的样子,让阮大将军心下感慨不已。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娘在外祖父的膝头蹦蹦跳跳仿佛还是昨儿的事情,可一眨眼的功夫,小妞妞都成大姑娘了。”

    “外祖父……”凤凰儿鼻子有些酸酸的。

    阮大将军叹息道:“养闺女不易,再是疼爱也就是十几年,剩下的全是烦心事儿!”

    凤凰儿明白他的烦心事是什么,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阮氏”出嫁前的事情她听段云春媳妇说过很多。

    身为一名旁观者,她并不认同“阮氏”的做法。

    当然,这其中也有她从未经历过男女之情的缘故。

    但她能肯定,将来她如果真的要嫁人,一定会重视亲人们的意见,绝不会如“阮氏”那般一意孤行。

    她低声道:“外祖父,当年你和外祖母一定对娘很失望吧。”

    阮大将军抚了抚她的发顶:“失望也谈不上,就是替她担忧……也怪我和你外祖母,好容易得了个女儿,恨不能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哪里舍得逼迫她。”

    “那如果……我是说如果,娘要是真的想要和离,您和外祖母会同意么?”

    “这是你娘的意思?”

    凤凰儿摇摇头:“其实我和阿篌都不反对,娘还不到三十岁,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

    “小妞妞,你应该能看得出我和你外祖母是什么人。

    如同当年你娘硬要嫁给你父亲一样,她如果非要和离,我们也不会反对。

    但前提条件是,她得仔细考虑清楚,而不是仓促之间做出的决定。

    我和你外祖母年纪大了,经不起她再折腾一次了。”

    凤凰儿看着外祖父斑白的两鬓,有些话实在不忍心开口。

    棉棉姐不是真的“阮氏”,同司徒曜和离自然也不存在仓促之说。

    但这些话是一辈子都不能让二老知晓的。

    做父母的人都盼着子女能幸福,在二老看来,同丈夫和离的女人这一辈子就不可能找到真正的幸福。

    她和棉棉姐该怎么办?

    阮大将军揉了揉她的小脑袋:“好在你是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将来定不会让长辈们替你操那么多的心。”

    凤凰儿依旧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外祖父所指的“将来”其实就是她的婚事。

    她的确不会像“阮氏”那样一意孤行,可婚事似乎离她还太遥远。

    现在说要让她嫁给某某某,她一样接受不了。

    阮大将军以为她害羞了,朗声笑道:“你这孩子爱读书,愿意做针线,听得进去长辈的话,这些都比你娘强。

    但同样有不及你娘的地方,实在太过羞涩了。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十二三岁的姑娘谈论一下这些事情正常得很。

    别学司徒家那些人,明明一肚子的坏水,偏要做出一副正经人的样子,有些话像是听了就污了耳朵似的。”

    说罢他往凤凰儿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告诉外祖父,有没有喜欢过哪个男孩子?”

    凤凰儿:“……”

    从来只听说过女性长辈向女孩儿询问这种事情,今日……

    她的外祖父可是一名征战沙场半辈子的铁血将军,同她谈论这样的话题真的没有问题么?

    “别害羞嘛,外祖父也是过来人。”

    凤凰儿噗哧笑道:“您索性把您当年差点做范家上门女婿的事情先同我说一说。”

    阮大将军黑着脸道:“这话谁说的?”

    凤凰儿她当然不会出卖二舅母,她翘了翘小嘴道:“说的人多了,难道您不敢承认?”

第一百五十五章 提婚约

    阮大将军微哼道:“这世上还有老子不敢的事儿?”

    凤凰儿见他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样子,好笑道:“那您就把当年的事情原原本本同我说一说。”

    阮大将军却没有直接说那些陈年旧事,而是捋了捋胡须道:“你觉得外祖父的相貌如何?”

    “嗯……”凤凰儿故作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会儿。

    好半天后才道:“外祖父相貌堂堂高大威武,当年一定是十里八乡最英俊的少年郎!”

    阮大将军得意极了:“那是自然!你外祖母和我初次相遇的时候我才刚十五岁,但个头儿已经有你娘这么高了。

    你外祖母那时和你现在一般大,她们一大群小姑娘见我穿着一身军服,恨不能眼睛都长在我身上!”

    他的嗓门儿本就比常人大得多,高兴起来更是什么都顾不上,一时间整个小院子里都回荡着他那无比嘚瑟的声音。

    不仅是丫鬟们,就连赵重熙和史可奈都捂着嘴直乐。

    凤凰儿翘着小嘴又道:“那么多的小姑娘眼睛都长在您身上,那您怎么就单单看上外祖母了呢?”

    阮大将军睨了她一眼:“眼睛和眼睛能一样?那么多双眼睛长在我身上,我还不兴挑一双长得最漂亮的?”

    “后来呢?”

    “既然看对眼儿了事情就简单了,女孩子家不好主动,所以我就请了媒人去范家提亲。

    结果你外曾祖父一眼就相中了我,二话不说就把亲事应下了。”

    “真的?”凤凰儿才不相信。

    比较起来还是二舅母的话比较靠谱。

    外祖母娘家的背景她早些时候就听段妈妈提过几句。

    虽然不是什么豪门大户名门望族,但在当地也是小有名气的殷实人家。

    而外祖父孑然一身,根本没有什么家底可言。

    一名刚参军不久的毛头小子,谁知道他将来能有多大出息?

    说句不好听的话,出去征战能不能保得住小命都难说。

    像外曾祖父那样家道殷实的乡绅,岂会因为少年不错的长相就把女儿许配给他?

    分明是外祖父见外祖母长得漂亮,不知道使了多少招数才抱得美人归,偏还不承认!

    阮大将军清了清嗓子道:“这还能有假?不信你就去问一问你外祖母,她当年有没有一眼就看上我了?”

    凤凰儿咯咯笑道:“我知道,您和外祖母是互相看对眼,谁来了也分不开!”

    阮大将军道:“小妞妞太狡猾,分明是我先问你的,反被你套了这许多的话!”

    凤凰儿嘟了嘟嘴:“您这一句实话都没有,我套到什么了?”

    阮大将军笑道:“瞧你这意思,想来是哪家的臭小子都没有看上了?”

    凤凰儿把头一偏,再不想搭理这为老不尊的外祖父。

    阮大将军目光闪了闪,声音也突然变得低沉:“小妞妞,女孩子不要轻易喜欢上任何人,否则这一辈子的路会不好走的。”

    凤凰儿何等的敏感,身子瞬间就僵硬了。

    外祖父这话什么意思?

    莫非他已经替自己相中了什么亲事?

    可依照他们老夫妇一贯的做法,连儿女以及孙子们的终身大事都不干预,难道会插手自己这个外孙女的婚事?

    她转过头凝视着阮大将军的眼睛:“外祖父,您是不是有什么要紧事儿要对我说。”

    阮大将军抬起手,又一次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他用从未有过的温和语气道:“小妞妞,如果外祖父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儿,你会不会生气。”

    凤凰儿抿了抿嘴道:“您是不是把我许给什么人了?”

    阮大将军的手一僵,这孩子太聪明了,敏感得让人心疼。

    他十五岁从军,几十年来不知面对过多少艰难险阻,经历过多少生死考验。

    却从未有哪一刻如同此刻一般煎熬。

    甚至觉出了从未有过的胆怯。

    “小妞妞……”阮大将军艰难地吞咽了一下不存在的口水:“外祖父的确是替你定了一门亲事。”

    凤凰儿眉头微蹙:“什么时候?”

    “那个时候你娘还不认识你父亲。”

    以凤凰儿那颗无比灵光的小脑袋,一听这话就把事情的原委猜出了大部分。

    她苦着脸道:“当年那个婚约本来同我并没有任何干系,对吧?”

    阮大将军道:“你猜的没错,谁让你两个舅舅不争气,那么多年也没本事给我生出个孙女。”

    凤凰儿弯了弯唇。

    外祖父的话其实还能换个说法。

    那就是谁让“阮氏”太争气,一次就把儿子女儿给生全了。

    这么看来,同外祖父定下婚约的人是谁已经不用猜了。

    除了皇帝,谁还能逼迫着阮大将军定下这样的亲事?

    所以自从有了那个婚约之后,外祖父大约就再也没想过这辈子要有一个孙女。

    圣意不可违抗,但阮家只有一大群男孩子,皇帝总不能让他的儿子或者孙子迎娶阮家的一位少将军为妻吧?

    可惜这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十有**。

    阮大将军的两个儿媳无比争气,果然给他生了一大群孙子。

    可他的女儿却……

    婚事不听父母的,生孩子也和父母的意愿对着来,总算是满足了皇帝的心愿。

    难怪皇帝召见棉棉姐的时候会刻意提及“司徒箜”的身体情况。

    分明是担心“司徒箜”真要是不会说话,如何还能嫁入皇室。

    自己折腾了这么久,竟成了画蛇添足!

    她浅笑道:“外祖父,当年您得知自己多了个外孙女,心里是什么滋味?”

    阮大将军苦笑道:“什么滋味?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悲喜交加……立时便想提着大刀去逼迫那人把婚约毁掉,可惜她已经不在人世,我就是真豁出命来也找不到人了。”

    凤凰儿眉头一挑:“逼迫您定下婚约的不是当今圣上?”

