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突离京
相识一年来，凤凰儿留给左未晞的印象一直是聪颖而自信的。
她从未想过，眼前的女孩子还有这般迷茫甚至是灰心的时候。
左未晞握住凤凰儿略有些冰凉的小手："箜妹妹，你是在担心圣上，还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
凤凰儿摇了摇头。
左未晞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同样的担心她不久前才经历过。
就连看着她长大的周伯母，都能在她和周夙定亲前夕给他赏了屋里人。
更何况圣上和太子夫妇。
在长辈们看来，那是规矩，是为他们的儿子孙子着想，甚至是她们这些儿媳孙媳好。
圣上一高兴赏两个美人，太子不甘示弱也跟着赏两个，太子妃觉得儿子身边没有自己的人，也赏两个。
另外，皇后、贤妃都算是重熙表兄的长辈，借机又赏几个。
重熙表兄和箜妹妹大婚至少还需要两年，届时他身边的女子都够一个小后宫了。
箜妹妹再聪明再有手段，一个新婚的长孙妃，又该怎么面对那样的情形。
也难怪她会灰心了。
重熙表兄和荀朗一样都是可以依靠的男子，可他要想让妻子过上好日子比荀朗却要艰难很多。
凤凰儿在乎的还真不是左未晞想的这些事。
阿福已经满了十六岁，圣上和太子太子妃给他赏人是肯定的。
且不说阿福会不会收下这些人，即便是收下了，怎么安置这些人是他自己说了算。
只要他不愿意，长辈们也不能硬逼着他和那些女子有什么关系吧？
她担心的是将来。
为了争夺那个位置而纳妾，为了坐稳那个位置而封妃，这是最简单直接而且最有效的方法。
阿福可以拒绝一次、两次、三次，可一旦为情势所迫，他还会坚持下去么？
她也不是没有手段应付这样的事情，可又能坚持多久？
真是随便想想都感觉疲惫之极。
当然，这些事情目前还没有发生。
和左姐姐说得太细，她难免又替自己担忧，这就没有必要了。
她露出一个浅笑："这些事情我如今也插不上手，还是让阿福自己去解决吧。"
左未晞见她笑得并不勉强，略松了口气："妹妹说得是，重熙表兄要是连这点事都解决不了，他又怎么配娶你这么好的女孩子。"
凤凰儿笑道："姐姐的心全偏到小妹这边了。"
左未晞揽着她的肩，打趣道："妹妹觉得我是多个表嫂好呢，还是多个妹夫好？"
凤凰儿道："闹了半日，原来姐姐竟是想占便宜？真真儿是做了掌柜的人，性情都变了！"
正说笑间，就听芸香在外回话："大姑娘，六姑娘，荀公子来了，在偏厅等着你们呢。"
凤凰儿掐了左未晞的腰一把："我可不爱占姐姐的便宜，这就去瞧瞧姐夫。"
左未晞红着脸道："就你伶牙俐齿，永远都不肯吃亏的！"
两人互相整理了一下衣裳发髻，手拉手走出了正房。
刚一走进偏厅，凤凰儿只觉眼前一亮。
不过半年多的时间，荀朗变了。
他依旧是那个五官单独看起来不算特别出色，搭配起来却极其顺眼的少年。
身材依旧瘦削，却比半年多前高了半个头。
初次见面时凤凰儿就觉得他像一把隐藏在剑鞘中的利剑，几乎看不见锋芒。
如今的他隐藏得更好，连那仅存一丝的锋芒都完全看不出来了。
荀朗冲凤凰儿一抱拳："司徒六姑娘。"
虽是同她打招呼，眼神却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很快便转移到了一旁的左未晞身上。
凤凰儿简单还了一礼，也偏过头看着左未晞。
左未晞的脸又红了，悄悄瞪了荀朗一眼。
这家伙真是的！
箜妹妹还没有还礼，他却把眼神移到了自己身上。
幸好箜妹妹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女孩子，否则就得罪人了。
荀朗摸了摸鼻子，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方才失礼了，但只要有小晞在场，他的眼神就只愿意停留在她身上。
左未晞轻咳了一声："妹妹坐。"
三人一起坐了下来。
荀朗担心把左未晞惹毛了，只好道："小晞，长辈们都派人来回话，说一定准时。"
左未晞微微颔首，表示知道了。
凤凰儿笑道："恭喜荀公子和姐姐。"
荀朗终于舍得收回视线看向她："谢过司徒六姑娘，说来我也该向你道个喜。"
凤凰儿知道他说的是赐婚的事，她笑道："我的事儿还早呢。"
除了左未晞，荀朗很少和其他的京中贵女来往。
不过司徒六姑娘是不一样的。
她不仅是小晞的好姐妹，还是阮大将军唯一的外孙女。
对自己而言和亲人是一样的。
他笑道："此次押解犯人回京，阮家的几位兄长本来是打算亲自跑一趟的，结果另有要务便没能成行，他们都托我给六姑娘问声好。
要不是大将军体恤，他们原先还打算让我带好些东西来给你的。"
凤凰儿道："公事要紧，我外祖父和舅舅哥哥们一切都好么？"
"都挺好的，就是提起你和三夫人来都想念得很。"
凤凰儿又询问了他关于晋州私粮案的一些细节。
荀朗不敢怠慢，把事情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凤凰儿道："这件事情大有蹊跷，燕国那边前来查案的官员怎么说？"
荀朗道："他们还能说什么？这件案子涉及宋燕两国，一个不小心便会引起不必要的矛盾。
两国才刚签了合约，谁敢在这种时候闹出事情来？
万一因此重燃战火，这个锅谁也背不动。"
凤凰儿长出一口气道："不管怎么说，你们这次事情做得十分干净利落，圣上一定会好生嘉奖的。"
她偏过头对左未晞道："姐姐和荀公子虽然不打算摆定亲宴，可我们几个总该凑在一起替你们热闹一下。"
荀朗笑道："我们也有这个打算，所以把请你们的帖子一早就送出去了。"
左未晞略有些遗憾道："只可惜盛姐姐昨日便离开了京城，来不成了。"
凤凰儿一挑眉："前儿我过生辰时也没听她说要离京啊，怎的这么突然？"
第一百零六章 求解脱
盛迎岚是真正的生意人，突然离京倒也不算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只不过今日已是八月十三，后日便是中秋。
盛家四房虽然已经迁到了京城，但他们毕竟是商户，平日里凑齐在一起吃顿饭都不容易。
所以每逢年节，只要没有特别要紧的事，全家人是一定要团聚的。
盛迎岚却在距离中秋只有两三日的时候突然选择离京，这就有些奇怪了。
左未晞摇摇头："她走得太过匆忙，只是让人去我的胭脂铺子那边捎了个口信。"
凤凰儿越发想不明白了。
盛姐姐是一个做事非常有条理的人，就算遇到了紧急的事情，也不至于离开得这么匆忙。
说句可能有些狂妄的话，她们几个都不是普通人，如果盛姐姐遇到的只是寻常的事情，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可她却像是落荒而逃一般离开了，显然是真的遇到了十分棘手的事。
荀朗是男子又是武将，看问题的角度和闺中女子自是不一样。
他笑道："虽然我和盛姑娘素昧平生，但听小晞说了她的种种事迹，便能知道她是一位很不简单的女孩子，想必她一定有能力应对各种麻烦。
所以你们两个不必太忧心，她定能平安归来。"
左未晞道："她下个月及笄，我们原本还打算好好替她弄个及笄礼的。"
凤凰儿道："咱们还是依照之前的想法预备着，兴许她到时便回来了。"
※※※※
东宫太子妃寝殿。
一夜安眠，太子妃苻氏的气色明显比昨日好了许多。
她吩咐身边最得用的侍女："锦屏，你亲自跑一趟苻府，本宫想和溱微说说话。"
锦屏忙道："昨日您对长孙殿下说..."
太子妃摆摆手："昨晚本宫又仔细想了想，有些事情还是先听听溱微的意思，你赶紧去吧。"
"是。"锦屏退出了寢殿。
大约一个时辰后，苻溱微到了。
为了不听自家姑姑念叨，她今日刻意作了寻常贵女的装扮。
行过礼后，她坐到了太子妃下首。
上一次姑侄俩见面已经是一年多前的事情。
太子妃看上去并没有任何的变化，依旧端庄美丽。
而苻溱微尚不满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变化却非常大。
一年多前的她在太子妃心目中还是个小孩子，如今却已经出落成了一位倾城绝色的少女。
太子妃越看越喜欢，但一想起长子的那个婚约，又觉心里堵得慌。
她深吸了一口气："溱微啊，你见过司徒六姑娘么？"
苻溱微今日是做足了准备来的。
为了少些麻烦，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策略，其中之一便是装作不认识司徒箜。
此时听姑姑第一句话果然问起了箜妹妹，她笑道："司徒六姑娘寻常时不喜欢出门，我也就是远远地见过一回。"
"感觉如何？"
"容貌极美，气质清雅。"
"当真？"嘴上问着，脑海中却已浮现出了司徒三爷年轻时的风采。
如果司徒六姑娘的风姿能及得上司徒三爷年轻时的一半，倒也不算亏了重熙。
苻溱微笑道："我自然不会骗姑姑，那司徒六姑娘的确是很不错的，和重熙表兄非常般配。"
太子妃道："既如此也罢了，只是..."
她拉起苻溱微的手："溱微，从你刚出生那一刻起，姑姑就把你当作了自己的儿媳。
没想到事情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元后娘娘走的时候重熙都还没有出世，她居然拐着弯儿地把他的婚事给定下了。
你的话姑姑自然是信的，想来那司徒六姑娘也的确配得上重熙，可你该怎么办呐..."
苻溱微撇了撇嘴。
要是重熙表兄没有这个婚约，她才是该怎么办！
不等她说话，太子妃又继续道："不如...溱微，你觉得重华怎么样？"
苻溱微险些吐出一口老血。
她的好姑姑乱点鸳鸯谱的本事可真是了得。
重华表弟在她心目中就是个小屁孩儿，整日就想着玩。
让自己嫁给他？！
"姑姑知道，目前来看重华是不及重熙优秀，可他年纪还小，只要肯努力，三年之后未必及不上如今的重熙。"
苻溱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她把手轻轻挣脱出来："姑姑，我一直把重熙表兄当哥哥，把重华表弟当弟弟，从未有过要嫁与他们为妻的念头。"
太子妃眉头微蹙："合着姑姑的儿子你是一个都看不上？"
"不是的，姑姑。"苻溱微跪下道："溱微自小不喜约束，不愿意嫁入皇家。"
"你..."
