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心机帝(下)
帝王心机?
阮棉棉暗道,渣男这话说得实在。
当皇帝的人未必最聪明,却从不会缺乏心机。
而当今圣上……
能够领导众人建立一个新国家的人,怎么可能不心机深沉。
可这心机帝究竟想要干什么?!
她一刻也不敢忘记,自家的宝贝女儿同大宋皇帝的嫡长孙是有婚约的。
就连自己的一品襄国夫人,一多半也是托那婚约的福。
显然大宋皇帝是觉得未来长孙媳的父亲官职太低,所以才替他们抬了抬身份。
既如此,他何不借着此次渣男立了功的机会封赏他一个最合适的职位?
偏要绕那么大一个弯子!
看似是三选一,其实就是在变相考察司徒曜。
看他是不是个只贪图眼前利益,不愿意努力奋斗的人。
可试探归试探,从七品实在太低了!
如果婚事能成,小凤凰及笄之后便可以出嫁,距离现在只有两年的时间。
就算渣男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在短短的两年时间里爬上一个像样的位置。
阮棉棉叹了一口气。
说起来渣男还不知道那婚约呢!
以他对小凤凰的疼爱,知道了那婚约还不得气死!
司徒曜哪里知道妻子在想什么,他伸手拈起一块排骨用力咬了一口,唇齿之间瞬间溢满了酸酸甜甜的味道。
“夫人,大宋一共只有六名监察御史,这个位置品级低权力大,圣上让我担任其中之一必有深意。”
阮棉棉道:“什么深意?”
司徒曜又咬了一口排骨,在心里把大宋皇帝和皇长孙狠狠骂了一遍。
狗屁的深意!
婚约的事情暂时是不能让阮氏知道的。
以她对箜儿的疼爱,一旦知晓那婚约还不得急红眼。
更重要的是,皇长孙那厮现在还陪在女儿身边呢!
一旦妻子和箜儿知晓了阿福便是皇长孙,还不定用什么手段对付他。
对付他也就罢了,万一母女俩知晓自己替皇长孙遮掩了这么久,会饶了自己才怪!
届时他怎么解释?
难道还能把自己和皇长孙都是重活一世的事情告诉她们?
别可笑了!
夫妻二人其实是两个明白人,此刻却不得不装作什么都不知晓的样子。
阮棉棉决定不去想这些破事。
“三爷,不管你选择什么样的官职,总是要进宫谢恩的。”
司徒曜把嘴里排骨咽下:“我对吴公公说明日一早便去谢恩。”
阮棉棉道:“那你去准备一下吧,我有些乏了,先回房去躺一躺。”
这便是很明显的逐客。
司徒曜暗叹了一声,自己的努力又白费了。
他耷拉着脑袋走出了房间。
阮棉棉说是想要躺一躺,其实她一点睡意都没有。
英子见她在床上翻来覆去便笑道:“二姑奶奶,自从六姑娘离了京城,您还从没有出府逛过呢。”
阮棉棉道:“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
英子:“……”
阮棉棉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脸:“就算有你们陪着,也总不及邀约三五好友在一起,不管在哪儿都是有意思的。
可惜……”
她笑着摇了摇头,松开了手。
“二姑奶奶在可惜什么?”
“可惜我嫁到成国公府都十几年了,在京中却没有结交到半个好友。”
“二姑奶奶,昨儿广元长公主不是给您下帖子,邀你去她们府上做客了么?”
“嗯,去把帖子再拿来我瞧瞧。”
英子很快就把帖子取来,递给了阮棉棉。
不久前的国宴上,阮棉棉是见过广元长公主的。
两人都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
加之慕悦儿在旁边叽叽喳喳,她们也算是有了一点交情。
可贵妇们之间的交往不同于贵女们。
一是没有太多的时间相处。
二是大家都心思都不再单纯,交往中不可避免就会牵扯到利益。
所以阮棉棉穿到大宋之后,一直都没打算同这里的贵妇们结交。
这位广元长公主却是个例外。
她今年已经四十出头,比阮棉棉足足大了十多岁。
容貌也不算顶出众,比起美大叔皇帝逊色不少。
可就算是年华不在、美貌不显的广元长公主,也有一种旁人无法企及的气质和风姿。
而且,她和阮棉棉之间没有利益纠葛,让阮棉棉觉得很放松,很舒服。
更何况还有慕悦儿。
一想起那个玉雪可爱的大脑袋女娃娃,阮棉棉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帖子是昨日送来的,邀请她明日去长公主府做客。
阮棉棉吩咐丫鬟们替她准备一身外出做客穿的衣裳,又吩咐刘大家的准备了几样独特的小吃食,这才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第二日用过早饭,装扮一新的阮棉棉和司徒曜前后脚离开了国公府。
不到半个时辰,她的马车已经停在了长公主府门口。
来到二门处,阮棉棉就见到了候在那里多时的慕悦儿。
“阮姨——”慕悦儿一脑袋扎进她怀里,亲热得不行。
阮棉棉笑道:“今天悦儿起得可真早。”
慕悦儿抬起小圆脸道:“姐姐们都不在京城,大脑袋整日盯着我读书写字,我都快憋死了。
好容易今日借着阮姨的光才能松快松快,才不要睡懒觉呢!”
听她提起“大脑袋”,阮棉棉道:“今日怎的不见你那个小老师袁谟?”
慕悦儿挽着她的胳膊边走边道:“他昨日向我娘告了假,说是有些事情要离京几日。”
阮棉棉噗哧笑道:“他走了你岂不是可以天天松快了?”
慕悦儿嘟着小嘴道:“才没有那么便宜呢!大脑袋在的时候,我每日只需完成他布置的功课。
他一走,我娘就把嬷嬷们派到我身边教规矩,更是累死人。”
阮棉棉揽着她的小肩膀,不由得想起了上一世她教过的那些学生。
不管哪个时代,父母对子女的期盼都是一样的,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只可怜了这些孩子。
她柔声道:“等阮姨寻个合适的时机,一定好生劝一劝长公主。”
慕悦儿圆眼睛亮了亮:“阮姨的意思是要把我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么?”
一旁的彩雀等人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
小郡主这话说的……
阮棉棉嘴角剧烈抽搐:“小丫头,有些话心里知道就好,说出来多不好意思啊。”
第一百八十三章 百家求
一盏茶的工夫后,阮棉棉和慕悦儿一起到了广元长公主跟前。
行礼问安后,阮棉棉在下首入座,慕悦儿却早已经挤到长公主身边。
广元长公主无奈地摩挲着女儿的后背:“让夫人见笑了。”
阮棉棉道:“哪里,郡主这么可爱,别说殿下,谁看了都喜欢。”
慕悦儿年纪虽小,广元长公主却很相信她看人的眼光。
尤其是能得她真心喜欢的人,一般来说都是很值得相交的。
加之阮棉棉本就性情爽利,行动间一派磊落大方,顿觉很是对自己的胃口。
她笑道:“我痴长夫人几岁,本有心像那些寻常妇人一般与你认个姊妹,却又不好乱了辈分。
要知道皇兄同令尊乃是布衣之交,当年也是论过兄弟的。
就连我当初去你们家时,都还叫过你母亲嫂子呢。”
阮棉棉正想客气几句,就听慕悦儿嘟着小嘴道:“我才不管呢,阮姨就是阮姨,姐姐们就是姐姐们。”
广元长公主在她脑门儿上轻戳了一下:“看来娘还得再去寻几个教养嬷嬷!”
慕悦儿一听“教养嬷嬷”这四个字,大脑袋顿时耷拉下来,不再言语了。
阮棉棉见她可怜,笑着劝道:“悦儿还小呢,殿下莫要吓着她。”
广元长公主叹道:“我也不指着她这辈子能有什么大出息,只盼着能扭一扭她这性子。
女孩子终究是要出门子的,谁能像亲娘一样事事容着她。”
“娘——”慕悦儿不乐意了:“人家才十一岁,离出嫁还早着呢!”
阮棉棉不免暗自感叹了一番。
以她一个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十一岁就考虑出嫁的事情,完全就是瞎扯淡。
可抛开这些不提,长公主方才的话确是用心良苦。
慕悦儿的确可爱,可谁又能可爱一辈子呢?
终究都是要长大的。
别说她将来的公婆,就算是丈夫也不会像亲娘一样事事包容。
想罢她笑道:“悦儿,阮姨今日特意吩咐红翡她娘做了几样新奇的点心,你要不要尝一尝?”
慕悦儿偷偷看了长公主一眼,愣是没敢应声。
长公主终究是疼爱女儿,笑道:“你也别在这儿拘着了,自个儿下去玩儿吧,让娘和你阮姨好好说说话。”
慕悦儿扭了扭小手,她的确是不喜欢在这里拘着,可她也好想听娘和阮姨说话。
万一她们要谈论的是箜姐姐的婚事儿呢?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小屁屁:“你不是早就想吃甜点心?今儿娘就当看不见,别辜负了你阮姨的一片心意。”
“嗯!”慕悦儿终于露出了笑容,:“娘、阮姨,我去了呀!”
阮棉棉笑道:“去尝尝喜欢哪一种,过几日阮姨再让人给你做。”
慕悦儿给两人行了个礼,招呼着彩雀等人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望着女儿圆滚滚的小身影,长公主叹道:“夫人,不,我还是叫你的闺名棉棉吧,这名字还是我皇嫂给你取的呢。”
阮棉棉心道,虎老娘果然没有骗自己,元后同“阮棉棉”的缘分果然是从那时便开始了。
以至于到了如今还纠缠不清。
长公主道:“棉棉,咱们从前虽然并无来往,但私底下却被那起子人硬是扯在一起,也算是缘分了。”
阮棉棉被她的话逗笑了:“殿下指的是那母老虎母夜叉?”
“你竟不在意?”
“嘴长在别人身上,在意又能如何。”
长公主笑道:“果然不坠大将军的名头,怪道你能把箜儿养得这么好。”
“殿下说得我都有些无地自容了,箜儿的确是懂事乖巧,却真不是我能教得出来的。”
“棉棉莫要自谦,只是闺女养得太好,难免就会招人惦记。”
阮棉棉眉头一挑。
长公主这话是几个意思?
莫非她今日请自己过府,目的竟是为了替人说媒?
长公主见她神情有些紧张,温声道:“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总归还是好事,仔细挑一挑总能寻到合适的。”
阮棉棉道:“我之前就想着您这般着急请我过来,定然有个缘故,没想到会是这个。”
“我也不瞒着你,就凭着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这个身份,惦记箜儿的人就不会少。
更何况她还拥有那般出色的品貌,就更招人了。
也就是从前箜儿年纪小,你又不爱带她出来走动,所以才一直没有引起旁人注意。
那一日国宴,你都不知道有多少只眼睛看着她。”
阮棉棉想了想道:“盯着箜儿的人自然不少,但能劳动殿下来做说客的人,整个大宋也寻不出几个。
您不妨直接告诉我,是姓韩的还是姓罗的?”