    阮大将军摇摇头:“如果是圣上,我还有办法让他答应悔婚,定下婚约的人是元后。”

    “啊?”凤凰儿大吃一惊:“竟是元后逼迫您定下了这个婚约?”

    阮大将军道:“元后这个女人太不简单,这门婚事其实她也没有明着逼迫我,但软刀子更杀人呐!”

第一百五十六章 如何解(上)

    阮大将军的话把丫鬟小厮们都逗笑了。

    可笑归笑,他们都是正值青春年少的人,最爱听的就是这些事情。

    尤其大将军的话分明是想往姑娘的婚事上引,他们就更想听了。

    所以谁也不想离开,就盼着能听到更多有趣的事儿。

    可惜阮大将军说到关键处,声音却突然变小,他们什么都听不清了。

    春桃年纪稍大几岁,又一直在范氏屋里伺候,知晓大将军定是有要紧事儿同姑娘商量,他们继续留在这里不太妥当。

    她挥了挥手,示意所有的人都退出小院。

    史可奈遗憾地看了暖阁的门一眼,悻悻地拽了拽赵重熙的胳膊:“福大哥,咱们也回去吧。”

    其实以赵重熙的耳力,在此刻所处的位置听清祖孙二人接下来的对话并不难。

    而且他心里很清楚,阮大将军此行的目的多半是要把婚约的事情告知司徒箜。

    他虽然已经打定主意这辈子不会再同姓司徒的人扯上关系,但并不妨碍他想听一听屋里那祖孙二人对那婚约的看法以及今后的打算。

    毕竟这一世的许多人和事都变了。

    司徒箜不再是那个“司徒箜”,阮大将军自然也不会再是上一世那样的态度。

    以阮家人对司徒箜的疼爱,多半不会赞同她嫁入皇室。

    而司徒箜……

    两个多月的相处,他依旧没能真正看清楚她的深浅。

    但他能肯定,这个女孩子对皇室并不感兴趣,所以她未必会愿意去履行那婚约。

    如果阮大将军能主动去毁掉婚约,他就不需要冒着惹怒皇祖父的风险去拒绝婚事……

    可惜他此时受身份所限,想留下来继续听是绝不可能的。

    赵重熙冲史可奈点点头:“走吧。”

    两名少年并肩走出小院子,回到了小屋里。

    赵重熙满腹心事,把鞋子一脱就躺在了床上。

    “福大哥——”史可奈凑过来唤了一声。

    “怎么了?”

    “你说大将军此时在同姑娘说什么?”

    赵重熙浅笑道:“人家外祖父同自家外孙女说话,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史可奈嘟了嘟嘴:“我才不相信你会一点都不感兴趣,大将军肯定在和姑娘说她的婚事。”

    “姑娘已经十二岁了,长辈们自然要开始操心她的婚事,这不是很正常么。”

    “福大哥。”史可奈又往他身边挤了挤:“你觉得姑娘将来会嫁给什么样的人?”

    赵重熙都快烦死了!

    这小无赖什么时候竟成了一个“长舌男”?

    不过一名小厮而已,本本分分做事不就得了,整日瞎打听什么?

    反正司徒箜嫁给谁也不会嫁给他,有什么好打听的?!

    如果不是能确定史可奈绝对没有攀附权贵的心思,他都要怀疑这家伙是不是看上司徒箜了。

    他冷哼一声道:“以姑娘的身份,将来的夫婿一定非富即贵,否则哪里配得上。”

    “那你说她将来会不会成为大宋的皇后娘娘?”史可奈那双灵动的眼睛越发亮了。

    “咳咳……”赵重熙剧烈咳嗽起来。

    这小无赖真是神了!

    祖母当初之所以为他定下这一门婚事,目的就是为他将来坐上那个位置铺路。

    如果一切按照祖母的设想顺利进行,他借着阮大将军的势登基为帝,司徒箜必然就是他的皇后。

    可惜设想终究只是设想,这世上愿意看他顺理成章坐上哪个位置的人又有几个?

    史可奈疑惑地看着他:“我说错什么了吗?姑娘是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又是成国公府的嫡出姑娘,难道还做不得大宋的皇后娘娘?”

    赵重熙好容易才把气顺回来,凝着他道:“这样的话是犯忌讳的,咱们私底下说说也就罢了,去外面可不要乱讲!”

    “哦。”史可奈挠了挠头:“那……”

    赵重熙实在不想再同他纠缠了,闭上眼睛道:“折腾了这一个多月你一点儿也不累么?难得今日大将军放咱们一马,我想好好睡一觉。”

    见对方一副再也不想说话的样子,史可奈只好走回了自己的床边。

    他脱了外裳和鞋子钻进了被窝,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小呼噜。

    赵重熙无语。

    这小无赖真是……

    每次纠缠人的都是他,一沾枕头就睡着的人还是他!

    他翻了个身,又续上了方才被打断的思绪。

    上一世司徒阮氏去世后,“司徒箜”需要为母亲守三年的孝。

    因此赐婚圣旨的事情便暂时搁置了。

    但他们二人之间的婚约却再也不是秘密,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甚至整个大宋。

    所有的人都知道司徒六姑娘是皇长孙赵重熙的未婚妻,只等孝期一过她就能成为皇长孙妃。

    司徒家也因此重新风光起来,尤其是司徒恽那老匹夫,简直像是年轻了十几岁。

    反而是阮家,竟像是根本不知晓这件事情一般,表现得极为冷淡。

    那时他还觉得奇怪,司徒阮氏毕竟是大将军唯一的嫡女,就算她已经离开了人世,阮家人也不应该对“司徒箜”的婚事不闻不问。

    尤其这门婚事的根源还在阮家身上,他们就更没有理由冷淡疏离。

    包括司徒篌。

    虽然“司徒箜”一直都以自己有一个“杀神”弟弟为傲,但她的弟弟却从来没有主动搭理过她。

    而当他这一世真的走入了大将军府,亲眼见到了阮家人对待司徒箜的态度,才算是明白了一切。

    那个“司徒箜”根本就是个西贝货,因此阮家人和司徒篌才会是那样的态度。

    可……

    赵重熙又陷入了纠结中。

    既然上一世阮家人早已经知晓那个“司徒箜”是假的,他们为何不替司徒阮氏出头?

    而且看司徒阮氏对待那“司徒箜”的态度,分明和亲生女儿一般无二。

    那真正的司徒箜去哪儿了?

    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再说如今这一世。

    看样子似乎一切都回到了正轨。

    司徒箜是真正的阮大将军外孙女,司徒阮氏的性情也完全变了。

    而且她和司徒曜那厮并不像上一世那样夫妻恩爱,而是早已经闹掰了。

    那么,“司徒箜”究竟还存不存在?

    如果存在的话,她又去哪儿了呢?

第一百五十七章 如何解(中)

    凤凰儿并不知晓同自己有婚约的人就在身边。

    她甚至不需要去打听对外祖父所说的“软刀子”具体是什么。

    外祖父是征战沙场半辈子的铁血将军,他的手段从来都不是用来对付女人的。

    而元后……

    左家老家主唯一的女儿。

    她从小就被当作“左半城”的继承人培养,行事做派定然同寻常的妇人不一样。

    但再怎么不一样,她始终还是一个女人。

    男人往往都是轻视女人的,殊不知女人耍起手段来,丝毫不比男人逊色。

    而且她们更能忍,更细心,甚至更狠辣。

    左家精心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嫁与昌隆帝之后又经过了几十年的历练,她自然懂得对付什么人该用什么手段。

    像外祖父这样的人,强硬的手段自是不行。

    要让他应允婚事,唯有示弱外加挟恩,也就是所谓的“软刀子”。

    只不过……

    凤凰儿疑惑地看着阮大将军:“外祖父,太子殿下是不是比我娘大一岁?”

    阮大将军点点头:“殿下今年刚满二十九。”

    “那婚约定的是皇长孙?”

    “除了他还能是谁?”

    “这……”凤凰儿苦着脸道:“您方才说过,定下婚约时我娘还不认识我爹,莫非那时已经有皇长孙了?”

    大宋皇室都是些什么怪物?!

    比起大燕皇室那个“近亲结婚”也不遑多让!

    昌隆帝十三岁迎娶元后,十四岁做爹。

    莫非这么“优良”的传统竟一直延续到了太子殿下身上?

    那么皇长孙呢?

    她还想利用这三年的时间好好谋划一番,才不要这么早就去履行那个所谓的婚约!

    阮大将军忍不住笑道:“你是想问太子殿下几岁大婚,又是几岁做爹的吧?”

    凤凰儿艰难地嗯了一声。

    “他同陛下一样,也是十三岁大婚,十四岁就当了爹,皇长孙今年已经十五岁了。”

    凤凰儿勉强松了口气。

    看来十三岁成婚十四岁做爹并非大宋皇室的规矩。

    否则……

    简直太可怕了!

    她咬了咬嘴唇,又道:“为了同左家结盟,圣上早早成婚也算是情有可原,可太子殿下为何也那么早就成婚呢?”