"姑姑，我虽然不愿意嫁入皇家，但该我做的事情我一样都不会落下，今后我依旧会像从前那样好好辅佐重熙表兄。"
太子妃一噎。
有些事情她不能对溱微说。
太子殿下因为重熙太过受宠一事，对他大为不满。
她如今只能指望着重华能争气一点，替她拢住太子的心。
否则等那姓方的女人生下儿子，东宫里还能有自己什么位置？
她重重叹道："快起来把，姑姑没有怪你的意思。"
苻溱微嘴角弯了弯。
总算是彻底解脱了！
她站起身重新落座。
太子妃道："其实姑姑也知道，元后和圣上替重熙挑选的婚事有多好。
这不，昨晚家宴，皇后和贤妃同我说话的语气都透着醋味。
尤其是贤妃，一个劲儿夸我得了好儿媳，比她强了不知多少倍。"
苻溱微对皇家这些嫁娶的事情是半点兴趣都没有的。
可一直不吱声又有些尴尬。
她只好硬着头皮问："圣上也给两位皇子指婚了？"
太子妃笑道："二殿下的婚事赐下了，是郭枢密的嫡孙女。三殿下本来也有了意向，是韩相说他年纪还小，应该再好好读几年书，圣上便罢了。"
苻溱微道："韩相在圣上跟前说话可真是有分量。"
"那当然，大事咱们不懂，单说雁声世子，满京城多少姑娘想嫁入英国公府，就连几位公主也是心动不已。
可谁也别想通过圣上的手达到这个目的。
因为早在雁声世子六岁时，韩相就替他求了婚事自家做主的圣旨。"
苻溱微暗暗咋舌，也不知将来哪个女子能做得了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
第一百零七章 老相识
苻溱微和韩雁声从未有过交集，无非是听说他的婚事可以自主，觉得有些羡慕。
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姑姑看自己的眼神有些怪怪的。
她浑身上下的毛孔倏地紧缩了一下，姑姑该不会...
太子妃却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间的变化，有些遗憾道："可惜雁声世子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子，和咱们天生就不是一路的，否则..."
苻溱微略松了口气，幸好她的姑姑脑子还是清醒的。
不过，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来一回，她必须把话说清楚，彻底断绝姑姑的某些想法。
她正色道："姑姑，就算是一路的，我和他也绝不可能。"
"为何？"
"他是二殿下的嫡亲表兄，和我本不是同辈人，所以不合适。"
太子妃笑道："你这孩子也太计较了，不过是沾了点边的亲戚，谁家还真在乎这个。"
"别人怎么想的我管不着，反正在我这里就不行！"
太子妃本就喜欢她，况且也不是真的打算让她和韩家有什么关系，便柔声哄道："姑姑一定给你寻一门最满意的亲事。"
最满意，却不说是让谁最满意。
苻溱微暗暗嗤笑了一声，但她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便用其他事情岔开了话题。
太子妃刚回宫，要做的事情多得很。
姑侄二人一起用了午饭，苻溱微便待不住了。
她本想去寻赵重熙，却听锦屏说他一早就随二皇孙出了宫，只得作罢。
苻溱微不想在宫里多作停留，拒绝了宫人们的相送，告辞离去。
她向来都是行走如风，可她今日穿的是有些繁琐的衣裙，只能适当控制了一下速度。
苻溱微本就生得极美，习武多年身姿又格外挺拔俊秀，远远望去真是养眼极了。
不仅引得好些路过的宫人驻足，还引得也准备的出宫的三皇子停下了脚步。
一旁的小太监不明白他怎么了，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那姑娘是..."三皇子拧着眉，努力搜寻着记忆中的画面。
小太监看清楚了姑娘的脸后，忙道："殿下，她是太子妃的内侄女，苻家的溱微姑娘。"
"对，就是她！"三皇子一溜小跑朝苻溱微追去。
小太监都快哭了。
自家殿下对圣上安排的皇子妃人选不满意，这才托韩相在圣上跟前以年少需要好好读书为由把婚事拒了。
可才刚拒了没两日，一见到漂亮姑娘便现了原形，这不是直接打韩相的脸么？
都不用圣上动怒，雁声世子直接就能把自家殿下给灭了！
他哪里还敢耽搁，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其实这次是小太监误会三皇子了。
漂亮女孩子谁都喜欢，可眼前这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子之所以引起了他的注意，完全是因为眼熟。
他跑到距离苻溱微不到十尺的地方，提高声音喊道："苻溱微，等一下！"
苻溱微不常进宫，偶尔来一次也只限于东宫。
在她看来，除却东宫之外，皇宫里她根本不可能有熟人。
可今日居然有人唤自己的全名，真是奇了怪了！
她迅速转过头，就见一名身着华贵锦袍的少年正冲自己傻乐。
见她像是没认出自己是谁，三皇子紧走了几步来到她面前。
"苻溱微，你不认得我了么，我是赵玦啊，就是小时候被你..."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能被别人听见，便压低声音道："就是被你踢下湖的那一个。"
苻溱微其实早就认出他是谁了，只是不想同他纠缠罢了。
但见他这般小心地守护着当年的"秘密"，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长得实在太美，板着脸的时候只觉得十分冷艳，这么一笑却像是寒冰乍破，直撞人心。
三皇子觉得自己的心瞬间就空了。
苻溱微见他像只呆瓜一样，只好福了福身道："三殿下安好。"
话音刚落，小太监也到了。
伺候三皇子那么多年，他还从未见过自家殿下这么呆傻的模样。
他赶紧用手扯了扯三皇子的衣袖。
三皇子终于醒过神来。
见苻溱微依旧保持着行礼的姿势，他赶紧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
苻溱微道："三殿下如果没有别的事儿，我先走了。"
三皇子知道自己根本寻不到任何借口留下对方，可要让他眼睁睁看着她离开，又有些不甘心。
他忙道："你今日是来给太子妃嫂嫂请安的么？"
苻溱微耐着性子点点头："是。"
"那你什么时候还会再来？"
"我也不清楚，看心情吧。"
"那..."
三皇子还想再多说几句，却见苻溱微已经转身离去。
"喂..."三皇子恋恋不舍地看着她的背影，一只手停在半空中迟迟落不下去。
小太监更想哭了。
就这么一小会儿，自家殿下的心居然就遗失在苻姑娘身上了？
这事儿要让皇后娘娘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被扒掉一层皮的！
再说苻溱微。
被闹腾了一场之后，她的感觉并不比方才那小太监好多少。
方才还在姑姑面前说自己和韩雁声因为辈分的问题不适合在一起。
现下却被一个辈分同样不合适的家伙纠缠，那眼神简直太可怕了！
她用力甩了甩头，加快脚步出了皇宫大门。
中秋终于到了。
辰时刚过，两道圣旨同时抵达了成国公府和郭府。
凤凰儿和赵重熙的婚约终于变成了赐婚圣旨。
本就十分热闹的成国公府，因为这一道赐婚圣旨而彻底沸腾了。
其实赐婚的事儿这几日阖府早就有所耳闻。
只是圣旨迟迟不下，谁都不敢太过忘形，就怕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如今不一样了，御前大总管亲自宣读的圣旨，他们家的六丫头便是圣上亲自挑中的长孙妃。
司徒恽那张为了故作高深而经常板着的老脸，今日竟毫无顾忌地露出了得意洋洋的神色。
他就说，六孙女的聪明美貌绝不会再次被浪费。
长孙妃，本来不应该是最吸引人的位置。
可谁让这里是大宋昌隆一朝呢？
太子殿下懦弱，其他皇子也不得圣心，唯有皇长孙，那是圣上最看重的人。
以自家六孙女的资质，将来的大宋皇后不姓司徒还能姓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相怨怼
司徒恽那一脸的得意洋洋，代表了此时大部分司徒家人的想法，却也刺痛了不少人的心。
尤其是二房一家。
最近几个月诸事不顺的司徒二爷，整个人瘦了一大圈，看起来像是老了十岁。
休妻那一日他去找老三夫妻撒气，被他们两口子那副恩爱的样子刺激了，所以口不择言地诅咒了几句六丫头的婚事。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诅咒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就算老三的名声再不好，六丫头也是皇子皇孙们最理想的正妃人选。
如今，一切尘埃落定，老三即将成为大宋皇长孙的岳父。
不，照如今这个局势，老三将来还会成为大宋的国丈。
而自己呢？
他苦笑了一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杨氏离开后，他除了继续忙生意上的事，其他精力全都用来给司徒筠择一**适的亲事。
忙活了几个月，终于把长女的婚事定了下来。
换作从前，这么寒碜的女婿人选根本到不了他面前，如今...
他叹了口气，又倒了一杯酒。
刚把酒杯凑到唇边，一旁的司徒竼实在看不下去，伸手按住了酒杯。
"父亲，今晚还有家宴，您真的不能再喝了。"
"家宴？"司徒明冷笑道："那是别人的家宴，与我们何干？"
司徒竼压了压火气，耐下性子道："父亲，您是咱们二房的主心骨，您可不能..."
司徒明摆摆手："你爹我还没那么窝囊。你姐呢，眼看着婚期将至，让她别整日闷在屋里。"
听他提起姐姐，司徒竼忍不住嘀咕道："早知六妹妹能有这般际遇，姐的婚事就该再缓缓..."
司徒明抬眼看着儿子："真是个傻小子，你六妹妹的外祖又不是今日才做大将军，她的前程是早就注定的。"
司徒竼躬身道："是儿子犯糊涂了。"
"得了，你也别在这守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虽说是过节，功课也别落下。"
"父亲，儿子..."司徒竼欲言又止。
"你候了这半日，究竟是想说什么？"
司徒竼撩起衣摆跪在地上："父亲，今儿都中秋了，母亲却一直都没有消息，儿子实在是担心，求您..."
司徒明冷声道："担心什么？她手里拿着几千银子，够寻常百姓吃用几辈子了！"
司徒竼哽咽道："就是这样才担心，娘一个人孤身在外，银子多了容易招祸。"
"你自己的娘有多大本事你不清楚？有那闲工夫还不如多去和你三叔套套近乎！
如今他已是正四品御史中丞，皇长孙的岳父，满朝文武都要讨好的人物。
别告诉为父你连借光都不会！"
司徒竼被怼得难受，只好道："是，那儿子告退了。"
离开正房，他忍不住又去了司徒筠的院子。
见丫鬟们都立在屋外，他知道姐姐肯定又一个人关在屋子里生闷气了。
司徒竼硬着头皮敲了敲门，屋里很快传出了一阵咒骂声。
"不是让你们别来烦本姑娘，又在那里敲什么？！"
"姐，是我。"
"是阿竼啊，进来吧。"司徒筠的语气有所缓和，但依旧夹杂着一丝怨气。
司徒竼推门而入，只见瘦得都快脱相了的司徒筠歪在小榻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司徒竼一阵心疼，紧走几步来到小榻边："姐，前几日你不都想开了么，怎的今日又开始作践自己了？"
"阿竼。"司徒筠紧紧抓着他的手："我不想嫁了。"
司徒竼一时间头大如斗。
"姐，婚期只有半个月了，你别闹了好么？"
司徒筠的眼泪像断线珍珠一般簌簌而下。
"阿竼，父亲为何要替我寻这样的亲事？我好好的一个国公府姑娘，为什么要嫁商户？"
司徒竼心知姐姐的想法和自己之前一般无二。
赐婚圣旨下来之前，纵然听到了一些传言，却并不认为六妹妹真的能嫁入皇室。
对于嫁商户这样的事情，姐姐虽然很不情愿，但也没有太过抵触。
如今六妹妹成为长孙妃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她肠子都快悔青了。
正如父亲方才所言，只需在准长孙妃那里借个光，什么样的好亲事寻不到？
司徒竼温声劝道："姐，嫁商户也是你自己挑的，起码比嫁给另外那几家穷酸强得多。"
听了她的话，司徒筠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当初父亲替她挑了四户人家，除了马上要嫁的商户外，其余三家虽也是做官的，却皆出自寒门。
她不想过那种一辈子节衣缩食，而且看不到半点希望的日子，因此才选了商户。
可即便是自己亲自选的，终究是意难平。
"姐，咱别胡思乱想了，还有半个月你就要出嫁了，抓紧时间调理一下身体。"
司徒筠轻嗤道："难道他们家还敢嫌弃我？"
司徒竼无奈道："他们家自是不敢嫌弃你，可你也要考虑一下姐夫的想法不是？"
有些话他真是不好说得太直白。
新娘子除了皮就是骨头，哪个男人会喜欢？
司徒筠白了他一眼，倒是真把他的话听进去了。
"你让人去给我弄些吃的，我饿了。"
"好，我马上去。"司徒竼笑着应了一声，急匆匆走了出去。
司徒家这一年的中秋家宴极尽热闹，极尽奢华。
司徒恽一改之前对待三房的态度，司徒曜俨然成了他最疼爱的儿子，对凤凰儿更是慈蔼得让人受不了。
看着眼前这张保养得宜的"老脸"，凤凰儿脑海中却浮现出了五十多年前那张粉粉嫩嫩的"小脸"。
那个时候的她被他骂，被他用石头砸，却毫无还手之力。
没想到几十年后他身为自己的祖父，却不得不放下身段，用尽各种手段来讨好自己。
这便是因果轮回报应不爽么？
相比于司徒恽的激动和得意，国公夫人卢氏却显得格外平静。
曾经她无数次地想过，一旦自己得了势，一定要把这几十年所有的憋屈彻底发泄到司徒恽和莫老贱人头上。
如今她的孩子们越过越好，莫老贱人的儿子则是霉运当头，说是妻离子散都不为过。
她的愿望其实也算是实现了，可她却没有了那一份争斗的心情。
第一百零九章 会亲家（上）
中秋第二日一早，司徒曜一家三口乘马车去皇宫谢恩。
赐婚圣旨来得并不突然，赵重熙这个人又是他们所熟悉并且基本认可的，所以阮棉棉和凤凰儿并不紧张，感觉就像是一家人去走亲访友一般。
唯有司徒曜情绪有些低落。
整个人倚在车壁上，一张俊脸拉得老长，那模样就像是别人欠了他一大笔钱一样。
阮棉棉以为他还在对那赐婚圣旨不满，不免有些好笑："三爷，难不成你待会儿面圣也是这副样子？"
司徒曜按了按眉心："夫人莫要打趣我了，我又不是活腻歪了。"
"那你为何愁眉苦脸的？"
"我是有些心疼母亲。"
阮棉棉和凤凰儿对视了一眼，渣男始终还是个心软的孝子。
她们曾听他说过上一世被司徒家的人冷待的事。
包括曾经最疼爱他的卢氏，最后也选择了放弃他。
可他却...