长公主又被他逗笑了。
“前儿我进宫去探望皇兄,结果皇兄却因为公务繁忙没能同我说上几句话,却被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弄得头痛。”
“以殿下的聪慧,应该不至于真的应承她们中的一个吧?”
长公主咯咯笑道:“自是不会,就凭老二和老三那两个混小子,如何配得上箜儿。”
“那……”阮棉棉有些看不懂她了,
长公主敛住笑容道:“我其实是想替一个人求娶你们家箜儿,又怕你们母女不愿意。”
阮棉棉快哭了。
大宋适龄的男孩子何止千万,能让长公主这么上心的,除了自己那个“准女婿”之外还能有谁?
可这事儿她又能怎么办?
小凤凰那里还计划着把着婚约给毁掉呢!
长公主道:“棉棉也是个聪明人,既然已经猜出来那人的身份,不妨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殿下,你也知道箜儿的性情了,看似柔弱其实主意大得很。
也不怕被你笑话,我这个当娘的人根本没有那个本事管得了她。
还有他父亲,您是没见到他有多宠女儿。
更何况嫁入皇家虽然风光无限,可有几个人最终能得到幸福的?
殿下您是一番美意,可这件事儿真是不成。”
长公主为难道:“棉棉,你再好好考虑一下,那可是元后的嫡亲长孙,咱们就算看在她的面子上,也该帮扶孩子一把。”
阮棉棉道:“元后娘娘也算有恩于我,如果我有什么地方可以帮忙,我们一家人一定尽力。
可我也不能因为这个就把唯一的女儿拿去报恩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论元后(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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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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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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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说实话,阮棉棉对元后很感兴趣。
去年在汾州,阮大将军夫妇同她说过一些元后的事情,但也只说了同自家有瓜葛的那一部分。
可元后这么一个富有传奇色彩的女人,岂是那几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不光是元后,还有她身后的左氏一族,他们身上发生的事情,也一样值得人去探究。
阮棉棉早就想找个积年的老人家询问一番,却一直没有机会,没想到广元长公主却把机会送到了她面前。
第一百八十五章 论元后(下)
一对夫妻从相敬如宾到形同陌路,自然是有原因的。
但昌隆帝和元后并非普通的夫妻,两人皆是野心勃勃雄才伟略的人物。
而广元长公主虽比寻常的贵妇多了几分刚骨和头脑,依旧理解不了他们的所思所想,更看不懂他们的所作所为。
她苦笑道:“或许是我太傻了,虽然同兄嫂时有来往,却始终弄不清楚他们夫妻俩究竟怎么了。
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大宋,到了最后却……”
阮棉棉很能理解广元长公主。
因为对方和她一样,也是那种没有什么“远大理想”的女人。
人生短短几十年,能做成几件有意义的事情,不让韶光虚度便已经满足。
就算不甘于在内宅中困一辈子,也绝不会去想,更不会去做那些争夺江山开创霸业的所谓“大事”。
她温言劝道:“人所处的高度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自然也不一样。
殿下弄不懂圣上与元后疏离的原因,并非您有多笨多傻,只不过是您同他们所追求的东西不同罢了。”
广元长公主叹道:“这十几年来,同样的问题我问过许多人,唯有你的话让我听了之后心里能敞亮些。
棉棉,你我年纪相差那么多,没想到竟这般投缘。”
阮棉棉笑道:“人与人相交,本就和身份年龄没有太大的关系。
我嫁入司徒家十几年,虽然同京中贵妇来往不多,但接触过的也不在少数,却没有谁能让我说这么多的心里话。
可见真是应了那句话——白发如新倾盖如故。”
广元长公主笑道:“今日是我唐突了,箜儿是你的心头肉,自是要亲自替她挑选如意郎君,如何舍得让她搅入皇室这个泥潭中。”
阮棉棉道:“殿下言重了,只是我依旧有一事不明。
您说自己看不懂帝后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也就是说您并未弄懂他们之间孰对孰错。
万一错的人并非圣上,那您岂不是……”
长公主道:“就算当初错的人是元后,她也已经走了十几年,甚至没能等到见皇长孙一面。
而这十几年中,皇兄的帝位越来越稳固,大宋也日益强盛。
他的身边不仅有了新的皇后,还有了贤妃、德妃,以及那阖宫的美人儿。
有些时候我看着那些女人,甚至会忍不住怀疑,元后这个人以及从前那些时光真的都存在过么?”
“所以殿下想要帮扶皇长孙一把?”
“自从那年太子殿下遭皇兄贬谪,皇长孙也被送走之后,元后一脉在京中的影响力也越来越小。
我实在是不忍心……
大宋的江山姓赵不假,但绝不能忘了左家的付出。
换作其他皇子继承皇位,我怕自己将来没脸去见元后。”
阮棉棉很不愿意承认,但她确实又一次被“古人”打动了。
长公主对昌隆帝和元后的一片心真是可昭日月!
她嘴上说怕自己将来没脸去见元后,其实是怕昌隆帝将来没脸去见结发妻子。
可她却忽略了一个问题。
元后那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对儿孙的前途没有任何安排。
自家老爹不就被绕进去了么!
要想解决这个麻烦,小凤凰还不知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婚约的事情自是不能说漏嘴,阮棉棉只能道:“殿下莫要想太多,圣上这些年虽然变化挺大,但他始终也没有真的对太子殿下动手。
至于皇长孙……
虽是很小便离开了父母离开了京城,焉知这不是圣上属意他的缘故?
我没有亲眼见过太子殿下,但想来他的性情是很不得圣上喜欢的。
所以圣上打定主意不让皇长孙受太子殿下影响太甚,这才强行把他们父子分开。”
长公主道:“你说的道理我何尝不知,只是……身居高位的人都喜欢人奉承,皇兄亦不能免俗。
太子一脉离京太久,我怕有人趁机钻了空子。”
阮棉棉叹道:“殿下多虑了。皇长孙想要坐上那个位置,就该让他自己来争取。
所谓烂泥糊不上墙。
如果没有那个本事争得过,就说明他根本不适合做大宋的皇帝。
婚事也一样,他要真想做我的女婿,就该自己出面。
如果他有本事打动箜儿,让箜儿愿意嫁给他,我和三爷绝不阻拦。
您也是做母亲的人,总不会希望女儿将来嫁给一个没有担当的男人。”
长公主陷入了沉思。
阮棉棉的话句句在理。
如果重熙那孩子和太子一样懦弱无能,自己用尽全力扶持他又能如何?
就算想要拉拢阮家,也不能光靠自己的一张嘴,总要让阮家人看到他的实力。
她抬眼看着阮棉棉:“还是你会教养女儿。箜儿看似柔弱,却是个最有主见的,哪里像悦儿,十一岁了还一点长进都没有。”
阮棉棉见对方不再纠结皇长孙的婚事,略松了口气道:“殿下对悦儿的要求太高了。其实……我不妨大胆猜测一下,她长成如今这个样子,其实本就是您和慕驸马所期盼的。”
长公主笑道:“难怪箜儿会那般聪明,根源明明就在你身上,可见流言误人!”
说罢她又轻叹道:“的确,悦儿如今的样子同我和驸马当初设想的一模一样。”
“那……您这是后悔了?”
“也谈不上后悔,就是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殿下愿意同我说一说么?”
“棉棉。”长公主握着阮棉棉的手道:“我出嫁本就比一般的女孩子晚很多。而且最初那些年,因为各种各样的缘由,我们夫妻的关系一直都不好。”
长公主当年的事情凤凰儿同阮棉棉简单说过一些,所以她并没有觉得讶异。
“我同殿下有过差不多一样的经历,如今都过去了。”
长公主点点头,继续道:“直到三十岁我才初次怀孕,没想到生产的时候又特别不顺利。
太医们虽然保住了我们母女的性命,却也告诉我,这一辈子只会有悦儿一个孩子。
你说我怎么可能不珍视唯一的女儿?
她哪怕受了一丝丝的委屈,我都觉得像是用刀子剜我的肉一般。
当初我和驸马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的,有些人当面不敢说什么,背地里却议论纷纷。
为了不让悦儿不开心,她才刚满周岁我们一家人就离开京城去了慕家老宅。”
第一百八十六章 巧劝说
阮棉棉没有真的做过母亲,但对于长公主对慕悦儿的这份爱,她还是非常理解的。
她温声道:“这事儿我听箜儿提过。”
长公主道:“我们一家人离开京城时,做好了一辈子都不回来的打算。
杭州府虽不及京城繁华,但却真是个安静度日的好地方。”
阮棉棉好奇道:“那您怎的突然又决定回来了?”
长公主苦笑道:“说了你大约又该笑话我了。”
阮棉棉摇头:“怎会。”
“我和驸马都已是不惑之年,去年九月间,我们夫妻相继病了一场,我真是怕了。”
阮棉棉乍一听这话,只觉得长公主有些小题大做了。
在她看来,四十岁明明不老啊,怎么至于生一场病就怕了?
不过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
这里是人均寿命不过三十几岁,一场小风寒就能要人命的古代。
虽然长公主身边有医术高明的太医,各种药材也是应有尽有,却不代表她们夫妻就能平安活到七八十岁。
她略有些歉疚道:“殿下因为这件事选择了回京,也因为这件事改变了对悦儿的教育方式?”
“是啊……”长公主抚了抚额头:“我也是没有办法,如果悦儿能有个嫡亲的兄弟姐妹,我也许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顾虑了。
那时我们夫妻都躺在病床上,悦儿说什么也不肯回自己屋里睡。
看着她小小的一个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我只觉得心都碎了。
但我也第一次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悦儿的确是照着我们夫妻的意思长成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可她完全不具备生存的能力。
一旦我们夫妻有个意外,她该怎么办?
虽然皇兄和慕家不会不管她,可人不是有口饭吃有件衣裳穿就行的。
所以我决定不能再纵着悦儿,得让她尽快成长起来。”
阮棉棉很理解长公主的想法,但做法……恕她不敢苟同。
“殿下,您的想法没有任何问题,就算您和驸马无病无灾活到一百岁,悦儿也不能永远都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可……
恕我直言,您让她学的那些东西,其实没有多大用处。”
“没有用处?”长公主的眉头拧了起来。
“您想啊,您是因为担心她没有生存能力,所以才决定换个教育方法的。
可您教她的都是些什么?”
长公主又一次陷入了沉思中。
她让人教女儿的东西,无非还是寻常教养大家闺秀那一套。
礼仪规矩、琴棋书画。
前者勉强还有点用,后者……倒也不是说没有用,可悦儿要是靠这些,不用几天就能饿死。
可不教这些又能教什么呢?
