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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六十五章 做连襟(上)

    赵重熙哪里知道自己这个"倒霉蛋"已经被慕容离亭视为世上最有福气的人。

    见此间事已了,他冲慕容离亭抱了抱拳:"我本有心与世子于此处再盘桓几日,无奈公事未了,须得尽快回京复旨。

    想来燕京那边也有数不清的事务等着世子回去处理。

    不如咱们就此别过,后会有期吧。"

    慕容离亭本来也没有打算护送他们回宋京。

    闻言也抱了抱拳:"长孙殿下,二位少将军,此次多亏诸位相帮,大燕才得以恢复清明。离亭在此代表大燕皇室对诸位表示感谢。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离亭期盼将来还有机会与诸位相聚。"

    少年人行事都不喜拖泥带水,几人各自上马朝相反的方向飞驰而去。

    大约两个时辰后,赵重熙一行人回到了晋州。

    他们和之前一样,没有选择入城,而是住进了城外的驿站。

    司徒三爷并没有随他们去看那些荒芜的田地,而是直接取道回了晋州。

    因此赵重熙他们抵达驿站时,他已经吃饱喝足并好好睡了一觉。

    司徒篌和涂浚奉命护送长孙殿下去燕国,如今算是圆满完成任务。

    两人商量之后,打算一起去给司徒三爷打个招呼,然后立刻折返回晋州大营交令。

    哪知两人才刚走到司徒曜的房间门口,就有一名大将军亲卫前来向两人传达大将军的军令。

    说是军令,其实只是替大将军捎个口信。

    口信的内容很简单,让两位少将军亲自护送皇长孙一行人返京,不得有误。

    那亲卫同二人十分熟悉,口信传达完毕后,他笑着凑到两人面前询问此次燕国之行的具体事宜。

    简单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后,涂浚对司徒篌道:"阿篌,要不咱们还是直接回汾州去吧,京城里也没什么好玩的,天气一日比一日冷,谁耐烦去遭这一趟罪。

    反正又不是什么正式的军令,祖父不会生气的。"

    司徒篌怎会看不懂他的小心思。

    他不由得笑道:"阿浚,你就这点出息呐?外祖父之所以让咱们俩进京,分明是想让咱们去见见涂舅舅。

    半年多不见面,你难道不想他么?"

    涂浚说不出话了。

    他母亲早逝,这些年都是爹爹一个人照顾他。

    爹爹回京任职之前,他们父子从未有过这么长的时间的分离。

    祖父对这一切都心知肚明,所以才借机让他和阿篌回京一趟。

    司徒篌道:"我可是一定要去一趟的,我想涂舅舅,也想我娘和司徒箜了。"

    两人做好决定,这才一起敲开了司徒三爷的房门。

    休整了两日后,一行人正式踏上了归途。

    天气虽然有些冷,但好在十分晴朗,比起前段时间强了许多。

    赵重熙本就是习武之人,加之他尚在少年,哪里肯在马车里窝着。

    他命人寻了一匹好马,很快就混进了亲卫们的队伍中。

    司徒篌和涂浚一直落在队伍最后面。

    远远看见长孙殿下放弃了乘车改为骑马,涂浚咬牙道:"这厮太狡猾,去年在汾州的时候假扮小护卫混到了司徒妹妹身边,没想到他竟是这样的身份!"

    司徒篌道:"阿浚,如今事情已经再无转圜,你还是..."

    话未说完,涂浚已经一夹马腹朝前方飞驰而去。

    司徒篌笑着摇了摇头,心念一转,索性一抖马缰朝皇长孙的车驾靠了过去。

    涂浚和司徒篌的坐骑都是万里挑一的宝马,是几年前涂征亲自替他们挑选的。

    司徒篌的是一匹毛色黑亮,体态十分高大健硕的骏马,取名为神风。

    涂浚的是一匹毛色红亮,四肢修长体态匀称的骏马,取名为流霞。

    涂浚的骑术十分了得,流霞轻盈而快速地来到了赵重熙身侧。

    虽然只是小小显露了一手,这一人一骑还是赢得了亲卫们的喝彩。

    赵重熙也冲他挑了挑大拇指:"阿浚果然好骑术!"

    一旁的亲卫也大声赞道:"涂少将军的箭术也同样了得,前日那一箭,不管是力度还是准度,都是属下生平仅见。"

    涂浚只有十三岁,正是少年心性,听见别人夸赞自己哪儿有不高兴的。

    一张本就漂亮得非常过分的小脸红扑扑的,越发让人移不开眼。

    赵重熙忍不住又想起了上一世的涂浚。

    美到极致的脸庞,却有那样一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名号。

    他固然希望大宋能有他和司徒篌这样的猛将,但更希望这两个出众的少年郎这一世能有一个好结果。

    正想着,耳畔传来了涂征的声音;"长孙殿下,末将想和您单独聊一聊。"

    赵重熙眉头微皱。

    这小子想和自己聊什么?

    无非还是司徒箜。

    他暗道,司徒箜才十三岁,容貌还没有完全长开,她又是个喜静不喜动的性子,平日里根本连门都不出。

    饶是如此,她依旧赢得了那么多优质少年的真心恋慕。

    不过眼前这位美貌少年的情况和慕容离亭还是不一样的...

    涂浚有些焦急道:"怎么着,殿下不肯给末将这个面子?"

    赵重熙笑了笑:"有何不可?"

    两人一夹马腹,两匹马一起飞驰起来。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两人来到了官道旁的一个小树林中。

    两人谁都不打算下马,坐在马背上相对而视。

    涂浚的面色突然一变,忿忿地骂道:"你个大骗子!为了骗我司徒妹妹,你居然舍得下面子去做小护卫!"

    赵重熙并不打算为自己辩驳。

    反正骗没骗,司徒箜心里有数。

    见他不说话,涂征越发生气了。

    "长孙殿下还记得去年在汾州,司徒妹妹初学骑马那一日发生过什么事吗?"

    赵重熙笑道:"自然记得,我也是那一日和少将军初次见面的。"

    涂浚道:"那一日我问你,是不是也喜欢司徒妹妹,你是怎么回答的?"

    赵重熙道:"总之我没说过不喜欢,对吧?"

    涂征气鼓鼓道:"狡辩!那么你告诉我,为了司徒妹妹,你付出的有我多么?"

    赵重熙眨了眨眼睛,这个问题...

    付出多寡,该如何比较?

    数数?称斤?

    涂浚道:"我同你们说过的,我从懂事的那一日起就认定了,这辈子只娶司徒妹妹为妻!"

第一百六十六章 做连襟(下)

    初识那一日涂浚说过的话,赵重熙每一句都记得。

    尤其是关于忠勇侯涂征和司徒三夫人的那一部分,他记得分外清楚。

    为了心上人能做到忠勇侯那个份儿上,也确实只有"痴情"两个字能形容了。

    但他并不觉得涂浚对司徒箜的感情也配得上称作"痴情"。

    那不过是传承自他父亲的一份执念而已。

    与他相比,慕容离亭对司徒箜那样的情意才够的上引起他的醋意。

    当然,一份持续了近十年的执念,也是值得人尊重的。

    他正色道:"阿浚那一日说的话,我自然是听见了。"

    涂浚气鼓鼓道:"你既然听见了,为何还要同我争抢?我等了十年的媳妇儿,就这么成你的媳妇儿了!"

    见他这般孩子气,赵重熙不由得有些好笑。

    别看这家伙骑术和箭术都十分惊人,已经有了些猛将的影子,本质上却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而司徒箜...

    她和涂浚完全相反。

    看起来是一个娇弱单纯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其实她的心性之成熟,堪比某些在朝堂中浸淫了半辈子的朝中重臣。

    如果没有他这个皇长孙,或者没有那个婚约,司徒箜真的嫁给涂浚...

    赵重熙轻轻摇了摇头,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呢,司徒箜自然只能嫁给他!

    他笑道:"事已至此,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了。"

    涂浚依旧很不高兴:"好处全被你一个人得了,自然是想说什么便是什么。"

    赵重熙道:"阿浚,我有一句话想问你。"

    "什么话?"涂浚甩了甩手里的马鞭。

    "你说自己从懂事的那一日起便认定了,这辈子只娶司徒妹妹为妻。

    可你扪心自问,你真的喜欢司徒箜么?"

    涂浚微微一愣,很快又斩钉截铁道:"自然喜欢。"

    赵重熙的神色变得有些怪怪的:"你是喜欢'司徒妹妹';,还是喜欢'司徒箜';?"

    涂浚漂亮的眼睛像是蒙上了一层纱,整个人彻底陷入了迷茫中。

    大约一盏茶的工夫后,他依旧迷茫。

    可驮着他的流霞不干了。

    它后腿一蹬,竟在原地打起转来。

    涂浚的骑术一流,可突如其来的这一下,还是险些把他从马背上掀了下来。

    他醒过神来,赶紧用了个巧劲儿稳住了身形。

    赵重熙道:想了这么半天,有结果了么?"

    涂浚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司徒妹妹就是司徒箜。"

    赵重熙都快哭了。

    这家伙怎的就这么轴呢?!

    却听涂浚像是自言自语一般:"要是阮二姑姑另外还有一个女儿,她也是我的司徒妹妹,我是不是就不会这么..."

    赵重熙听呆了。

    阮氏另外还有一个女儿?

    这听起来像是在做白日梦,可仔细一想,好像也不算什么难事。

    司徒曜三十一,阮棉棉二十九,说实话真的一点也不老。

    别说一个"司徒妹妹",就是三五个也不是不可能。

    他的好父王与司徒曜年龄相当,不是很快又要当爹了么?

    从前是他们夫妻关系破裂,所以最终也只有司徒箜和司徒篌这一对儿女。

    可如今他瞧着,他们夫妻像是重归于好了,想来不用多久就会有另一个"司徒妹妹"。

    虽然涂浚比这个"司徒妹妹"大了十几岁,但这家伙这么幼稚,在一起其实也不算过分。

    那样,他们俩不就成连襟了么?

    赵重熙暗暗好笑,一个做女婿的人操心岳父岳母的那种事,还真是有些无聊。

    要是被司徒三爷知道,自己还不得被他念死。

    他拉了拉马缰:"阿浚,咱们俩该回去了。"

    涂浚嘴唇动了动,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两人沿着来时的路折返回去。

    而此时赵重熙的车驾里,司徒曜父子二人也正在谈论涂浚的婚事。

    "篌儿,为父瞧着涂浚也是个一根筋,你和他自小一起长大,还是好生劝一劝他。"

    司徒篌笑道:"我记得父亲不是很待见涂舅舅,怎的突然关心起他的儿子了?"

    司徒曜道:"别把你父亲想得那般小气!都是自家侄儿,总是要关心一下的。"

    司徒篌笑得更欢了:"哪里,父亲一点也不小气,只是涂浚那边我可没本事劝得了。"

    司徒曜翻了翻眼皮:"这话怎么说的?我和你母亲一共就你姐一个女儿,难不成还能许两个婆家?"

    说到这里他的心里不由得一动。

    自己和阮棉棉年纪真不算大。

    再添几个儿女其实也是可能的。

    司徒三爷心里热乎乎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幅十分温馨的场景。

    阮棉棉抱着虎头虎脑的小男娃,就像篌儿一样健壮活泼。

    他手里抱着玉雪可爱的小女娃,就像箜儿一样娇美聪慧。

    他一定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犯糊涂,一定好好陪着孩子们一起长大。

    司徒篌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父亲?"

    司徒曜醒过神来,冲儿子讪讪一笑。

    司徒篌越发好奇了,往他身边凑了凑:"父亲方才在想什么,不妨说出来让儿子也高兴高兴。"

    这种事情如何好意思说给儿子听?司徒曜俊脸微微红了红。

    然而司徒篌却不打算放过他。

    他和涂浚一般大,心眼儿却比涂浚多得多。

    在军营里长大的男孩子,整日和那些荤素不忌的军汉混在一起,真要说有多单纯那是不可能的。

    他轻笑道:"父亲不肯说,我可要乱猜了。"

    司徒曜假意斥道:"没大没小的!"