昨晚的家宴十分热闹。
儿子升官孙女即将嫁入皇室，更重要的是隐忍了三十多年，终于能把莫姨娘踩在脚下。
照卢氏从前的性子，即便不像司徒恽那般嘚瑟，也一定会十分高兴。
可她脸上只是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连话都没有多说半句。
对卢氏这个婆婆，阮棉棉虽不讨厌，但也亲热不起来。
不过比起她听说过的那些恶婆婆，卢氏也算不错的了。
她正想劝司徒曜几句，就听凤凰儿道："父亲，祖母能似如今这般平和，其实也不算坏事。"
司徒曜苦笑道："如果她是真把所有的事情都放下了，自然不是坏事。
可她短短半年多的时间便瘦了那么多，看起来也像是老了十岁不止，显然心里并不轻松。"
阮棉棉道："昨晚你送母亲回春晖堂，她可曾对你说了什么？"
司徒曜摇摇头："母亲如今不爱说话，我也不好逼问太紧。"
凤凰儿和阮棉棉也不好再劝，各自调整了坐姿不再多言。
一个时辰后，一家人抵达了皇宫。
赵重熙带着赵重华亲自在宫门处迎候。
他吸取了上一世的经验教训，除却完成皇祖父交待的事情外，时常把赵重华带在身边。
经过三四日的相处，兄弟二人之间的那一点点疏离感早已消失殆尽。
不过，诸如迎候岳父大人一家入宫这样的重头戏，他本是不想带着弟弟一起来的。
重华这小子的目的就是看司徒箜，真是半点机会都不想错过。
终于，司徒箜那***般无暇的脸庞出现在了兄弟二人的视野中。
赵重华这几日没少听人说司徒家的六姑娘如何出挑，他就一直存着要见一见的想法。
如今一看，自己的准大嫂果然出众，单就长相而言就丝毫不比苻溱微逊色。
他把手搭在赵重熙肩膀上："大哥，难怪你不愿意收下父王母妃赏你的美人儿，有了这么漂亮的媳妇儿，换作我也能做到！"
赵重熙哪里想同他胡扯，一把拂开肩膀上的手，径直朝刚下马车的一家三口走去。
司徒曜见长孙殿下亲自再宫门口迎候，心里多少能舒坦一点。
因为这里是皇宫，一家三口自然不能怠慢，一起向赵重熙行了大礼。
"参见长孙殿下。"
"不必多礼。"
赵重熙虚扶了司徒曜一把，对站在他身后的凤凰儿笑了笑。
说话间赵重华也凑了过来。
一家三口虽然没有见过他，但他那一身皇子常服外加同赵重熙四五分相似的脸庞，足以证明他的身份。
三人只好又行了一次礼。
"参见二皇孙殿下。"
赵重华知道大哥嫌自己烦了，连忙道："不必多礼，司徒大人快随我们去东宫吧，这个时候皇祖父说不定都到了。"
司徒曜拧着眉对赵重熙道："圣上一早就来了东宫？微臣记得今日郭枢密一家也要进宫谢恩吧。"
赵重熙笑道："皇祖父早已经做了安排，不会误事的。"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东宫。
昌隆帝果然早已经到了，但他今日并没有摆皇帝的架子，而是像一名普通人家的祖父一般，和儿子儿媳一起等着会亲家。
一家三口随着赵重熙兄弟二人一起走进了东宫的正殿中。
一时间，昌隆帝、太子、太子妃、以及正殿中所有的宫人们，注意力全被那一对长相和气质都如出一辙的父女二人吸引了。
大礼参拜后，赵重熙把一家三口请到一旁落座。
昌隆帝越看凤凰儿越满意，这样出色的容貌和气度，合该做大宋将来的皇后。
太子则是暗暗叹了口气。
他终于还是和那个初次见面就把他揍成个乌眼鸡的凶残女娃娃成了一家人。
虽然事情过去了二十多年，但每次想起来眼眶都还像是会隐隐作痛。
还好阮棉棉的宝贝女儿和她一点不像，否则东宫今后岂不是日日鸡飞狗跳？
太子妃的一双眼睛也只顾着看凤凰儿。
果然所有人都没有骗他。
司徒六姑娘的容貌丝毫不逊色于苻溱微。
而气质...
太子妃忍不住暗暗称赞了一番。
她活了三十多年，从未见过气质这般清贵雅致的小姑娘。
从前她还看不上成国公府，如今看来所谓传承千年的世家大族，的确有其过人之处。
正想着，就听昌隆帝对司徒曜道："善夫，襄国夫人，今日不论君臣，你们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有什么话尽管直言。"
阮棉棉暗暗咧咧嘴，美大叔皇帝又开始糊弄她了。
要是我们俩说这婚事咱们家高攀不起，赐婚圣旨不做数，我看你会不会翻脸不认人。
司徒曜也是暗自腹诽了一番，面上却不敢露出半分不满。
他站起身回道："蒙圣上不弃，将小女赐予长孙殿下为正妃，微臣全家感激不尽。"
昌隆帝懒得听他这些客套话，只对阮棉棉笑道："朕一直欣赏襄国夫人的胆气，如今你的女儿做了大宋长孙妃，一定会给大宋皇室带来一番新气象。"
说罢又看着凤凰儿道："如此佳儿佳妇，足以告慰先皇后在天之灵。"
听他这么说，赵重熙和凤凰儿忙站起身跪下："谢圣上（皇祖父）。"
第一百一十章 会亲家（下）
亲家初次会面，除了彼此相看之外，主要还是商议婚事。
皇长孙的婚事自有规制，需要商议的只有婚期。
身为一个十三岁就娶妻的人，昌隆帝自然觉得已经满了十六岁的孙子随时都可以大婚。
无奈大猷的外孙女年纪太小，至少也得等她及笄后才能成婚。
所以昌隆帝提出的婚期便是两年后的九月。
司徒曜夫妇一听就着急了。
阮棉棉是在千年后生活过二十多年前的人，自然知晓女孩子过早成婚生育的危害。
她前后折腾了几辈子，一共就小凤凰这么一个女儿，如何肯让她去遭那样的罪。
司徒曜的想法就更简单了。
他好容易才有了女儿，还想着留在身边多宠几年，怎么舍得让她早早嫁入皇室遭罪。
当然，"遭罪"两个字夫妻二人自是不敢说出口的。
见两人面带难色，昌隆帝也不催促，满含笑容地端起茶啜了一口。
一旁的太子却沉不住气了。
"司徒大人、襄国夫人，二位这是对圣上的提议不满么？"
阮棉棉一噎。
这便是所谓的性格懦弱？
胡乱给人扣帽子，这太子果然不是什么好鸟！
早知道当年应该多揍他几拳，省得长大之后成个祸害。
司徒曜压住心里的不快，刚想开口辩驳几句，赵重熙却先站起身道："皇祖父，恩师当年收徒时便替孙儿推演过命数，言及孙儿命中不宜早娶，因此..."
太子眉梢微动："重熙的意思是，司徒大人夫妇方才之所以迟迟不作答，便是顾及你的命数？"
赵重熙躬身道："父王所言不差，此事儿子当日曾对襄国夫人提过，因此他们二位也是疼惜儿子，所以才没有立刻答允皇祖父。"
太子握了握拳，没有再继续追问。
司徒曜重生以来对赵重熙的各种不满在这一瞬间散去大半。
看来这糟心的女婿也有不糟心的时候。
阮棉棉看赵重熙更加顺眼了。
凤凰儿感动之余却有些担忧，就怕圣上觉得阿福为了维护岳家对他撒谎。
各人的表情皆落入了昌隆帝眼中。
他捋了捋龙须："问澜先生的推演不可不信，可两年后重熙已经满了十八岁，不能算是早娶了吧？"
这个时代男子十六七岁娶妻十分正常，十八岁都嫌晚了呢！
赵重熙忙道："回皇祖父，恩师曾言，孙儿十九岁之后娶妻最为妥当。"
昌隆帝想了想："既如此，婚期便定在三年后，具体日期朕会让钦天监仔细挑选。"
"谢圣上。"殿内所有人齐齐表示感谢。
因为今日郭枢密一家也要进宫谢恩，昌隆帝不便多做停留，又嘱咐了几句后便离开了。
他一走，正殿内的气氛瞬间轻松了不少。
太子妃对阮棉棉笑道："从前本宫与夫人甚少有机会来往，今后做了儿女亲家合该经常走动才好。"
见她态度十分诚恳，阮棉棉自然也不好太过冷淡，也笑道："殿下说得是。"
太子也对司徒曜道："久闻司徒大人乃是琴书双绝，本宫那里有几幅古画，可否请大人帮忙鉴定一番？"
司徒曜道："承蒙太子殿下看得起，微臣定当尽力而为。"
太子笑道："择日不如撞日，大人这便请吧。"
说罢他交待了太子妃和赵重熙几句，同司徒曜一起去了他的书房。
正殿中顿时只剩下了太子妃、阮棉棉和赵重熙兄弟二人以及凤凰儿。
几日不见，赵重熙自然有许多话想和凤凰儿说。
他对太子妃道："母妃，今日是司徒六姑娘初次来东宫做客，儿子想请她四处看一看。"
太子妃笑道："那你可一定要照顾好司徒六姑娘。"
"是。"赵重熙应道。
阮棉棉拍了拍凤凰儿的小手："自己小心些。"
凤凰儿应了一声。
见大哥和准大嫂要离开，赵重华哪里还待得下去。
他拉住赵重熙的胳膊："大哥带上我一起。"
赵重熙真想把这小子一脚踹回密州。
他无奈地看了凤凰儿一眼："走吧。"
三人给太子妃和阮棉棉行了礼，一起走了出去。
一走出正殿，赵重华便忍不住凑到凤凰儿另一侧："小嫂子，你和我到底谁更大啊？"
凤凰儿被他这一声小嫂子弄得面红耳赤。
赵重熙一把将赵重华揪到自己的另一边："再贫嘴就回自个儿院子里去！"
赵重华用力挣扎了一下，嘟囔道："叫一声小嫂子就是贫嘴呐，大哥明明最喜欢听了。"
赵重熙："..."