总不能让悦儿和那大脑袋的假道士学算卦,将来靠着这个去混饭吃吧?
“殿下。”阮棉棉温言劝道:“悦儿是圣上的嫡亲外甥女,只要大宋存在一日,她就一日不愁吃穿。
所以您教她礼仪规矩是应该的,毕竟她迟早要出嫁,婆家不可能如娘家一般自在。
琴棋书画该学一点,但要看她有没有兴趣。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如果没有兴趣,那便是浪费时间。
您不如用这些时间教她一些她感兴趣,而且更有用的东西。”
长公主被她说动了,忙道:“你举个例子。”
阮棉棉笑道:“比如说主持中馈经商理财。”
教女儿主持中馈本就在长公主的计划之中。
只不过慕悦儿规矩总是学不好,暂时还没有进行到那一步。
可经商理财?
做过二十年平民百姓,又经元后左氏调教过的广元长公主,自然不会看不起商人。
可她一直都觉得经商理财是像元后那般精明能干的女人才能胜任的事情。
悦儿……
她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女儿那像是年画娃娃一样的圆脸蛋。
这么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娃,真能做得来那样的大事?
见她不答话,阮棉棉心里略有些小紧张。
慕悦儿满心盼着自己能拯救她于“水深火热”之中,可瞧长公主的样子……
臣妾似乎做不到哇!
她不禁又想起了慕悦儿在她面前念叨过的话。
长公主似乎想要把她嫁给慕家那些姑母家的表兄。
近亲结婚!
绝对不可以!
一不做二不休,她今天既然已经开了口,不妨把事情彻底了结干净!
阮棉棉默默给自己打了一下气,道:“殿下,悦儿是女孩子,您最终的目的无非还是把她嫁与一户好人家。
可您觉得对于她来说,什么样的人家才算是好人家?”
长公主收回思绪,道:“家风清正人口简单的人家自是上上之选。
只是这样的人家也不好找,所以不如找那知根知底的,至少还能可靠一点。”
阮棉棉暗暗咧咧嘴,谁说近亲就可靠?
撇开对后代的影响不提,愿意给您长公主殿下做女婿的人家,看上的未必是您女儿。
以您对女儿的疼爱,婚前婚后都免不了对女婿家挑挑捡捡。
您不觉得有什么,人家八成还觉得受了委屈。
您在一日,人家肯定把慕悦儿当大神供着。
可一旦您那啥了呢?
毕竟对方是慕家的亲戚,有些话阮棉棉不好说得太直接。
她绕了个弯子道:“殿下,其实我觉得吧,慕家那些亲戚家并不符合您的择婿标准。
首先他们人口就不简单。
慕家也是勋贵,悦儿的姑母们嫁的都不是寻常人家,都是大家族。
悦儿身份虽然尊贵,但嫁过去免不了上头几层婆婆,身边一群妯娌。
您觉得以她的性子,能受得了么?”
长公主有些犹豫道:“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个,所以迟迟没有下定决心。”
“悦儿没有兄弟姐妹的确是孤单了一些,但也就意味着她这辈子不需要去帮衬任何人。
所以您挑女婿的时候,家世远不及人品重要。
而且悦儿的嫁妆必然会是大宋的姑娘中最丰厚的,教会她如何打理这些嫁妆才是最要紧。
我建议您还是尽力去寻那人品端正的少年,最好还是悦儿真心喜欢的。
反正悦儿年纪还小,您根本不用着急,慢慢来嘛。”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阮棉棉几乎都要给自己跪了。
只盼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赶紧做决断,她真是说不下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官职定
阮棉棉并不是个擅于伪装的人。
广元长公主也算是阅人无数,如何看不出她今日多半是受人之托。
而这个人,除了自己的宝贝女儿还能有谁?
看来这半年真是把悦儿给逼急了。
叹息之余,她心里又有些小得意。
自家小丫头虽然心思单纯,脑子却还是很聪明的。
除了这位一品襄国夫人,大约也没有人愿意来劝说自己,更别说还能让自己改变主意。
她又一次拍了拍阮棉棉的手:“棉棉,你的话我会仔细考虑。”
阮棉棉笑道:“您真是一位好母亲。”
长公主道:“难道你就差了?娘娘们看上箜儿做儿媳,可不全是阮大将军的缘故。
说来还是你这个做母亲的会教孩子,单说那份气度,京里还有哪家的女孩子能比得上。”
阮棉棉汗颜。
人家小凤凰是天生的凤凰,皇家气度是刻在骨子里的,和自己真是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长公主敛住笑容:“虽然我知道你和司徒三爷疼女儿,但我方才的建议希望你也能仔细考虑一下。
箜儿的条件实在是太诱人了,想要摆脱嫁入皇家的命运不是那么容易的。
大宋皇室子弟中,年龄最合适的除了两位皇孙之外就是二皇子和三皇子。
他们四人中,我觉得还是皇长孙同箜儿最合适。”
阮棉棉不免有些好奇:“您也十一年没见过皇长孙了,为何对他这么有信心?”
长公主道:“就凭他小小年纪便离开皇宫离开亲人,我就觉得他是个有出息的孩子,至少身上不会有那些皇室子弟骄奢淫逸的毛病。
反观二皇子和三皇子,在皇宫里出生长大,是贤妃和皇后捧在手心里宠大的,这样的孩子别的不说,哪里像是能对妻子好的?
还有那个二皇孙也一样,这些年估计都被太子夫妇给宠坏了。”
阮棉棉笑道:“我真是服了殿下了,我答应您,回去同三爷仔细商议。”
用过午饭后,依旧是慕悦儿把阮棉棉送出了二门。
阮棉棉捏了捏她肉乎乎的小脸道:“方才阮姨已经劝过长公主殿下了。”
慕悦儿欣喜道:“真哒!”
“阮姨什么时候骗过你?我同你娘说,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既然你不喜欢那些琴棋书画,就不应该勉强。”
慕悦儿更激动了:“意思就是说,我今后再也不用学那些讨厌的东西了?”
阮棉棉噗嗤笑道:“小丫头想得美!琴棋书画可以不勉强,礼仪和规矩还是必须好好学的。”
“哦。”慕悦儿嘟了嘟小嘴。
“你总是要长大的,将来也会有你自己的家,所以必须学习如何主持中馈。
另外,经商理财也得好好学一学。”
“啊?”慕悦儿眼睛瞪得圆滚滚的:“主持中馈也就罢了,我为什么还要学习经商理财?”
阮棉棉道:“俗话说,你不理财,财……”
“不理你”三个字她真是说不出来。
万一把人家好好的一个女娃娃教成一个小财迷,那就真是不好了。
“阮姨快说呀,”慕悦儿催促。
“因为你不理财,就会有人抢着替你理。”
慕悦儿脸上的笑容凝滞了。
阮姨的意思她都能听得懂。
将来她出嫁,娘势必会给她一大笔嫁妆。
靠着那些嫁妆,她的确能够衣食无忧一辈子。
可嫁妆是死的,人是活的。
她绝不要死守着那些嫁妆过日子。
小晞姐姐曾经和她谈论过去年变卖田庄上当受骗的事情。
她之所以被人骗,就是因为不懂这些买卖经纪。
自己绝不要犯同样的错误!
想罢她抬眼看着阮棉棉:“阮姨,我学。”
阮棉棉笑道:“别想那么多,你娘还没有给我个准话呢。”
“我娘一定会同意的。”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阮棉棉又揉了揉慕悦儿的发顶:“你该去好生谢谢长公主殿下,她真的是个特别好的母亲。
慕悦儿点点头:“谢阮姨提点,只是……”
“只是什么?”
“我还是觉得世上最好吃的东西是甜点心,可我娘就是不让我吃。”
“你娘是为了你好。”
“我知道,她是怕我长成个大胖子,将来找不着好女婿。”
“这个也必须听你娘的。”
“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除非你能找到真心对待你的夫婿。
他不在乎,你自然也就不用太在意了。”
※※※※
大约是今日话说得太多,阮棉棉只觉得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哑了。
回到琴瑟居,她立刻吩咐丫鬟们去给她泡一壶润嗓子的茶来。
换过家常衣裳后,史可奈来了。
行过礼后,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帖子:“夫人,今儿早晨您刚离开,倾音阁的人就送来了这个。”
阮棉棉接过帖子看了看,原来是韩先生邀她明日去倾音阁一趟,有要事相商。
她把帖子递给英子:“收起来吧。”
一面又问:“阿奈,三爷还没有回来么?”
史可奈道:“没呢,梧桐方才还念叨,大约是圣上留三爷在宫里用饭了。”
阮棉棉撇撇嘴,渣男能有那么大的面子?
“你们都下去吧,我得休息一下。”
“是。”史可奈和英子一起退下了。
阮棉棉躺在床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她醒来,申时都已经过了。
刚想叫人,就听见司徒曜在外间同丫鬟们说话的声音。
她披上外裳,也不管头发是不是散乱,趿着鞋便走了出去。
“三爷什么时候回来的?”阮棉棉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温水。
司徒曜笑道:“差不多一个时辰了,听英子说夫人睡得正香,没忍心去打扰你。”
阮棉棉喝了半杯水后才道:“你的官职定下来了?”
司徒曜给丫鬟们使了个眼色。
英子等人一起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夫人,咱们俩猜得一点不错,圣上果然是在试探我。”
“你是说那秘书省监和太常寺卿?”
“嗯。”司徒曜点点头:“他本来就打算让我进御史台,所以用那两个品级比较高的官职来试探我可堪大用。”
阮棉棉笑道:“瞧三爷的样子,你通过考验了?”
司徒曜俊脸微红:“只是这么一来,为夫依旧是个不入流的小官,委屈夫人了。”
阮棉棉好笑道:“从七品监察御史?”
“那倒不是,圣上让我做从六品侍御史。”
第一百八十八章 谈感情
阮棉棉看着司徒曜那张泛着粉色的俊脸,握着杯子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一个三十岁的大男人,因为觉得官职太低不好意思告诉妻子,竟然还会脸红?!
最可怕的是,这么肉麻兮兮的事情,由渣男做出来,居然没有丝毫的违和感。
果然颜值即王道,秀色可餐的美男子做什么都养眼。
阮棉棉略清了清嗓子:“从六品和从七品,其实也没有多大区别。”
司徒曜的脸更红了。
的确是没有多大区别,反正都及不上自己从前那个正六品。
阮棉棉突然觉得自己有些无聊。
就算对渣男没有什么好感,也没有必要在人家伤口上撒盐。
两人面对面站着,一时间竟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三爷打算哪一日上任?”阮棉棉随便寻了个话题,以求打破尴尬的气氛。
司徒曜道:“圣上说如今御史台缺人,让我明日一早就去赴任。”
阮棉棉松了口气,美大叔皇帝果真英明!