    司徒篌无所谓地耸耸肩:"不就是想再给我添几个弟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司徒曜:"..."

    司徒篌见自己猜中了父亲的心事,不禁有些小得意。

    曾经他最盼望的事情就是父母和离,换涂舅舅做自己的父亲。

    如今看来父母分开是不可能了,父亲似乎也不像他想象中那般糟糕。

    既如此,再添几个弟妹也挺好的。

    毕竟他们三房人丁太单薄,加之自己常年不在家,司徒箜很快又要出嫁,届时母亲就太孤单了。

    而且,如果自己能有个妹妹,阿浚的媳妇儿不就有了么?

    届时长孙殿下是自己的姐夫,阿浚是自己的妹夫,岂不是皆大欢喜?

第一百六十七章 愁滋味

    司徒篌心里越想越美,乌黑的眸子也熠熠生辉,整个人越发显得神采飞扬。

    然而,司徒曜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篌儿看着的确是个大小伙子了,可他其实也不过就是个刚满十三岁的少年。

    十三岁的少年,应该懂生孩子的事么?

    他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的少年时代。

    十三四岁时他正在用功读书。

    直到十五岁生辰后,母亲才做主让苏白和云娑做了他的屋里人,其实也就是让他通人事的意思。

    不仅是成国公府,几乎所有的大户人家都是这样的规矩。

    篌儿就算没有离家,现下也还不到替他张罗这些事情的年纪。

    可他...

    军营里面果然是锻炼人,锻炼得什么都懂了!

    真是愁人呐!

    司徒篌哪里知晓父亲在愁什么,他正笑得开心,就听见车窗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马蹄声。

    "姐夫和阿浚回来了!"他掀开车帘子把头探了出去。

    司徒曜也伸长脖子往车窗外看了看。

    其实他多少还是有些担心。

    两名都想做自己的女婿,而且都会武功的少年单独会面,天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一言不合,头破血流断胳膊断腿也不是没有可能。

    然而,出现在他视野中的两名少年,衣冠整齐神色如常,并没有争斗过的迹象。

    见司徒篌冲他们招手,两人放慢骑行的速度,一起朝车驾这边靠拢过来。

    司徒篌见涂浚眉宇间似有些淡淡的忧愁,不免有些焦急。

    除了想娶"司徒妹妹"这一点,阿浚自小就是个心里不装事的人,几时见过他为什么事情犯过愁?

    "阿篌。"涂浚驾着马靠近了司徒篌:"你出来一下,我有事儿同你商量。"

    司徒篌不敢耽搁,冲那名替他牵着马的亲卫招了招手。

    神风很快也来到了车窗旁,他纵身一跃便从车厢里直接跳上了马背。

    两名少年甚至没有顾得上同司徒三爷打声招呼,各自催马朝队伍最后面飞驰而去。

    司徒三爷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对赵重熙道:"阿福,你欺负阿浚了?"

    赵重熙没好气道:"别人说出这样的话也算情有可原,可您是司徒三爷,您难道不知涂浚是什么人?"

    活阎罗被他欺负,玩笑真不带这么开的!

    司徒曜摸了摸鼻子,方才见涂浚那孩子可怜巴巴的模样,他真是把上一世和儿子齐名的活阎罗给忘了。

    赵重熙有好些话想和司徒三爷说,索性跳下马重新登上了车驾。

    涂浚和司徒篌回到队尾调整骑行的速度后,重新跟上了队伍。

    司徒篌急急追问:"阿浚,是不是我姐夫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涂浚摇摇头:"没有。"

    "那你这个样子..."

    "阿篌,你是和我一起长大的,我的心事从来都不会瞒着你。

    你觉得我是真心喜欢司徒妹妹么?"

    司徒篌一噎。

    姐夫可真厉害!

    同样的话这些年他不知和阿浚说过多少回,却从来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今日姐夫不过是同他单独待了一小会儿,居然就把阿浚这个榆木疙瘩点醒了?

    他抿了抿嘴:"真心自然是真心,可..."

    涂浚打断他的话:"方才长孙殿下问我,是喜欢'司徒妹妹';还是喜欢'司徒箜';。"

    司徒篌挑了挑眉,姐夫问话果然比自己有水平。

    "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当时我说...司徒妹妹就是司徒箜。"

    "你还真是...司徒箜自然是你的司徒妹妹,可司徒妹妹却未必是司徒箜啊!"

    "我知道。"

    "你知道?"

    "迎娶司徒妹妹是我这一生必须替爹爹完成的愿望。

    可司徒箜已经是长孙殿下的未婚妻了,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给我。"

    "所以呢?"听话听音,司徒篌觉得自己已经猜出涂浚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涂浚往司徒篌耳畔凑了凑:"阿篌,你爹娘啥时候才能再为你添一个妹妹?"

    司徒篌见自己之前的猜测果然没错,道:"阿浚,这事儿你可要想清楚。"

    "想清楚什么?"

    "你如今都十三岁了,就算我父母用最快的速度让我又有了一个妹妹,那也是一年之后的事儿。

    等她及笄,你都快慢三十岁,几乎和我父母如今的年岁差不多了。"

    "那又如何?"

    "是不如何,可其中要经历多少磨难你都清楚么?

    还有,万一我的小妹妹不喜欢你,不愿意嫁给你这个年纪几乎可以做她爹的老男人,你...不,应该说是我,情何以堪啊?"

    涂浚沉默了。

    他的确还没由来得及想这些。

    十三岁的他有足够的资本承受心心念念的司徒妹妹成了别人的未婚妻这个事实。

    三十岁的他还能再承受一次么?

    "阿浚!"司徒篌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完全不需要这么纠结。如果我真的有了小妹妹,你一定要好好守着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让她打小儿眼睛里就只有你..."

    涂浚终于被他逗笑了。

    "阿篌,你比我还小两个月,这些事情你是怎么懂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那些戏文话本什么的,我虽然没有仔细看过,但总还是听过几句的。"

    "你替我操了那么多的心,你自己呢?也打算去寻一个才刚出娘胎的小娃娃,守着她,看着她一天天长大,让她打小儿眼睛里只有你么?"

    被好兄弟用同样的话说自己,司徒篌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他笑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的姻缘说不定就在我未来的妹妹身上。

    而我的姻缘,或许再等二三十年也未必能成,或许二三十日之后就成了,谁能说得清楚。"

    涂浚用力捶了他的肩膀上一下:"阮家九位哥哥都还没有娶亲,你个老末儿倒是想得挺多。

    二三十日,你以为自己做白日梦呢!"

    司徒篌本就是为了逗涂浚开心,所以才胡乱说了几句。

    此时见涂浚已经彻底把司徒箜的婚事放下,心情也好了很多,他哪里还有心思扯这些。

    "我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谁想和那些女孩子拉拉扯扯的。

    等过个一二十年,大宋一统中原,我把打仗的瘾先过够了再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月如水

    赵重熙在马车里落座后,才发现司徒三爷的情绪也像是有些不太对。

    他用温热的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

    抿了一口茶后才道:"三爷,您方才同阿篌说什么了?"

    比起年纪尚小的儿子,在更加成熟而且还和自己有共同经历的准女婿面前,司徒三爷显然更容易敞开心扉。

    他笑道:"篌儿方才说他自己常年不在京中,箜儿用不了多久便要出嫁,我们夫妻膝下太过冷清,应该替他们添几个弟妹。"

    赵重熙暗暗好笑。

    他和司徒篌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只不知视女如命的司徒三爷要是知晓了自己的儿子在打什么主意,会不会被气个半死。

    当然,这样的话绝不能出自他之口。

    把岳父大人给气坏了,最倒霉的人一定是他。

    他不动声色地喝光了整杯茶,这才笑道:"这是好事,想来箜儿也一定会十分欢喜。

    司徒三爷暗暗叹了一口气。

    添了弟弟妹妹,箜儿欢喜是一定的,可阮棉棉...

    他重生已经快满一年,阮棉棉解除噬心蛊也是好几个月之前的事了。

    阮棉棉对他的态度也比之前好了很多。

    但这一点好,距离他实现再有几个儿女的愿望还差得很远很远...

    ※※※※

    八日后。

    傍晚时分,宋京西城门处,迎来了返京的皇长孙一行人。

    赵重熙目送着司徒三爷的马车缓缓驶入西城门,又叮嘱了司徒篌和涂浚几句。

    两位少年一起抱拳道:"殿下放心,末将告退。"

    两人翻身上马,带着五百御林军也离开了。

    原本闹哄哄的城门口,立时便安静下来。

    梧桐道:"爷,咱们也赶紧进城吧,再晚宫门就该下钥了。"

    赵重熙摩挲着腰间的荷包,轻笑道:"你自行回苻府,爷今晚不进城。"

    啥,不进城?

    爷究竟要闹哪样?!

    还有...

    梧桐睨了立在一旁的时晴一眼。

    这两个丫头好几日都没有露面,什么时候又出现了?

    赵重熙低低笑道:"爷要去别苑,长孙妃在那里。"

    这还是梧桐第一次听见自家爷主动称呼六姑娘为"长孙妃",也是他第一次在自家爷脸上看见似春风荡漾一般的笑容。

    他又看了时晴一眼,把已经到嘴边的话强行咽了回去,老老实实牵着马进了城。

    赵重熙一行人重新上马,朝别苑那边飞驰而去。

    此时已是初冬,昼短夜长,

    他们抵达别苑时,天已经黑透了。

    幸好此时已是月中,月光把别苑的景致照得清清楚楚。

    "你们都下去歇着吧。"

    赵重熙简单吩咐了一句,一撩衣摆迈步走了进去。

    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本该让人觉得更加清冷,可今日的月光却让他的心不由得柔软起来。

    整个人敛去了白日的锋芒,连脚步都变得格外轻盈。

    距离主院不足三十尺,一道纤秀的身影闯入了他的视线。

    这是...

    他加快脚步朝那身影飞奔而去。

    "司徒箜——"

    "阿福——"

    两人不约而同地呼喊着对方的名字,两双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被温软的小手一刺激,赵重熙这才觉出自己的手有多么冰凉。

    他正想把手松开,那温软的小手却反握住他的手,一时间竟让他挣脱不得。

    赵重熙笑道:"这么冷的天儿不好好在屋里待着,偏要站在这里吹冷风,真是个傻姑娘。"

    凤凰儿也笑道:"原来你还知道天儿冷啊,竟连大氅都不知道披一件,梧桐是怎么伺候的?"

    "咱们进屋说话。"

    赵重熙把手挣脱出来,揽着凤凰儿走进了主院。

    今日凤凰儿只带了红翡,小丫头和时雨一起在暖阁中准备好一应事物,早已经退了下去。

    两人走进暖阁,只觉得香气扑鼻温暖如春。

    凤凰儿解下雪貂斗篷,一身粉色的袄裙衬得她秀色夺人风姿楚楚。

    赵重熙根本不舍得把眼睛从她身上移开。

    分开不过两个月,他却觉得她比之前更加动人了。

    凤凰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推了他一把:"热水都打好了,快去洗把脸,那边还有替你准备的外裳。"

    赵重熙打趣道:"司徒箜,你变了。"

    从前只是聪慧少女,今日竟像个贤惠的小妻子一般。

    凤凰儿如何听不出他话里的意思。

    她噗哧笑道:"这些可都是红翡和时雨的功劳,和我半点都不沾边,长孙殿下莫要误会了。"

    赵重熙拧了一个热帕子擦了把脸:"没有你的吩咐,她们如何做得周全?"

    凤凰儿不想和他耍嘴皮子,把小炕桌上的吃食重新调整了一下,偏过头看向他:"你晚饭用了没有?"

