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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凰为后全文阅读

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二十三章 都不易(下)

    换作从前有人在自己面前夸赞皇祖父,赵重熙绝对是与有荣焉。

    但如今却有些不一样了。

    对于大宋的万千子民而言,皇祖父的确当得起“英明睿智”这四个字。

    可对于他这个被皇祖父遣到南疆换解药的皇长孙来说,这四个字已经成了笑话。

    且不说他有没有那个本事拿到解药,就算他能克服重重困难把解药带回宋京,他们祖孙之间也有了无法修复的裂痕,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

    当然,这种几乎可以算作是大宋皇室丑闻,而且事涉皇帝隐私的事情,即便是在知己好友面前也无法开口。

    果真大家活得都不容易啊!

    赵重熙低声笑道:“皇祖父如若听到名满天下的离亭世子这般夸赞他,一定会特别开心。”

    其实慕容离亭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他自嘲道:“我大约是这几个月过得太憋闷了,今日与你见面竟有些收不住话匣子。

    只是说了这么多,你最想听的却还没有说到。”

    赵重熙道:“离亭兄不必为难,那些事情说出来如果能让你心里畅快一些,那我便洗耳恭听。

    如果适得其反,又何必说出来徒增烦恼。”

    慕容离亭内力充盈,划船的技术也非常不错,小舟十分迅速地在暗河里穿梭,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工夫,慕容离亭终于又开口了。

    “重熙,听到我要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子定亲,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赵重熙清楚他这是愿意说了,温声道:“真正出众的贵女,应该是不屑于四处扬名的。

    顾家同样是燕国的开国勋贵,府里的姑娘只要愿意走出府门,得一个美名不是什么难事。”

    慕容离亭沉声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世间总不乏意外之事,那顾家三姑娘顾思曼就是那个意外。”

    赵重熙挑眉看着他:“既如此,你为何又答允了亲事?莫非又是那卓太后从中作妖?”

    慕容离亭讥讽一笑:“她岂止是作妖,卑鄙无耻都不足以形容。”

    顿了顿后他又接着道:“我父王被人称作大燕战神,除却善于用兵之外,他弓马娴熟,是一名不可多得的猛将。

    只是因为身份特殊,他好多年没有亲自上阵与敌军交战罢了。

    四年前他尚不满三十五岁,正率军与契丹人交战时却突发疾病,险些命丧疆场。”

    赵重熙紧了紧双拳,险些命丧疆场是这一世,上一世慕容绯就是在昌隆二十年死于征战途中的。

    那时皇祖父还感慨了几句,慕容绯半生戎马难逢敌手,没曾想却落得那样的结局。

    以他的心性,恐怕宁愿马革裹尸还,也不想这般憋屈地病死在军中。

    赵重熙道:“一位自幼习武年富力强的武将,身体自然也比一般人强健,发生这种事情的几率实在太低,除非遭人暗算。”

    慕容离亭道:“卓太后最擅长利用人的弱点。

    说了也不怕你取笑,我母妃家世虽然不显,却是个极爱面子的人。

    她根本无法接受父王身边有其他的女子,却为了面子,收下了卓太后和圣上塞进楚王府的女人。”

    赵重熙并没有见过楚王妃康氏,但也听凤凰儿说过几次对她的看法。

    他一直都不愿意相信,慕容离亭这般优秀出中的男子,竟会有个那样愚蠢的母亲。

    但凡她还长了脑子,就应该能看出卓太后不怀好意。

    人家送到府里的女人,她竟也敢收下?!

    就算抹不开面子,惹不起卓太后,也该和自家夫婿或者儿子通个气,让慕容绯父子去处理这件事。

    可她呢?

    赵重熙道:“即便如此,王爷应该不会搭理那些女人吧?”

    慕容离亭长叹道:“重熙,你不知道我母妃做了多少蠢事。

    她居然相信了卓太后的话,甚至隐瞒了那几个女人的身份,只对我父王说这些女人都是她寻来的良家子,目的就是让她们好好伺候父王。”

    “什么?”赵重熙觉得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楚王妃康氏的所作所为已经不是愚蠢这两个字可以形容。

    他抿了抿嘴,这才道:“暗难道楚王就没有怀疑这些女子的来历么?”