凤凰儿噗哧笑道："我前几日才刚满了十三岁。"
赵重华嘿嘿笑道："果然是小嫂子，我还比你大了两个月呢！"
赵重熙觉得他碍眼死了。
"重华，我和司徒六姑娘在前面的亭子里等你，你去膳房弄些点心和茶水来。"
赵重华正说得高兴，嘟了嘟嘴道："大哥，这种小事情随便叫个太监宫女不就得了，干嘛让我亲自去啊？"
赵重熙瞪了他一眼："去不去？"
"去，我去还不成么！"赵重华还是很怵自家大哥的，鼓着腮帮子朝膳房那边走去。
看着他单薄瘦削的背影，凤凰儿笑道："阿福，没想到你还会欺负人。"
赵重熙却不想再浪费时间。
见四下无人，他轻轻握住了凤凰儿的小手。
凤凰儿微微挣扎了一下。
"咱们去亭子里等重华。"赵重熙拉着她朝前方走去。
亭子并不算远，不到盏茶的工夫，两人便已经置身其中。
在亭中落座，赵重熙依旧不舍得放开凤凰儿的手。
"司徒箜，我们多长时间没见面了？"
"六日。"
"我怎的觉得像是过了六年一样。"
"几日不见，我发现你变了好多。"
"变好看了？"
"脸皮真厚！"
"那就是变丑了？"
"就是变丑了！"
赵重熙低声笑了起来。
笑声虽然不大，凤凰儿却觉得整座亭子里仿佛都变得敞亮了。
看来阿福今日真是特别开心。
是因为和自己见面么？
她也忍不住笑了。
赵重熙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司徒箜，明日小晞和荀朗定亲，我一早就去接你好么？"
定亲宴中午才开始，一早就来接自己？
凤凰儿戏谑道："你这算是假公济私？"
第一百一十一章 后悔了
赵重熙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深陷情网。
身为大宋皇长孙，上一世除了青青之外，围绕在他身边的女孩子数不胜数。
所以女子为了心仪的男子，或者说为了利益能做些什么，能做到什么程度，他早已心知肚明。
司徒箜和她们不一样。
身份暴露之前，她从不倚仗身份对自己颐指气使。
身份暴露之后，她从不在自己面前撒娇，从不装柔弱，从不故意逢迎，更是从来不用那些下作的手段。
可上一世在那些手段面前从未动过心的他，如今心里却满满都是这个冷静自持的姑娘。
小晞和荀朗定亲，他由衷地替他们感到高兴。
但他也承认，明日去安定侯府，他最主要的目的就是和司徒箜好好待上一整日。
所以"假公济私"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再贴切不过。
赵重熙凝着凤凰儿的眼睛，喃喃道："司徒箜，我后悔了。"
凤凰儿轻笑道："后悔太早请旨赐婚？"
赵重熙摇摇头："赐婚是我盼望已久的，可...
如果我还是你的小护卫那该多好，至少每日都能见面，还能时常伴你出行。
如今虽然你已经是我名正言顺的未婚妻，想要见你一面却变得这么难。"
凤凰儿噗哧笑道："阿福，咱们俩是不是有些搞反了。"
赵重熙也笑道："的确是搞反了。"
大宋虽然民风开放，女子的行动却远不及男子自由。
似他们这样的未婚夫妻，按规矩是不能经常见面的。
但只要男子有心，趁着年节去准岳家送节礼，或者以各种聚会为借口，总会寻到机会与未婚妻见面。
可到了他们这里却全然颠倒过来。
司徒曜和阮棉棉对凤凰儿的管束并不严苛，只要她高兴，就是日日出门也没有人拦着。
反观赵重熙，自从回了东宫，他就像是被关进了金丝笼中的鸟儿一般。
皇祖父安排的功课和事务已经占据了他大部分的时间。
好容易把一切都安排妥当，唯一的弟弟又缠了上来。
而且皇子皇孙们虽不像公主们那样被各种规矩束缚，也不是想出宫就能出的。
凤凰儿看着他有些委屈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皇子皇孙们大婚后便可自行开府，你今日却为了我而推迟了婚期，也就是推迟了出宫开府的时间，这件事有没有后悔呢？"
赵重熙又捏了捏她那柔若无骨的小手，假意叹道："唉，自然是后悔的。如果不是我自己瞎折腾，两年后便能大婚，有了媳妇儿也有了自己的府邸，多美的一件事儿。
如今却平白无故多加了一年，你说我能不后悔么？"
凤凰儿正色道："阿福，谢谢你。"
听她语气突然变得严肃，赵重熙又笑道："我就是和你开玩笑的，咱们还年轻，要在一起好几十年呢，多等一年两年的有什么要紧的。"
凤凰儿摇摇头："多等一两年的确没什么要紧，可圣上那边，你觉得他会信你那个不宜早婚的说辞么？"
赵重熙笑道："皇祖父自然不会全信，可他向来看重恩师，自是不会去怀疑他。"
"其实我父亲是希望我十八岁后再出嫁的。"凤凰儿抬眼看着他："我娘更甚，她希望我二十岁之后再出嫁。"
司徒曜不愿女儿很早就出嫁，这一点赵重熙随便想想都知道。
可三夫人，这又是怎么说的？
二十岁再出嫁，莫非她是打算把司徒箜变成另一个司徒照么？
关于生孩子的最佳年龄这种话，凤凰儿自是不好对赵重熙说得太直接。
她只能婉转道："娘觉得我的身子不够硬朗，所以想趁这几年给我好好调理。
她一准儿觉得你争取来的这一年还是太短了。"
赵重熙本就聪明，很快就明白了阮棉棉的用意。
三夫人这是怕司徒箜年纪小，生产的时候遇到危险的几率太大。
果然是一片慈母之心！
他笑道："一年的确不长，不过我不急，就算你早早嫁过来，我也不急。
我只是担心你越来越出众，会被好多人惦记。"
凤凰儿有些哭笑不得，
阿福的话前半部分说得多感人，后半部分却像是醋坛子突然打翻了。
"阿福，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很清楚，别人是不是惦记，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赵重熙道："司徒箜，你真是世上最难打动的姑娘。
离亭世子居然都无法让你动心。"
凤凰儿道："可我最终不也被你打动了么？"
赵重熙不由得想起了她写在桃花笺上的那两个字。
不弃，言下之意就是世间所有的人都把自己抛弃了，她也不会放弃。
在他看来，这已经是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凤凰儿见他又一次陷入了沉思，轻轻踢了踢他的脚："阿福，有一件事情我很早的时候便试探过你，可我一直觉得你在撒谎骗我。"
赵重熙醒过神来："什么事儿？"
"就是桃花宴那一日，我让你提前去安放箜篌，为何我弹的时候会断了两根很重要的弦？"
赵重熙轻笑道："莫非你一直都在怀疑那弦是我弄断的？"
凤凰儿歪着小脑袋道："难道不是？"
"是，的确是我弄断的，不过其中是有隐情的。"
"那你先说那隐情，然后再说缘由。"
"我一开始的确是想弄断那琴弦，可下手的时候我又犹豫了。
最终我都选择放弃了，结果有人突然敲响了房门，我手一抖，琴弦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断了。"
凤凰儿忍着笑道："那就说一说缘由吧，你明知我这个人从不做无用功。
既然让你在那里安放箜篌便一定有用处，可你为何要弄断我的琴弦？"
赵重熙讪笑道："谁让你的用意那么明显？
除了引起慕容离亭注意之外，当日在场的人还有谁值得你花费那么多的心力？"
"所以你以为我看上慕容离亭，于是就吃醋了？"
赵重熙强辩道："这倒没有，你是什么样的人我还是很清楚的，慕容离亭再优秀，你也不可能对他一见钟情，更不用说耍手段去吸引他。
至于说吃醋，那时我不过是一名小护卫而已，还没有把自己的前程和你牵扯到在一起。"
第一百一十二章 心不甘
听了赵重熙的话，凤凰儿觉得挺有意思。
她好笑道："你干脆说那个时候还没有喜欢我好了。"
赵重熙道："那个时候我不是不喜欢你，而是还没有看清楚自己的心。"
凤凰儿道："如今我们俩也算是心意相通了，可有些话我还是想对你说清楚。"
"你说吧。"赵重熙挑眉。
凤凰儿道："我或许会有不愿意或者不方便对你说的话，但我永远不会三心二意，除非..."
赵重熙打断她的话："我不会让'除非';出现，也永远不会三心二意，而且，不会有不愿意和你说的话。"
凤凰儿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
自己的感情似乎不及阿福纯粹。
就在她眼泪即将掉下的一瞬，赵重华回来了。
只见他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笑嘻嘻地走进亭子里。
"大哥大嫂，为了给你们挑到最好吃的，小弟可是把膳房里的点心都尝了一遍。"
凤凰儿把眼泪忍了回去，和赵重熙一起把托盘上的点心碟子和茶具取下来放在桌上。
※※※※
罗贤妃的寝宫里，今日的气氛和东宫一般热闹。
好容易把昌隆帝和郭家人送走，二皇子赵珂只觉得自己的脸都笑僵了。
知子莫若母，罗贤妃如何看不明白儿子心里在想什么。
她冲宫人们使了个眼色，正殿中很快便只剩下了母子二人。
"母妃——"
赵珂太了解自家母妃，心知迎接自己的肯定又是一长串的念叨，索性先唤了一声。
罗贤妃今日本是盛装，沉着一张脸看起来颇有些盛气凌人的味道。
她重重哼了一声："珂儿，这桩婚事也算很不错了，你还在想什么？！"
赵珂耸耸肩道："儿子什么都没想，就是方才笑得太多脸有些僵了。"
罗贤妃道："母妃知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郭倩的容貌实在太过普通，这本就是不争的事实。"
"娶妻娶贤，她如果单是容貌普通，儿子顶多是有些遗憾。
可她那狗脾气...