    赵重熙换过外裳,缓步走到炕边坐下:"着急赶路,胡乱吃了几口。本想着回宫可以吃顿好的,没想到又被长孙妃派去的人截了道,现在真是饿得很了。"

    这还是赵重熙第一次当面称呼她为长孙妃,凤凰儿的脸更红了。

    她盛了一碗鸡丝粥递给他:"不是饿得很了么,怎的还有力气耍贫嘴?"

    赵重熙拿起小瓷勺就着她的手舀了一勺粥尝了尝:"还是家里的饭食最可口。"

    "自个儿端着!"凤凰儿把小碗塞进他手里:"我父亲一切可安好?"

    赵重熙点点头:"好着呢。"

    "阿篌和阿浚呢?"

    "都好。"

    凤凰儿又给他夹了一块胭脂鹅脯:"时雨和时晴用得可还顺手?"

    "你挑的人自然是顺手的,明日回宫还有大戏等着她们唱呢。"

    凤凰儿想起东宫里那些待选的贵女,笑道:"原先我猜测,罗妃会给青青换个身份后送进东宫待选,没想到她最后选择的却是沈淑秀。"

    听她称呼贤妃为罗妃,赵重熙道:"二皇叔他们母子向来都是野心勃勃,此次贤妃被褫夺封号,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凤凰儿道:"阿福,你皇祖父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两人心意相通,赵重熙自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你是觉得他太过精明了?"

    "是,似贤妃这样的女人,从前应该是很得宠的,怎的在圣上面前竟一点宠妃的待遇都没有?"

第一百六十九章 又挨揍(上)

    经凤凰儿这么一说,赵重熙也觉得皇祖父对待女人的态度的确是和其他帝王,甚至是寻常的男子都不一样。

    每一朝都有宠妃,这些宠妃或多或少都有恃宠而骄的毛病。

    甚至有些宠妃仗着皇帝的宠爱,把手伸到朝堂中,能把整个国家都祸害掉。

    究其根源,真的是那些皇帝太过愚蠢,因而被所谓的祸国妖姬玩弄于鼓掌之间么?

    当然不是。

    正常情况下,坐在那个位置上的人,能力虽然有高有低,但绝不至于到愚蠢的地步。

    说来说去还是那宠妃得了皇帝的几分真心,所以才导致了那样的结果。

    而大宋朝如今的皇帝,把前朝后宫都牢牢抓在手中,根本不给任何人恃宠而骄的机会。

    你可以说是他太过精明,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他太过冷漠,对任何一位妃嫔都吝惜他的真心。

    像罗妃这样的妃嫔,有容貌有家世有个性,入宫后接连生下皇子和公主,可见当初还是非常受宠的。

    然而一朝行事不慎,皇帝连半分怜惜都不会给她。

    赵重熙见凤凰儿面色不虞,忙道:"司徒箜,你要相信我,我绝不会..."

    凤凰儿笑道:"我自然是信你的,只是...你觉得圣上天生就是这样的性情么?"

    赵重熙面色暗了暗:"当然不是,如果皇祖父是这样的性情,就不会越过几位皇叔,想要把皇位传给我了。"

    凤凰儿道:"你的意思是,圣上和元后当初真的..."

    赵重熙点点头:"之前我们觉得皇祖母比皇祖父大了几岁,他们之间应该不会有多少感情。

    可此次在燕国,那位卓太后私下邀我见面,从她的语气中不难听出,皇祖父和皇祖母二人最后竟到了剑拔弩张,彼此恨入骨髓的地步。"

    凤凰儿蜷了蜷手指:"我听棉棉姐说过一句话,没有爱哪里来的恨。恨得越深,就证明当初爱得越深。

    想来正是因为这样,圣上才越发不待见太子殿下。

    不过..."

    凤凰儿叹道:"他始终还是开国皇帝,气度非常人能及。元后娘娘薨逝后,他心中对她的爱还是占了上风。

    所以他才属意你这个元后娘娘的嫡长孙做继承人。"

    赵重熙道:"司徒箜,你说的这些都有道理,可皇祖父和皇祖母究竟是为了什么事闹到那般地步的呢?

    那日卓太后说,皇祖母身体康健,之所以三十二岁便撒手人寰,是皇祖父对她下了毒手。

    我事后想了很多次,依皇祖父的性格,他就算真的恨皇祖母,也会把她当作一名值得尊敬的对手。

    诸如下毒这样简单粗暴的手段,既是侮辱了对手,更是侮辱了他自己。"

    凤凰儿道:"那你说了这么半天,是想要告诉我,那卓太后的话不可信?"

    赵重熙道:"卓太后这个人身上疑点太多。

    据我观察,她根本不像是那种有能力扶持安肃帝上位,最终还能把持朝政十多年的人。"

    凤凰儿想起了他不久前写给自己的那些信。

    "所以你能肯定她背后一定有人?而且那人对你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赵重熙道:"虽然已经能肯定这一点,但我为了不留遗憾,对卓太后又进行了两次试探。

    第一次是她的寿宴。

    然而她的表现太让人失望,完全被我们牵着鼻子走,眼睁睁看着手中的权力被剥夺,却毫无半点应对之力。

    第二次,我回程的途中一直等着有人来报复。

    结果直到我行至两国边界附近,一直都是风平浪静。

    就在我以为自己终究还是看走眼的时候,她还真的来了。"

    遭人伏击这件事,赵重熙并没有在信中告知凤凰儿。

    她眨了眨眼睛道:"她果真这般愚蠢?"

    赵重熙笑道:"果真,那一日她派了几百名杀手前来伏击我们,结果被阿篌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凤凰儿抿了抿嘴:"卓太后出了这么一个昏招,反倒是把她的底细彻底暴露了。

    想来这事儿她是瞒着她主子私自行动,一旦她的主子知晓实情,得知伤亡如此惨重,定然不会轻易放过她。"

    赵重熙道:"这我可就管不着了,只是她背后那人绝不会如她这般好对付。"

    凤凰儿笑道:"不管怎么说,你此次燕国之行也算是大有收获。

    不过,这些收获都是不能对别人说的。

    圣上派你出使燕国,一点好处都没有捞回来的话,你如何堵住悠悠之口?"

    赵重熙也被她逗笑了:"我此行的目的是为了给燕国皇太后祝寿,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何必管别人怎么说。"

    他见凤凰儿只字不提慕容离亭,忍不住打趣道:"长孙妃,你就不想打听一下老朋友的消息?"

    凤凰儿道:"经此一事,离亭世子也算是正式步入了燕国权力中心。

    关于他的消息,今后只会越来越多,今日就不劳长孙殿下一一分说了。"

    赵重熙又道:"此次涂浚也和阿篌一起回京了,你瞧瞧哪日有空,把大家都请来聚一聚,算是给他们两个接风。"

    凤凰儿又替他盛了一碗粥:"知道了。"

    ※※※※

    司徒三爷的马车速度虽然不慢,但比起司徒篌和涂浚的骏马,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前脚刚回到成国公府,司徒篌后脚也到了。

    加之父子二人生活习性天差地别,等他磨磨蹭蹭把自己收拾妥当,司徒篌早已经来到了琴瑟居,和母亲说了好一会儿话。

    司徒三爷见人高马大的儿子腻在自家媳妇儿身旁,只觉碍眼得很。

    这死小子,也不看看自己多大年纪了!

    他重重咳嗽了一声,提醒正亲亲热热说话的母子二人,他已经到了。

    阮棉棉没好气地抬起头睨了他一眼:"三爷,我听阿奈说你比儿子还早了两刻钟回府,怎的直到现在才出现,是去忙什么呢?"

    司徒篌笑嘻嘻凑上来行礼:"父亲,你可真够磨叽的,要是在军营里也这样,不挨军棍才怪!"

    司徒三爷抬手拍了儿子肩膀上一巴掌:"你姐呢,怎的不见人影?"

第一百七十章 又挨揍(下)

    一家四口团聚是司徒三爷这几日一直在盘算的事情。

    没想到儿子回来了,宝贝女儿却不见人影。

    莫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他满脸狐疑地看向母子二人。

    司徒篌笑道:"我姐不在家,具体去哪儿了您随便一想就能知道。"

    司徒三爷一张俊脸立刻就拉得老长。

    皇长孙就是个混账!

    难怪在西城门那里就下了马车。

    他还以为人家是尊重自己这个准岳父,没想到那厮早就把宝贝闺女给拐走了!

    阮棉棉噗哧笑道:"你可别冤枉皇长孙,是箜儿有些事情急等着同他商量,所以才派人去截了道。"

    司徒三爷心里依旧忿忿:"箜儿也不像话,有什么话让人把阿福请到家里来说不就得了。反正都是一家人,弄得怪生分的。"

    一面又问儿子:"阿浚呢,怎的没和你一起回来?"

    司徒篌道:"他去北大营找涂舅舅了,本来我也想去的,又怕娘惦记,所以还是回来了。"

    一席话说得阮棉棉心里熨帖极了。

    从前不知道这小子是自己的亲儿子时,她对他的印象就非常不错。

    如今知晓这也是自己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孩儿,她就越发喜欢了。

    宝贝儿子看样子粗粗拉拉的,其实心细得很。

    尤其最懂得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活脱脱就是个小暖男。

    她抚了抚儿子衣襟上的褶皱,对司徒曜道:"难得三爷还惦记着阿浚。"

    司徒曜道:"都是自家子侄,应该的。"

    说话间,丫鬟们已经在偏厅中把饭食摆好。

    一家三口围坐在一起,阮棉棉顾不上搭理司徒曜,只一个劲儿地给儿子夹菜。

    司徒三爷替自己倒了一杯酒,之前那些想再生几个儿女的念头越发坚定。

    孩子太少,全都只和他们的娘亲近。大约只有多生几个,阮棉棉身边坐不下了,总会轮到自己。

    吃完饭,司徒篌依旧和之前那样黏在阮棉棉身侧。

    阮棉棉笑道:"是不是有话要和娘说?"

    司徒篌道:"姐如今已经和皇长孙定亲了,娘,阿浚太可怜了。"

    阮棉棉噗哧笑道:"别来糊弄你娘了,你们这一群半大毛孩子,嘴上嚷着要娶媳妇,其实心里根本没把娶媳妇当回事。

    不愁吃不愁喝的,哪里就至于可怜了?"

    阮棉棉并不是在敷衍儿子,也没有看不起涂浚的那份决心。

    实在是几辈子的经验告诉她,十三四岁的男孩子,尤其是在军营中长大的男孩子,真没有多少心思去想那些事。

    涂浚也一样,别看之前一口一个"司徒妹妹",等他再长几岁就会知晓,那不过是他父亲的执念,并非他自己的真实想法。

    司徒篌见娘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不免有些着急。

    不过他心眼儿多得很,知道怎么样才能触动自家娘亲的心。

    司徒三爷虽插不上话,坐在一旁却把儿子的小伎俩看得十分清楚。

    臭小子一直把话题往涂浚身上扯,莫不是想让阮棉棉赶紧再生个"司徒妹妹",长大之后嫁给涂浚?

    司徒三爷握了握拳。

    前者自是没有问题,可后者...

    福临心至,他突然间明白了今日儿子和女婿为何在自己面总提生孩子的事了。

    这两个臭小子哪里是在替自己着想,分明是想要让他和阮棉棉再给涂浚生一个媳妇儿!

    司徒三爷权衡了一下利弊,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旁的暂且不论,先把孩子生出来再说!

    那边司徒篌已经开始游说阮棉棉。

    "娘,涂舅舅是不是打小儿就对你特别好?"

    阮棉棉没好气道:"你这不废话么,这些事情你从前没听说过?"

    "从前自然是听过的,只是没有听娘说过,您就和儿子说说呗。"

    阮棉棉看着儿子脸上满满的孺慕之情,哪里还忍心拒绝。

    "你两个舅舅年纪比娘大许多,其他那些年纪相仿的舅舅又不敢和娘一起玩,唯有你涂舅舅儿时几乎和娘形影不离。

    娘喜欢什么他去寻,娘惹祸了他顶罪,娘被罚了他陪着,永远只知道付出却从不求回报..."