渣男一天不去上班,自己一天就不得安宁,还是早些去的好。
司徒曜本就是个敏感的人,见她面露轻松之色,瞬时便伤感起来。
努力了四个月,夫人对他的态度竟没有丝毫的改变,依旧这么厌恶他。
“夫人……”他伸手拽了拽阮棉棉的衣袖。
“干什么?!”阮棉棉白了他一眼:“你明日就要去御史台了,还不赶紧去做准备!”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司徒曜嗫嚅道:“我有些话想同你说。”
阮棉棉把袖子从他手中抽出来,顺势往椅子上一坐:“说吧。”
司徒曜挨着她坐下,带着浓浓的伤感道:“夫人,莫非我们夫妻就一直这么生分下去么?”
“你以为呢?”阮棉棉睨了他一眼。
司徒曜越发难过了,吸了吸鼻子道:“夫人,咱们一家人重聚已经四个月了,你觉得如今的我是个怎样的人?”
“如今的你?”
“是,如今的我。”
阮棉棉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经过这四个月的相处,她对渣男多少还是有了些了解。
她想了想才道:“如今的三爷是一个心思细腻、脾气温和,非常顾家的男人。”
听她说的全是好话,司徒三爷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他又问:“那从前的我呢?”
阮棉棉一噎。
卧槽!
他从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渣男心里没点数么?
反观自己,从前根本就不认识他,谁知道他什么样子。
她嗤笑道:“从前三爷是什么样,我已经不记得了!”
司徒曜被她气笑了:“夫人莫要赌气。”
“谁和你赌气了?”
“当年你在京郊救了我之后,说我是你见过的最美好的人。
后来咱们成婚,你说自己会喜欢我一辈子,还说……”
阮棉棉怒道:“我都说不记得了!”
“夫人……”
“就算记得又如何?反正又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不过是一个痴情的野丫头迷恋上一个无情男人的故事而已!”
司徒曜双拳紧握在一起,声音变得异常艰涩。
“曾经的我对你那么无情,你却对我那么好,还说愿意喜欢我一辈子。
如今……你也说了,我是个心思细腻、脾气温和,非常顾家的男人,可你却不想理我了……”
阮棉棉一阵头痛。
她真是想破罐子破摔,索性把事情真相全都告诉渣男好了!
从前喜欢他这个无情男人的是“阮氏”,如今觉得他还算个好男人的是她阮棉棉。
他对不起的人是“阮氏”而不是自己,所以虽然不齿他的人品,但也谈不上有多恨。
至于现在觉得他还错,只不过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上稍作评价而已。
可那破罐子她还真是没办法摔。
小凤凰还没有回来,好容易有了父母亲人,好容易有了富足而稳定的生活。
这一切她都不想失去。
阮棉棉只能耐下性子劝道:“司徒三爷,你这是打算同我重修旧好么?”
出乎她的预料,司徒曜应了一声:“不。”
阮棉棉眉头一挑:“既然不打算重修旧好,你整日还来缠着我做甚?!”
司徒曜忙解释:“夫人听我把话说完。
我从前是个混账,娶了夫人这么好的女子不懂得珍惜,连上天都看不过眼了。
所以‘重修旧好’这个词并不合适。”
阮棉棉呵呵一笑:“的确不合适,从来都没有好过,何来旧好可修?”
“夫人,你别抠字眼儿,我如今什么都不想,就想把剩下的半辈子全都用在你和咱们的孩子身上。”
阮棉棉不是铁石心肠。
司徒曜这段近乎表白,却又最不像表白的一句话,对她还是有所触动的。
她苦笑道:“三爷,你又何必如此呢?”
“夫人,我也是有私心的,我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你像从前那样对我。”
“像从前那样对你?三爷,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
“夫人请问。”
“你以前从未爱过‘阮氏’,是么?”
“这……”司徒曜虽然有些奇怪阮氏为何会自称“阮氏,但这一点并没有引起他的怀疑。
“那时没爱过,如今便更不可能了。
司徒三爷,既然今天把话彻底挑明,咱们不妨……”
“阮棉棉!”司徒曜怒吼了一声。
阮棉棉被他这一嗓子喊得险些破功。
虽然早就听说自己如今的闺名也是“阮棉棉”,但在她的潜意识中,阮氏就是阮氏,阮棉棉只是自己一个人的名字。
没想到今日司徒曜一着急,竟把“阮棉棉”三个字喊了出来。
她冷声道:“三爷有何指教?”
“阮棉棉,过了这么久,你依旧想要同我和离?”
阮棉棉一噎。
最开始的时候,知晓自己如今的丈夫是个十足的大渣男,她的确是想要立刻同他和离的。
可做了将近一年的阮氏,又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和离这两个字她真是许久都没有想起过了。
对古代世情的了解越详细,她就越不想轻言和离。
同样,她也没有想过要接受渣男做老公。
她只是觉得最近这几个月的生活,其实过得还是非常不赖的。
她甩甩头道:“如果我说是呢?”
第一百八十九章 手段高
司徒曜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儿上。
他觉得自己已经够诚心够努力了,没想到阮氏的想法却一点都没有改变。
不,还是变了……
从前她虽然不肯搭理自己,却并没有明确表示要同自己和离。
反而是年初他们一家人团聚之后,阮氏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愿意和自己说话,愿意和自己一桌吃饭。
看似关系改善了,其实只有他自己清楚,他们夫妻二人骨子里越发疏离。
就像是两个明明不相干,却非要凑在一起过日子的人。
和离不过是早晚的事情,只看阮氏什么时候腻味了现在的生活,一脚就把自己踹了。
他艰难地顺了顺气:“阮……棉棉,我不想和离,不想没有你,没有孩子们,不想这个家又散了……”
阮棉棉没有在意他话中那个“又”字,她只觉得听了渣男的话之后心里有些烦乱。
她从不认为婚姻是人生的必修课。
就好像爸爸和妈妈的婚姻,除了给夫妻双方和孩子带来伤害之外,还剩下些什么?
婚姻从来不是将就。
那种为了孩子、为了老人、为了面子、为了许许多多原因而促成或者维持的婚姻,她真是一点都不感冒。
与其那样还不如一个人过,起码生活品质还能得到最大的保障。
然而,近一年的古代生活让她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单身女子要想在这里活得自在,可能性几乎为零。
她就算真的同渣男和离,也休想依照自己的意思做个快乐的单身女子。
世上好男人本来就少,以她如今的条件,遇到好男人的可能性也是几乎为零。
就算她撞了狗.屎运,真的遇上一个自己看得上的好男人,麻烦也照样多得很。
因为那样的男人至少也同她年纪差不多,绝不会是一张白纸。
不是给人做继室就是给人做后妈,说不定还要和小妾姨娘作斗争,她阮棉棉的口味还没有那么重!
与其那样,还不如维持现在的样子,就留在成国公府做元配做亲妈。
好歹渣男身边如今没有别的女人,自己还能清净一点。
可要想维持现在的样子,有些事情就不得不面对。
“司徒曜。”阮棉棉抬眼看着身边男人完美的脸庞,第一次唤出了对方的全名。
司徒曜有些不适应,但还是赶紧应道:“夫人有话请直言。”
阮棉棉道:“女子到了我这个年纪,已经没有什么青春可言。”
当然,她嘴里这么说,心里可不这么想。
三十岁都不到的女人,还青春得很呢!
司徒曜急忙道:“夫人莫要……”
阮棉棉摆摆手打断他的话:“在我豆蔻年华时都没能赢得你的心,韶华逝去后,还敢指望你心里有我?
做了十多年的夫妻,你应该清楚我是什么样的人。
我不在乎权势地位,不在乎金银珠宝,在婚姻中我在乎的只有情意。
过去的十多年,我为我的婚姻付出了所有的情意,虽然没有得到同等的回报,但我不后悔。
而如今我的情意已经耗光,你让我怎么坚持?
难道用你的来补上?”
阮棉棉脑海中没有半分关于“阮氏”的记忆,自然也就不清楚她究竟会怎么想。
但她觉得自己今日对“阮氏”心理的分析绝不会有错。
“阮氏”早已经心死了,又怎会在乎渣男的回心转意。
司徒曜被她说得心酸:“夫人,只要你不嫌弃,可以用我的补上。”
阮棉棉呵呵笑道:“用你的补?你从前一直不喜欢我,难道现在就喜欢了?”
“是!我现在就是喜欢你!”
“你放屁!”阮棉棉怒极,忍不住爆了粗口。
司徒曜:“……”
阮棉棉冷声道:“自从我回京后,几乎没有给过你半个好脸色,你凭什么说喜欢我?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莫非你真是传说中的贱皮子?”
司徒曜道:“夫人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如今的你变化有多大,有多吸引人。
你的外表可能不如从前那般年轻娇艳,可你的才华、你的气度谈吐都远非从前可比。
为夫是个俗人,一样也会被吸引。”
阮棉棉嗤笑道:“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样子,和离大概就很简单了。”
死渣男被自己爆了粗口,居然还能说自己的气度谈吐远非从前可比。
可见就是在撒谎!
司徒曜忙道:“不,夫人,如果你和从前一模一样,我也……
我承认,如果是那样的话,或许我还是不会喜欢你,但我依旧会好好待你。”
“你这是弥补?还是同情可怜?告诉你我不稀罕!”
“夫人……”
“你走吧,我不想见到你,至少最近这段日期不想见到你。”
“夫人,你听我解释……”
“滚!”阮棉棉站起身一指门口。
司徒曜慢悠悠站起来:“不是弥补,也不是可怜同情,夫人……”
“能不能让我安静会儿!”阮棉棉瞪着他,挥舞了一下拳头。
司徒曜不敢再执拗,抿了抿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
阮棉棉重重坐回了椅子上。
死渣男!
果真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
同样是各过各的,自己觉得轻松快活,渣男就觉得无法忍受,各种空虚寂寞冷。
她叹了口气,只觉得身心俱疲。
不免又想起了凤凰儿。
也不知道小凤凰他们现在到哪儿了。
如果她在的话,自己还能找她倾诉一下。
她调整好情绪,把英子叫来嘱咐了几句。
※※※※
第二日一早,司徒曜果然没敢再来打扰阮棉棉。
她看着镜中的黑眼圈,忍不住又骂了几句。
要不是死渣男昨天发疯,她何至于吃不好睡不好。
英子在一旁劝道:“夫人,您平日随不爱上妆,可今日还是用脂粉遮盖一下吧,待会儿还要出门呢!”
说罢就打开了妆台上的一盒香粉。
阮棉棉一看那盒盖上精美独特的纹样,心理愈发烦躁。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自己的生活中就已经处处都有了司徒曜的影子。
虽然他从未在琴瑟居留宿,自己的房间里却处处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衣裳、首饰、脂粉、摆设,甚至是寻常爱喝的茶爱吃的点心,几乎全是他一手置办的。
死渣男手段果然高超,竟用温水煮青蛙的办法对付自己!