    慕容离亭道:父王自然不信,派人暗中调查了那几名女子的底细。”

    赵重熙嗤笑道:“卓太后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算准了你父王的脾性,并且做了充分的准备。

    她们的履历一定干净如白纸,让人根本无从怀疑。”

    慕容离亭道:“重熙,不瞒你说,燕国皇室存续近二百年,自有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其中有一些秘密,就连普通的皇室宗亲都不知晓,只有皇帝一人清楚。

    卓太后手段十分高明,那些只有皇帝能掌握的秘密,早已经全数被她知晓。

    这其中就包括了燕国皇室的秘药。”

    “秘药?”赵重熙的心脏加快跳动起来。

    看来他的猜测一点不错,皇祖父的确是中毒了。

    而且他能肯定,那两名前来大宋和亲的女人,给皇祖父下的,一定就是这所谓的“秘药”。

    “离亭兄,那些秘药可有解药?”他十分急切地问道。

    慕容离亭道:“你不知晓他们对我父王下的毒有多卑鄙龌龊。”

    他遂把卓太后对楚王下毒的经过详细说了一遍。

    赵重熙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看来皇祖父和楚王所中之毒不仅毒性一模一样,就连下毒的手法也一般无二。

    他早就听闻那慕容晓芙乃是卓太后一手养大的,两人的感情堪比嫡亲祖孙。

    没曾想那女人竟恶毒到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放过。

    慕容离亭见他神色有些不对,轻唤道:“重熙……”

    赵重熙醒过神来,又问:“这秘药除了用这样的办法维持生命外,还有没有其他解毒方法?”

    慕容离亭摇摇头:“据我所知,先祖让人研制出这种秘药时,的确有其他的解毒方法,但只能维持几年的性命。

    就像我父王……”

    赵重熙的心紧缩了一下。

    难道皇祖父就只有几年可活了么?

    不……不是几年。

    因为他们连那其他的解毒方法都不知晓,皇祖父又如何像楚王那样多熬几年?

第一百二十四章 火堆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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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离亭从未品尝过两情相悦的滋味。

    但他很清楚,如果自己真的能和心爱的姑娘在一起,一定会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醋坛子。

    别说她为别的男子费尽心力,就是偶尔提起名字,自己也一定会酸上好一阵。

    可眼前这位年纪比自己还小了一岁的幸运儿,竟然有如此不凡的气度。

    也难怪宋帝会属意他做继承人。

    赵重熙如何看不出他的情绪变化。

    他轻笑道:“世子太高看我了,我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男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在乎。

    只不过我很清楚箜儿是怎样的女孩子,如何舍得和她计较这些。

    之所以愿意和箜儿一起为世子担忧,主要还是源于对你的欣赏和信任。

    似你这般光风霁月之人,如何会去做那等卑鄙无耻的事情。”

    慕容离亭叹道:“此一生能得二位至交好友,于愿已足。”

    平复了激荡的心情,他把思绪也拉了回来:“重熙还未曾告诉我,你怎的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听他改了对自己的称呼,赵重熙笑道:“其实我是奉旨前来南疆,帮二王子保住王位的。”

    至于拿命换解药的事,他实在是说不出口。

    “南疆二王子?”慕容离亭轻呼了一声。

    南疆王薨逝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只不过他如今也是自顾不暇,哪里还有余力去帮扶其他人。

    赵重熙道:“我也是听那位夏司宪所言才得知,楚王府和南疆竟有这样深的渊源。”

    慕容离亭知道他并不是想要追问南疆王后和自家祖母的事,所以也不想谈论这个话题。

    只是简单应道:“的确如此,本来因着这一层关系,南疆与大燕之间永远都是盟友。

    没想到……”

    南疆虽然不是强国,但同她结盟的好处却一点不少。

    只可惜如今这些好处全都属于宋国了。

    见他神色有些黯然,赵重熙笑道:“说起来,离亭兄的亲戚还真是不少。”

    慕容离亭不明所以:“重熙指的是……”

    赵重熙遂把康莺前去阮家田庄寻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康莺现下在阮家田庄中落脚,箜儿定能护她周全。”

    慕容离亭苦笑道:“康莺脾气太过执拗,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赵重熙道:“麻烦倒是谈不上,只不过她如今也是被燕国通缉的人,只能委屈她留在田庄里。”

    慕容离亭又叹了口气:“康莺年纪也不小了,为了我的事情又得继续耽搁下去,真是……”

    赵重熙道:“离亭兄何必做此长叹,有些问题只有彻底解决了,你在乎的人才能有舒心的日子过。”

    慕容离亭苦笑道:“重熙有所不知,若非为了彻底解决卓太后,我楚王府何至于落到如今这般田地。”

    赵重熙心念一动,事情果然如他和凰儿所料,卓太后不过是个傀儡,真正厉害的是那幕后主使者。

    他眉头紧锁道:“离亭兄,三年前卓太后不是被夺权了么?”

    慕容离亭道:“说了你可能不会相信,大燕居然有两个卓太后。”

    “两个卓太后?!”赵重熙虽然早有准备,依旧大吃了一惊。

    慕容离亭道:“你应该还记得,那一年咱们趁卓太后寿宴之机,将她在朝中的势力几乎一网打尽。”

    赵重熙点点头:“就是这一点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燕帝虽然懦弱昏庸,但燕国皇室宗亲中,并不乏能力卓绝的人物。

    既然已经把权力从卓太后手中夺了过来,为何不过短短三年,她又出来兴风作浪了?”