    阮大将军长叹了一口气道:“太子妃的父亲乃是圣上的恩师,她同太子殿下是一起长大的,只是年纪大了三岁。

    圣上一是为了报答恩师,二是为了拉拢那些个读书人,所以早早就定下了苻家的姑娘为太子妃。

    太子殿下十三岁那年,苻老先生突然病危,为了不耽误女儿的终身,他便提出让太子妃提前出嫁。”

    凤凰儿对了对手指:“就这么嫁了?”

    其实这话也是白问,要是不嫁,她的那个“未婚夫”怎么可能已经满了十五岁。

    阮大将军道:“说来也怪,苻老先生本是怕耽搁女儿的婚事才做出那样的决定,没想到太子妃出嫁后他的身体却有所好转,又往后拖了四五年才离世。”

    凤凰儿弯了弯唇。

    民间一直都有“冲喜”之说,本来并不可信,但到了苻老先生这里却算是冲着了。

    阮大将军又道:“苻老先生倒是好转了,可谁曾想太子殿下大婚后不满一个月,元后又病倒了,而且很严重。”

    凤凰儿暗道,大概这也是外祖父应允这门婚事的原因之一。

    元后拖着病体求上门来,换做谁又能忍心拒绝?

    见她神情有些古怪,阮大将军带着几分小心道:“小妞妞,你真没生外祖父的气?”

    凤凰儿哑然失笑:“外祖父觉得我应该生气么?”

    “难道不该?”阮大将军有些看不懂宝贝外孙女了。

    这世上的确有许多的女孩子想嫁入皇室,更幻想有朝一日能够母仪天下。

    但他清楚自家的小妞妞并不稀罕做什么皇长孙妃,更别提大宋皇后。

    其实谁都清楚,皇宫就是个大牢笼,想要飞进去不容易,但想要飞出来更是难上加难。

    真想往那牢笼里奔的女子,多半还是为了家族的富贵荣耀。

    撇开司徒家不提,他们阮家是真不需要出卖自家女孩儿去换取荣华富贵。

    有他们一大家子人在,小妞妞这辈子什么都不愁。

    要富贵有富贵,要地位有地位,要靠山有靠山,谁耐烦去那劳什子的皇宫里同人明争暗斗?

    当年他不得已应承了元后,这十几年来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尤其是有了小妞妞之后,最怕的就是孩子长大之后责怪自己。

    可真到了面对现实的这一日,阮大将军觉得小妞妞这般淡然的表现才真的让他心疼。

    还不如像女儿当年那样撒泼打滚,或者直接狠狠骂他一顿还能舒服一点。

    凤凰儿握着外祖父的大手,轻声道:“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生气是最无用的,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咱们都必须有具体的办法去应对。”

    阮大将军愣住了。

    小妞妞这是在安抚自己?

    这些话不是应该他这个做长辈的人说的么?

    看着娇小柔弱的外孙女一板一眼地说话,他心里怪别扭的。

    做了几十年的一军统帅,他早已经习惯由自己来发号施令,今日真是……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家的小妞妞真是不同凡响。

    面对这么复杂严峻的情况居然还能稳如泰山,面上丝毫不见慌乱,果然是他阮大猷的外孙女!

    阮大将军不免又开始得意起来。

    凤凰儿暗暗好笑。

    棉棉姐虽然不是真正的“阮氏”,但同阮大将军还真像是嫡亲的父女。

    性情都是那么的……呃……率真。

    阮大将军毕竟不是阮棉棉,嘚瑟归嘚瑟,正事还是不会耽搁。

    他敛住心神道:“把你的想法具体说一说,愿意怎么办,不愿意又怎么办。”

    凤凰儿笑道:“就算是愿意,咱们也不能这样干等着。

    说句不好听的话,皇家的人多半都是记仇不记恩的。

    如果我真嫁给皇长孙,外祖父势必要帮助太子保住目前的位置,甚至将来还要继续帮助皇长孙。

    可他们一旦得势,却未必能记得咱们家的恩情,甚至还会大加猜忌。

    所以咱们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阮大将军目光微闪:“如何准备?”

第一百五十八章 如何解(下)

    凤凰儿气定神闲地看着阮大将军,并没有急于应答。

    外祖父这是在考校她?

    身为大宋兵权最重的大将军,她绝不相信他是一名只懂征战的粗犷军汉。

    他明明心存不满,也知道元后定下的婚约很难摆脱,十几年来又怎会什么都不做。

    只是凤凰儿拿不准外祖父对大宋皇帝究竟有多忠诚,因此不好判断他的准备做到了什么程度。

    她弯了弯唇角道:“外祖父,知晓这个婚约的都有哪些人?”

    “圣上、元后,以及我和你外祖母,再无旁人了。”

    “连太子殿下和太子妃都不知道?”凤凰儿有些意外。

    一诺千金的君子世间少有,在皇室中更是早已绝迹。

    纵然昌隆帝是个不错的皇帝,但不代表他就真的是金口玉言。

    当皇帝的人出尔反尔的例子多了去了。

    而且元后临终前竟也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儿子,实在让她有些不敢相信。

    阮大将军道:“一旦把这件事情告知太子和太子妃,这门婚事便不可更改,他们不会说的。”

    凤凰儿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在大燕皇宫里生活了十几年,她比谁都清楚皇室中人的本性。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们绝对是世上最无耻的一群人。

    他们行事的时候总会把对方逼到死角,己方却始终留有余地。

    十几年前的大将军是大宋朝的中流砥柱,可谁敢保证十几年后依然是?

    每一场战役都充满着不可预知性,谁也不敢说自己一定能够平安归来。

    一旦阮大将军有个三长两短,阮家的势力必然大打折扣,这个婚约也就失去了原有的价值。

    元后的目的是给皇长孙寻一个最大的靠山,但这个靠山却未必是姓阮的。

    然而,她当时病势沉重,已经容不得再仔细筹谋,只能用手段把阮大将军套住。

    大宋皇帝的想法同样不难理解,元后一旦薨逝,他势必要另立新后。

    有了新后和妃嫔们,他自然会有新的儿子。

    儿子一多,长子在他眼中或许就不如从前那般重要了。

    一旦太子殿下遭到厌弃,皇长孙也就失去了继承大统的资格。

    如果再继续履行从前定下的婚约,太子一派的势力便立刻会得到极大的增强。

    届时不仅是新的储君,大宋皇帝也难以安枕。

    所以这个婚约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其他人知晓。

    如果十几年后阮大将军依旧是大宋中流砥柱,大宋皇帝也没有厌弃太子,那么婚约便顺理成章变成赐婚圣旨。

    如果情势相反,毁掉婚约也不是什么难事,而且也不会影响阮大将军外孙女的名声。

    凤凰儿虽然已经做了好几个月的司徒箜,却从未想过要去打听大宋皇室的事情。

    因此她对太子殿下和皇长孙的情况一无所知。

    她想罢又道:“圣上对太子殿下的态度如何?”

    “从前倒是十分疼爱的,只是十年前太子殿下触怒了圣上,最终把他们一家人贬去了密州。

    从那时候起,太子殿下夫妇二人便再也没有回过京城。”

    阮大将军也算是看着太子长大的,提起这些事不免有些唏嘘。

    凤凰儿眼皮跳了跳,果然……

    父子二人年纪只相差十四岁,当爹的容不下儿子也就不奇怪了。

    “那……皇长孙也一并去了密州么?”

    “太子殿下同太子妃带着小儿子去了密州,把皇长孙留在了京城。”

    凤凰儿轻嗤:“人质?”

    阮大将军摇摇头:“这倒不是,太子夫妇离开后的第二日,圣上就把皇长孙送去求学了。

    这一去也是十年,皇长孙一次也没有回过京城,竟像是消失了一般。”

    凤凰儿又陷入了沉思。

    大宋皇帝究竟是什么意思?

    “小妞妞啊——”阮大将军拍了拍她的小手:“你问了我这许多的事情,却还没有回答我方才的问题。

    你是怎么打算的?咱们又该准备些什么?”

    凤凰儿道:“我和娘行事多有不便,所以想向外祖父讨要一些人手。”

    阮大将军道:“这个没问题,各种各样的人才我手底下有的是。

    不瞒你说,其中一部分就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此次回京,老夫就把他们交给你一并带回去。”

    这个回答凤凰儿并不意外。

    在外祖父看来,婚约是一定要履行的。

    但皇室的情况太复杂,他哪怕不打算为了皇长孙去争夺那个位置,也一定会保证外孙女的安全。

    她笑道:“外祖父想得极为周到,只是您能把他们早些交到我手中么?”

    阮大将军好奇道:“莫非你立刻就要开始行动了?”

    凤凰儿道:“皇长孙已经十五岁了,圣上绝不会让他在外滞留太久,一定会尽快召他回京。

    在没有见到他之前,咱们不能轻举妄动。

    所以我想派几个人先去密州一趟。”

    “去密州?”阮大将军捋着胡须道:“你是想要从太子殿下那边入手?”

    “嗯。”凤凰儿点点头:“皇长孙虽然同太子殿下也分开了十年,但他毕竟是太子殿下的长子,想来密州那边也能查出一些蛛丝马迹。”

    阮大将军赞道:“这便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兵法学得不错!”