    司徒三爷特别惭愧。

    若论这世上谁对阮棉棉最好,涂征就算不能排第一,前三也是稳稳的。

    反观自己,口口声声说要一辈子对阮棉棉好,其实又做过些什么?

    司徒篌也被阮棉棉的话感动了,带着浓浓的鼻音道:"娘,儿子今后一定会好好孝顺涂舅舅。"

    阮棉棉欣慰地笑道:"你能这么想再好不过,只是有些话娘说了不太合适。

    你有机会便劝一劝你涂舅舅,遇见合适的女子再成个家吧。"

    司徒篌重重点了点头:"儿子记下了,只是..."

    "只是什么?"

    "涂舅舅最大的愿望便是让阿浚做娘的女婿。

    自打记事起,阿浚便把这个愿望当作信条一般。

    即便知晓司徒箜已经和别人有了婚约,他还是痴心不改,心心念念要娶'司徒妹妹';。"

    阮棉棉叹了口气。

    花心和痴情都是会遗传的。

    涂征痴心了半辈子,也浪费了半辈子的时光,不能再让涂浚走一样的路。

    可她能有什么法子劝得了一根筋的少年?

    她又上哪儿去给他寻一个"司徒妹妹"?

    正想着,司徒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娘,要不您和父亲再给儿子生一个妹妹吧。"

    啥?

    让自己和死渣男再生一个女儿给涂浚当媳妇儿?

    阮棉棉伸手在司徒篌额头上戳了一下:"你个死小子,胡说八道什么呢!"

    "儿子没有胡说,阿浚就是个死脑筋,您要是不给他生个司徒妹妹,他这辈子八成是娶不到媳妇儿了。

    他娶不到媳妇儿不打紧,涂家本就只有他一条血脉,断了香火可怎么了得..."

    阮棉棉被气笑了。

    这死小子哪儿来这么多的歪理?

    涂家的香火什么时候也要她阮棉棉来负责了?

    "娘..."司徒篌还在不依不饶,又像去年那样抱住了阮棉棉的腿。

    阮棉棉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一巴掌:"老娘看你才是个死脑筋!

    涂浚都十三了,你让他等着娶你那个没影儿的妹妹为妻?

    就算老娘气顺了,哪天心血来潮真给你生个妹妹,你让她一出世就准备嫁给一个大叔?"

第一百七十一章 争艳记(上)

    大叔?

    司徒曜和司徒篌父子二人面面相觑。

    刚满十三岁的漂亮少年涂浚和"大叔"这个称呼之间有关系?

    阮棉棉冷哼道:"十几岁的少年郎在刚出世的奶娃娃面前,别人自然不会把他当大叔。

    可十几年后呢?

    奶娃娃长成了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少年郎却成了三十岁的老男人,不是大叔是什么?!"

    三十岁的老男人?司徒三爷炸毛了。

    他是三十岁的男人不假,可他哪里老了?哪里老了!

    本来他也对这桩婚事不甚满意,被阮棉棉这么一说,他的想法瞬间就发生了变化。

    他站起身走到母子二人身旁,把正想辩驳几句的儿子拉了起来:"为父倒是觉得你这想法挺不错的。"

    司徒篌忙把脸凑到阮棉棉跟前儿,附和道:"娘,您看儿子没有乱说吧,父亲也觉得阿浚是个好女婿。"

    "边儿去!"阮棉棉把他的脸推开:"我说三爷,你知道自己方才在说什么吗?"

    司徒曜道:"夫人莫要着急,且听为夫慢慢与你分说。"

    一家三口重新落座。

    司徒曜十分耐心道:"夫人你想呐,等咱们的小女儿谈婚论嫁的时候,箜儿早已经做了很多年的长孙妃。

    以圣上对皇长孙的重视,那时阿福八成已经是大宋的储君,箜儿的身份和其他的皇子妃皇孙妃自然也就大不相同。

    不是为夫喜欢自夸,届时想娶咱们小女儿的人家,估计得从宋京排到燕京。"

    司徒篌眨巴着眼睛,第一次觉得自家老爹真能吹。

    阮棉棉嘴角剧烈抽搐,敢情死渣男还把这件事当真了!

    司徒曜并不计较母子二人的神态,继续道:"求亲的人虽然多,但也是良莠不齐,而且求亲的目的各不相同。

    咱们要想从中挑出一名最合适的女婿人选着实不易。

    而且我敢说,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对待这桩婚事的态度也不及涂浚纯粹。

    以涂浚的本事,十二三岁便在军中崭露头角,十几年后定然已经有了很大的成就,人也一定比现下成熟稳重。

    咱们的娇娇小女儿,能寻到这样一位能护得住她,又能把她捧在手心里疼爱一辈子的男子,实在是很有福气了。"

    一口气说了一大串,司徒三爷都快被自己给打动了。

    可阮棉棉依旧不为所动。

    她整个靠在椅背上,用十分慵懒的声音道:"三爷不愧是御史台的官员,真是能言善辩。

    可你忽略了一个最基本也是最简单的问题,你的小女儿在哪儿呢?"

    "我..."司徒曜鼓足的气登时便泄了一半。

    阮棉棉拍了拍呆在一旁的司徒篌的脸颊:"时辰不早了,你们父子俩都回去歇着吧,我也要休息了。"

    ※※※※

    别苑的夜宁谧而美好。

    因为第二日赵重熙要回宫面圣,凤凰儿和他并没有聊得太晚。

    回屋洗漱后歪在床上,凤凰儿冲时晴招了招手:"过来陪我说说话。"

    "是。"时晴笑着坐到了床边。

    凤凰儿笑道:"这段时日辛苦你们姐妹了。"

    "小主子客气,这都是属下们的分内之事。"

    "明日便要随着长孙殿下进宫了,你们往后还会更加辛苦。"

    "属下和姐姐早已经做好了准备,小主子勿要挂念。"

    说起来时雨时晴如今已是凤凰儿的人,但她同她们也是初次见面,更加谈不上了解。

    这般容貌才情俱是绝佳的孪生姐妹,她们的过往实在让人不得不好奇。

    凤凰儿笑道:"听夏侯伊说,你们姐妹二人是在我父王身边长大的?"

    时晴道:"时家先祖和夏侯家的先祖一样,从前都是老主子的亲卫。

    属下和姐姐三岁时便到了老主子身边,他老人家安排人教我们学本事,琴棋书画还有幸得到过他的亲自指点。"

    凤凰儿羡慕极了。

    难怪夏侯伊会举荐她们来替自己分忧。

    能得到父王的亲自指点,可想而知她们的水平有多高。

    时晴道:"小主子放心,我们姐妹努力学习十几年,可不是为了给您装点门面的。

    此次进宫,定然替您把所有的障碍扫平,也替您看好长孙殿下。"

    凤凰儿被她逗笑了:"那我在此谢过二位了。"

    时晴道:"只是有件事属下想问一问小主子。"

    凤凰儿道:"你是想问大宋太子的事情?"

    "是,属下虽然还没有见过大宋太子,但在皇长孙身边伺候,多少对这人的事情有所耳闻。

    一旦属下和姐姐随着长孙殿下住进东宫,难免会同太子殿下有所接触。

    属下就是想问一问,如果有些事情他做得太过分,我们是一味忍让,还是..."

    凤凰儿笑道:"既然让你们去皇长孙身边伺候,便一切都听他的就好。

    我替你们准备了一些衣物和首饰,前几日已经让人送进了东宫。

    你们二人是皇长孙的侍女,生活上不可亏待了自己。"

    "是。"时晴应道。

    ※※※※

    第二日一早,赵重熙吩咐亲卫们将凤凰儿和梧桐送回成国公府。

    他自己则带着两位绝色少女回了宫。

    皇宫看似庄严肃穆,其实各种小道消息流传的速度一点也不比市井中慢。

    不到半个时辰,皇长孙携美回京的消息便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

    而传言中艳福不浅的长孙殿下,此刻正被一群美貌少女堵在了他的院子门口。

    少女中包括了两名昌隆帝赐给长孙的侍女,以及各位长辈试图塞到他身边做侧妃的贵女们。

    赵重熙以皇长孙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日并不长。

    而且才刚暴露身份没多久,他便离开京城前往晋州办差。

    因此见过他真容的人并不多。

    像东宫里的这十几名待选的贵女,就从来没有见过他。

    只是听闻皇长孙容貌十分出众,甚至可以同两位名满天下的世子爷比肩。

    俗话说姐儿爱俏。

    贵女们愿意放下身段来东宫待选,除却荣华富贵外,长孙殿下的容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今日一见,殿下果然如传言中一般俊美不凡,贵女们个个面带桃花春心荡漾,说不出的中意。

第一百七十二章 争艳记(中)

    饶是早有准备,亲眼目睹十几名美貌少女堵在自己的院子门口,赵重熙还是一阵头痛。

    类似的场景,其实上一世他也经历过。

    区别只在于美貌少女们的身份。

    上一世回京时,皇祖父还没有为自己赐婚,长辈们送到自己身边的少女身份都非常普通。

    目的自然也不是为了什么侧妃之位,而是单纯想在自己身边安插眼线。

    当时他身边没有同自己相知相惜的解语花,应付这种事情显得捉襟见肘。

    于是他的院子里便多了一群美貌侍女。

    因为她们的存在,让他行事多有不便,青青为此还和他闹过几次。

    而如今...

    他忍着头痛扫视了那群贵女一番。

    虽然看似神色都差不多,其实她们之间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其中有两名直接站在队伍最后面,笑归笑,却没有半分想要上前的意思。

    还有两名站在队伍中间的贵女,脸上的笑容似有些犹豫,像是在心里权衡什么一般。

    为了不沾惹不必要的麻烦,赵重熙很快就收回了视线,示意身后的时家姐妹去敲门。

    时雨和时晴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

    虽然不似贵女们那样珠翠环绕,但妆容和着装却恰到好处地凸显了二人的优点,让人一见难忘。

    之前贵女们的注意力全都在赵重熙身上,并未在意跟在他身后的人。

    此时见他身边竟有此等姿色的女子,贵女们懵了。

    据传言,长孙殿下身边只有太监没有宫女,为此她们还默默高兴了许久。

    没想到事情真相却是这个样子,真是太伤人了...

    时家姐妹依照赵重熙的吩咐,一起上前敲了敲院门。

    不一会儿院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

    一名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探出了一个脑袋。

    小太监正是小袖子,见来人竟是自家殿下,他险些掉眼泪。

    正待把门打开,小袖子突然发现了一个问题。

    方才敲门的居然是两位美人,而且是生得一模一样的美人!

    他手上的动作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满眼疑惑地望着自家殿下。

    时晴生性活泼,见此情形噗哧一声笑道:"你是小袖子。"

    小袖子转头看着她:"这位姑娘是..."

    说话间赵重熙已经走上前来:"还不把门打开让爷进去。"

    "哦,哦。"小袖子把门打开,一面赶紧给赵重熙行礼。

    赵重熙冲时家姐妹笑道:"走吧。"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竟丝毫不搭理门口那一大群贵女。

    时雨和时晴跟着他走进了院门。

    贵女们肺都快气炸了。

    倒不是气长孙殿下不肯搭理她们。

    毕竟他的身份尊贵,傲慢一点也是应该的。

    她们气的是殿下对这两个女子的态度。

    怎么可以这般温柔!

    不过是两个侍女罢了!

    眼看着长孙殿下的身影即将消失,站在前面的几名贵女忍不住了。

    "长孙殿下——"

    几人一边呼喊着,一边就想跟着走进赵重熙的院子。

    "姐姐们留步。"站在最末尾的一名贵女出声制止了几人的行为。

    几名贵女顿住脚步,转头看着她。

    她们入东宫待选已经一个多月,虽然没能见着长孙殿下,也没能见着准长孙妃,彼此之间却已经颇为熟悉。

    其中一名贵女嗤笑道:"杨惜音,你什么意思?"