父皇才刚赐婚，她就把手伸到了儿子屋里。
难不成她以为我娶了她，这辈子就只能守着她一个人过？"
"她敢！"罗贤妃轻蔑一笑："就算你愿意守着她一个人过，本宫还不愿意呢！"
赵珂笑道："不说她了，如今郭枢密在朝中的位置也是朝不保夕，她还能蹦跶多久？"
罗贤妃道："你倒是莫要小觑了那老匹夫，毕竟在官场里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厉害着呢！"
赵珂端起茶吹了吹，不置否地笑道："我巴不得他多厉害些，否则这亲事岂不是白结了。"
罗贤妃压低声音道："你温家姨母昨儿来信了。"
赵珂手一顿："温家竟还敢动？"
晋州私粮案，几乎惊动了大宋一半的州府。
尤以温家所在的曹州动静最大。
曲家彻底完了，其余诸如陆家等世家，也基本损了一半。
温家因为势力不算大，作恶亦不多，受损倒是十分有限。
可如今局势这般严峻，他们不是应该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度日么，居然还在蹦跶？！
罗贤妃见儿子脸色越发难看，知道他想多了。
她忙解释道："哪里能够，你姨母不过是向我问个安，顺便问了问你的婚事儿。"
赵珂冷笑道："他们消息倒是灵通，赐婚圣旨昨日才下呢！"
"你这孩子怎的像个刺猬一样！你姨母这些年也不容易，她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有数。"
赵珂啜了一口茶："如今我还住在宫里，好些事情都不方便。
一切都等我大婚后再说吧。"
罗贤妃道："可他们人都给你送到京城了，听说还是个绝色佳人，你总不能让他们再带回去吧？"
赵珂一阵头痛，想了想才道："让他们把人送到别苑，等我大婚后再入府。"
罗贤妃道："珂儿，咱们罗家不如韩家势大，又差了个嫡出的身份。所以你事事都得比老三做得好，你父皇才能时时记得你。"
赵珂把空了一半的茶盏往桌上一墩："母妃，从前赵重熙不在京里，咱们所有人把他忘了也是情有可原。
如今不仅是他，就连太子皇兄都回京了，您怎的还是只想着和老三母子争斗？"
罗贤妃叹道："你当母妃是个傻子啊，只是你父皇偏心致此，咱们又能如何？
只盼着你能比老三多得些看重，万一..."
万一太子那边彻底失了宠，被废了呢？
从古至今也没有听说过废太子的儿子还能上位的。
届时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赵珂可没有罗贤妃这么好的耐心。
"母妃，虽说咱们没有那个实力把太子拉下马，但咱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混吃等死。"
罗贤妃的心脏突突了两下："你的意思是..."
赵珂嘴角一勾："母妃放心，儿子还没有自大到不知天高地厚的地步。
只不过您在宫里住了几十年，暗中安排几个人去东宫伺候不是难事吧？"
罗贤妃有些狐疑："只是几个伺候的宫人？"
赵珂呵呵笑道："母妃何必在儿子面前装傻，太子皇兄喜爱美人是众所皆知的事。
另外，重熙今年也十六了，据说身边伺候的人全是小太监，好人总不能全都让母后做了吧？"
罗贤妃按了按眉心："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你别看太子妃一副柔弱的样子。谁想插手东宫的事务，尤其是安插人手绝不是那么容易的。"
赵珂如何会相信这样的话，站起身道："时辰不早了，儿子还有些事情要去安排，母妃先歇着吧。"
罗贤妃看着儿子的背影，一时语塞。
安插人这种事，对她们这些在宫里混了十多年的女人来说早已经驾轻就熟。
难的不是怎么安插人，而是人选。
太子享了几十年的荣华富贵，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重熙身边的确是没有女人伺候，可这并不能证明他没有见识，随便一个女人都能入他的眼。
相反，身份尊贵的男子洁身自好，只能证明他的眼光太高。
父子二人都是眼光奇高，她上哪儿去找那么多各有特色的绝色佳人去伺候他们？
第一百一十三章 提誓言
第二日一早，宫门才开赵重熙就出了宫。
他也不要人跟着，独自骑上骏马朝成国公府飞驰而去。
凤凰儿知晓他一早就会来，今日也起了个大早，用过早饭后便带着春桃和红翡去了外院书房等着他。
主仆三人说了不大一会儿话，就见赵重熙和梧桐史可奈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昨日太子妃留司徒一家用了晚膳才送他们出宫。
因此凤凰儿和赵重熙分开也不过就是几个时辰。
可此时她看见他那双灿若星辰的眸子，脸颊还是忍不住有些发热。
大约是在一起生活了一年的缘故，三房的下人们并没有因为赵重熙身份的转变就变得谨小慎微，依旧同他十分亲热。
就连一开始有些害怕的红翡，也因为他一如既往的随和，胆子重新大了起来。
赵重熙很喜欢这样的氛围。
虽然东宫是他真正的家，他却觉得成国公府三房才是让他最舒服最轻松的地方。
一行人向阮棉棉辞行后，分乘两辆马车离开了成国公府。
马车慢悠悠地行驶了大约一炷香的工夫，凤凰儿把手里的书一合，微嗔道："阿福，你老这么看着我做甚？"
赵重熙笑道："是不是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见他所答非所问，凤凰儿把书扔进他怀里："以后再不和你乘同一辆马车了！"
赵重熙笑得更开心了。
要不是为了和心爱的女孩子乘坐同一辆马车，他今早又何必选择骑马？
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凤凰儿也忍不住笑了："重华那么喜欢黏着你，怎的今早竟没有一起来？"
赵重熙把书放回小案几上："那小子自小娇生惯养，这么早如何起得来？"
凤凰儿才不信这样的话："分明就是你不喜欢让他跟着。"
"是不喜欢，他要是跟着，咱们俩说话都不方便了。"
凤凰儿白了他一眼。
之前她一直觉得阿福和渣爹是完全不一样的人，如今看来也没什么不同。
她正待取笑赵重熙几句，只听前方一阵马匹的嘶鸣声，马车顺势停了下来。
"爷，是周小侯爷。"负责赶车的梧桐在外回道。
周夙？
凤凰儿疑惑地看着赵重熙。
自从年初左周两家的婚约取消后，她再也没有刻意关注过周夙这个人。
平日里因怕惹得左姐姐不快，她们几个在一起说话也根本不提半个"周"字。
加之她本身和周夙也不熟，时间长了几乎都把这个人忘了。
不过周夙这人也挺有自知之明，知道她们都不喜欢他，便从不主动出现在她们面前，就连宫宴那一回都刻意回避了。
今日他突然出现堵住自己的马车，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左姐姐和荀朗的婚事。
凤凰儿略有些不快地把车帘子掀开一角往外看了看。
因为今日赵重熙吩咐梧桐和史可奈把车赶得慢一点，所以此时他们还未出城西。
城西多贵人，此时天色尚早，街上几乎没有行人。
凤凰儿干脆把头探了出去。
果然就见马车前方有一人一骑，那人正是周夙。
她回过头看了看赵重熙："咱们要不要搭理他？"
赵重熙道："让他过来吧，闹将起来大家面上不好看。"
一面就吩咐梧桐："让周小侯爷近前说话。"
不多时，周夙已经打马来到了赵重熙那一侧的车窗边。
"微臣参见长孙殿下。"
凤凰儿暗忖，周夙果然不是个笨人。
阿福虽然没有露面，他却知道有些事情只有找阿福才有用。
赵重熙把车帘子整个掀了起来。
"周小侯爷一大清早堵住我的去路，究竟意欲何为？"
说起来两人本是同门是兄弟，如今却彻底生分了。
周夙的面色有些青白，一看就是最近有失调养。
他冲赵重熙抱了抱拳："长孙殿下这是要去哪儿？"
赵重熙并不想绕弯子，坦然道："去安定侯府参加小晞的定亲宴。"
"呵呵..."周夙冷笑了几声："定亲，赐婚，你们一个个倒是过得挺自在。"
赵重熙瞧着他如今寂寞憔悴的模样，也觉得有些心酸。
"阿夙，你如今不仅承了爵，还在兵部职方司任职，前途不可限量。
只要你不执着于过去，一定能寻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周夙丝毫不为这些话所动，依旧冷声道："殿下可能误解了微臣的意思。"
赵重熙眯了眯眼睛："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夙朝车厢内看了看："我今日是想提醒长孙殿下，您千万不要忘了当日立下的誓言。"
赵重熙嘴角微弯："自然不会。"
见他当着司徒六姑娘的面答应得这么干脆，周夙显然有些意外。
他拉了拉马缰："我不过是瞎操心而已，当日殿下立誓的时候，司徒三爷就在现场。
他那般疼爱六姑娘，想来是不会让她吃亏的。"
说罢他冲赵重熙抱了抱拳："告辞！"
马车又一次缓缓动了起来。
赵重熙被凤凰儿那双秀美的眼睛看得浑身不自在。
"司徒箜..."
凤凰儿笑道："既然是关于我的誓言，长孙殿下不妨说来听听。"
赵重熙真不是不敢当着她的面再发一次誓。
他就是单纯地觉得誓言根本不起作用。
否则那些整日把誓言挂在嘴边，却从来不履行的人，为何还活得好好的？
不得已，他只能把那日在柳条巷的小宅子里说过的那些话又说了一遍。
从周夙方才说话的语气中，其实凤凰儿已经把当日赵重熙的誓言内容猜出了七八分。
可他当着自己的面说不需要三千佳丽，一辈子除了正妃之外，绝不再碰其他女人，凤凰儿还是愣住了。
赵重熙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司徒箜，你该不会是相信了吧？"
凤凰儿醒过神来："我为什么不信？还是说...你自己都不信？"
赵重熙苦笑道："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儿。"
凤凰儿道："我不管，反正你说了，我也听见了，还有我父亲也能作证。
你将来要是不履行誓言，他是绝不会放过你的！"
赵重熙无奈地握住她的小手。
他本来也没打算碰其他的女人，誓言不誓言其实也就那样。
只是他没想到，一向冷静自持的司徒箜也有这样的一面。
难道她以为自己会怕司徒曜？
第一百一十五章 坦言之
自从那一日宫中偶遇，苻溱微便察觉了三皇子的小心思。
因为顾及身份，加之对方也没有做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事，她不便采取太过强硬的手段，只能选择避开。
本以为三皇子不过是因为她的容貌一时觉得新鲜，用不了几日遇见更新鲜的事情便撂下了。
没想到他今日竟完全不顾脸面，和重华表弟一起追着自己来到了安定侯府。
落在自己脸上的眼神越来越炽热，苻溱微知道自己要是再继续躲避下去，这件事说不定会发展到自己无法掌控的地步。
英国公府虽然位高权重，却从来不做仗势欺人的事。
韩皇后本身也不像罗贤妃那样惹人嫌，但她十分疼爱三皇子，谁也不好说在这件事上她会做出怎样的抉择。
如果她顺着三皇子的意思，真去向圣上请旨赐婚，事情就麻烦了。
毕竟那日姑姑的话不是没有道理，自己和太子妃之间的那点关系，在圣上看来根本不是她成为皇子妃的障碍。
万一他真的允了三皇子，自己难道还真要去抗旨么？！
苻溱微越想心越凉，一双手也紧握成拳。
在座的人眼神都很好，同样都看出了三皇子的热情。
赵重熙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这臭小子简直比上一世更不靠谱。
溱微对皇室的厌恶由来已久，那日袁谟不过开了个小小的玩笑，她根本不顾自己的面子直接就能翻脸。
三皇子同她本就没有什么交情可言，再继续纠缠下去天知道会闹出多大的事。
今日小晞和荀朗定亲，虽然没有大宴宾客，也绝不能让其他事情给搅和了。
凤凰儿的想法和赵重熙基本一致，那就是绝不能把事情闹大。
毁了左姐姐的定亲宴是一方面，一个不小心弄巧成拙，反而把微姐姐和三皇子拉扯在一起就不妙了。
还是寻个借口让微姐姐离开这间屋子，暂时把眼前的局解了再说。
她打定主意后刚想开口，苻溱微却突然站了起来："三殿下可否随我出去一下。"
赵重熙："..."