第一百九十章 任教习
带着满心的郁闷,阮棉棉带着史可奈和英子,三人乘马车来到了倾音阁。
和上一次唯有迎春花不同,此次倾音阁中各色时令花卉花开正盛,沁香扑鼻,越发让人流连忘返。
三人沿着花廊走了没多久,就见倾音阁的大管事带着两名丫鬟迎了上来。
行过礼后,大管事笑道:“夫人今日来得挺早。”
阮棉棉也笑道:“韩先生已经到了?”
“先生昨日午后就来了,他在丰大师的小院那边等候夫人。”
“那咱们快去吧。”
主仆三人跟随大管事和那俩丫鬟,很快就到了丰大师的小院。
大约是知道阮棉棉今日要来,平日里很少开着的院门竟是大敞着的。
几人刚准备走进小院,就听见了丰大师那爽朗粗犷的声音。
“夫人快快请进。”
阮棉棉也提高声音道:“大师好耳力。”
说罢小心翼翼地提起裙摆走了进去。
丰大师的住处依旧是过去的光景,满地的木料工具和制作箜篌的材料,几乎难以落脚。
阮棉棉等人花费了好些气力才走了进去。
韩禹之前就听见了她们说话的声音,此时早已候在了正房门口。
他冲阮棉棉拱了拱手:“夫人早。”
阮棉棉忙还了个礼:“韩先生早。”
虽然已经知晓了对方的身份,阮棉棉却一点也不想称呼他为“韩大人”。
难得有倾音阁这么个清净的地方,她不想去顾及那些繁文缛节。
相信韩先生也是一样的。
韩禹果然很高兴,把阮棉棉引到一旁坐下。
阮棉棉的注意力却不在韩禹身上。
因为此时正房里竟摆放了两架崭新的雁柱箜篌。
她疑惑地看着韩禹:“这是……”
韩禹笑道:“这是依照夫人那架雁柱箜篌的尺寸做的。
为了制作这两架箜篌,丰大师停止了对转调箜篌的研究,夫人不会失望吧?”
“哪里,好些事情是急不得的。只是韩先生制作两架雁柱箜篌,莫不是什么人想要学习?”
韩禹道:“夫人一猜就中,正是有两名宫里的乐师想要向夫人求教。”
阮棉棉暗暗咧嘴。
宫廷乐师欸!
相当于从前那个时代最顶尖的演奏家。
自己的箜篌虽然弹得不错,但比起最顶尖的演奏家就有些不够看了。
她定了定心神,笑道:“韩先生的意思是今后这里便是两位乐师学习箜篌的地点?”
韩禹道:“这还要看夫人能不能腾出空来,时常过来指点一二。”
阮棉棉道:“时间上没有问题,我只是担心自己的水平有限,怕耽误了两名乐师。”
“夫人过谦了。”韩禹笑道:“那两名乐师头一回见到雁柱箜篌,激动得好几日都睡不安稳。
只是他们没有福气见到夫人的演奏,多少有些遗憾。”
“那他们人呢,今日竟没有同韩先生一起来么?”
韩禹见她这般着急,打趣道:“夫人答允做教习,难道都不想知道这教习的薪俸几何么?”
阮棉棉一噎。
她本来是觉得找点事情做打发一下时间挺好,没想到还能有薪水。
果然学生的档次不同,老师的待遇也能蹭蹭往上涨。
想罢她笑道:“我相信韩先生必不会亏待我的。”
韩禹顿觉她比自己想象的还有意思。
他笑道:“今日是请你来商量这件事,所以没有让乐师们一起来。”
阮棉棉道:“其实我早就想挑几个资质好的女孩子来学习箜篌,后来想想又放弃了。”
“夫人这又是为何?”
“韩先生不妨想一想,家境贫寒的女孩子们学了箜篌有什么用?”
韩禹沉默了。
家境富裕的女孩子,她们学习乐器要么是因为喜欢,要么就是为了给自己加点分,以便将来能有更好的姻缘。
家境贫寒的女孩子则不然。
学了乐器之后,她们很容易便会沦为那些高官富户的玩物。
与其那样,还不如在家里做一个平凡普通的女子。
他没有想到,看似有些大大咧咧的司徒阮氏,心思竟这般细腻。
而且最难能可贵的是她的这份仁心。
他苦笑道:“夫人考虑得极为周到。”
阮棉棉也学着他苦笑了下。
在这个时代,想要像她上一世那样靠教人弹琴养活自己,简直比登天都难。
韩禹道:“夫人也不用灰心,学生贵在精不在多。穷其一生能教出三五名出色的学生,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成就。”
阮棉棉笑道:“韩先生真是会安慰人。咱们不说这个了,您今日邀约我到这里来,除了请我做教习之外,应该还有其他的事情吧?”
韩禹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淡了。
“夫人猜得没有错,我的确是有一件事情想要同你商量。”
“什么事?”
“就是贵府的那位照姑娘。”
阮棉棉瞬间感觉不妙。
国宴结束后,她本以为司徒照会因为韩禹的事情来纠缠自己。
可出乎她预料,司徒照却一直都没有来找过她。
她还暗暗松了口气。
这种事情就是两头不讨好,她才不想沾染。
没想到司徒照没有来寻她,反倒是韩禹来了。
瞧他这一副像是吞了苍蝇似的模样,莫非司徒照对他下手了?
阮棉棉想了想才道:“韩先生,司徒照做什么了?”
韩禹道:“本以为司徒家乃是百年世家,嫡女的教养应该是最好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疯狂。”
阮棉棉快急死了。
怎的古代的帅哥们都有一样的毛病。
说话就不能干脆一点么?
这位韩大人,磨蹭起来简直不输司徒曜那个死渣男。
她抿了抿嘴:“韩先生,阿照该不会是对您……”
韩禹嗤笑道:“大宋和燕国民风都算开放。
女子主动追求男子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可贵府的这位照姑娘,竟拿我的亡妻说事,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她居然……”阮棉棉说不下去了。
司徒照是疯了么?!
她听司徒曜说过,因为韩禹的妻子和司徒照的未婚夫是同一日亡故的,所以司徒照便以为自己和韩禹之间有一种很特别的联系。
她当时就觉得这姑娘脑子不正常。
不过她也没有多想。
陷入暗恋中的人,有些古怪的想法也不奇怪。
可她就不能只是在心里想一想么?
居然还付诸行动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谈心事
阮棉棉并没有把司徒家的人当亲人。
但在外人眼中,她就是成国公府的三夫人司徒阮氏,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司徒照做了丢人现眼的事情,她这个三嫂也觉得脸上无光。
见她有些尴尬,韩禹道:“处理这种事情于我而言并不难。只不过韩家同司徒家俱是大宋勋贵,我与善夫也曾在一起共事,同夫人也算是朋友了。事情闹大,于两家人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我是男子无所谓,但照姑娘是待字闺中的贵女,一旦名声毁了于婚嫁不利。
所以我今日借此机会告知夫人一声,烦请贵府的长辈们对其行为多加约束。”
阮棉棉只觉得两辈子都没有这么丢人过。
事情的详细经过她不好追问,只能道:“韩先生此举替司徒家挽回了颜面,真不知该怎么感谢您才好。”
韩禹替她倒了一杯茶:“方才说过,我同夫人如今也算是朋友,客套话就不必说了。”
阮棉棉握着温热茶杯:“韩先生,其实有些话我本是不应该问的。”
“夫人是想问,似照姑娘这般出众的女子,我为何丝毫不动心?”
阮棉棉摇摇头道:“韩先生本非俗人,岂会做出以貌取人的事。
我只是有些好奇,先夫人故去已经这么多年,先生竟从未想过续弦么?”
韩禹没想到她会问这个,眉头一挑道:“的确是没有想过。”
阮棉棉浅笑道:“既如此,也难怪那些女子一直不死心了。”
三十出头、身份尊贵、手握大权、样貌俊美的鳏夫,可不就是个大香饽饽。
他一日不续弦,在那些女子看来就多了一日的机会。
韩禹叹道:“照夫人的意思,我不续弦竟还成错处了?”
“那倒不至于,只是……”阮棉棉抬眼看着他:“想来先生同先夫人一定是伉俪情深,所以您才一直没有续弦吧。”
不是她喜欢八卦,实在是不敢相信世上会有这么痴情的男人。
韩禹打开折扇摇了摇:“夫人,我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阮棉棉顿觉索然,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不管哪个时代,痴情的男人都如凤毛麟角。
韩禹本不想同外人谈论自己的私事,但他也不知自己今日是怎么了,竟有些不忍让阮棉棉失望。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夫人,我很小的时候便没有了父母,是祖父一手把我教养长大的。
祖父年迈,我尚未成年他老人家也故去了。
十三岁,我便接手了整个英国公府,并且把韩氏一族担在了肩上。
十六岁孝满,我入朝为官,成为了一名普通的尚书省官员。
你觉得我这样的人,还能有多少心思用在儿女情长上?
要不是祖父生前便已经替我定好了亲事,我都不知自己会拖到什么年纪才娶妻生子。”
因为尊重故去的妻子,他话中并没有提及她半个字,但谁都能听出他是什么意思。
——他和夫人的关系不错,但远远达不到伉俪情深。
阮棉棉心道,这位韩先生本质上和司徒曜那死渣男也没有多大区别。
两人都娶了不爱的女子为妻,且都没有故意用手段磋磨妻子。
更为巧合的事,两人的妻子都没有了。
“阮氏”是遭人暗害,不知韩禹的夫人又会是怎样的原因。
韩禹借口心思不在儿女情长上,因此这么多年都没有续弦。
那司徒曜呢?
一旦他知晓“阮氏”早已经亡故,又会是怎样的情形?
阮棉棉越想越觉得无趣,加之昨晚睡得不好,眉眼间越发显出疲惫。
韩禹观察力极强,之前刚一见面他就看出阮棉棉有些神思倦怠。
尤其是眼睛显得黯淡无光,为了遮掩疲态,眼周还抹了厚厚的脂粉。
他温声道:“夫人是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情了么?”
阮棉棉也不刻意隐瞒:“也没有什么,就是家里的那些琐碎的事情。”
“是因为善夫?”
“算是吧。”
“其实……夫人不用遮掩,你和善夫的事情我听说过许多。”
阮棉棉一噎。
“阮氏”和司徒曜的事情的确传得沸沸扬扬。
可像韩先生这样的大人物,竟会愿意去听这样的八卦?
韩禹凝着她的眼睛:“夫人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换个女子或许早就坚持不下来了。”
阮棉棉勾了勾嘴角:“可我不还是坚持下来了么?”
韩禹知道接下来的话他不能再说了。
对方是有夫之妇,他再说下去便有挑唆人家夫妻的嫌疑了。
“夫人,教习箜篌的事情定下了,你看几日来一次比较合适?”