    刚入东宫的时候明明比谁都积极,如今殿下回来了却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杨惜音道:"未经长孙殿下允准,任何人不得踏入他的院子一步。这是咱们入东宫第一日就学过的规矩,姐姐们都忘了么?"

    方才那几名贵女继续讥讽:"就你一个人聪明,别人都是傻子!

    当谁不知道你的底细似的,不就是太子妃娘娘的人么?

    可那又如何,方才也没见长孙殿下高看你一眼!"

    杨惜音一张脸涨得通红。

    她拉起身边那名贵女的手:"何妹妹,咱们走。"

    姓何的贵女闺名静媛,也是太子妃送进东宫的。

    她自是不会拒绝杨惜音,两人一起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工夫,何静媛轻声叹道:"杨姐姐,咱们已经打定主意不掺和这件事儿了,你又何苦去招惹她们?"

    杨惜音道:"何妹妹,咱们本来也和她们一样,是想要争取一下的。

    可太子妃娘娘那边突然又放话说让咱们放弃,你真的甘心么?"

    何静媛道:"为何要不甘心?今日的情形你也看见了,就算太子妃娘娘不放话,咱们也入不了长孙殿下的眼。

    不如顺着娘娘的意思,兴许还能换个不错的前程。"

    杨惜音点点头:"你说的对,咱们顺着太子妃娘娘的意思,总不会吃亏。"

    ※※※※

    赵重熙几人很快便来到了书房中。

    一直候在书房里的小安子问安后给他上了茶。

    他也如同方才的小袖子一样,对两名一模一样的美人充满了疑惑。

    赵重熙指着眼角有胭脂痣的美人笑道:"这是时雨。"

    又指着爱笑的美人道:"这是时晴。"

    两名小太监的疑惑并未因此减少。

    小袖子大着胆子问:"殿下,两位姐姐是您从前的侍女么?"

    赵重熙笑道:"总之,今后咱们院子里的事儿全都交给她们二人。你和小安子就留在我身边,依旧是你负责饮食起居,小安子伺候笔墨。"

    "是,殿下。"两名小太监一起应道。

    小袖子想起了方才和那些贵女们站在一起的宫女。

    他忙道:"爷,圣上赐给您的那两名宫女方才也在门外,您看要不要把她们二人单独请进来?"

    赵重熙喝了一口茶:"不必了。既然不收便谁的人都不收,皇祖父那边我自会去解释。"

    时雨道:"殿下,您该去给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请安了。"

    赵重熙放下茶盏:"小袖子随我去一趟,时雨和时晴去安顿一下住处,有话等我回来再说。"

    自从那日夫妻二人撕破脸皮,赵璟一个多月都未曾理会太子妃。

    今日听闻长子归来,他依旧不想往太子妃那里去,索性让人把苻氏请到了他的书房。

第一百七十四章 护犊子

    凤凰儿昨晚同赵重熙说过太子妃最近的变化。

    但母妃突然间这么大的反应,让赵重熙很是意外。

    两世为人,他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亲娘这般护着。

    这种感觉,似乎也不赖。

    见母子二人竟是一副同仇敌忾的模样,赵璟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嗤笑道:"你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

    太子妃懒得同他辩解。

    她是女子不假,可自小也是和男子一起读书的。

    眼前这个自大的男人就曾经是她的同窗之一。

    而且赵璟比她小了三岁,他开蒙的时候她都会念好些诗词了!

    赵重熙很享受被母妃呵护的感觉,但他并不习惯躲在别人身后。

    "父王的意思是我不该帮燕国人的忙?"

    "这不明摆着么,宋燕迟早还要开战,你却帮燕国把最大的隐患给铲除了,不是糊涂是什么?!

    为父劝你最好主动去向你皇祖父认个错,别等那些老臣上奏折参你。

    届时就是为父豁出这张脸,甚至舍掉储君之位都未必保得住你。"

    一席话说得毫无逻辑且虚伪至极,却让赵重熙心头火起。

    这便是他的亲爹。

    一个恨不能儿子被人整臭整死的亲爹。

    这辈子他能舍掉储君之位来保自己?呵呵...

    赵重熙突然觉得,和这样的亲爹再多说一个字,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太子妃本来也是不想再搭理赵璟了。

    此时见他又在为难赵重熙,她气不打一处来。

    "殿下,我方才都忘了问您,今日并非休沐日,这个时辰您不应该在上早朝么?"

    见太子妃一双眼睛凉凉地看着自己,"为了迎接儿子"这个烂借口愣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赵璟索性也不找借口了,坦言道:"今儿一早方氏有些不舒服,所以我便告了假。"

    太子妃觉得自己再在这厮的地盘上带待下去,日子真心没法儿过下去了。

    她拉着赵重熙的手:"走,去母妃那里,我让人准备了你最爱吃的点心。"

    母子俩也不搭理赵璟,自顾着走了出去。

    直到两人走出太子居住的院子,赵重熙才轻声道:"母妃,儿子已经长大了,您不必如此的。

    父王毕竟是大宋储君,有些事情不好做得太过,以免伤及自身。"

    太子妃无所谓地笑了笑:"他要真是个合格的储君,母妃自是不敢得罪他。

    可你看他那样子..."

    她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哀伤。

    堂堂一国储君,为了一个小妾竟连早朝都能缺席。

    这份"真爱"还真是感人。

    想当初她生重华时命悬一线,也没敢让他放下手中的事务前来陪伴。

    赵重熙真不知该怎么安慰母妃。

    在他看来,母妃已经没有必要和父王这个渣男继续过下去了。

    但他也清楚,相比于司徒箜的父母,自己的父母想要和离更是如同白日做梦。

    既然离不了,那便只能劝和。

    可在他看来,那些违心劝和的话,说出来就是在侮辱母妃。

    太子妃浅笑道:"重熙,母妃没事的,只要你们兄弟两个好好的,母妃什么都不在乎。"

    赵重熙冷声道:"那方侧妃不是被禁足了么?东宫到底还有没有规矩可言!"

    太子妃自嘲道:"重熙,东宫只有一个主子,那便是你父王。

    我这个女主子其实就是个替他管事的。

    至于那些规矩,你几时听说过规矩是为主子制定的?"

    赵重熙叹了口气:"不说这些了,我先送您回去。

    皇祖父差不多也该下朝了,我还得去给他请安。"

    母子二人很快便回到了太子妃的居处。

    只见赵重华正歪在小榻上让锦屏替他上药。

    在赵重熙印象中,弟弟一直都是母妃最疼爱的人。

    按说见到他受伤,母妃绝不可能保持平静。

    然而,出乎他预料的是,太子妃连看都懒得看赵重华一眼,只管招呼赵重熙进屋。

    大约是见母妃不搭理他的缘故,赵重华大声叫唤起来:"哎呀...锦屏你倒是轻点儿呀,爷的腿要断了..."

    赵重熙觉得好笑,他快步走到小榻边,朝赵重华的伤处看去。

    只见他右腿的小腿肚上,多了一条大约三四寸长的伤口。

    伤口虽然长,但并不深,对于自小习武的赵重熙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他只是有些好奇,向来养尊处优的弟弟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的。

    赵重华一偏头就看见了自家大哥,忙止住呼喊声,惊喜道:"大哥您啥时候回来的?"

    赵重熙就近寻了个椅子坐下,好笑道:"你整日在忙些什么,竟连我今日回京的事儿都不知晓?"

    赵重华嘴巴翘得老高:"方才我只顾着让锦屏替我处理伤口,其他事儿还没来得及问呢。"

    锦屏被他的模样逗笑了。

    她放下手中的药膏,站起身给赵重熙行礼:"长孙殿下。"

    赵重熙摆摆手,对赵重华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究竟是怎么受的伤?"

    赵重华嘟囔道:"也没什么要紧的,就是练习刀法的时候把自己给砍了..."

    话音未落,好半天没有吱声的太子妃笑骂道:"那日母妃怎么对你说的?基础没有打牢之前,千万不要去碰那些刀啊剑啊的。

    如今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

    赵重熙越发好奇了。

    重华是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而且听母妃话里的意思,他竟还坚持了一段不短的时日。

    他重新打量了一番自家弟弟,这才发现了他身上细微的变化。

    肤色变深了一点,一双眼睛却比从前更加黑亮,显得神采奕奕漂亮极了。

    最大的变化在他的身材。

    从前是干瘦,如今却像是添了些许肌肉,竟有了些劲瘦的感觉。

    他笑着夸赞道:"比从前精神多了!现在可以说了吧,什么时候开始习武的?"

    听大哥夸自己精神。赵重华连腿上的伤都不在乎了。

    "我才刚练了不到两个月,就是大哥离京后开始的。"

    "哦?"赵重熙越发好奇了:"那你说说看,习武的目的是什么?"

    屋里全是自己人,赵重华也不想隐瞒。

    他信心满满道:"我要打败苻溱微,把她娶回家做媳妇儿。"

    赵重熙险些被口水呛到。

    莫非自己耳朵出问题了?

    司徒箜明明对他说的是三皇子开始习武,准备打败苻溱微,从而娶她做媳妇儿。

    怎的故事的内容没变,主角却变成自家傻弟弟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争艳记(下)

    赵璟那一日在太子妃的逼迫下将方侧妃禁足,心里一直非常不爽。

    有心寻些事端为难一下对方,偏太子妃向来谨言慎行,他能力也有限,因此一直也没能寻到机会。

    太子妃自幼和他相识,怎会看不明白他在盘算什么。

    她伤心失望之余,越发不想搭理赵璟。

    只觉得他不愿意来寻自己更好,还省得她花心思去应付。

    此刻夫妻二人共处一室,非但无话可说,竟还有些剑拔弩张的意思。

    赵璟骨子里是懦弱的。

    相比于太子妃的强硬,他其实就是在闹脾气,并不是真的想和她彻底翻脸。

    毕竟这里不是密州太子府,东宫里随便一点点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惊动圣驾。

    他本想借着长子回京这件事给太子妃一个台阶下,算是缓和一下夫妻关系。

    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这般不给面子,人是来了,却连好脸色都不给他一个。

    赵璟压着火气道:"苻氏,闹脾气也得有个限度,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太子妃淡淡道:"这话太子殿不该说与妾身听。妾身不过是一女流之辈,此生荣辱皆系于殿下,哪里还敢闹什么脾气。"

    "你..."赵璟心里堵得难受,只好转移话题:"方才重熙院子那边发生的事情你应该知晓了吧?"

    太子妃面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波动:"既是百花齐放,自然少不了争奇斗艳,这也算不得什么。"

    赵璟按了按眉心:"苻氏,你说话非得这么夹枪带棒的?我这不也是在关心儿子么!"

    太子妃暗暗冷笑。

    儿子那边发生的事情她当然是听说了。

    不就是他塞的人姿色完败于重熙身边的美人儿,因此没能拔得头筹引起重熙的兴趣么?

    这也值得来自己面前絮叨?

    关心儿子?这话说出来也不嫌寒碜!

    她讥笑道:"殿下是男子,应该比妾身更了解重熙的想法。

    真要怪的话,也只能怪那些负责挑选美人的僚属眼光不行,精挑细选的美人儿居然达不到重熙的要求。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妾身眼光也是不行。我挑的那两个,重熙不也一样没看上么!"

    赵璟被她怼得憋闷极了。

    他脑子一热,轻斥道:"荒唐!照你的话说,重熙岂不是成了一个好色之徒?

    况且女子容貌固然重要,品行教养也不能忽视,她们将来可是要伺候大宋皇长孙的!"