    凤凰儿噗哧笑道:“这算什么兵法,在您面前只能算是班门弄斧。

    派人去密州,查皇长孙是次要的,主要还是要查一查太子殿下。”

    “接下来呢?”

    “接下来……如果咱们要履行婚约,就意味着咱们彻底站在了太子殿下一边。

    不管想与不想,都必须尽全力去替他保住储君的位置。

    但这些事情轮不到我一个小女子去操心,外祖父给我的人另有他用。”

    “哦?说来听听?”阮大将军显然对这个更感兴趣。

    然而,凤凰儿却不想把自己的打算原原本本告诉他。

    并非不信任外祖父,而是事情还没有开始,有些具体的步骤她还没有想清楚。

    而且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事情的发展不一定会照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必须走一步看一步。

    她笑道:“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容我再仔细考虑。”

    阮大将军没好气道:“真不愧是孪生姐弟,你和篌哥儿还真是像得很,一样的人小鬼大!”

第一百五十九章 狗皇帝

    并非不信任外祖父,而是事情还没有开始,有些具体的步骤她还没有想清楚。

    而且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她,事情往往不一定会照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必须走一步看一步。

    她笑道:“这件事来得太过突然,容我再仔细考虑。”

    阮大将军没好气道:“真不愧是孪生姐弟,你和篌哥儿还真是像得很,一样的人小鬼大!”

    凤凰儿感激地笑道:“阿篌这些年多亏了外祖父和三位舅舅的照拂,他比我想象中更加出色。”

    提起唯一的嫡亲外孙,阮大将军一脸得色。

    他伸出大拇指道:“这话老夫爱听,别看我篌哥儿在几十个臭小子里是个老末儿,论起本事却是这个。

    大宋和大燕之间是一定要分出胜负的,不过是时间长短而已。

    我这辈子完不成的事情,多半就要着落在篌哥儿身上了。”

    “外祖父——”凤凰儿娇嗔道:“您可不许有那样的想法。阿篌年纪还小,要同您学的东西还多着呢,您可得用心好好盯着他!”

    阮大将军哈哈大笑道:“老夫又被你这只狡猾的小狐狸带歪了,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不许岔开话题!

    万一那皇长孙实在不像样子,那婚约咱们还是必须要毁掉的。同我说说你又是怎么打算的?”

    凤凰儿无奈道:“这就比方才更加复杂了,我更得仔细考虑一番了呀。”

    阮大将军:“……”

    又糊弄他!

    “哎呀——”凤凰儿站起身走到阮大将军身后,用小拳头卖力地给外祖父捶起了肩膀。

    “外祖父,您放心好了,就算手头有了您给我的那些人,我也绝不会任性妄为的。”

    阮大将军冷哼道:“就你这样子还想任性妄为?这点小力气连只蚊子都拍不死!”

    凤凰儿:“……”

    她的力气的确很小,但拍死一只蚊子绰绰有余。

    而且“任性妄为”却和力气大小之间完全没有任何干系。

    就好比上一世,她虽然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照样亲手了结了一国之君的老命。

    毁掉元后定下的婚约看似不易,但她却已经想好了上中下三策。

    而且和方才不同,这次她连具体步骤都想好了。

    只不过某些手段太过狠辣,她不想说出来以免给外祖父留下不好的印象。

    小妞妞在外祖父心目中可以是一只狡猾的小狐狸,却不能被当做一名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子。

    好容易把外祖父“哄”走,凤凰儿立刻派人去把阮棉棉请了过来。

    有些话她不方便对阮大将军说,但对棉棉姐却没有丝毫顾虑。

    阮棉棉自从到了汾州后,同凤凰儿见面的机会比在京城的时候少多了。

    尤其是最近一段时间凤凰儿忙着做针线,她除了替宝贝女儿读过几回书外,两人连话都没有好好说过几句。

    此时见屋里没有旁人,阮棉棉大大咧咧地往椅子上一坐,带着一股浓浓的哀怨道:“小凤凰,你终于想起我了!”

    凤凰儿噗哧笑道:“我虽然每日都很忙,但从来也没有把你忘了呀。反倒是你,每日陪着大姨母和两位舅母进进出出的,人影都很难见到。”

    阮棉棉气鼓鼓道:“别和我说那些,整日四处吃酒席,我都快烦死了!”

    最近汾州成婚的人太多,单是品级不低的偏将副将就有几十位。

    阮棉棉身为大将军嫡女,自然也在受邀之列。

    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觉得古人成婚挺新鲜,然而次数一多就觉得没意思。

    就和现代那些千篇一律的婚礼一样,弄得人一点兴趣都提不起来。

    凤凰儿心里装着事,并没有打算同她聊这些琐事。

    她把门合上,挨着阮棉棉坐了下来。

    相处了几个月,阮棉棉对她已经非常了解,一看她那板着的小脸就知道发生大事了。

    她坐直身子道:“小凤凰……”

    凤凰儿握住她的手,直把“司徒箜”同皇长孙之间的婚约告诉了阮棉棉。

    “什么?!”阮棉棉险些从椅子上蹦起来。

    在她眼里古代男人基本都是渣男,皇室的男人更是渣中之渣。

    尤其是坐在那个位置上的皇帝和很有可能坐上那个位置的太子太孙之流,完全就是渣男中的战斗机!

    亏得她还觉得大宋皇帝是个中年美大叔,谁料想人家竟然算计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他孙子!

    真特么眼瞎了!

    她咬牙切齿道:“小凤凰,咱们坚决不听狗皇帝的话,这辈子就是嫁不出去也绝不嫁给他孙子!”

    凤凰儿:“……”

    狗皇帝?

    这称呼真是久违了。

    五十多年前,她的皇祖父大燕宝应帝就被无数人在背地里唤做“狗皇帝”。

    如今这个词从棉棉姐嘴里说出来,真是……百感交集呐!

    她打趣道:“棉棉姐,婚约是元后定下的。”

    阮棉棉一翻眼皮:“元后又怎么了?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她欠的账难道不要她老公买单?”

    她一生气,现代词汇就一连串地往外蹦,想收都收不住。

    凤凰儿道:“我是肯定不想嫁入皇室的,但就怕连累了外祖父。”

    “怎么说?”阮棉棉好奇道。

    凤凰儿苦笑道:“你想啊,阮大将军可是一等一的忠臣,要是为了外孙女的婚事……这半辈子不就白忙活了么?”

    阮棉棉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其实要想毁掉婚约也不难,我这里有上中下三策。”

    阮棉棉嘴角剧烈抽搐。

    小凤凰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怎的也玩古代军师那一套?

    “说给我听听,什么上中下。”

    凤凰儿道:“先说下策。直接让大宋皇帝看不上我做他的长孙媳。”

    提起这个凤凰儿就可惜。

    人家“司徒箜”不会说话的事情早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大宋皇帝话里话外也对棉棉姐进行了试探。

    只要落实了“司徒箜”的确是个小哑巴,这桩婚事自然也就废止了。

    可自己偏要弄巧成拙来了这么一出。

    结果呢?

    如今想要摆脱这个婚约,还不知要费多少气力!

    阮棉棉眉头一挑:“你的意思是要自黑?”

    凤凰儿道:“这只是下策而已。”

第一百六十章 白莲花

    没本事的人才黑自己,咱们要黑也黑别人。

    阮棉棉的这句话同凤凰儿的中策可谓不谋而合。

    想毁掉元后定下的婚约,最直接而有效的办法就是黑自己,或者黑皇长孙。

    黑自己相当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实乃下下策。

    效果自是远不如去黑皇长孙。

    然,母女二人的想法一致了,却不代表她们的手段也一样。

    凤凰儿从阮棉棉那里听说过很多非常独特的想法。

    虽然那些想法未必适合如今这个时代,但却常常能够给她一些特殊的启发。

    所以她今日特别想听一听阮棉棉会用什么样的手段去黑皇长孙。

    她拧着眉道:“怎么黑?”

    阮棉棉道:“抹黑一个人还不容易?他是皇长孙,对那个位置肯定充满了渴望,所以他最注重的一定是名声。

    蛇打七寸,咱们就从毁掉他的名声下手。”

    凤凰儿的眉头并未松开:“那又该怎么毁?”

    阮棉棉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各种狗血剧情。

    但想来想去,最狗血却也最有效的绝对是美人计。

    以皇长孙的年纪和经历,八成还是个身心清白的少年郎。

    这样的男孩子最容易被“白莲花”吸引。

    她们只需要用心去寻一朵各方面都合适的“白莲花”,一定会引起皇长孙的注意。

    至于他会因此失了心还是失了身,这就同他们没有半文钱的干系了。

    接下来她们只需要推波助澜,把皇长孙的风流史大肆宣扬搞得尽人皆知,就不信狗皇帝还好意思逼迫小凤凰做他的长孙媳。

    然而,她的狗血办法刚一说完,立刻就遭到了凤凰儿的否决。

    “这个办法听起来合情合理,却没有任何用处。”

    “为什么?”阮棉棉很不服气。

    虽然这办法是有些狗血,但也不至于一点用处都没有吧?

    常言道,英雄难过美人关。

    从古至今多少英雄豪杰毁在“白莲花”的手中,为何到了皇长孙这里就行不通了?