凤凰儿："..."
见苻溱微居然愿意搭理自己，三皇子喜出望外道："愿意，当然愿意。"
一面说着，一面竟有些慌乱地站了起来。
苻溱微又道："麻烦重华表弟也一并走一趟。"
"我？"赵重华指着自己的鼻子。
苻溱微浅浅一笑，转身走出了正房。
三皇子脚步凌乱地追了上去。
"还不去！"赵重熙轻斥了自家弟弟一句。
赵重华挠了挠头："我去了能有什么用？"
赵重熙道："今儿这事一多半都是你惹出来的，你不去谁去？"
"哦。"赵重华老大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好半天没说话的慕悦儿憋不住了。
她揪着袁谟的袖子道："大脑袋，微姐姐会揍三表兄么？"
袁谟翻了个白眼："我怎会知道！"
在他看来三皇子就是欠揍。
天底下那么多的漂亮姑娘等着做他的皇子妃、侧妃、侍妾，他却偏要去招惹苻溱微。
世人都道司徒三夫人是母老虎，在他看来，苻溱微才是真正的母老虎。
谁要是被她那漂亮的外表迷惑，谁就等着倒霉吧！
苻溱微今日是一身武人打扮，就连一头青丝也只是简单绑了一个高马尾，没有丝毫的装饰。
此时她在院子里的一株大槐树下负手而立，愈发显得玉树临风，俊美至极。
三皇子又一次看呆了，在距离大槐树十尺处竟有些挪不动脚步，索性停了下来。
漂亮的女孩子他见得太多，却从没有谁能拥有苻溱微这样的风姿。
比之那一日的一身贵女衣裙，今日这般简单到近乎朴素的衣着仿佛更能凸显她的与众不同。
见三皇子迟迟不上前，苻溱微转过头看着他："我这身衣裳很好看？"
三皇子抿了抿嘴："好看，特别好看。"
"你喜欢我？"
"喜欢。"
"噗..."不远处的赵重华被两人这般直白的对话弄得忍不住笑出了声。
三皇子羞恼地转头剜了他一眼。
赵重华本就不怕他，笑嘻嘻地走了过来。
苻溱微冷声道："你们两个都过来。"
赵重华不敢去笑了。
身份尊贵的叔侄二人把自己尊贵的身份都彻底忘了，一起小心翼翼地走到了大槐树下。
苻溱微看着赵重华："他说他喜欢我，你呢？"
"我..."赵重华又伸手挠了挠头。
自从得知皇祖父已经给大哥选好了长孙妃，母妃便起意让他娶苻溱微为正妃。
他今年只有十三岁，还不知道真正爱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但对于苻溱微，他还是有几分喜欢的。
毕竟她是这般美貌出众的女孩子，只要是长眼睛的人都不会拒绝。
可这几分喜欢显然还是不够分量。
譬如说看见三皇叔追着苻溱微跑，他半分醋意都没有，甚至还觉得特别有趣，就想追着看热闹。
此刻被苻溱微逼问喜不喜欢，他只觉得脑袋里一团浆糊，连之前那几分喜欢都不敢确定了。
苻溱微讥讽一笑："答不出来我就当你是喜欢了。"
赵重华："..."
三皇子："..."
"可我一点，不，半点都不喜欢你们两个，从前不喜欢，今后更加不会喜欢！"
叔侄俩懵了。
他们是大宋身份最为尊贵的少年，自小就是众星捧月般长大的。
从来都是女孩子们等着他们挑选，等着他们喜欢，几时被人这般毫不留情地嫌弃过？
叔侄俩异口同声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的人不是你们这个样子的。"
叔侄俩又是异口同声："你有喜欢的人了？"
苻溱微道："没有。"
三皇子松了口气："我现在还年轻，只要肯努力，将来一定能成为你喜欢的人。"
赵重华暗暗撇撇嘴。
三皇叔可真会吹牛，万一人家苻溱微喜欢阮大将军那样的盖世英雄，他即便再努力又有个屁用！
他正想着，果然就听苻溱微道："我喜欢的是铮铮铁骨的大好男儿，渴望着和他一起像苍鹰一样在天空中翱翔，你们觉得自己能行？"
赵重华忙不迭道："我肯定不行啊，溱微表姐我错了，今后再不敢喜欢你了。"
苻溱微险些被他逗笑了。
她努力板着脸看着三皇子："你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我娶你
当然，关于慕悦儿的学习进度，袁谟是不会同她说真话的。
所以慕悦儿完全不清楚自己的排卦水平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不过，偶尔算中的几次倒是给了她坚持学下去的信心。
问话之后没能得到袁谟的及时应答，慕悦儿气鼓鼓走到他面前，用手里的花束在他眼前晃了晃。
"大脑袋，你是不是又在嫌弃我笨！"
袁谟轻咳了一声："哪里，小郡主年纪小，学习的时日尚短..."
说了如今敷衍不易，他却依旧只能继续敷衍。
慕悦儿扬起圆脸："可我有些时候算得真是挺准的呀，比如魏大叔丢钱，李大娘摔跤，彩雀她姐姐的婚事，我全都算对了！"
袁谟被她嘚瑟的小模样逗笑了："前日我看你偷偷排了一卦，是为谁排的？卦象上说什么？"
提起前日那一卦，慕悦儿的圆脸可疑地红了红："还不就是像平日那样排着玩儿的，什么都没算出来！"
"是么？"袁谟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慕悦儿提高声音道："那前日我也见你偷偷排了一卦，又是为谁排的，卦象上又说了什么？"
袁谟被她问住了，竟不知该怎么回答。
医者不自医，擅长排卦的人也极少为自己排。
自从学会排卦以来，他每日总要为别的人别的事排上几卦，为自己排卦的次数却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因为他就没想过这辈子要娶妻，所以关于姻缘的，更是一次都没有。
可前日恰逢中秋，听闻重熙和司徒六姑娘的婚事已经定下，他心里一时感慨，竟鬼使神差地替自己排了一卦姻缘。
然而...
那卦象却明明白白显示，自己的红鸾星已动。
而且那人居然就是这大脑袋的小郡主。
这不是胡扯么？！
小郡主今年才十一岁，根本还是个小屁孩儿。
而且她是广元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同自己这个寒门子弟可谓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怎么可能是良配。
想来是自己平日里卦排得太准，所以终于遇见了最不准的一卦。
这件事他本来已经放下了，如今被慕悦儿这么一提，顿觉十分窘迫。
见他神色有些不自然，慕悦儿用手指戳了他胸口一下："咦，大脑袋你怎么了，莫非前日的卦是偷偷算媳妇儿的？"
"你..."
被戳中心事的袁谟险些破功。
他指着慕悦儿道："好歹我也算你的老师，你怎可如此口无遮拦？"
慕悦儿嘟了嘟嘴："大脑袋，你这个呢就叫做欲盖弥彰，越是激动越证明你心里有鬼。
想娶媳妇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重熙比你小一岁都定亲了，三皇子比你小三岁，人家也知道追求女孩子。
偏到了你这里连说都说不得呀？"
袁谟有些凌乱。
一个长得比年画娃娃还可爱的小姑娘，突然一本正经地同他谈论婚姻大事，这感觉简直了！
慕悦儿越看他越觉得奇怪："喂，你的卦不是一直都非常准的吗？媳妇儿究竟是何方人氏，姓甚名谁呀？"
袁谟戏谑道："那你自己呢，是不是看身边的好朋友一个个定了亲，自己也想寻个小女婿，所以才排了那一卦？"
慕悦儿道："是又怎么样？反正我年纪小，学习的时日尚短，排不准也是正常的。"
袁谟见她用自己经常敷衍她的话来堵自己的嘴，不免有些好笑。
他温声道："既是排不准，那说出来就更无碍了，说吧，你给自己算出了一个什么样的小女婿？"
慕悦儿本不是扭捏的人，被他这么一激，忍不住就把排卦的结果说了出来。
"大脑袋，那卦象也太会开玩笑了，我算出来的人居然是你！"
"咳咳..."
袁谟再也撑不住，剧烈地咳嗽起来。
慕悦儿伸手替他拍了拍背："大脑袋，其实你这个人挺不错的。"
袁谟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小郡主啥意思？
慕悦儿停下手里的动作，嘟囔道："我认识的男孩子也算多的，可我觉得他们谁都比不上你有趣。
而且你对我也特别好，特别有耐心。
你是重熙的师兄，如果真不愿意教我，就是我娘也不能把你怎么样。
可你知道我不喜欢娘请来的那些教习，便一直耐着性子教我，陪我玩耍。
你明明不爱吃甜点心，可为了我能顺利把点心铺子开起来，你每日都吃那么多，甚至还长胖了一圈..."
袁谟被她说得心里酸酸的，他揉了揉慕悦儿的小脑袋："我是长公主下了聘书请回府里，专门教你念书的..."
"大脑袋。"慕悦儿打断他的话："等我长大你娶我吧。"
袁谟："..."
见他还是不说话，慕悦儿有些沮丧："你肯定又在想那些年龄身份的事儿了。"
袁谟终于把气顺了回来："小郡主，婚姻大事岂能儿戏，况在下身份低微，如何敢想这样的事。"
慕悦儿道："没想到你也是个胆小鬼，算了，你不敢娶我，那换作我娶你！"
袁谟险些摔倒在地上。
好容易稳住身形，他苦笑道："小郡主，凭长公主和驸马爷对你的疼爱，他们绝不会逼迫你嫁与不喜欢的男子。
你年纪还小，今后还会遇见比我更有趣，对你更好的人。
到那时，你就会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喜欢。
而你对我，不过是..."
慕悦儿把手里的菊花扔进袁谟怀里："你又不是我，怎知道我对你就不是真正的喜欢？
我年纪是小，但家里也已经开始替我相看亲事。
可不管娘提起哪一位公子少爷，我一想起将来要和他们在一起，我心里就不舒服。
唯有你，不管什么时候想起你，我都觉得有意思，都觉得开心快乐。
大脑袋，你也会有一样的想法么？"
袁谟眼圈有些发红。
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自小便在问澜山庄长大。
恩师和师娘以及师兄弟们对他都很好，可他很清楚，那里其实也不算是自己真正的家。
他原先是打算修道的，因为那样就不用考虑家的问题。
可直到此时，听着眼前这个身份尊贵的女孩子诉说自己的种种，他才意识到自己其实真的只是个假道士。
他坦然道："小郡主，我的确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想清楚
比起凤凰儿，慕悦儿的长相更加有欺骗性。
所有人都把她当作一个可爱天真不通世事的小女孩儿。
其实她懂的东西一点也不比同龄人少，某些方面甚至还有些早熟。
她很清楚，自己和袁谟相识的过程和美好没有半点关系，之后的相处也基本都是他顺着她的意思。
他之所以不反抗，并非她长得可爱，而是因为她的身份——皇长孙的小表姑。
所以她不敢肯定袁谟对她有几分好感，或者说是恶感。
此刻听袁谟说他的确和自己有一样的想法，慕悦儿的圆眼睛睁得更圆了。
"你的意思是说，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觉得和我在一起有意思，都觉得开心快乐？"
袁谟伸手揉了揉她有些毛茸茸的小丫髻，有些不忍心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于她。
"大脑袋，你是在担心我娘么？"
袁谟笑道："是，但也不完全是。"
慕悦儿有些着急："别和我绕弯子，有话直说！"
袁谟从来都拿她的急脾气没有办法。
他无奈笑道："不管是我娶你还是你娶我，没有长公主的同意肯定是不行的。
不过我更担心的是..."