    太子妃呵呵一笑:"殿下言重了,古语有云,娶妻娶德,纳妾纳色。

    皇长孙身份贵重不假,可寻几名侍女侍妾,需要讲究什么德行?模样生得好就够了。"

    她真是懒得和赵璟废话。

    要是真计较德行,他身边的那些美人们全都可以滚了。

    侍女侍妾?赵璟越发生气了。

    这次送到重熙身边待选的,全都是京中贵女。

    她们的家世虽不算顶尖,但也不至于沦落到连个名分都没有,甚至去做侍女的地步吧?

    他正想发作,小太监在外回话说皇长孙到了。

    赵璟调整了一下呼吸:"请他进来!"

    不一会儿,一身月白色锦袍,俊郎英气的赵重熙出现在两人面前。

    行过礼后,他在赵璟的下首落座。

    自那日方侧妃禁足后,太子妃每隔几日便会把凤凰儿召进宫来陪她说话。

    除了进一步了解准儿媳,更多的时候她是想听凤凰儿说一说长子的事儿。

    说起来真是既可悲又可笑。

    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同她一点也不亲热。

    其中固然有圣上强逼着他们母子分离的缘故,更重要的原因其实就在她身上。

    她真是鬼迷心窍了!

    当初居然会相信太子的鬼话,居然对重熙起了疑心。

    太子妃看着比两个月前更加出众的儿子,既高兴又愧疚。

    赵重熙被她看得有些不自然,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赵璟今日倒也没有糊涂到家。

    他暂时把之前和太子妃谈论的话题压下,对赵重熙道:"重熙,此次你本是奉旨前去晋州查案,怎的突然又去出使燕国?"

    赵重熙一进门就发现书房里的气氛有些紧张。

    很显然父王和母妃为了某些事情起了争执。

    而这"某些事情",肯定又和那些待选贵女有关。

    只不过...

    父王在这种情形下还能想得起公事?

    赵重熙暗忖,这一世和上一世相比,的确有好些东西发生了变化。

    父王依旧懦弱昏聩,可他却不像上一世那般始终都在出错。

    偶尔也能说出得体的话,做出得体的事。

    譬如说回京选择轻装简行,譬如说当下谈论公事。

    很显然,这些变化并不能说明这一世的父王有了多大长进,而是他背后有高人。

    之前他离京太过匆忙,没有来得及仔细查勘。

    往后切不可大意,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

    见他迟迟不做应答,赵璟挑了挑眉:"怎么,不愿意和为父谈公事?"

    赵重熙笑道:"哪里,儿子只是没有想到,父亲竟不知晓我出使燕国的原因。"

    他的目光不经意地从赵璟的脸上划过,继续道:"恰逢燕国卓太后寿诞,儿子奉旨前往燕国贺寿。"

    他回答的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赵璟显然并不满意。

    "休要用这些场面话来敷衍为父,就算是燕帝寿辰,也不需你亲自前去贺寿。"

    赵重熙道:"除却贺寿,自然还有别的公事要办。此次晋州私粮案,所有证据均指向燕国重臣,总要去讨个说法。"

    "晋州私粮案可不是寻常的小案子,最终是如何结案的?"

    这种事情本就是摆在明面上的,所以赵重熙并不打算隐瞒。

    他把那一日卓太后寿宴上发生的一切详细说了一遍。

    同时也没有忘记偷偷锁定赵璟的眼神。

    然而,从始至终赵璟的眼神都没有变过。

    赵重熙暗暗握了握拳。

    看来父王和卓太后之间并无瓜葛。

    这个想法行不通,只能另寻他法了。

    而赵璟听完儿子的讲述,突然拧着眉道:"重熙,你好糊涂啊!"

    被向来都糊涂的父王说糊涂,赵重熙只是不以为然地笑笑。

    太子妃却不高兴了。

    "殿下此话何意,重熙哪里糊涂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胜心

    赵重华见自家大哥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气鼓鼓道:"我的话就这么不可信?"

    赵重熙当然不相信。

    因为他很清楚母妃之前的打算。

    皇祖父为他和司徒箜赐婚后,母妃的确有过让苻溱微嫁与重华的打算。

    她甚至还把这个打算对苻溱微说了。

    但那姑娘的脾气倔得很,当时便一口回绝了母妃。

    母妃一直都很喜欢苻溱微,自然舍不得逼迫她,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

    没有母妃的安排,重华想娶苻溱微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真的喜欢她。

    可这小子自小便和苻溱微相识,要有那种心思早就有了,绝不会等到现在。

    而且,苻溱微的武功...

    苻府的侍卫们可不会因为她是苻家的姑娘便甘愿受她辖制。

    要是没有一身能服众的武功,一名十四岁的女孩子绝不可能坐稳侍卫统领的位置。

    住在苻府的时候,自己同她过招也不是一两次了,从来没有真的分出过胜负。

    如此这般厉害的姑娘,岂是十几岁才开始习武的重华和三皇子能够战胜的。

    赵重熙拍了拍赵重华的肩膀,轻笑道:"大哥也很想相信你,可你得认清一个事实,苻溱微的武功非常好。"

    出乎他的预料,在这件事情上赵重华特别有自知之明。

    他老老实实道:"我知道啊,否则我干嘛这般努力。"

    赵重熙一噎,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见此情形,太子妃噗哧笑道:"重熙,这也不是什么坏事,随你弟弟去吧。"

    赵重熙更说不出话了。

    合着这么不靠谱的事情,母妃知道后竟也不制止?!

    太子妃叹道:"从前都是母妃想岔了,觉得身边只剩下重华一个孩子,怎么也舍不得让他吃苦。

    结果他十三岁还是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只会瞎胡闹。

    此次他行事虽有些荒唐,但总算知道上进了,也算是件好事。"

    赵重熙挑眉道:"听您这么一说,在这件事情上,您是早就知道重华是不可能成功的?"

    太子妃道:"别把母妃想得这么笨,我虽然不懂武功,也知道溱微不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母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把赵重华晾在了一边。

    赵重华不干了:"母妃、大哥,你们谈论的是我的事儿,却把我撇在一边,这算什么呐?"

    赵重熙道:"重华,你老老实实对大哥说,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有了和三皇叔同样想法的?"

    赵重华眨巴着眼睛,三皇叔习武的事儿大哥居然已经知道了?

    看来,苻溱微并不像她表面上那般冷清,连自己被男孩子追求的细节都愿意说与别人听。

    赵重熙继续追问:"三皇叔是因为喜欢苻溱微才心甘情愿去吃苦头,你也是?"

    赵重华道:"是..."'

    虽是肯定的答案,声音却有些发飘,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心虚得很。

    赵重熙对太子妃道:"母妃,您得好好管管重华,别让他跟着三皇叔瞎掺和。

    万一把事情闹大了,他们叔侄二人是男子无所谓,溱微表妹是个女孩子,万一影响了将来的前程,那就太对不起她了。"

    太子妃对赵重华道:"你大哥说得对,娘知晓你并不是真的想娶溱微,这里面究竟有什么事儿?"

    赵重华气鼓鼓道:"我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的,大哥陪我玩了几日便不搭理我了,后来又去了晋州办差。

    余下的人里面,也就三皇叔同我合得来,所以我和他就成了朋友。

    可自从他和溱微表姐相约比武之后,一门心思扑在习武上,又没有人同我一起玩了。

    我去约了他几次,他非但不应承,还嫌我不学无术浪费他的时间!"

    赵重熙和太子妃嘴角剧烈抽搐。

    合着他们家的傻小子根本不是因为喜欢苻溱微才努力习武。

    纯粹就是好胜心作怪,被人嫌弃之后发愤图强,打算去和三皇子抢亲!

    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傻小子!

    既然不服气三皇子,发愤图强之后不是该去找他三皇叔比试么,为何要扯上苻溱微?

    还抢亲呢,他们叔侄二人一起动手,也休想碰到苻溱微的半根头发。

    不等他们劝说,赵重华又道:"你们不用劝我,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什么结果我都能承受。"

    太子妃和赵重熙对视了一眼。

    的确是没什么好劝说的。

    这件事儿在他们看来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既没有什么风险,也根本不会有任何结果。

    而且习武是件苦差事,傻小子未必能坚持那么久。

    赵重熙对太子妃道:"母妃,时辰不早了,您好生照顾重华,我去一趟御书房。"

    太子妃知道他要做的是正事耽误不得,忙道:"你快去吧。"

    赵重熙伸手揉了揉弟弟有些凌乱的发髻,笑着走了出去。

    他一走,太子妃的面色沉了沉:"重华,你今年也十三了,不好再像从前那般胡闹。"

    赵重华吐了吐舌头:"知道了!"

    说罢他简单整理了一下衣袍:"母妃,我这几日只顾着习武,都没有去向父王请安,他一定想我了。"

    太子妃知道小儿子和长子不一样,和他父王的感情是很深的。

    作为一名妻子,她恨不能自己的孩子从今往后和赵璟再不来往。

    可作为一名母亲,她不能剥夺孩子想和父亲亲近的想法。

    她拿过梳子替赵重华抿了抿有些散乱的头发,温声道:"你父王这几日心情不太好,你见了他不要乱说话,别惹他不高兴。"

    "知道了。"赵重华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太子妃按了按眉心,重重坐了下来。

    锦屏是她的心腹,虽然不知晓她方才和太子殿下说了些什么,但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自家娘娘对太子殿下是越来越失望了。

    她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太子妃:"娘娘,奴婢瞧着长孙殿下这次回京,倒是和两个月前不太一样了,像是同您越发亲近了。"

    太子妃听她提起赵重熙,方才的颓唐一扫而光。

    她笑道:"是啊,重熙这孩子太懂事了,从前我做得不够好,有些冷落他了。

    今后一定好好生弥补他,好生支持他。"

第一百七十六章 爱生妒

    凤凰儿回到成国公府时,司徒曜早已经上早朝去了。

    她去琴瑟居和阮棉棉说了一会儿话,叫上司徒篌一起回了润心园。

    因见阮棉棉对司徒曜爱答不理的,便向弟弟询问缘由。

    司徒篌自然不会瞒着她,把昨晚他们父子同阮棉棉商量的事情一股脑儿说了。

    凤凰儿被弄得哭笑不得。

    她怎的会有这么不靠谱的父亲和弟弟?

    弟弟年少,瞎胡闹也就罢了,怎的渣爹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稳重!

    让阿浚娶自己没影儿的妹妹为妻,亏他们想得出来!

    别的女子或许还能有被劝服的可能,可棉棉姐...

    她轻轻摇了摇头。

    棉棉姐是在一千多年后生活到二十多岁的女子。

    她认可的是那种两情相悦的婚姻,而不是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让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郎等待一个还不知在哪里的女娃娃,实在是有些残忍了。

    而且等那女娃娃懂事,她就一定会喜欢比自己大那么多的男子?

    司徒篌白了她一眼:"就知道你会胡思乱想!"

    凤凰儿道:"谁跟你似的整日胡思乱想?我劝你们趁早把这馊主意收回去。

    大宋好姑娘多得是,你们要真有那份诚心替阿浚着想,便去好生寻访,替他挑一个最合适的。"

    司徒篌伸手在她脑门儿上敲了一下:"阿浚要这么好打发,我还用得着费这么大的劲儿?

    他就是一根筋,娶媳妇儿只认司徒妹妹,你说我能怎么办?"

    凤凰儿拂开他的大手:"懒得和你扯这些,好好的大小伙子弄得跟个媒婆似的!"

    "你..."

    司徒篌被气坏了。

    凤凰儿噗哧笑道:"好了,难得回京一趟,你就光想着和我吵架呐?"

    "谁和你吵架了?简直自作多情!"