    凤凰儿笑道:“棉棉姐,这种办法只能用来对付女子,对付男子是没有用的。

    男人风流在女子看来是毛病,而他们自己却认为不风流才是不正常。

    就好比皇长孙,能让大宋皇帝对他失望的绝不会是这些风流韵事。”

    “那……”阮棉棉的嘴巴撅了起来:“你觉得该怎么做才能把皇长孙给黑了。”

    凤凰儿坦言:“要么让大宋皇帝和满朝文武,甚至是全大宋的百姓都认为他是个无能之辈;要么就让大宋皇帝看到他的不臣之心。”

    “可即便那样,大宋皇帝顶多不再考虑把位子传给他,对你们的婚约却没有任何影响。”

    “一个失去继承权的皇室子弟,皇帝绝不会让他拥有太强硬的靠山。”

    “你的意思是……”

    阮棉棉总算是明白了。

    小凤凰这是想彻底断了皇长孙的前程。

    一个处处让人失望的皇长孙,在大宋皇帝看来也就失去了价值。

    把阮大将军的嫡亲外孙女嫁给他未免太过浪费了。

    她想了想又道:“可要是大宋皇帝又把你许给其他有前程的皇子皇孙呢?

    毕竟这婚约只有小范围的人知晓,即便毁了也不会对他接下来的安排有丝毫影响。”

    凤凰儿笑道:“这当然也是有可能的,但咱们此时不宜想得太多。

    皇长孙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咱们要想黑他也不是那么容易便能做到的。

    现下最要紧的是尽快摸清楚他的底细,在大宋皇帝把婚约变成赐婚圣旨之前咱们便下手。”

    “下手”两个字,让阮棉棉有些心惊肉跳。

    她定了定心神又道:“可……万一还是来不及了呢?”

    “那便只能用上策。”

    阮棉棉苦笑:“听起来更不容易了。”

    “想要实施上策,同样需要先摸清楚皇长孙的底细,而且越详细越好。

    咱们先投其所好,成为他的合作者后再帮他达成目的。”

    “可这样一来,他自然会看出你的价值,更不会同意解除婚约了。”

    “我自有办法让他不得不同意。”

    阮棉棉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小凤凰上一世的经历绝对不仅仅是不会动那么简单。

    是什么样的事情把豆蔻年华的少女变成了一个心思缜密行事果决的女子?

    但这些事情多半会涉及她伤心的根源,真是不好开口询问。

    半晌后她才道:“小凤凰,你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想出了上中下,足见你真是不想嫁给皇长孙。

    可万一他是一个各方面都不错的人呢,错过了她你不会后悔么?”

    凤凰儿浅浅一笑:“棉棉姐,你之前不是还说过皇家的男人都是大渣男么?

    既然是渣男,错过了又有什么好遗憾的?”

    其实此时的凤凰儿尚且还没有那种想要和某一名男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想法。

    毕竟在她认识的人当中,真正能做到这一点的如同凤毛麟角。

    就算是如阮大将军这样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好男人,也没有公然反对过男人纳妾这件事。

    否则在司徒曜出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他就不该只是让他离京外任,而是直接让“阮氏”同他和离了。

    她现在的想法是,将来如果真躲不掉嫁人的命运,她就找一个人品不算太糟糕的普通男人。

    恩爱时好好过日子,万一有朝一日对方有了纳妾的想法,她便一个人带着孩子们过。

    至于那个变了心的男人,就让他抱着心爱的小妾有多远滚多远。

    阮棉棉并不知晓她的想法,只是觉得那皇长孙的成长经历似乎和其他皇室中人不太一样。

    虽然她很不愿意承认,小凤凰的外表其实也是一朵“白莲花”,而且还是顶级的那一种。

    如果她真的存了那种心思,未必不能把涉世未深的皇长孙吃得死死的。

    让皇长孙一辈子不纳妾真不一定是奢望。

    好吧,阮棉棉承认自己当初听那些爱看穿越小说的姑娘议论深情男主的时候,多少也中了一点毒。

    虽然认定了古代男人基本都是渣男,但难免还是存了一点侥幸心理。

    万一小凤凰运气好,遇上了小说里的那种深情专一的男主呢?

    凤凰儿见她眼神有些不对,嘴角一勾:“棉棉姐你想太多了。”

    其实她还有最利落最狠辣的手段没有说出来吓唬人。

第一百六十一章 渣爹现

    如果她真的存了那种心思,未必不能把涉世未深的皇长孙吃得死死的。

    让皇长孙一辈子不纳妾真不一定是奢望。

    好吧,阮棉棉承认自己当初听那些爱看穿越小说的姑娘议论深情男主的时候,多少也中了一点毒。

    虽然认定了古代男人基本都是渣男,但难免还是存了一点侥幸心理。

    万一小凤凰运气好,遇上了小说里的那种深情专一的男主呢?

    凤凰儿见她眼神有些不对,嘴角一勾:“棉棉姐你想太多了。”

    其实她还有最利落最狠辣的手段没有说出来吓唬人。

    对于一个亲手了结过自家皇祖父性命的人而言,再狠辣的手段其实也算不了什么。

    无非就是看对方把她逼迫到什么程度罢了。

    譬如说大宋皇帝。

    现下只是一纸还没有成为现实的婚约,凤凰儿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用那些非常手段。

    但谁也不好说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如果依旧只是涉及自己的终身大事,她同样会拿出耐心用那些上中下去同对方慢慢周旋。

    如果将来大宋皇帝想要对她的亲人们不利,她照样能下得了狠手。

    虽然她的小细胳膊暂时拧不过对方的粗大腿,但她能忍更能等。

    迟早她会用自己的小细胳膊折断对方的粗大腿。

    阮棉棉被她的眼神弄得心里有些发毛。

    自己方才一定是眼花了,小凤凰绝对不是白莲花。

    她是一朵带刺的玫瑰,白的。

    阮棉棉讪笑道:“我就是打个比方,万一咱们的计策全都不奏效,你最终还是做了皇长孙妃,那……”

    凤凰儿笑道:“如今皇长孙的情况咱们还一无所知,所有的计策其实都是空谈。

    不过你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万一我和他实在是太有缘分,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拆不开,我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护阮家周全。”

    其实具体怎么操作她心里也已经有了雏形,只是觉得尚不成熟的办法说出来毫无意义。

    只是让亲人们徒增烦恼罢了。

    阮棉棉咧咧嘴:“那你自己呢?”

    凤凰儿笑道:“只要阮家好好的,咱们俩就一定会平安无事。”

    “也是啊……”阮棉棉略有些心塞。

    穿越了一回,她不仅从平民百姓变成了一品夫人,说不定还会成为未来皇帝的岳母。

    不过比起那些直接穿成皇后贵妃的人,似乎还能幸运些。

    她甩了甩头,像是要把这些事情都抛到脑后。

    “小凤凰,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眼看着就快过年了,咱们商量一下怎么过啊。”

    “这个我可没有经验,全都听你安排。只是方才我听外祖父说,再过一两日封赏有功之臣的圣旨就会到汾州了。”

    “是涂征封侯的圣旨?”

    “不止,除了将军们的封赏之外,此次外祖父也会晋爵。”

    大宋立国的时候阮大将军就已经封了侯,只是二十年来所有人都习惯称呼他为大将军,很少有人想得起他也是一位侯爷。

    其实依照他为大宋立下的功劳,昌隆帝早些年就有意封他为异性王。

    只是阮大将军不愿意那么扎眼,加之朝中反对的声音不少,最终不了了之。

    又过了几年,昌隆帝有意晋他为一等公,却又因为范氏的事情也没能成。

    这一等就是十多年,阮大将军终于又立下了可以堵住所有人嘴巴的大功,昌隆帝如何还能再忍。

    阮棉棉不免有些好奇:“总不会是封王吧?”

    她不懂大宋朝的规矩,但历史上的确有好几个朝“非皇族不可封王”。

    所以她拿不准自家老爹能晋什么样的爵位。

    凤凰儿道:“圣旨还没到呢,谁知道大宋皇帝会如何封赏。”

    阮棉棉笑道:“总之这个年大将军府一定会格外热闹。”

    凤凰儿见她笑得非常开心,实在是不忍心泼冷水。

    但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按照规矩,外祖父和涂舅舅接了封赏的圣旨后,必须亲自回京谢恩。”

    阮棉棉的笑容果然瞬间就没有了:“你的意思是说,他们俩不能在汾州过年了?”