"是什么？你快说啊！"
袁谟敛住笑容，正色道："你年纪太小，有些话我本来是不想和你说的，但事已至此，索性还是说清楚为好。
只是你听过之后千万不要..."
"你说吧，我什么都受得了。"
"小郡主，和你在一起的确很有意思，也很开心快乐，可我不确定这是不是那种...呃...就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而且我觉得，你虽然很聪明也很懂事，但终究是年纪所限，恐怕一时半会儿也弄不懂这些。
婚姻是人生最重大的事情，不应该如此草率地做出决定。
我怕你...不，应该说怕我们将来会后悔。"
慕悦儿的圆脸皱成了一团："大脑袋，别以为我听不懂，你这是在变相地拒绝我。"
袁谟心里揪得难受，忙道："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今后我会继续做你的老师，教你读书教你排卦。
等你再长大一些，真正懂得了什么是男女之情，我们再做决定。
如果那时我们依然选择在一起，就算长公主反对，我也绝对不会退缩。"
"大脑袋..."
袁谟又揉了揉她的小丫髻："在做出决定之前，你最好不要在长公主面前露出形迹，否则我们想见面都不可能了。"
慕悦儿点点头："那你要答应我，在这期间一定不要喜欢别的女孩子。"
袁谟有些哭笑不得："净说傻话！我活了十七年都没有喜欢过任何一个女孩子，甚至从未想过要成婚，怎么可能突然就变了？"
慕悦儿道："我不管，反正你已经是我的了，不准别人来抢！"
袁谟指着自己的大脑袋道："我不过就是个大脑袋的假道士，又不是什么美男子贵公子。
也就是你这个小丫头能看得上，别的姑娘眼神好着呢！"
"你的意思是本郡主眼神不好？"
"的确不..."
袁谟见慕悦儿一副随时都能扑过来咬自己一口的模样，急忙转身朝花丛另一边奔去。
"看你往哪儿跑！"慕悦儿提着裙摆追了过去。
左未晞和荀朗距离他们有些远，而且两人正说得投入；苻溱微和赵重华的棋也恰好下到关键处。
所以四个人并没有注意慕悦儿他们这边发生了什么。
唯有离得比较近的赵重熙和凤凰儿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确切地说是从慕悦儿说那句"换作我娶你"之后，两人的注意力才被吸引过来的。
凤凰儿见赵重熙的神情有些古怪，打趣道："看来你真要多一个假牛鼻子表姑父了！"
赵重熙叹道："司徒箜，如今咱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又何必分什么彼此？难道你没有多了一个假牛鼻子表姑父？"
凤凰儿被他逗笑了："我多个表姑父倒是不打紧，就是有些替小表姑担心。
袁谟的确是最适合她的男子，如果两人婚事能成，悦儿这辈子都会过得非常舒服，非常快乐。
可我就担心长公主那边，袁谟出身寒门又是个白身，要想得到她的允准，难度肯定不小。"
赵重熙见她说到最后不仅没有了笑容，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伸手把她眉间抚平，笑道："你这是在替表姑父讨要官职么？"
凤凰儿轻轻拍开他的手："本来就是，堂堂长孙殿下的师兄，才华横溢品格出众，难道不应该出入朝堂为大宋朝出一份力么？"
赵重熙真是服了。
经司徒箜这么一吹嘘，袁师兄真是身价百倍，完全可以和韩相相媲美了！
不过，这也提醒了他，是该为假牛鼻子的前程做一些安排了。
距离小表姑及笄还有不到四年，绝不能让袁谟四年后依旧是个白丁，送上门去让长公主挑三拣四。
还有另一件事...
赵重熙转头看向远处的秋千架。
这一世小晞会嫁给一个世间最爱她，对她最好的男子。
再不会因为夫君的花心风流而暗自神伤，最终走上那样一条不归路。
但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设计周夙，逼迫他和小晞退婚的事情，迟早有一天会被小晞知道。
与其让她从别人那里听到歪曲了的版本，不如自己把事情真相告诉她。
以免将来她和荀朗因此生出误会，夫妻不睦。
"阿福，你在想什么？"凤凰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赵重熙收回视线看着她："司徒箜，如果我做了一件全然为了别人好，却有些卑鄙的事情，你会怎么想？"
凤凰儿好笑道："我难道是那等迂腐的女子？你都说了全然是为了别人好，至于手段是否卑鄙，想来那也是不得已。"
如果不是怕吓到眼前的小姑娘，赵重熙真想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自己这一世果然是有福气的，竟能遇到这么美丽的一朵解语花。
只听凤凰儿又道："既然非说不可，那就宜早不宜迟，现在就去和左姐姐说吧。"
赵重熙挑了挑眉："你居然什么都猜出来了？"
凤凰儿笑着摇摇头："我什么都没猜出来，等你和左姐姐解释清楚之后再说给我听。"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年约
苻溱微本想着三皇子和赵重华一样娇气，肯定随便一吓唬就怂了。
没想到他却斩钉截铁道："我能行！"
苻溱微都想骂娘了。
一个活到十四岁连刀剑都没有摸过，一双手比大家闺秀还细白柔嫩的男子，居然还想做在天空中翱翔的苍鹰？
赵重华在一旁也暗暗咧嘴。
没想到娇生惯养的三皇叔居然还是个硬骨头！
他用手肘拐了拐三皇子的腰："三皇叔，你早已经过了习武的年纪，等你能翱翔，估计苻溱微的儿子都能上战场了。"
三皇子一噎。
重华方才的话虽不好听，却实在是有道理。
就算他立刻回去寻师傅，至少也要三五年才能有小成。
就算一切顺利，他想要在战场上扬名，那也是另一个三五年之后的事了。
前后随便一加，等他可以翱翔，少说也是十年后了。
十年后他二十四，于男子而言倒也不算太老，可苻溱微...
苻溱微冲赵重华微微点了点头，这小子总算还能说几句像样的话。
想明白了的三皇子惨兮兮道："苻溱微，难道我真的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么？"
苻溱微和三皇子无冤无仇，虽不愿意嫁他，但也不想耽误他一辈子。
她想了想又道："实话对你说，就算你现在就达到那样的条件，我也不会接受你，所以三殿下还是放弃吧。"
"为什么？"三皇子眼圈都红了。
"因为我不会嫁给一个年纪比我小，武功比我差的男子。"
三皇子气急："我不过是比你小了一个多月而已！"
苻溱微不想和他纠缠，淡然道："那就等你哪一日能打赢我再说吧。"
三皇子并不知道苻溱微的武功有多高。
不过他总觉得苻溱微是个尚未及笄的女孩子，苻家又是书香门第，她的武功总不会太高。
父皇和舅父身边有的是武功高强的侍卫，雁声表兄还认识不少江湖中的高手。
只要他肯吃苦肯努力，两三年之后应该能寻到一点机会。
他冲苻溱微抱了抱拳："请苻姑娘记住今日的话，三年之内我定然上门讨教！"
苻溱微也抱了抱拳："祝殿下一切顺利。"
三皇子心里着急得很，连赵重华都不搭理，自己一个人急匆匆离开了安定侯府。
赵重华蹭到苻溱微身边，和她一起目送三皇子离去。
良久后才道："我说溱微表姐，莫非你还真打算像那些话本里写的那样，来个比武招亲呐？"
苻溱微睨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赵重华忙道："小弟哪儿敢呐，我就是怕家里人不同意。"
苻溱微道："这是我的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
赵重华悻悻地随着苻溱微折返回正房。
正房中，凤凰儿等人正在听左未晞说起盛迎岚。
"...盛姐姐总算还没有忘记我定亲的事儿，今日一大早，就有人给我送来了一份礼物和一封信。"
她说着就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凤凰儿。
盛迎岚的信写得很短，也就是一二百字，字迹略有些潦草，一看就是急匆匆写就的。
信中除了向左未晞表示歉意之外，只说了她要下江南一趟，去敲定明年的茶叶生意这件事。
凤凰儿把信递给一旁巴巴儿等着的慕悦儿。
一面又对左未晞道："左姐姐，我还是觉得盛姐姐是遇见什么要紧事了。茶叶生意的本钱咱们还没有凑齐，明年究竟能做多大还不好说，她现在去和人家谈什么？"
左未晞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生意方面的事情咱们毕竟还不太熟，盛姐姐此次就算不是专门为茶叶生意而去，也一定不会空跑一趟。"
凤凰儿点点头："我回去后派几个人立刻去江南一趟，盛姐姐的安全是一定要保证的。"
左未晞道："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
慕悦儿也道："我今晚回去也给老家那边的管事写封信，让他派人暗中盯着点，绝不能让盛姐姐吃亏。"
三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商量起事情来有模有样的，倒是把几名少年晾在了一边。
赵重熙和袁谟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倒是把初次见此情形的荀朗看得一愣一愣的。
小晞想要学做生意的事情他很早就知晓，而且十分支持。
但他以为她和其他那些贵妇贵女们一样，顶多就是买几间铺子，雇佣几名掌柜，除了看一看账本，基本不用操心其他的事。
没想到她们居然亲力亲为，而且听那说话的语气，像是还想做茶叶那样的大生意。
荀朗对赵重熙和袁谟道："殿下，末将远在汾州，好些事情照顾不到，只能盼着您和袁公子多帮扶小晞了。"
赵重熙笑道："孜义兄尽管放心，小晞是我的妹妹，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好生照顾她的。"
孜义是荀朗的表字，其实很少有人知晓。
此时听赵重熙以表字称呼，荀朗心中一暖。
看来长孙殿下已经把他当自己人看了！
他和小晞的婚期定在两年后，他定要趁着这两年的时间在军中站稳脚跟。
不仅是为了小晞，也为了将来有能力帮扶长孙殿下。
左未晞和荀朗的定亲宴邀请的人不多，但每一个都是真心相待的亲人和好朋友，大家凑在一起既温馨又热闹。
散席之后，一群少年男女兴致不减，又一起去了花园。
如今他们当中已经有了两对未婚夫妻，到了花园后自然而然就分成了几队。
左未晞和荀朗一起坐在秋千架上小声说着话。
两人分别在即，谁都不忍心去打扰他们。
赵重熙和凤凰儿并肩立在花荫下，远远望去像画中人一样美好。
苻溱微和赵重华在亭子里相对而坐，一盘棋杀得难分难解。
慕悦儿摘了一捧菊花，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排的卦。
她冲菊花丛另一边的袁谟挥了挥花束："大脑袋，你接着教我排卦吧！"
袁谟嘴角剧烈抽搐了一下。
如果是半年前，慕悦儿缠着他要学排卦，他还可以用各种借口敷衍她。
譬如说年纪小、基础差等等。
可经过半年多的死缠烂打，这小丫头居然把自己排卦的本事学会了五六成。
果然是脑袋大的人聪明么？
第一百一十四章 跟屁虫
赵重熙十分珍惜和凤凰儿在一起的时光。
成国公府和安定侯府距离并不算太远，两辆马车却依他的意思故意多绕了好些路，花了差不多两个时辰才到达目的地。
凤凰儿本以为自己今日定是到得最晚的，没想到常年习武行事爽利的苻溱微竟还没有到。
倒是平日最爱睡懒觉的小郡主慕悦儿，今日倒是来得格外早。
不仅她自己来得早，甚至还把假道士袁谟也一并拉了来。
见凤凰儿和赵重熙终于到了，小姑娘气鼓鼓道："箜姐姐，你们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儿啊，我和大脑袋都在这里干坐了一个时辰了！"
凤凰儿看了看眼前的两个大脑袋，真不知该说什么好。
明明袁谟相貌平平，悦儿漂亮可爱，却因为都长了一个大脑袋，两人竟无端地添了几分相似。
如果不是他们二人年龄和身份都有不小的差距，她几乎都要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夫妻相了。
而且还是境界最高的那种，她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
凤凰儿强忍着笑意，捏了捏慕悦儿的圆脸："怎的只有你们两个在，左姐姐呢？"
慕悦儿道："小晞姐姐和姐夫随着两家的长辈去拜祭祖先牌位了。"
说罢一双圆眼睛又看向了赵重熙。
直到现在，她还是很不适应自己有这么大的一个侄儿。
更不适应自己的箜姐姐成了侄媳妇。
赵重熙被她看得心里毛毛的，忙拱了拱手道："小表姑安好。"
慕悦儿摆摆小手："今后没有外人的时候别这么叫我，还是像从前那样叫我悦儿好了。"
"知道了，小表姑。"赵重熙笑眯眯应道。
知道了还继续叫自己小表姑！
慕悦儿顿时觉得这个大侄子加准姐夫碍眼极了。
还不如从前那个小护卫阿福招人喜欢呢！
她不再搭理赵重熙，挽着凤凰儿的胳膊，把她拉到一旁坐下，叽叽咕咕地说起话来。
袁谟见状压低声音笑道："重熙，如今你可算是圆满了。"
赵重熙道："三年后才大婚，离圆满还早得很。"
"不是两年后就及笄了么？"
"岳父岳母舍不得。"
袁谟听他一口一个岳父岳母说得溜，只觉得自己的心都抽搐了。
他斜了赵重熙一眼："谁让你看上的姑娘年纪这么小呢？"
不得不说赵重熙和凤凰儿真是心有灵犀。
凤凰儿觉得袁谟和慕悦儿有夫妻相，赵重熙也觉得假牛鼻子和自家小表姑之间似乎有那么点不寻常。
他往袁谟身边凑了凑："所以袁师兄一定要吸取教训，千万不要喜欢年纪太小的姑娘。
要不然等人家小姑娘长大，你都成大叔了。"
"谁会喜欢乳臭未干的..."