    凤凰儿笑道:"长孙殿下可是说了,难得此次人这般齐全,一定要好生聚一聚。"

    司徒篌也笑道:"听起来倒是蛮有意思的,只是这些事儿我也不懂,你安排好叫我一声就行。"

    凤凰儿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我早都想好了。如今天气太冷,在哪儿聚会都不舒服。

    不过左姐姐家的田庄地气暖,去那边会好很多。

    而且她家田庄里有新鲜蔬菜,咱们可以弄火锅吃。"

    火锅对于凤凰儿等人而言早已经不陌生。

    但对于才刚回京的司徒篌而言,算是个很熟悉的新鲜事物。

    他笑道:"我说司徒箜,听你们说过好多回娘做的各种辣菜还有火锅,真有那么好吃?"

    "那当然,大宋...不,应该说全天下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那你赶紧安排啊,我被你说得肚子都饿了。"

    "你着急什么?我得先派个人去田庄给段庄头送个口信,让他准备好各种食材。

    左姐姐那边也要提前知会一声。大家玩得高兴了,说不定还得在她那边住上几日。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再给大家下帖子。"

    司徒篌早已经习惯了军中那简单而有规律的生活,单是听听就觉得麻烦死了。

    凤凰儿却不肯放过他,吩咐丫鬟们寻来一摞空白的请柬:"阿篌,干脆也别等了,我说你写,省得你闲着没事做。"

    司徒篌推脱不得,只好依照凤凰儿的吩咐,把请柬一一写好。

    ※※※※

    和润心园的温馨愉悦相比,沈淑秀的世界是彷徨而黑暗的。

    确切地说,自从吴公公到沈家宣读圣旨的那一刻起,沈淑秀就陷入了绝望之中。

    短短一个多月,她就瘦了一大圈,几乎成了一个纸片人。

    她始终想不明白,自己究竟怎么得罪了当今圣上,以至于让他对自己这么狠。

    二皇子的侍妾,而且还是那种永远不能为妃的侍妾。

    不仅做不了正妃,连侧妃也别想。

    她努力想着二皇子那张颇为英俊的脸,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那也是个不错的男子。

    至少不老、不丑、不穷。

    可每一次那张俊美的脸都会很快被另一张冷冰冰的美丽脸庞取代。

    那是贤妃...

    不,贤妃已经被褫夺封号成为了罗妃。

    因为这件事,她还怎么敢指望二皇子会待她好。

    她不止一次地庆幸自己年纪还小,否则她早就被送到二皇子身边受他折磨,哪里还有机会在这里浮想联翩。

    皇长孙,一个她连见都没有见过的男子,自然不会有太多的绮念。

    从来占据她整颗心的人只有韩雁声。

    她原先是有机会成为英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的啊。

    论容貌、论才情、论家世...她哪一点配不上?

    沈淑秀一把掀开压在自己身上那厚厚的棉被,大口地喘着粗气。

    她只觉得自己快憋死了。

    一直在外间守着她的丫鬟听见里间有动静,赶紧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五姑娘,您怎么了,是胃又不舒服了么?"

    沈淑秀阴恻恻地看着她:"怎的是你,瓶儿呢?"

    那丫鬟吓得一哆嗦:"瓶儿姐姐早间说她有事儿要出府一趟,让奴婢来伺候五姑娘。"

    "去给我倒杯水,要滚烫的。"

    "是。"丫鬟退了出去。

    沈淑秀打了个寒颤,赶紧曳过被子,把自己紧紧裹了起来

    没过多久,那丫鬟回来了,一并来的还有她最信得过的丫鬟瓶儿。

    瓶儿接过水杯,对那丫鬟道:"你回去歇着吧,有事我再来寻你。"

    丫鬟很快就没有了踪影,瓶儿伸手推了推沈淑秀:"姑娘,喝口水吧。"

    听见自己熟悉的声音,沈淑秀放松了许多。

    她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瓶儿,你方才去哪儿了?"

    瓶儿抿了抿嘴:"姑娘,奴婢听说了一件事儿,所以出去打听一下是否属实。"

    沈淑秀见她面色有些难看,心里倏地一紧:"什么事儿?"

    "是...是关于雁声世子的。"

    沈淑秀伸出手一把抓住瓶儿的裙子:"世子怎么了?"

    "雁声世子...雁声世子他快要定亲了。"

    沈淑秀的脑袋一阵眩晕。

    她很清楚自己早已经没有可能嫁给韩雁声了,可听说他要定亲,还是觉得心像是撕裂一般难受。

    是谁有那个福气嫁给雁声世子?

    她在脑海中迅速把自己熟悉的那些贵女的名字过了一遍。

    然而,瓶儿嘴里说出的却是一个她从未听说过的名字——盛迎岚。

第一百七十七章 聚贤会(上)

    盛迎岚?

    沈淑秀抱着脑袋把方才刚想过的事情又想了一遍。

    在她看来,够资格做英国公世子夫人的姑娘,家世至少也该和自家差不多。

    沈家虽然没有爵位,自家祖父却是位高权重的尚书右丞。

    整个大宋朝,家世同沈家相当,或者更好的人家并不多。

    她能肯定,这些人家中绝对没有姓盛的。

    她抬眼看着瓶儿:"这人是哪个不入流的小官家的姑娘?"

    瓶儿的脸色更难看了:"她不是官家的姑娘。"

    沈淑秀面沉似水,追问道:"那她还能是什么样的出身?你别告诉我雁声世子看上的竟是出身蓬门荜户的穷丫头!"

    瓶儿道:"蓬门荜户倒不至于,盛家乃是商户。"

    沈淑秀拔高声音道:"你说雁声世子看上了一个商女?!"

    "是。"

    沈淑秀呵呵冷笑了几声:"盛家的情况你可打听详实了?"

    "基本打听清楚了。"

    "说!"

    "盛家祖籍真定府,世代以经商为生。

    盛迎岚的父亲盛四爷出自盛家嫡支。听说他这些年生意做得很大,商铺几乎遍布了大宋的各个州府。

    今年年初时,盛四爷一口气在京城里开了好几家店铺,生意都相当不错。"

    沈淑秀喘气的声音又一次变粗了:"都是些什么铺子?"

    "其他的店铺姑娘不一定听说过,就说那五味楼,两个月前您还在那里用过一次饭呢。"

    其实不用瓶儿解释,沈淑秀已经想起了那家酒楼。

    京城里酒楼多如牛毛,她去过的也有好几十家。

    五味楼之所以给她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并非那里的装潢如何奢华,也不是那里的饭菜如何可口,而是因为酒楼匾额上的那几个字。

    她年纪小见识有限,只觉得那几个字实在太漂亮,甚至还觉得用它们来替一家酒楼题匾额,简直太过委屈了。

    后来她才听人说,那几个字出自成国公府的三爷司徒曜之手。

    司徒曜?盛迎岚?

    这两个原本应该是八竿子都达不到一块儿的人,就这么有了联系。

    沈淑秀一口牙咬得咯咯响。

    司徒曜和盛迎岚当然不会有什么关系,有关系的只可能是司徒箜。

    又是她!

    沈淑秀怒极反笑。

    自己上辈子究竟怎么着司徒箜了?

    这辈子自己每次遇到紧要关头,她就要跳出来捣乱!

    沈淑秀越想越气。

    老天爷待司徒箜可真是好,连一个同她沾了点边的商女都能攀上雁声世子!

    想想自己为了不让雁声世子小瞧,连其他贵女们那些为了追求他所做的事情都没敢做过,真是傻透了。

    原来雁声世子竟是个根本不计较妻子出身的人!

    早知道...

    瓶儿见她一会儿咬牙,一会儿笑,一会儿愤怒,一会儿迷茫,不由得有些害怕。

    "姑娘,不就是一家酒楼,您怎的..."

    沈淑秀拢了拢身上的棉被:"我没事,你方才说的都是盛四爷的情况,那盛迎岚呢,她的情况你打听了么。"

    瓶儿见她又恢复了平静,忙道:"她是个不太安分的姑娘,很小的时候便开始学做生意,如今在京里也经营着几家店铺。"

    沈淑秀嗤笑道:"的确是不安分!你可打听到她平日和什么人走得比较近?"

    瓶儿摇了摇头:"恕奴婢无能。"

    沈淑秀又一次掀开了被子:"伺候我洗漱更衣。"

    瓶儿见她瘦得都快脱相了,心疼极了:"姑娘,您还是好生歇着吧。"

    有些话她真是不敢说。

    圣上已经把自家姑娘赏给二皇子做侍妾了,无论雁声世子娶哪家的姑娘为妻,都和自家姑娘没有分毫关系。

    姑娘要是再这么折腾下去,还不知要吃多少苦头。

    沈淑秀嗤笑道:"你以为我要去做甚?"

    瓶儿赶紧蹲下来准备替她把绣花鞋套上:"奴婢不知。"

    "我不会再做傻事了,你快替我洗漱梳妆,我要去给祖父请安。"

    "啊?"瓶儿彻底愣住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因为姑娘一直在"闯祸",老太爷早就把她放弃了。

    这种时候姑娘去找老太爷,究竟想要做甚?!

    想归想,主子的吩咐还是不得不执行。

    她替沈淑秀穿好鞋,扶着她去了净房。

    ※※※※

    三日后,左家田庄。

    左未晞和凤凰儿前一日便住了进来。

    一大早左未晞便去安排琐事,凤凰儿则准备迎接好朋友们。

    她本以为最先到的人会是苻溱微,没想到第一个抵达左家田庄的人会是韩雁声。

    凤凰儿把他迎进正厅,又亲自给他沏了茶。

    韩雁声接过茶笑道:"六姑娘不用这般客气,大家都是老熟人了。"

    凤凰儿在一旁落座,笑道:"我以为今日世子会和盛姐姐一起来的。"

    韩雁声道:"我倒是想去接了她再来,可她说今日绸缎庄那边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我只好一个人先来了。

    不过,来得早也有早的好处。每次与姑娘聊天,在下都会大有收获,想来今日也不会例外。"

    凤凰儿笑道:"世子太看得起我了,女孩子家见识终究有限,说出来的话不被人取笑便是最好。"

    韩雁声笑着摇摇头:"姑娘太过自谦了。"

    "好吧,那世子想聊什么呢?"

    韩雁声笑道:"长孙殿下。"

    凤凰儿也笑道:"殿下的事情还有什么是世子不知晓的么?

    而且待会儿他就到了,你不如留着话与他说岂不更好。"

    韩雁声道:"这倒未必。想要全面了解一个人,同他当面交谈固然来得直接,却未见得真实。"

    凤凰儿笑得更开心了:"世子这番话,小女是否可以这样理解,相比于长孙殿下,世子更相信我的话。"

    韩雁声端起茶抿了一口:"其实我也觉得奇怪,姑娘可以说是我见过的人当中最狡猾的之一。

    相对而言,长孙殿下虽然也是个非常聪明的人,却比你老实很多。

    可我却偏偏愿意相信你的话。"

    凤凰儿大呼冤枉:"世子一定是误会了,我真是个老实人,哪里谈得上狡猾。"

    韩雁声挑了挑眉:"那姑娘不妨同我说一说,三月的时候你是如何说动离亭世子,让他心甘情愿带你一起去燕国的?"

第一百七十八章 聚贤会(中)

    凤凰儿眨了眨眼睛:"世子如何得知我三月时去过燕国?"

    她当然不会怀疑韩雁声的本事,单纯就是想探一探他和盛姐姐的关系到哪一步了。

    韩雁声何等聪明,浅笑道:"迎岚是个最守信用的人。"

    言下之意就是这件事并非盛迎岚告诉他的。

    凤凰儿打趣道:"世子行事真是滑不留手,难怪那么多的姑娘都堵不住你。"

    韩雁声道:"其实我并没有派人去查姑娘的去向,之所以知道你随离亭世子去了燕国,是从你们二人的言行举止和神态中猜出来的。"

    "世子——"凤凰儿抚额:"你这样会没朋友的!"