    “这倒不至于,但大年初三一过便该动身了。届时外祖父一定会让我们俩一起走的。”

    “讨厌!”阮棉棉这几个月在汾州过得实在开心,真是巴不得一辈子都不回京城。

    “的确讨厌,所以咱们不去想那些了,我给大家准备的礼物已经完工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走吧。”阮棉棉挽着她手,母女俩一起走进了内室。

    ※※※※

    大宋京城往南不足百里处,有一个名叫平安的小镇子。

    平安镇人口不过千,却是南来北往的交通要道。

    所以这里单是规模比较大的客栈就有四五家。

    其中位于平安镇正中的鸿运客栈是最大的一家,单是上等客房便足有好几十间。

    此时已是腊月中旬,天气虽然十分寒冷,但因为临近年节,鸿运客栈的生意相当火爆。

    不仅是上等客房,就连那些大通铺都住得满满当当。

    当然,只要钱出得够多,掌柜的依旧都能满足贵客们对上等客房的需求。

    就比如说这日黄昏时分,四五辆高大坚固的马车停在了鸿运客栈门口。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张口就要了两间上等客房并六间普通客房以及一间大通铺。

    掌柜的掂了掂对方塞到他手中沉甸甸的金元宝,二话不说就吩咐小二哥把客人们全都安置妥当了。

    客人们显得非常劳累,很快就各自回房歇息不提。

    其中一名大约十四五岁,样貌十分敦厚举止却非常斯文的小厮把行李安顿好之后,也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是专门伺候主家文墨的,所以地位比那些跑腿打杂的小厮高许多。

    所以那六间普通客房中的一间便归了他,而且还是一个人单住。

    他合上门正想打水洗漱,就被人捂住嘴巴拖到了床边。

    小厮正想惊呼,只听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是我。”

    “呜呜……”小厮哼了两声,并没有剧烈挣扎。

    那人松开手,噗地一声把桌上的灯吹灭了。

    小厮正是赵重熙身边的梧桐,捂住他嘴巴的人不用问也知道,正是假牛鼻子老道袁谟。

    梧桐压低声音道:“袁真人,您怎的到这里来了?”

    袁谟也低声道:“我把事情已经办妥了,见你这边迟迟没有动静,所以跟过来看看。怎么样,一切可还顺利?”

第一百六十二章 难伺候

    离开山庄几个月,梧桐觉得自己不仅长了见识,就连忍耐力都比过去强了许多。

    大宋身份比自家爷尊贵的人他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可比爷难伺候的人真是数不胜数。

    就拿眼前这个假牛鼻子老道来说,真是……

    不过同那位怪毛病贼多的司徒三爷作对比,假牛鼻子也算不错了。

    他近乎哀求道:“您别生气呀,我说还不行么。”

    袁谟顺势坐在床边,用鼻子哼了一声示意他赶紧说。

    梧桐压低声音道:“自从那日同您分别后,小的就混上了一艘去往江南的货船,十几日后便抵达了衢州。

    你是知道的,小的身上只有不足二百文钱,为了混口饭吃只能在货船上替人搬货。

    结果小的抵达衢州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比那些要饭的也强不到哪儿去。

    我依照您的吩咐在衢州通判府邸周围转悠,却一直寻不到机会。

    又过了三日才好不容易遇上了司徒三爷和他的女儿……”

    “他的女儿?”袁谟忍不住出声打断了梧桐的话。

    因为赵重熙的缘故,成国公府的情况他也顺带打听了一些。

    因为条件所限,他打听到的消息不够详实,但司徒三爷膝下只有一双儿女他还是知晓的。

    司徒箜此时还在汾州大将军府中,司徒三爷几时又多了一个女儿?

    梧桐道:“她唤司徒三爷为父亲,样貌也同他有七八分相似,不是女儿是什么?”

    袁谟暗暗嗤笑,自己竟犯傻了。

    妻子生的是女儿,其他女人生的不也是女儿么?

    像司徒三爷这样的男子,身边又怎会没有几名侍妾。

    黑暗中只听梧桐又道:“多亏了青姑娘帮忙,否则小的绝对混不到司徒三爷身边,您不知晓他有多……”

    “等等!”袁谟又一次打断了他的话:“这位青姑娘便是你说的司徒三爷的女儿?”

    “是啊,府里所有的仆从都唤她青姑娘。”

    袁谟沉吟道:“司徒家这一辈不论少爷还是姑娘,也不论嫡出庶出,名字一律都是竹字头。看来这位青姑娘的身份……”

    他这些话本是自言自语,并非是在询问梧桐。

    然而,梧桐却出乎预料地小声辩驳道:“袁真人,青姑娘是个好人,您别这样说她!”

    袁谟:“……”

    梧桐看似憨厚老实,其实并不是个容易拉拢的人。

    山庄里那么多的师兄弟,同他有几分交情的也就是自己而已。

    这位疑似“外室女”的青姑娘倒真是好本事!

    不过一个多月,她就能让梧桐是这样的态度。

    他冷笑道:“梧桐,早先本真人就对你说过,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把眼睛擦亮,不要轻易被人蒙蔽。

    这位青姑娘同你素昧平生,将来也不会有任何交集,做好你该做的事儿,其他……”

    梧桐有些不服气:“那位司徒六姑娘同情爷受了伤,收留他做了一名小厮,您那个时候还夸她是个心善的好姑娘。

    如今青姑娘也是因为同情我,所以才让司徒三爷收留我的,怎的就夸不得了?”

    虽然房间里十分黑暗,袁谟还是精准地敲了他的脑门儿上一下:“本真人懒得同你这傻小子说这些!”

    倒不是他对外室女有偏见,但那样身份的女孩子,心思绝对不会单纯。

    想要哄骗梧桐这样的傻小子,估计两成本事都不需要。

    梧桐捂着脑袋:“不说就不说!只是司徒三爷这人真是太难伺候了。为了如今这个伺候文墨的差事,小的简直把这十年来积攒的一点墨水都吐光了。”

    袁谟道:“百年世家的人多半都矫情,司徒三爷又是个才子,难伺候也是应该的。

    当初本真人也劝过你,是你非说要去陪伴你家爷,如今也算是心想事成,又何须抱怨?”

    “小的没抱怨,只是……”

    梧桐决定还是不同假牛鼻子说这些了,他往袁谟身边又靠近了些:“袁真人,您方才说事情已经办妥,那柳飘絮人呢?”

    “送回京城了,我在柳条巷买了一座小宅子,暂时把她安置在那里。”

    “那……”

    他本想再详细问一问袁谟替柳飘絮赎身,以及安置她的详细经过,客房的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

    “梧桐,三爷那边正找你呢,你赶紧过去一趟。”

    袁谟拍拍他的肩膀:“快去吧,回京之后我再寻机会同你联络。”

    “那小的就走了,您自己小心些。”

    梧桐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外裳,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卢氏对阮棉棉说过,司徒曜是一名地道的大燕勋贵子弟。

    这话说得一点也不夸张。

    司徒曜的习性就连普通的大燕勋贵都及不上。

    他的生活实在太精致,挑剔得令人发指。

    衣食住行,每一样都是精挑细选。

    文房四宝也是非极品不用。

    写字的纸一般都用仿澄心堂的纸,那真是肤卵如膜,坚洁如玉,细薄光润。

    实在寻不着的时候,至少也得是碧云、春树、龙凤、团花、金花。

    即便是这几样,那也得由下人们一张张挑选,力求毫无瑕疵。

    用墨也极为讲究,从墨色亮度到气味都挑剔之极。

    小厮们研好的墨,浓淡哪怕有一点点不合适,也会被他立刻察觉,然后立刻吩咐重新来过。

    梧桐之所以短时间内就能受到重用,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就是他研的墨浓淡最合司徒曜的心意。

    另外一小部分的原因嘛……

    “梧桐,再把你前儿那首诗作再给爷吟一遍。”

    俊若谪仙的司徒三爷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不似凡人。

    要不是早已经熟知了他那最爱瞎折腾的脾性,梧桐觉得自己没准儿真会把他当神仙。

    长得好的人他见过不少,远的不说,他家爷就是万中挑一的好相貌。

    但比起这位司徒三爷,其他人似乎都少了一种……呃,他也形容不出来的味道。

    可惜他太爱瞎折腾,太喜欢折磨人了。

    为了能顺利留在司徒三爷身边伺候,他不得已才吟了几首诗。

    凭借司徒三爷那颗聪明无匹的脑袋,这么几首短小的诗定然早已经倒背如流。

    可他大晚上不睡觉,偏要把自己唤来背诗。

    梧桐懊恼不已。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他绝对不把欧阳先生的诗作拿出来卖弄。

    万一被欧阳先生知晓……

第一百六十三章 大才子

    梧桐心里别扭极了。

    剽窃别人的诗作等同于偷盗,甚至比小偷小摸更加让人不耻。

    当然,他可以告诉司徒三爷,这些诗并非他自己所作,而是偶尔从书中看到的。

    可这样现成的借口他还真是不敢说。

    司徒三爷自幼博览群书,阅读量岂止一名小厮的十倍百倍。

    他都没有读过的诗作,自己一个连饭都快要吃不上都小厮却读过,这谎言真是说不出口。

    而且他要真那样编了,司徒三爷定然会问他是哪一本书。

    他总不能说不记得了吧?

    记不得书名却把里面这许多的诗作一字不漏地记下,这话三岁小孩子都不会相信。

    为了避免这些不必要的麻烦,还不如索性就说是自己作的。

    当然,司徒三爷最好是什么都不问,就像上一次那样……

    梧桐不敢拒绝司徒曜的要求,又把那几首诗认真吟诵了一遍。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是自己想多了。

    司徒曜的确是没有询问这几首诗是谁作的,但也没有夸赞半句。

    他只是吩咐梧桐替他研了一池墨,提笔在纸上把这几首诗录了下来。

    梧桐心里敲起了小鼓,这是啥意思?