阮棉棉一想到司徒家那些让人心烦的事情就头痛。
“要照我的意思,每日都来才好呢,不过那两位乐师是在宫里伺候的,天天出宫来也不太可能。
这样好了,我每隔三日来一趟,时辰尽量早一些。”
韩禹见她提起教习箜篌的事情,眼睛里像是突然透出光来,明亮得有些晃人。
他笑道:“没问题。”
两人又谈论了一阵,韩禹亲自把阮棉棉送出了倾音阁。
马车很快便回到了成国公府。
阮棉棉吩咐史可奈把马车停在国公府侧门处,自己搭着英子的手下了马车。
照她的意思,这辈子都不想再从这边走,可为了解决司徒照的事情,她不得已又来了一回。
进了二门,主仆俩径直朝春晖堂走去。
孰料才刚踏进院门,就见下人们全都垂手立在廊下。
偌大的院子竟没有任何嘈杂的声音,安静得出奇。
“英子,去问问这是怎么了?”
“是,二姑奶奶。”
不一会儿英子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卢氏的心腹秋意。
“二姑奶奶,照姑娘在老夫人房里呢。”
阮棉棉握了握拳。
莫非她竟来晚了?
卢氏已经知晓司徒照做了些什么蠢事?
“回去吧。”她睨了正房那边一眼,吩咐道。
英子道:“您来都来了,不去给老夫人请安么?”
阮棉棉看了她身后的秋意一眼,道:“秋意,是老夫人请照姑娘过来的,还是照姑娘自己过来给老夫人请安的?”
秋意微微一凛,三夫人莫非什么都知道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小算盘
秋意的神态全都落入了阮棉棉眼中。
她暗暗嗤笑,这里面果然有问题!
“回三夫人,是老夫人请照姑娘过来的。”秋意福了福身回道。
阮棉棉笑了笑:“既是他们母女有事相商,我便不去搅扰了,待会儿你替我给老夫人问个安吧,改日我再来探望她老人家。”
“是,三夫人。”
“英子,咱们走吧。”
阮棉棉搭着英子的手朝院外走去。
※※※※
永安宫。
韩皇后满含笑容地望着正在和韩雁声对弈的三皇子赵玦。
“表兄,我又输了!”三皇子把手里的棋子扔回棋盒中,满面赤红地看着韩雁声。
韩皇后宠溺地笑道:“雁声的棋在京中都少有对手,你输给他一点都不冤。”
“母后——”三皇子不乐意了。
韩雁声端起茶啜了一口,笑道:“玦儿的棋艺最近大有长进,只要继续努力,迟早都会超过表兄的。”
三皇子对韩雁声最是信服,顿时便高兴起来。
韩皇后暗暗给韩雁声使了个眼色,又对三皇子道:“玦儿,你父皇让你作的文章作好了么?”
三皇子的脸又一次垮了下来:“母后,您又扫我的兴。”
韩皇后笑道:“快去吧,作好了母后让你随雁声出宫去玩半日。”
“母后说话算话,可不许反悔!”
“傻孩子,母后几时骗过你!”韩皇后轻拍了他一下。
三皇子冲韩雁声笑了笑:“表兄稍候,我很快就好。”
韩雁声宁可带着他出去玩也不想听韩皇后念叨,可惜这里是永安宫,他根本无从选择。
他点点头:“慢慢来,写得太快了难免有疏漏。”
“嗯,我知道了。”三皇子跟着宫人们一起去了偏殿。
韩皇后在儿子方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轻声道:“雁声,有些事情姑姑想问问你的意思。”
韩雁声道:“姑姑有什么话就说吧。”
“前几日我在广元长公主那里试探了一下口风。”
“怎么说?”
“玦儿再过几个月就满十五岁了,我不是操心他的婚事么!”
韩雁声无语。
自从三皇子满十二岁后,姑姑每次召见自己总要念叨几句他的婚事。
可三年过去了,婚事还是毫无头绪。
他明知韩皇后的小算盘是什么,还是故作不明道:“姑姑又看上哪家姑娘了?”
韩皇后道:“还能是哪家,不就是上一次同你说过的司徒六姑娘。”
韩雁声硬着头皮道:“我记得去年姑姑就同我说过,贤妃娘娘因为在圣上面前提了一句司徒六姑娘,结果好几个月不得见天颜,如今您怎的……”
韩皇后压低声音道:“我可不像她那么笨,所以……雁声呐,玦儿的婚事姑姑是插不上手了,就算是侧妃人选也得听圣上的。”
韩雁声一头雾水:“既如此,姑姑还想这么多做甚?”
韩皇后又往他身边凑了凑:“姑姑的意思,不如你娶司徒六姑娘为妻,如何?”
韩雁声险些喷出一口老血。
他的好姑姑脑子真好使,竟把事情扯到了自己头上。
见他神情有些古怪,韩皇后又道:“你想啊,圣上是早就许过的,你的婚事全由你们父子做主,他绝不干预。
只要司徒三爷和司徒三夫人那边点头,婚事不就成了么!”
韩雁声轻嗤道:“何以见得人家就会点头?”
“他们夫妇又不傻!”韩皇后信心满满道:“放眼整个大宋,及得上你的少年郎能有几个?
况咱们府里人口简单,如今连个当家主母都没有,司徒六姑娘一进门就能做主,这等好事他们真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
韩雁声目光微闪:“姑姑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韩皇后拧着眉道:“莫非你竟不愿意?司徒六姑娘的容貌那般出挑,气质更是万里挑一,姑姑不信你会不动心。”
韩雁声无奈道:“姑姑,您竟没有听见我方才的话么?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正因为司徒六姑娘非常出众,身后又有那么大的势力,她的婚事圣上一定会非常重视。
甚至可以说,就连公主们的婚事,他都未必会花费那么多的心思。
一旦我去司徒家提亲,您以为圣上会不知道咱们打什么主意?”
韩皇后忙道:“你说的话姑姑都懂,姑姑的意思是,咱们不着急提亲,那样太打眼了。”
韩雁声如何听不懂她的意思,无非就是让他去“勾引”司徒六姑娘,让司徒家主动提出要和韩家结亲。
他无奈道:“姑姑,您太看轻司徒六姑娘了,她绝不是寻常的女孩子。”
他虽然也没有和司徒箜单独相处过,但也从旁观察过好几次。
那姑娘看似柔弱,其实是个非常冷静且心智极为坚定的人。
国宴那一日,慕容离亭和他随着父亲一起走到司徒家那一席。
几人一会面,他立刻便意识到慕容离亭和司徒箜是熟识的。
让他最惊讶的是,这份意识全都来源于慕容离亭。
而那一日的司徒箜目光如湖水般平静,几乎没有一丝波澜。
这件事充分证明,司徒箜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慕容离亭更加强大。
她不过十三岁而已,究竟是怎样的经历才能让她做到这一点?
且不说他愿不愿意依照姑姑的吩咐去行勾引之事,就算愿意去,他连一成的把握都没有。
韩皇后是看着韩雁声长大的,从未在他脸上见过这么不自信的神色。
她有些忐忑道:“雁声,那司徒六姑娘究竟有什么过人之处,竟让你如此……”
韩雁声道:“姑姑,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玦儿的婚事千万不要自己胡乱做主,一切听圣上安排。
司徒六姑娘如今太过炙手可热,咱们还是离远些。”
韩皇后有些不甘心:“咱们要不去试试,万一让贤妃那边得了手……”
“绝不可能!”韩雁声站起身道:“姑姑,去年我就听说圣上要召皇长孙回京,为何如今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韩皇后一愣。
“你说重熙?”
韩雁声点点头:“姑姑别忘了,他虽然是圣上的孙辈,年纪却比玦儿还大一岁。”
韩皇后总算是醒过神来:“你的意思是说,圣上说不定会把司徒六姑娘指给重熙?”
第一百九十三章 不想了
赵重熙三个月大的时候,韩令月成为了大宋的皇后。
那时她才刚及笄,还是一个活泼单纯的小姑娘。
突然间有了一个同自己年纪相仿的儿子,她已经非常不适应。
至于孙子,那更是无法想象。
幸而入宫没多久,她和罗贤妃先后有了身孕,很快大宋皇宫中便多了两位小皇子。
身为大宋皇后,她每日要处理的宫务本就十分繁冗,做了母亲后更是没有空闲。
加之昌隆帝早在她们入宫之初便特意警告过,不允许和东宫有任何瓜葛。
所以她同赵重熙这个皇长孙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
没过几年,太子遭贬谪至密州,赵重熙也离宫求学。
如果不是刻意提及,她几乎都要忘了自己已经是做“皇祖母”的人。
此刻听韩雁声提起赵重熙,她的感觉就像是被一盆冷水迎面泼过来,瞬间清醒。
韩雁声不想太过刺激自家姑姑,微微颔首:“很有可能。”
韩皇后还是不愿意相信。
她略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太子被贬谪至密州十年,圣上对他几乎不闻不问,所有人都认为废黜太子是迟早的事情……”
太子都被废黜了,他的儿子还能有什么前程?
韩雁声沉声道:“所以姑姑一直只把贤妃和二皇子当对手,太子一脉则被您彻底抛到脑后去了。”
“可……”
“圣上虽然将太子殿下贬谪至密州,却从来没有说过要废太子。
您方才说的‘所有人’,他们有什么能力左右圣上的决定?无非臆测而已!”
“雁声,我……”
“姑姑,我知道您一直都有些不甘心。
您是圣上以皇后之礼迎进皇宫的,十几年来却一直住在永安宫。
而象征后宫之主的凤翔宫却始终只属于元后。”
“雁声别说了……”韩皇后只觉得一阵心痛。
“姑姑,我不是想要故意戳您的痛处,而是想让您擦亮眼睛看清楚圣上的心。
如果他真的不在意元后,为何要空着那凤翔宫?
据说当年太子殿下遭受贬谪是因为触怒了圣上,但谁又能肯定圣上是真的怒了呢?
他让太子离京,或许是为了历练,但未尝不是对他的保护。”
韩皇后陷入了沉思。
雁声虽然年纪轻,但他看人看事却很少出差错。
经他这么一分析,她才惊觉自己这些年真是……
韩雁声又道:“圣上去年便已经召皇长孙回京,可他却直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虽然我不清楚他如今在什么地方,究竟在做什么事,但我相信他绝不会拖得太久,一定会尽快回京。
他今年已是十六岁,回京之后圣上一定会对他的婚事有所安排。
如果圣上真把司徒六姑娘指给他,那一切便都明了了。”
韩皇后像是从梦中醒来一般。
“雁声,如果事情真的像你说的这样,玦儿是不是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姑姑,那个位置对您来说就真的那么重要?”
“不……”韩皇后摇摇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很清楚,可……一旦太子登基为帝,我该怎么办?