    韩雁声噗哧笑道:"可我不仅和你成了朋友,同离亭世子也颇有交情。"

    "其实..."凤凰儿放下手,看着韩雁声:"我有些事情想问你,却一直没有寻到机会。"

    "既是朋友,不妨直言。"

    "世子是三皇子的嫡亲表兄,按说是不该和我们走得太近的。"

    韩雁声道:"司徒箜,想来你也听说过,在我曾祖父之前,韩家人从未出仕。"

    凤凰儿道:"我听闻是燕国端康帝..."

    韩雁声摆摆手:"那些事就不提了,我只是想告诉你,韩家人从不喜欢弄权,更不留恋权势。

    如若不是姑姑进宫做了继后,我父亲恐怕早就挂冠而去了。"

    "是,韩相是我听说过的最不喜欢弄权,最不迷恋权势的官员。"

    "继后难为,如若膝下没有皇子,便难以在宫中立足;可有了皇子,情况更加复杂。

    不想争,不愿想,可偏偏情势逼着人去争,去想。

    姑姑生性单纯,能在后宫安稳度日,靠的都是圣上看重韩家。

    进宫十几年来,她连罗妃都斗不过。

    玦儿也一样,虽然也是个聪明的孩子,但又哪里是心思深沉的二皇子的对手?

    所以不管出于本心也好,出于现实也罢,家父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让姑姑和玦儿去争那个位置。

    可不争,并不代表不需要抉择。"

    凤凰儿轻声叹道:"所以韩相和你替皇后娘娘和三殿下选择了长孙殿下。"

    韩雁声突然笑了起来:"司徒箜,别用这样的语气,长孙殿下并非我们无奈之下被迫做出的选择。

    你也一样,长孙殿下也并非你不得不接受的夫婿人选。

    我们都是因为看好他这个人,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凤凰儿道:"长孙殿下身上肩负了太多人的期盼,我都替他累得慌。"

    "所以你就好好替他分担这份劳累吧!"

    说罢两人一起笑了起来。

    "箜姐姐,雁声世子,你们俩说什么呢,竟这么高兴?"

    正厅门口突然探进了半个大脑袋。

    凤凰儿笑道:"悦儿今日怎的起得这么早?"

    "还不是因为他!"

    慕悦儿边说边把袁谟拽了进来,身后竟还跟着苻溱微和赵重华。

    凤凰儿一面招呼他们进来坐下,一面问苻溱微:"你们几个怎的凑到一起了?"

    苻溱微道:"悦儿和假牛鼻子比我早,他们的马车跑得太慢,我骑马不一会儿就追上了他们。

    要不是悦儿硬拉着我说话,我绝不会比雁声世子晚到。"

    凤凰儿倒了几杯热茶,端起一杯递给赵重华:"重华又是怎的和他们遇上的?"

    其实她是看赵重华像是有些狼狈,忍不住问了一句。

    赵重华的脸红了红,嘟囔道:"我...今早宫门一开我就出来了,可..."

    苻溱微见他吞吞吐吐的,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赵重华白了她一眼:"谁不好意思了?!"

    他这副磨磨唧唧的样子,连慕悦儿都看不下去了。

    她学着苻溱微的样子在赵重华另一边的肩膀上重重拍了一下:"重华,你再不说,姑姑罚你今日不准吃饭!"

    她没有武功,力道自然没有苻溱微拿捏得合适,一巴掌拍得赵重华直咧嘴。

    "好啦好啦,我说还不成么,真是怕了你们了!

    原因很简单,我今儿骑错马了!"

    正厅里一众人面面相觑,骑错马?

    赵重华见推脱不了,只好把原因仔细说了一遍。

    "昨儿我听说父王得了一匹宝马,就想着今日试骑一番,没想到那马倔得很,根本不让我骑!"

    慕悦儿忍不住又拍了他一下:"你傻啊,不让骑你不会换一匹?"

    苻溱微噗哧笑道:"就是啊,太子殿下的马厩里那么多的好马,你干嘛就认定这一匹。"

    赵重华的脸更红了:"我活了十几年,愣是没见过这么奸诈的马。

    在马厩的时候...不,应该说在出城之前,它都特别温驯。

    可一出城门上了官道,它就跟疯了一样直接把我从马背上甩了下来。

    好歹我也是打小儿就学骑马的人,怎能被它这般欺辱。"

    凤凰儿道:"你最终驯服他了?"

    赵重华得意洋洋道:"那是自然!否则我是怎么来到这儿的?"

    慕悦儿道:"可方才我们遇见你的时候,也没见你骑马呀?"

    "我..."

    "因为他的马在我们这里。"

    屋外一道清亮的声音打断了赵重华的话。

    很快,三道挺拔的少年身影出现在正厅里。

    正是赵重熙、司徒篌以及涂浚。

    说话的人是涂浚,他的性子和赵重华有几分相似,也是个一根筋。

    马明明是他驯服的,和这爱吹牛的小子有什么关系?!

    屋里所有人都站起来向赵重熙行礼。

    赵重熙忙道:"大家不必多礼。"

    众人各自落座。

    凤凰儿坐到他身边,道:"昨儿不是说今日午饭后才能过来的么,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

    赵重熙道:"事情昨晚解决了,要不是今儿一早陪着皇祖父用早膳,我早该到了。"

    他看了看屋里众人,问凤凰儿:"盛姑娘还没有到么?"

    "盛姐姐铺子里有些事要处理,大约午饭后才能到。"

    另一边,赵重华因为被揭穿了谎言,一张脸越发红了。

    他小声冲涂浚嚷道:"就算没有你们,小爷也一定能把那该死的马驯服!"

    司徒篌怕两人吵起来,忙把涂浚挡在身后:"大家都是朋友,谁驯服的都一样。"

第一百七十九章 聚贤会(下)

    赵重华虽然嘴硬,但对于涂浚那一手驯马的本事,他其实是非常佩服的。

    加之今日大哥也在场,他更加不敢造次。

    此时见司徒篌站出来打圆场,他顺势冲涂浚抱了抱拳:"涂少将军果然名不虚传,在下这厢谢过了。"

    涂浚也并非不讲道理的人,还了个礼道:"不过举手之劳,殿下不必客气。"

    见两人并没有继续抬杠,大家各自寻了椅子坐下。

    少年人在一起,大抵都是欢乐的。

    赵重华不是心思深沉的人,不一会儿就同年龄相仿的司徒篌和涂浚打成一片。

    见此情形赵重熙很是欣慰。

    上一世他只顾忙着应付皇祖父,忽略了唯一的弟弟,让重华结交了一大帮京中纨绔子弟。

    等他惊觉弟弟已经成了大宋京城的纨绔之首,一切都悔之晚矣。

    这一世自己依旧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伴重华,但有了这些人品端方、能力超群的少年相伴,相信重华绝不会重蹈覆辙。

    将来就算成不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也能有一个顺遂的人生。

    凤凰儿被他脸上的情绪感染,道:"阿福在想什么好事儿呢?"

    赵重熙收回视线看着她:"我想起了从前的一些事。"

    屋里虽然都是好朋友,但有些话还是不能说得太直白。

    凤凰儿轻笑道:"从前是什么样都不重要,我只知晓有你这么好的长兄,重华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

    听了她的话,赵重熙脸上的笑意更盛。

    他又看向和韩雁声聊得十分投机的袁谟。

    半晌后他对凤凰儿道:"司徒箜,从前的我根本不敢想如今这样的局面。

    而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

    "阿福此话何意?"

    凤凰儿大体上清楚赵重熙为何给自己戴了那么大的一顶帽子。

    不过具体的细节,她实在不好猜测。

    赵重熙伸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道:"不要小看眼前这些人,他们都是真正的贤才。"

    贤才?凤凰儿眉梢微微动了动。

    阿福是重活一世的人,自然了解眼前这些人上一世的情形。

    莫非这些人上一世全都是贤才?

    可除了一个韩雁声,其他人...

    自家傻弟弟、一根筋涂浚、假道士袁谟...

    她实在想象不出上一世的他们是什么样子的。

    赵重熙往她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道:"司徒箜,你几乎把大宋将来一半的贤才都替我拢住了。"

    "一半?!"凤凰儿显然不信。

    一山还有一山高,就算是韩雁声,也不敢说他就是大宋同龄人中最贤能的。

    赵重熙见她像是不信自己的话,拉起她的小手摊开手心,用食指在上面写道:"上一世,司徒篌和涂浚百战百胜,都是十几岁便封了侯,韩雁声不到二十便做了尚书左丞。

    你说,单是这三个人,够不够顶半个大宋朝堂?"

    凤凰儿只觉得自己有些懵了。

    十几岁封侯,这得是立了多少战功?!

    所谓的百战百胜,又是打了多少仗?!

    赵重熙继续写道:"阿篌被人称作杀神,涂浚被人称作阎罗..."

    凤凰儿的眼睛模糊了。

    重获新生以来,最初时她一直纠缠于自己和棉棉姐的前世今生。

    后来得知阿福和渣爹也有同样的际遇,又开始探究他们的前世今生。

    甚至连那些与自己不相干的人,譬如说吕青青的前世今生她都费过心思。

    唯有自己的孪生弟弟司徒篌,他的前世今生自己半个字都未曾向渣爹和阿福打听过。

    十几岁封侯,听起来真像是在开玩笑。

    有多少身经百战的老将军,至死也未能封侯。

    十几岁的两名少年却一起封了侯,这像是一向不怎么大方的昌隆帝做出来的事么?

    还有...

    杀神?阎罗?

    被冠以这样的称号的人,究竟在战场上杀了多少人?

    这一世,她真的还要看阿篌和涂浚封侯么?

    "司徒箜?"赵重熙收住手,轻轻唤了一声。

    凤凰儿吸了吸鼻子,迅速把眼里的泪水逼了回去。

    "我没事儿的,这些事情过后你再与我详细说一说。"

    赵重熙点点头:"没问题。"

    正说话间,左未晞和盛迎岚并肩走了进来。

    左未晞见屋里的人虽然分成了几个小群体,却都聊得十分开心。

    她朗声笑道:"天气虽然冷,你们也没有必要全都窝在屋子里,也出去透透气啊。"

    苻溱微笑道:"盛姐姐来得这么晚,已经算是迟到了。左姐姐虽然没有迟到,但也是半天都未曾露面,你们说应该怎么罚她们俩?"

    凤凰儿笑道:"罚左姐姐为咱们抚琴一曲,盛姐姐嘛..."

    盛迎岚忙摆摆手道:"我这人琴棋书画样样不通,连唱歌都跑调,你们要不怕被吓到..."

    慕悦儿笑嘻嘻道:"让雁声世子替你受罚也是一样的!"

    苻溱微附和道:"这样最好,不过也不能饶过盛姐姐。

    这样好了,让她和雁声世子一起表演一个节目。"

    盛迎岚伸手就要去拧她的小嘴:"你们几个不要得寸进尺啊!"

    韩雁声笑道:"阿岚,都是自己人,不管成与不成好与不好,姑且逗大家一乐。"

    盛迎岚白了他一眼:"说得容易,你自然是什么都拿得起来,我能做什么?"

    韩雁声道:"你不是有一手左右开弓的算盘绝技么,不妨给大家表演一番。"

    听了这话,慕悦儿一双圆滚滚的眼睛贼兮兮地看着盛迎岚:"盛姐姐,我们几个都不晓得你有这样的本事,雁声世子居然知道欸——"

    盛迎岚伸手捏了捏她的圆脸:"就数你个小丫头最坏!"

    韩雁声唤来一名小丫鬟:"去账房那边把算盘取来。"

    "是。"小丫鬟跑了出去。

    韩雁声又对左未晞道:"左大姑娘受罚是被阿岚牵连了,多少有些冤枉。

    这样好了,听闻苻姑娘剑术了得,不妨借左大姑娘的琴声为我们舞上一段,大家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赵重华便抚掌笑道:"正该如此,整日价光听大哥夸微表姐武功好,今日也让咱们开开眼界。"

    苻溱微瞪了他一眼:"两位少将军面前,怎好班门弄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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