    不过司徒三爷的字和他的人一样,漂亮得像是带了仙气。

    他长了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亲眼见过谁把字写成这个样子的。

    真是笔走龙蛇,潇洒飘逸,能亲眼看一次都是福气。

    司徒曜把湖笔往笔洗里一扔:“梧桐,明儿一早你就把爷装诗集的那几口箱子找出来。”

    “啊?”梧桐完全不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平安镇离京城不足百里,明日一早起床便出发,最多五六个时辰也就抵达京城了。

    可司徒三爷……

    以他那个一看书就可以一整日不吃不喝的性子,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动身?

    难道他忘了自己还要回京述职,万一耽搁了时间,圣上不撸了他的官职才怪!

    还有好几年未曾见面的父母兄弟,难道他就不着急着去同他们团聚么?

    真是怪人,怪癖!

    司徒曜抬眼看着傻愣愣的小厮:“怎么了,爷的话没有听清楚?”

    梧桐醒过神来,嗫嚅道:“听清楚了,只是……”

    “不明白爷的用意?”

    “是……”

    司徒曜看着写满字的纸张,浅笑道:“梧桐,以你的年纪和阅历,这样的诗作也算不错了。但照着这个方向发展,你永远也别想在诗词上有所建树。”

    梧桐:“……”

    他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想要在诗词上有所建树了?

    而且……

    小厮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愤怒。

    欧阳先生是圣上替爷挑的老师。

    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自己虽然说不清楚,但只要看一看他的那些弟子就能瞧出些端倪。

    爷的师兄弟一共十几个,每个人擅长的东西都不一样。

    除了一起念书外,欧阳先生这些年根据每一名弟子的特点因材施教,教出了一群各有特色的少年俊才。

    如果他自己不是才华高绝,拿什么去教弟子们?

    司徒曜不过是个六品通判,无非就是人长得好一点,字写得好一点,琴弹得好一点。

    他凭什么对欧阳先生的诗作指指点点?!

    除了这些华而不实的本事,他还会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话,他就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司徒曜并没有看梧桐,继续道:“想来你从前伺候的主子是个常年研究律法的人,所以他的思维方式太过一板一眼,甚至连你都受了不小都影响。

    这样的诗作格律平仄都没有问题,但却少了才情。

    不管是诗词还是音律,才情是最不能缺少的东西。

    作诗缺乏才情,就好比做菜不放盐,吃不死人,但却无人想吃第二回……”

    巴拉巴拉,司徒曜越说越来劲儿。

    像是恨不能把这几十年在诗词上的心得一股脑儿塞进梧桐的脑袋中。

    身边的小厮却早已目瞪口呆。

    从此以后他再不敢小看司徒三爷了。

    这位爷绝对不是什么华而不实的绣花枕头。

    纵然他不像欧阳先生那样博学,但却真的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大才子。

    别的不说,单是这份眼光就让人不得不服。

    欧阳先生几十年来一直都在尽心研究历朝历代的律法,为的就是大宋将来能有一部完善的律法。

    司徒三爷真是神了!

    司徒曜转头看了看尚在呆愣中的小厮,轻笑道:“所以爷才让你明日一早把那些装诗集的箱子寻来。

    根据你的底子,爷替你寻几本适合的诗集,你拿下去用心研读,之后爷再出些题目与你,不出半年你一定会大有进展的。

    你总不能一辈子都做一名小厮,如果能在诗词上走出一条自己的路,此生也算是无憾了。”

    梧桐:“……”

    他这辈子最大的理想就是给爷做一辈子的小厮!

    他对狗屁的诗词根本不感兴趣!

    袁真人的话说得好,他梧桐这辈子至少也能做一名王府大总管,荣华富贵也是妥妥的!

    他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才不要整日去摆弄那些酸诗!

    可惜这些话他一个字也不能说。

    但要让他违心地应承司徒曜的话,他……

    正在为难时,梧桐心目中的“大好人”来了。

    一道稍显稚嫩的温婉女声在主仆二人的耳畔响起:“父亲,您怎的还没有休息?”

    梧桐松了口气,赶紧走过去行礼:“小的见过青姑娘。”

    青姑娘的笑容和声音一样温婉,甚至还带着一丝羞涩:“梧桐,你怎的也没有休息?”

    梧桐笑道:“三爷想写点东西,小的伺候笔墨。”

    司徒曜放下手中的纸张,站起身抖了抖锦袍下摆:“青青,你怎的也没有睡?”

    青姑娘福了福身:“我见父亲房间里还亮着灯,估摸着您是晚饭用得不合口有些饿了,所以亲自去厨房里下了一碗面,父亲吃过后便赶紧休息吧。”

    司徒曜眼中划过一丝无奈。

    对这个几乎可以说是天上掉下来的女儿,他努力适应了十几年,却依旧适应不了。

    但不可否认,这是个极聪明极懂事的孩子。

    她清楚自己的这份“不适应”,所以一直都在毫不懈怠地努力做一个好女儿。

    可他除了替她准备一份价值不菲的嫁妆之外,什么都给不了她。

第一百六十四章 吕青青

    青青像是浑然没有看见父亲的神态一般,自顾着把手里的食盒朝梧桐递了过去。

    司徒曜只觉得头痛极了。

    今日的晚饭的确是不怎么样,他一共也没吃几口。

    但他向来注重养生,除非官场应酬抹不开面子,戌时一过他从不进食。

    青青和他在一起生活已经六年,对他的习惯可谓了如指掌。

    聪明人做出明知故犯的傻事,定然是有所求。

    为人父者,儿女们的要求只要不是无理取闹,并且没有超出自己的能力范畴,都是不应该拒绝的。

    可青青的要求……无非还是同那些陈年旧事有关,让他怎么应承?

    司徒曜暗暗叹了口气,吩咐立在一旁的小厮:“梧桐,爷今日胃口不佳,你把这面带回去吃了吧。”

    梧桐的手还没有来得及碰到食盒,听了这话后直接僵在了半空中。

    女儿的一片孝心连看都不看一眼就赏给小厮,司徒三爷是不是太过分了?

    完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青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把食盒塞进了梧桐手中。

    梧桐的手紧了紧,闷声道:“小的谢三爷和青姑娘赏。”

    司徒曜摆摆手:“时辰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是,小的告退。”梧桐行过礼后退出了客房。

    “青青,有话坐下说吧。”司徒曜忍着头痛坐在了太师椅上。

    青青并没有依言立刻坐下,而是给他到了一杯茶:“父亲还是先喝杯茶吧。”

    司徒曜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他戌时之后不进食,晚间也从不饮茶,这孩子今日真是……

    他捏了捏眉心道:“青青,我是你的父亲。许多事情我未必有能力做到,但听一听总是无碍的。”

    青青把茶盏放在了案几上,侧身坐在了另一把太师椅上。

    司徒曜凝视着同自己有七八分相像的小姑娘,心里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同自己年少时几乎一模一样的小姑娘——他的箜儿。

    三个月前收到父亲的来信,得知箜儿愿意开口说话了。

    他甚至没有顾及下人们也在场,立时便痛哭流涕。

    自小伶牙俐齿的宝贝女儿,因为她父亲犯下的大错而再也不肯开口说话,成为了别人口中的“小哑巴”。

    这件事情像是一把插在心口的利刃,六年来没有哪一日不让他鲜血淋漓。

    虽然他尚不清楚箜儿愿意重新开口说话的原因,但这件事情本身已经足够让他感激一辈子。

    他心里很清楚,箜儿和青青这辈子是绝不可能和睦共处的。

    所以青青想要认祖归宗冠上司徒这个姓氏,且不说父母亲和阮氏会不会同意,单是他就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允。

    说他自私也好,功利也罢,如果这辈子必须要对不起其中的一个女儿,那只能是青青。

    响鼓不用重锤敲,像青青这般聪明的女孩子,又怎会不清楚父亲此时在想什么。

    她在心里冷嗤了一声,自己怎么会有一个这般窝囊的父亲!

    真是空长了一副绝佳的皮囊和一颗聪明的脑袋!

    自己这辈子如果事事都指着他,还敢有什么奢望?!

    当然,目前她还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手里还没有足够的资本,只能选择隐忍。

    她低下头道:“父亲,回京之后我想住进枣花巷的宅子中。”

    司徒曜一愣。

    自己方才竟是误会了么?

    这孩子并非想要入成国公府,而是想要……

    青青苦笑道:“您没猜错,我就是想娘了。”

    “青青……”司徒曜心里满是愧疚,清越的嗓音多了一丝暗哑。

    青青急切道:“父亲三年前回京述职,女儿因为生病没能随行,所以……

    我六年没有见到娘和……了,您就成全女儿吧。

    我保证绝不会去打扰父亲一家人的生活,只要您有空闲时到枣花巷看看我就行了。”

    司徒曜并不想为难青青,可他清楚在这件事情上绝不能心软。

    他是不打算让她认祖归宗,但不代表他就彻底放弃了这个女儿。

    该尽的责任他不会推脱,有空闲的时候自然也会去探望她。

    但前提条件是她不能住在枣花巷。

    开什么玩笑!