玦儿迟早都要封王开府,而我是皇后,一辈子都不可能出宫。
难道我就这么孤零零地留在皇宫里,看着别人一家团圆么?”
“那也好过送命!”韩雁声厉声道。
他本以为姑姑能听得进去自己的话,没想到她竟这么糊涂!
她的命运早在入宫那一日便决定了。
玦儿是个聪明的孩子,可他的年纪和经历决定了目前的他绝不可能入得了圣上的眼。
至于将来……
一旦阮大将军的外孙女做了皇长孙妃,太子一派的实力便再也无人能及。
玦儿就算再优秀也不可能有机会了。
韩皇后被他唬得一愣。
“我也知道你的话有道理,可……”
“没有什么可不可,圣上让玦儿好好跟着我读书,我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他教好。
姑姑今后别再胡思乱想,好好把您该做的事情做好。
对东宫纵然做不到讨好,也千万不要得罪。
再也不要因为贤妃的动作便自乱阵脚。”
不等韩皇后应答,三皇子回来了。
他把自己写好的文章递给韩雁声:“表兄替我瞧瞧。”
韩雁声笑道:“不用瞧了,看你的神态就知道。你一定作得很不错。”
“那……”三皇子巴巴儿地看着韩皇后:“母后,时辰不早了。”
韩雁声笑道:“姑姑,那我们便出宫去了。”
“去吧,记得在宫门下钥之前把玦儿送回来。”
韩雁声和三皇子一起行了礼,并肩走出了永安宫。
出宫之后二人上了马车,三皇子终于把憋了半天的话问了出来。
“雁声哥,方才母妃是不是又和你说我的婚事了?”
韩雁声笑道:“放心吧,暂时不会了。”
三皇子惊喜道:“真的?”
“我难道还骗你不成?”
“那母后有没有提起你的婚事?”
韩雁声眯着眼睛道:“臭小子,你几时在皇后姑姑身边安插了人?”
方才他和韩皇后说话时分明已经屏退了左右,没料想谈话内容还是被三皇子知晓了。
三皇子道:“我这个不算是安插人手,只是想知道母后会对我的婚事做什么样的安排。”
韩雁声噗哧笑道:“那你现下知晓了,又是怎么想的?”
三皇子双手抱头躺在小榻上,笑道:“其实我觉得母后的建议雁声哥可以听一听的。”
韩雁声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那你呢?”
三皇子道:“桃花宴那一日,司徒六姑娘穿了一身雪青色的衣裙,是我见过的把那颜色穿得最美的人。
国宴那一日,她换了红色衣裙,是我见过的把红色穿得最有气质的女孩子。”
韩雁声挑了挑眉:“听你这意思,莫非……”
三皇子忙摆摆手:“雁声哥,我只是觉得她太美好了,应该和你这样的人在一起。”
“傻话!”韩雁声又敲了他一下:“世上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你老实对我说,有没有想过要去争夺那个位置?
每次我问你,你总是用别的话来打岔!”
三皇子老老实实道:“想过的,不过听了你今天同母后说的那些话之后,不想了。”
第一百九十四章 被禁足
琴瑟居。
阮棉棉回屋换过家常衣裳,拿起一套曲谱胡乱翻看,算是打发时间。
大约半个时辰后,被她派去打探消息的英子终于回来了。
“怎么样,打听到什么了?”阮棉棉把手里的曲谱一扔,急切地看着她。
英子也顾不上规矩了,忙走到她身边回道:“听说老夫人给照姑娘寻了一门亲事,所以才请她到春晖堂的。”
阮棉棉抚了抚下巴。
看来是自己猜错了。
不过司徒照对韩禹那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
老夫人为她寻的亲事,她怎么可能愿意?
她又问:“有没有打听到说的是哪家?照姑娘同意了么?”
“听说男方是少府监的一名主簿,官职虽然不高,却难得人才十分出众,年纪也和照姑娘相当,今年二十三岁。”
少府监是什么玩意儿阮棉棉不清楚,男方相貌出众也在预料之中,否则卢氏哪儿敢说与那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姑奶奶。
不过这年纪……
如今这个时代,二十三岁的男人儿子都可以定亲了。
这位少府监的主簿大人,究竟是尚未娶亲呢,还是和韩先生、涂征一样,也是个鳏夫?
不等她询问,英子那边已经给出了答案。
“那主簿姓钱,听说是江南苏州人氏,本来几年前就该娶亲的。
没曾想他那岳母嫌弃他家贫,便硬逼着退了婚,把女儿嫁与了别人。”
阮棉棉笑道:“该不会是他被退婚之后发愤图强,终于在京里弄了个小官当当?”
英子道:“二姑奶奶猜得可真准!”
阮棉棉真心觉得这位钱主簿的条件很不错。
当然,如果换作是几年前的司徒照,凭钱主簿这条件,名字都不可能出现在卢氏的择婿名单上。
可如今这情况,司徒照嫁给他好歹还是元配嫡妻,两人又是年貌相当,总比嫁给有儿有女的鳏夫强吧?
更何况人家鳏夫还看不上她。
但不用问也知道,司徒照肯定又没有答应。
她撇了撇嘴道:“照姑娘答应了?”
英子道:“没答应,听说她还发了好大的火,把老夫人屋里的摆件儿都砸烂了。
不过老夫人这次没有再纵着她,让人把她送回了自个儿屋里,又派了四个婆子日夜看守,说是日子到了就成婚。”
阮棉棉暗暗咋舌,美人发火,也不知是怎样的场景。
只是卢氏的行为在她这个现代人看来,还是有些过分了。
始终是逼婚啊……
对一个女孩子来说,被父母逼着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男人,简直太可怕了!
她对英子道:“你去歇着吧,我这里暂时不用人伺候。”
“是,奴婢告退。”英子把刚才的礼补上,退了出去。
阮棉棉也无心去看那曲谱了,只觉得心里憋闷得很。
还是出去走走散散心。
她拢了拢外裳,站起身走出了正房。
在院子里逛了两圈后,耳边隐隐传来了司徒曜同丫鬟们说话的声音。
阮棉棉一阵心烦。
这死渣男,明明说过让他最近不要来打扰自己,这才刚过了一日居然又来了!
她转身就想折返回去。
“夫人,等一等……”
司徒曜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她身后。
阮棉棉转过头瞪着他:“你叫我做什么?”
司徒曜喘着气道:“阿照被母亲禁足的事情你知道了么?”
阮棉棉轻哼了一声:“自然是知道了。”
司徒曜道:“我就是想告诉夫人一声,阿照的事情你千万不要因为心软就去插手。
过几日母亲便会同钱家商议婚期,等阿照嫁出去后,咱们的日子就恢复平静了。”
阮棉棉没好气地看着他:“司徒曜,你是怎么当人兄长的?换作我有你这样的哥,早都气死十回了!”
不是她想当圣母,司徒照的确是很烦人,可作为她的兄长,渣男好歹也别摆出一副终于摆脱祸害纠缠的样子。
让人看了真是很不爽!
司徒曜如何会看不出阮棉棉的想法:“阮棉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自私凉薄?”
阮棉棉道:“我可没那么说,不过你这人的确是够凉薄的。”
司徒曜凑到她耳边,道:“你明明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莫非还指望着我去帮她?
而且,你觉得我帮得了?”
阮棉棉嗤笑道:“我可没敢那样想,不过你这个好妹妹本事大得很,哪里用得着你去帮忙,人家早就下手了。”
司徒曜听她话中有话,忙追问道:“她又做什么了?”
阮棉棉也不隐瞒,把司徒照在韩禹面前做的事情讲了一遍。
司徒曜的脸瞬间就黑了。
该死的司徒照!
一旦这件事情被有心人传出去,他的箜儿难免会受到波及。
原来百年世家的嫡女就是这副德行!
他咬牙切齿道:“韩禹怎么说?”
“韩大人对阿照也算仁至义尽了,只说让咱们府里的长辈约束好她,他保证不会把事情传出去。”
司徒曜的心情略微有点好转。
韩禹那厮虽然时常和他过不去,但不可否认的是,他的人品的确没得挑。
他既然说不会传出去,那就一定不会。
司徒曜想了想:“阮棉棉,韩禹的这些话你告诉母亲了么?”
阮棉棉道:“没有,我本来是想去说的,结果正巧遇上母亲正在和阿照说话,我便没有进去。”
“这样也好,反正咱们已经分出来了,好些事情就不好插手了。”
阮棉棉昨日的气还没有散尽,一点也不想同司徒曜多说。
她冷声道:“我走了好半天腿有些酸,要回去休息了,三爷请自便。”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朝正房那边走去。
司徒曜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阮棉棉和韩禹又不算熟,她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除非……
他扬起声音喊道:“阮棉棉,你今日出府了么?”
阮棉棉已经走到了正房门口,她顿住脚道:“我今早去了一趟倾音阁。”
“那你在倾音阁见到韩禹了?”
阮棉棉暗暗翻了个白眼儿。
渣男废话真多!
她懒得同他纠缠,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司徒曜气急。
韩禹那厮居然又没有去上早朝。
这宰相当得可真是舒服!
第一百九十五章 起冲突(上)
同情归同情,阮棉棉并不想沾惹司徒照的事情。
逼婚虽然有些过分,但身为亲娘的卢氏总不会害她。
毕竟在这个时代,二十二岁的姑娘真是不能再留了。
她把这件事情彻底搁置下来,开始认真准备教习箜篌一事。
依照同韩禹的约定,她每隔三日去一趟倾音阁。
宫廷乐师们的水平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同他们一起研习箜篌技艺,让阮棉棉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时代。
充实而愉悦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半个月。
司徒曜新到御史台任职,每日都是清晨出府晚间归家,忙得不可开交。
夫妻二人虽然住在同一座府邸,竟没能遇到几回,在一起吃饭聊天更是一次皆无。
阮棉棉再也没有刻意让人去打听,但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情还是不时地传入她的耳中。
譬如说司徒照禁足后便开始绝食,后面不知怎的又想开了,答允了同那位钱主簿的婚事。
因为双方年纪都不小了,婚期选在了五月,差不多就是一个月之后。
司徒照的嫁妆是很多年前就准备妥当的,但她还是亲自替那位钱主簿做了一套衣裳鞋袜。
听说她已经安心备嫁,阮棉棉心里难免有些疑惑,但终究事不关己,她渐渐也就放下了,心思全都放在了箜篌教习上。
转眼又到了该去倾音阁的日子。
阮棉棉如同前几次一样,一早便带着英子和史可奈离开了成国公府。
司徒曜则比她更早,不到辰时便已经身处御史台。
临近正午,应同僚的邀约,司徒曜去御史台附近的酒楼用了午饭。
饭后同僚有事先行,他和梧桐则是喝了一杯茶后才离开。
孰料主仆二人才刚走出酒楼不久,一名十一二岁,身着破烂脏衣的少年突然迎面冲司徒曜撞了上来。
司徒曜躲闪不及,被那少年撞了一个趔趄。
梧桐赶紧伸手扶住他,冲那少年骂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走路不看道儿啊!”