一句话还未说完，袁谟立刻反应过来赵重熙是在打趣自己和那个大脑袋小郡主。
他咬牙切齿道："今日看在左大姑娘的面子上，本真人不与你计较..."
正说着，就见苻溱微急匆匆走了进来。
袁谟把没说完的话咽下，拉着赵重熙一起迎上前："苻溱微，昨儿你不是说要早些来，怎的今日却来这么晚？"
凤凰儿和慕悦儿也站起身走了过来。
苻溱微面色难看地看着他们道："和两个跟屁虫纠缠了好一阵，结果还是被他们一路追着我来了这里！"
跟屁虫？
四人一起朝她身后看去。
只见两名华服少年互相拉扯着出现在门口，正是赵重华和三皇子赵玦。
赵重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拧着眉走过去，先给三皇子施了一礼，这才呵斥道："重华，你怎的又胡闹！"
赵重华知道自家大哥不是不准自己来这里，而是不高兴自己把三皇叔也带了过来。
他只觉得委屈死了。
明明是三皇叔像个跟屁虫一样死死跟着自己，结果害得自己也成了一个跟屁虫。
三皇子不笨，他知道自己在这里不是很受欢迎，脸上忙堆起笑容道："重熙莫要怪重华，是我听说今日左大姑娘定亲，便想着来凑个热闹，顺便给她道个喜。"
以他的辈分和身份，别说其他人，就连赵重熙都不好说什么。
他只能勉强笑道："我替小晞谢过三皇叔。"
左未晞和荀朗拜过祖宗牌位，又把两位长辈安顿好，这才一起来了正房这边。
见到两名不请自来的贵客，尤其是三皇子，两人都有些意外。
一番寒暄之后，一群人重新落座。
身为安定侯府的主人，左未晞自是不好怠慢三皇子。
她微微笑道："我听闻三殿下最近随着雁声世子念书，怎的今日殿下居然有空？"
三皇子随着韩雁声念书的事情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众所周知，韩雁声是一位要求极严的老师。
今日并非休沐日，三殿下却出现在自己家里，实在是有些古怪。
三皇子笑道："雁声表兄不在京里，所以就略松散了些。
又听闻左大姑娘今日定亲，我想着咱们也是自幼的交情，所以便随着重华来给你道个喜。"
话说到这个份上左未晞还能说什么，只能和荀朗一起向三皇子表示了感谢。
其他人不关心朝堂上的事，所以对韩雁声离京一事并不是很在意。
凤凰儿和赵重熙则是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此时秋收已结束，韩雁声乃是户部左曹郎中，正是一年中比较忙的时候。
他为何会选择此时离京呢？
三皇子这次却十分配合。
不等赵重熙和凤凰儿询问，他自己就交待了。
"父皇和母后本想趁此次机会也把雁声表兄的婚事定下来。
谁知他竟一点面子也不给，直接向父皇递了假条，之后便迅速离开了京城。"
赵重熙道："听闻皇祖父早就允诺过，雁声世子的婚事由他自己做主。
这次为何又旧事重提？"
三皇子道："父皇母后并没有逼迫表兄的意思，只是觉得他已经到了年纪，关心一下而已。
没想到表兄的反应会这么大，唉..."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如果表兄也在，他一定能给自己出一个最好的主意。
要是能让苻姑娘做他的皇子妃，他这辈子就知足了。
一面想着，他又朝苻溱微看了过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直言告
如果不是看左未晞已经真正接受了荀朗，赵重熙绝不会选择现在就把事情真相告诉她。
当然，这一世因为凤凰儿的缘故，他对左未晞的性格也有了进一步的了解，知晓了她温婉的外表下其实有一颗坚强的心。
这是他敢把事情真相告诉她的另一个原因。
他走到秋千架附近，轻咳了一声。
左未晞和荀朗同时抬起头。
见来人是赵重熙，两人一起站了起来。
赵重熙示意二人不必行礼，温声道："小晞，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荀朗对左未晞道："那我去让人送些茶水来。"
左未晞笑道："去吧。"
荀朗冲赵重熙点点头，朝花园外走去。
左未晞心知赵重熙要说的一定不是小事，便把他请到不远处的石桌旁。
"重熙表兄有事坐下说吧。"
两人都在石凳上坐了下来。
赵重熙斟酌了一下词句才道："小晞，如今你已觅得良人，表叔和表婶在天之灵也可安心了。"
见他言语间太过谨慎，左未晞有些疑惑道："重熙表兄，你究竟想说什么？"
赵重熙遂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说了一遍。
"...小晞，事情经过就是这样，虽然有些对不住你，但我绝不后悔。"
左未晞懵了。
她一直以为周夙是因为爱上了别的女子才不想履行婚约。
原来这一切竟都是重熙表兄精心设计的！
她心里不由得涌上了一层悲凉。
当初对周夙的感情，她早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也不觉得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然而，被亲人蒙在鼓里像傻子一样戏耍的感觉真是糟透了。
赵重熙心知她需要一些时间好好梳理当初发生的一切，并没有出声惊扰她，只默默坐在一旁相陪。
大约一刻钟后，左未晞抬起手重重揉了揉脸。
"重熙表兄，你事事皆是为我着想，我不怪你..."
赵重熙只觉有些心疼："小晞，当时事情有些急，我不得已才用了那样的手段阻止你和周夙定亲。
虽然出发点是为了你好，可..."
"重熙表兄不用说了，我都明白的。
你用的手段虽然不够光明，但若不是周夙自己不检点，又怎会轻易上钩？"
"小晞..."
"重熙表兄，方才我在想，如果你没有做这件事，我和周夙顺利定亲、成亲，我真的能得到幸福么？"
不等赵重熙应答，她又笑着摇了摇头："一定不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从他毫不犹豫地收下那两名通房这件事就能看出，他本性就是个风流花心的男人。
你不把柳飘絮送到他身边，他照样能邂逅数不清的美貌女子。
我的性格我自己很清楚，一旦真的嫁了他，绝对做不到像那些贵妇人一样妻妾和睦。
偏我又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好容易又有了一个家，怎舍得就这么散了。
最终我一定会落下一个十分悲惨的结局。"
嘴里说着悲惨，她的神情和语气却十分平和，就像是在讲述别人的故事一般。
赵重熙暗暗感叹，女子未必个个都比男子聪明，但心思细腻处却是男子怎么也比不上的。
小晞方才话中描述的情形，的确和她上一世的结局一模一样。
"所以..."左未晞抬眼看着赵重熙："表兄不必耿耿于怀，我如今已经和真正爱惜我的人定了亲，我会和他幸福长久地度过此生，绝不会落得凄惨悲凉的结局。
而这一切都源于你那不太光明的手段。
我其实应该好好谢谢你才对。"
赵重熙笑道："都是一家子兄妹，你不怪我就好，还谢什么呢。
荀朗不像周夙那样能言善辩，但能力却丝毫不逊色。
你虽然不在乎权势富贵，但他将来一定会让你过上富贵尊荣的好日子。"
左未晞不想故作清高，笑道："那便借表兄吉言了。"
※※※※
回程的马车上，赵重熙把对左未晞说的那些话和凤凰儿又说了一遍。
凤凰儿忍不住笑道："有你这样的师弟，周小侯爷也真够倒霉的！"
赵重熙争辩道："上辈子他最爱的女人我替他寻来了，被他气死的妻子我替他解救了，避免他成为一个鳏夫。
这怎么是倒霉，明明是福气才对！"
凤凰儿生平第一次觉得狡辩的话听起来竟也十分有道理。
她笑道："难怪年初咱们刚回京的那段日子时常不见你的踪影，原来就是去做坏事了！"
赵重熙道："我可从来不做坏事，这一点司徒三爷可以作证。"
凤凰儿好奇道："这里面还有我父亲的事儿？"
赵重熙索性把那段日子他和司徒三爷一起做的事情捡了几件要紧的提了几句。
凤凰儿撇撇嘴："你们两个那时不是针尖对麦芒么？竟还能一起做这些事。"
一起去棒打鸳鸯，一起去抓奸，这样的翁婿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说话间马车已经转入了成国公府一侧的小巷。
赵重熙道："待会儿我就不送你进府了，宫里还有不少麻烦事呢。"
"什么麻烦事儿？该不会是..."
"女人"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他们的马车突然一阵摇晃，十分急促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儿？"赵重熙问。
梧桐双手死死拉着马缰，直到马车停稳了才回道："爷，前方有人。"
说罢他跳下马车，冲方才那人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儿，要不是今日我们的车速不快，你就被撞飞了！"
那人却不搭理梧桐，噗通一声跪下道："马车里坐着的是国公府三房的哪一位主子？"
凤凰儿和赵重熙只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最后还是凤凰儿先想起来："吕阿林的那个小厮！"
赵重熙掀开车帘子，两人一起把头探了出去。
果然，跪在马车前方的人正是吕阿林的小厮南星。
他的衣裳又脏又破，一张脸却擦得干干净净，显然是怕司徒家的人认不出他是谁。
赵重熙扬声道："你是不是叫做南星？"
南星往前膝行了几步，重重磕了几个头才道："小的正是南星。"
赵重熙吩咐梧桐："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把他带进府里。"
"是。"
梧桐伸手把南星搀扶起来。
两名小厮一起跳上马车，不一会儿马车便驶入了成国公府三房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