    六年前好容易才同吕氏彻底了断清楚,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怎会愿意再去招惹那女人。

    一旦被那女人缠上,他同阮氏之间就再也没有了和解的希望。

    一双儿女肯定不会再给他机会,还有岳父大人那一对比蒲扇还大的手掌,他可承受不起。

    他冷声道:“为父知晓你想你娘了,可这件事情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回京之后我会让人给你另行置办一所宅院,保证不比咱们在衢州的宅子差。

    安顿下来之后你随时都可以去枣花巷探望你娘,我绝不阻拦。”

    青青真是被气坏了。

    司徒曜既然这般嫌弃娘,急于同娘撇清干系,为何当年还要做出那样令人不齿的事情?

    亏得娘同他还有青梅竹马之谊,他竟是一点情面都不留。

    无非还是怕了,怂了。

    谁让那阮氏有一个位高权重的大将军爹呢,而自己的外祖父却是犯官,是罪臣。

    所以男人的甜言蜜语是最不能相信的。

    娘这辈子就吃亏在心太软又痴情,总被这些臭男人牵着鼻子走。

    她绝对不要走娘的老路,永远也不会相信任何一个男人,包括亲生父亲!

    她抹了抹其实并不存在的眼泪:“父亲不让我认祖归宗也就罢了,毕竟谁也得罪不起夫人。

    可父亲忘了,我的名字是吕青青,同司徒家没有任何关系。

    你要是嫌弃我是个拖累,那从今往后我就同您断绝一切来往,绝不给您添半点麻烦。

    但枣花胡同我是一定会住进去的,我舍不得娘。”

    司徒曜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外加行事不够果决。

    他从不忍心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殊不知这般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其实才是最伤人的。

    他被青青这一番决绝的话弄得尴尬不已。

    越听越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账。

    对不起妻子儿女,对不起吕氏,对不起父母,甚至对不起世上所有的人。

    他紧了紧掩藏在宽大袖子下的左手,好半天才道:“为父不是嫌弃你,是怕耽误了你娘。”

    从前已经误了一次,绝不能再继续误下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鄙视

    她抹了抹其实并不存在的眼泪:“父亲不让我认祖归宗也就罢了,毕竟谁也得罪不起夫人。

    可父亲忘了,我的名字是吕青青,同司徒家没有任何关系。

    您要是嫌弃我是个拖累,那从今往后我就同您断绝一切来往,绝不给您添半点麻烦。

    但枣花胡同我是一定会住进去的,我舍不得娘。”

    司徒曜的确是个聪明绝顶的人,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心软外加行事不够果决。

    他从不忍心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殊不知这般犹豫不决摇摆不定,其实才是最伤人的。

    他被青青这一番决绝的话弄得尴尬不已。

    越听越觉得自己就是个混账。

    对不起妻子儿女,对不起吕氏,对不起父母,甚至对不起世上所有的人。

    他紧了紧掩藏在宽大袖子下的左手,好半天才道:“为父不是嫌弃你,是怕耽误了你娘。”

    从前已经误了一次,绝不能再继续误下去。

    司徒曜并不是在哄骗吕青青。

    他不想再同吕氏纠缠,一方面是不想毁掉自己一家,另一方面也是不想毁掉吕氏。

    所以那一年他离京外任时才把年仅六岁的吕青青一并带走。

    其实就是觉得吕氏那时年纪还不算大,没有了青青这个小拖油瓶,凭着她的容貌和才情,怎么也能寻到一条不错的出路。

    没曾想那女人也是个死脑筋,六年来她就这么守着枣花巷那所小宅子,半点想要另寻出路的打算都没有。

    不是他自作多情,这不就是一直在等着他的意思么?

    可他真是从来也没打算要她等!

    他已经莫名其妙多了一个女儿,因此弄得自己险些家破人亡。

    吕氏是嫌自己还不够惨,非要自己这条命才肯罢休么?!

    吕青青的情绪似是有些低落:“娘今年已经三十了,您觉得她还没有被耽误么?”

    司徒曜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这么说你回京之后是非要和你娘住一起了?”

    吕青青点头:“是。”

    “那便随你吧,回京之后为父依旧会让人给你置办一所宅子,权当是给你添置嫁妆。

    这些年苏白和云娑一直把你当亲生女儿,今后你的事情为父会交给她们二人打理,有事只管去寻她们。”

    “多谢父亲。”吕青青嘴角露出一丝讥笑。

    她的父亲是个心思单纯的窝囊废不假,但他的想法有时却也很难琢磨。

    譬如说对待女人。

    说他花心风流吧,这几年在衢州做通判,上司同僚甚至是下属,他们都没少给他送美人,他却一个都没有留下。

    说他专情吧,明明已经有了妻子,他身边依旧有苏白和云娑这两名通房,而且当初还和娘扯上了关系。甚至还有了自己。

    最可笑的是,苏白和云娑虽然相貌不俗,却都并非妙龄。

    她们自小就在司徒曜身边伺候,年纪甚至比娘还大。

    司徒曜这些年虽然也不见得有多宠爱她们,但对二人还是颇为信任的。

    甚至于银钱往来都丝毫不避讳。

    这一点是她们母女最不甘心的。

    阮氏既然容得下苏白和云娑,就说明她并不介意丈夫身边有别的女人。

    既然都不介意了,两个和三个又有什么区别?

    凭什么司徒曜就容不下她娘?

    好歹娘从前也是真正的大家闺秀,还给她生了一个女儿,比苏白和云娑这两个出身卑贱且无儿无女的通房强多了!

    吕青青暗暗咬了咬牙。

    苏白和云娑这些年把自己当亲生女儿?

    司徒曜究竟是眼瞎了还是心瞎了?

    那两个贱婢向来都是人前一套背后一套,所有的一切不过都是做给司徒曜看的。

    要不是自己足够机警,这些年不知道要吃多少暗亏。

    司徒曜方才居然说要把自己的事情全交给她们打理。

    也就是说今后自己的花销以及将来的嫁妆,一切都得经过那两个贱婢的手。

    那两个全是雁过拔毛的性子,轮到自己手里估计骨头渣渣都不剩了!

    简直太过分了!

    可父亲脸上明显的不耐烦告诉她,这种时候绝不能再同他对着来。

    所以只能表示感谢。

    见她这般顺服,司徒曜的情绪总算好了许多。

    他温声道:“国公爷已经替为父上下打点妥当,此次回京便可以去吏部任职。

    吏部虽然是个所有人挤破头都想进的衙门,但真要在里面混出个名堂却十分不易。

    从前为父在衢州,只需要看知府一个人的脸色。如今回到京城又进了吏部,再不可能像从前一样有那许多的空闲。

    所以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吕青青越发鄙视眼前的男人了。

    成国公明明就是她的亲祖父,他偏要说什么国公爷,明摆着就是在防着自己。

    她好歹也是在京城长到六岁的人,岂会不知道这里贵人多如牛毛,还需要他刻意提醒?

    还有,司徒恽是什么货色谁不知晓?

    一个燕国叛臣而已,投敌之后能继续保有从前的爵位便已经是圣上开恩。

    在大宋朝堂上他能有多少话语权?

    司徒曜能在吏部寻得一份好差事,明摆着就是阮大将军发了话,人家才不得不给个面子照拂他一二。

    司徒曜以为自己要去做吏部尚书?说什么不得空闲,明摆着就是怕她们母女二人去纠缠他才寻的借口。

    让她好好照顾自己是假,别去麻烦他才是真!

    她忍着气道:“女儿知晓了,父亲也要多注意身体。”

    司徒曜笑道:“明日咱们便要回京了,这段日子为父会有许多应酬,你去你娘那边也好,起码能在一起过个年。”

    吕青青快要懒得吱声了。

    她淡淡道:“那夫人和六姑娘什么时候能回京?”

    司徒曜道:“听国公爷说阮大将军要晋爵了,所以年后必须回京谢恩,大约初四就会离开汾州。

    夫人和箜儿已经离京好几个月了,想来一定会随着阮大将军回京。”

    吕青青见他提起阮氏和司徒箜,脸上立刻就多了几分喜色,心里更是不耐。

    几年不见面,司徒曜是不是把阮氏的脾气给忘了?

    那女人是个直脾气,真正的爱憎分明。

    喜欢的时候恨不能把心都掏给你,厌恶的时候巴不得一辈子都不见面。

    司徒曜想要挽回她的心,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14/ 第一时间欣赏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作者:云月颜所写的《引凰为后》为转载作品,引凰为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引凰为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引凰为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引凰为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引凰为后介绍:
新书《莫言凉》欢迎围观,求收藏求推荐~
前世她是身份最尊贵的女子,却有着世间最悲惨的命运。
今生成为国公府嫡女司徒箜,她以为自己拥有了曾经无比渴望的一切——爹、娘、健康。
然而,这爹似乎有些渣?这娘似乎有些怪?还附带一个时刻准备报复他们一家的……未婚夫?
这是一个穿越母女VS重生翁婿的故事。
这是一个别扭姑娘二货娘,神秘女婿蠢萌爹,四个曾经被命运无情抛弃的人在乱世中求生存,最终幸福圆满的故事。引凰为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引凰为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引凰为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