那少年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咧着嘴笑道:“这位可是司徒三爷?”
司徒曜生性喜洁,只觉直犯恶心。
他抬起手正准备拍打被蹭脏了的衣裳前襟,一听这话手顿时便停在了半空中。
抬眼看着那少年,他冷声道:“谁指使你来的?”
梧桐上前一步扭住那少年的胳膊:“说!”
那少年略挣扎了一下,笑道:“小的不过是个要饭的,就是替人传个口信而已,司徒三爷何必发那么大的火儿。”
司徒曜嗤笑了一声:“梧桐放开他,咱们走!”
“是,三爷。”梧桐松开手。
那少年急了,赌咒道:“小的要是说谎话骗您,嘴上立时便长个大疔!”
司徒曜顿住脚,睨着他:“有话快说,爷没那么多闲工夫听你闲扯!”
那少年指着不远处的小巷子道:“有人在那里等着三爷。”
司徒曜眯了眯眼睛:“梧桐,随爷去瞧瞧。”
“三爷,万一……”
“爷又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没什么好万一的。”
主仆二人撇下那少年,一起朝那小巷子走去。
小巷子里非常僻静,除了一辆普通的黑油马车,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见他们来了,那车夫一抖马缰,马车便朝他们慢悠悠驶了过来。
行至二人身侧,车帘子突然被人撩开,露出了一张俊俏的脸庞。
司徒曜只觉一阵眼晕,身子也跟着晃了晃。
梧桐又一次伸手扶住他。
司徒曜稳住心神,拂开梧桐的手,往前走了两步厉声喝道:“司徒照,你这是不想活了?!”
一身男装打扮的司徒照探出半个头:“三哥请上车。”
司徒曜哪里肯听她的,转身就要离开。
“三哥稍待。”司徒照忙出声制止。
司徒曜道:“妹妹真是好本事,母亲派了那么多的人盯着,你居然还能跑出来!”
司徒照惨然一笑:“三哥,我要是真不想活,早在七年前就一头碰死了。”
终究是自己的亲妹妹,司徒曜被她这一笑弄得有些心酸。
他对梧桐道:“你回去替我向中丞大人告个假,就说我遇到一些紧急事务要处理,今儿就不回去了。”
“三爷……”梧桐有些不放心。
“快去吧。”司徒曜摆摆手。
“哦。”梧桐转身朝小巷外跑去。
司徒曜撩开车帘子上了车。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又一次缓缓动了起来。
司徒曜冷眼看着司徒照:“你以为穿成这样,别人就看不出你是个女的?
说吧,装神弄鬼的究竟想做甚?”
司徒照早已经成年,即便穿着宽松的男装也难掩曲线玲珑的身材。
她略拢了拢外裳,道:“三哥放心,我既然应承了婚事,便不会做出逃婚这样的蠢事。
今日就是想让你陪我去一个地方。”
司徒曜皱着眉头道:“什么地方?”
“倾音阁。”
司徒曜嗤笑道:“这种时候还去找韩禹,你不觉得比逃婚更蠢么!”
司徒照不以为然道:“谁说我是去找韩相的?”
司徒曜道:“倾音阁主人的身份的确有许多人不知晓,可我并非那许多人中的一个。”
司徒照笑道:“三哥被人称作琴书双绝,又怎会不晓得倾音阁的主人是谁。
可你知道有一个人最近整日往那里跑么?”
司徒曜握了握拳:“你究竟想说什么?”
他虽然半个多月未曾同妻子好好说话,但对她的行踪还是略知一二的。
每隔三日便去一次倾音阁,的确是有些过于频繁了。
但阮氏想要制出转调箜篌的事情他是知道的,所以并没有多想。
毕竟那转调箜篌结构复杂,对工艺的要求非常高,不是轻易就能制成的。
可听司徒照话里的意思,莫非……
司徒照讥讽道:“我是替三哥不值,你整日巴心巴肝地顾着你的小家,顾着你的妻儿,有些人却不懂得珍惜。
她浑然忘记了当年是怎么对你一见钟情的,如今见到那更加有权势的男人,便……呵呵……”
“你闭嘴!”司徒曜骂道。
司徒照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所谓捉贼拿赃,捉奸捉双,这种事情总要亲眼瞧见才作数。
三哥也莫要生气,说不定是我误会了呢?”
司徒曜气得直喘粗气。
司徒照这副死样子,究竟是从哪儿学来的?
第一百九十六章 起冲突(中)
纵然司徒照说得振振有词,司徒曜依旧不相信妻子会和韩禹有私情。
首先阮氏根本就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就算她对自己没有了从年前那般浓烈的情意,也绝不会做出这么不知廉耻的事情。
另外,他对韩禹的人品也是很有把握的。
哪怕他真的对阮氏起了什么小心思,也绝不会做出勾引有夫之妇这等下作的事情。
可不相信不代表他心里就一点疙瘩都没有。
韩禹的随性满朝皆知。
身为大宋的首相,除了朝中有大事要事的时候,他时常会缺席早朝。
一开始还有言官经常为此弹劾他,但圣上总是一笑置之,甚至还寻了不少借口替他遮掩。
后来大家都习惯了,再也没有人去刻意盯着他。
当然,韩禹上不上早朝,同司徒曜这个连上早朝的资格都没有的小官没有任何关系。
可他要是为了同阮氏见面就缺席早朝,这就让人很不舒服了。
每隔三日见一次,他都还没轮上呢!
司徒三爷用力咬了咬牙,瞬间觉得这马车慢得要死!
司徒照脑子也不笨,立刻便吩咐车夫加速行驶。
不到半个时辰,他们便来到了倾音阁。
下了车后,司徒照抬眼看着匾额上“倾音阁”三个大字,迟迟不肯迈步。
司徒曜嫌她麻烦,催促道:“怎么着,不敢进去了?”
司徒照收回视线,淡淡道:“我很早以前就知道韩相是这里的主人,却从不敢主动到这里来,就怕露出形迹反而不美。”
司徒曜伸手推开大门,冷笑道:“不露出形迹,谁会知道你的心思?”
司徒照自嘲道:“就算露出了形迹又如何,依旧什么都得不到。还不如像……”
司徒曜斥道:“你要敢说半句难听话,休要怪我翻脸不认人!”
司徒照用力抿着嘴,迈步走进了大门。
她就是想不明白,阮氏究竟有什么好。
样貌不是最美,气质不是最佳,才华亦不是最出众。
三哥从前明明不待见她的,如今却心里眼里都是她。
这也就罢了,他们毕竟是夫妻,日久生情也属正常。
可韩相……
那样一个对所有女人都不假辞色,甚至对自己都不屑一顾的男子,为何也对阮氏这么上心?
自那一日起,其实她已经死心了,甚至答允嫁给那个出身卑微的主簿。
可她就是不甘心,阮氏凭什么吃着碗里的还占着锅里的?
她明明答应过要替自己说合的,没想到她不仅不帮忙,反而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阮棉棉也休想得到!
兄妹二人其实都是第一次到倾音阁,对这里的环境并不熟悉。
两人四处看了看,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
“三哥……”司徒照顿住脚,为难地看着眼前的几条花径。
司徒曜道:“叫我有什么用,我也是第一次来。”
嘴上说着第一次,他心里却已经做好了决定,迈步走向了其中的一条花径。
司徒照不敢多问,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其实司徒曜之所以选择这条花径,是因为他隐隐听见了一阵熟悉的乐曲声从这个方向传来。
这曲子正是阮氏曾经在家中弹过的那一曲《湘妃竹》。
兄妹二人循着乐曲声,不一会儿便来到了丰大师的小院门口。
院门虚掩着,乐曲声显得越发清晰动人。
司徒曜凝神细听了片刻。
曲子是阮氏弹过的新曲,演奏风格却很不一样。
看来演奏者并非阮氏,而是另有其人。
“三哥,咱们快进去吧。”司徒照催促道。
司徒曜哼了一声,伸手推开了小院的门。
然而,兄妹二人立时便傻眼了。
倾音阁这么雅致的园子中,竟会有这么杂乱无章的地方。
简直可以说是无从下脚。
两人正犹豫,只见一名身材高大魁梧,相貌极其丑陋的老者冲他们喊道:“你们来此做甚?”
司徒照活了二十多年前,还没有见过样貌生得这般凶恶的人,小腿不由得抖了一下。
司徒曜躬身施了一礼:“在下是来寻我夫人的。”
那老者正是丰大师,他撇了司徒照一眼,冲司徒曜抱了抱拳:“想来这位便是司徒三爷了。”
“正是。”
“那便进来吧,我这里向来都如此,你们自己小心脚下。”
“多谢。”司徒曜点点头,抬腿走进了小院子。
司徒照不敢多话,提着衣摆跟了进去。
不一会儿,兄妹二人便来到了正房门口。
正房大门敞开着,一眼便能看清楚里面的情形。
只见一名须发花白的男子正坐在一架雁柱箜篌后面全神贯注地演奏乐曲。
另一架箜篌旁则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她虽然没有演奏,一双眼睛却只看着那男子的双手,根本不在意其他事情。
屋子一角处设有一个茶案,阮棉棉和韩禹相对而坐。
两人并没有说话,也都在仔细聆听那男子的演奏。
他们俩隔得很远,看上去并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可司徒曜的心里还是拧出了醋汁儿。
不是他爱乱想,实在是这两人之间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感。
不知晓内情的人,一定会认为他们是一对夫妻。
司徒照的心里就更酸了。
她阴恻恻地笑道:“三哥,你现在知道我没有乱讲了吧?”
司徒曜把心里的酸楚压了压,迈步走了进去。
《湘妃竹》并不是一首很长的曲子,很快便结束了。
韩禹赞道:“柯先生已尽得此曲之精妙,实在让人叹服。”
那柯先生道:“韩先生谬赞,雁柱箜篌的技巧在下只掌握了七八成,只是仗着……”
话未说完,他已经看见了不远处的那一对美若画中仙的男女。
韩禹等三人几乎同时发现了异样,一起看向司徒兄妹。
“司徒曜?”阮棉棉轻呼了一声:“你来这里干什么?”
韩禹站起身笑道:“善夫来得正好,咱们可一起品鉴新曲。”
柯先生和那女子也站起来微微施了一礼:“司徒大人。”
四个人中竟没有一人理会司徒照。
司徒曜笑着走了过去:“承甫兄果真好兴致,难怪都不愿意上早朝。”
阮棉棉嘴角抽了抽。
一开口就是满屋子的酸味儿!
司徒曜这家伙八成是误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