    他这话说得一点不客气,不仅直言燕帝之懦弱,更暗指燕国皇室宗亲毫无作为。

    既然夺了卓太后的权,为何还把她当菩萨一样供着?

    要照他的意思,直接一杯鸩酒解决,对外只说她旧疾复发药石无灵不就得了?

    不是他心狠,皇权争斗中根本容不下婆婆妈妈妇人之仁。

    更何况那卓太后把持朝政多年,她手里的人命还少了?

    对付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恶人,下手时根本不需要犹豫。

    慕容离亭道:“重熙说得不错,可我们都没有想到,平日里见到的那个卓太后只是个傀儡,另一个才是最可怕的。”

    赵重熙沉默不语。

    他当然知道那女人有多可怕。

    上一世自己被她算计,在那密室中尝尽了苦头。

    这一世自己虽然百般提防,不是照样被她算计得浑身湿漉漉地躲在这溶洞里么?!

    然而,赵重熙绝不会认为那个虚张声势一直都在出昏招的卓太后是假的。

    因为一个出身小商户,在王府默默无闻,懦弱了十几年的侍妾,绝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成手段高超杀伐决断的太后娘娘。

    那么这冒充卓太后的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历?

    “重熙在想什么?”慕容离亭接过他手里的船桨,轻声问。

    赵重熙醒过神来:“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卓太后有问题的?”

    “其实很早的时候我就存有疑惑了。

    年幼时因为慕容晓芙的缘故,每次进宫我都能见到卓太后,

    但她在孙辈们面前,向来都表现得非常慈蔼。

    所以那时我虽然听过一些不好的传闻,对她却始终恨不起来。

    尤其是真正接触政事之后,才算是见识到了卓太后的另一面。

    但那时我毕竟年纪小,见识也有限,并没有意识到卓太后时常都在变化。

    其实就是她处理政事的能力忽高忽低,有些飘忽不定。

    直到三年前从卓太后手中夺了权,我才意识到寿宴上的那个卓太后就是个虚架子,和真正的卓太后差远了。”

    赵重熙嘴角微抽。

    没想到慕容离亭的想法竟和自己的完全不同。

    自己认为假的才是真的,他却认为真的才是假的。

    不过,这两者之间其实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只听慕容离亭又道:“重熙,你放才有一句话说得很对。”

    赵重熙挑了挑眉,他觉得自己方才说的话就没有哪一句是不对的。

    慕容离亭脸上满满都是悔意。

    “大燕皇帝的确是懦弱昏庸,如果不是因为他,事情何至于发展到如今这样的地步!

第一百二十五章 俩吃货

    两名各有特色的俊美年轻人,丝毫不顾形象地脱下湿衣裳,凑近火堆烤了起来。

    一阵雾气升腾后,衣裳渐渐有些干了。

    而架在火上烘烤的那两只山鸡,表皮已经变色,渐渐泛起了诱人的油光。

    阵阵肉香飘过,两人只觉嘴里盈满了口水,胃里抽搐得更加厉害了。

    又过了一会儿,鸡皮已经呈现棕红色,烤出来的鸡油落在火中,发出了滋滋的声音。

    两人都不是第一次烤肉的人,自然能判断出烤山鸡已经熟透。

    迅速披上烤干的里衣,慕容离亭和赵重熙也不多话,一人拿起了一只烤山鸡。

    然而事与愿违,恨不能迅速把烤山鸡吞进肚子里的两人,不得不放慢了进食的速度。

    刚烤熟的山鸡实在太烫,折腾了好半天他们才各自消灭了一只鸡腿。

    不过,一只鸡腿虽然不多,却及时抚慰了他们空空如也的胃。

    两人都感觉舒服多了。

    慕容离亭把串着烤鸡的木棍插在地上,把毛竹拖到面前。

    赵重熙把另一只鸡腿也扯了下来,笑着打趣道:“离亭兄竟这般斯文秀气,一只鸡腿就吃饱了?”

    慕容离亭用随身的匕首砍下几截竹筒,笑道:“难道你不觉得口渴么?”

    说罢他站起身,用藤蔓将竹筒穿起来,装满山泉水后吊在火上开始烧水。

    赵重熙笑道:“你可真是讲究,这山泉水如此清澈甘冽,又何必烧开了喝。”

    慕容离亭道:“凡事还是小心为上,咱们不是本地人,万一喝凉水生病了,哪里还有精力去做大事。”

    赵重熙把手里的鸡腿啃完,余光瞥见了慕容离亭之前采摘的蘑菇和野菜,有些好奇:“离亭兄,你这是还打算弄个汤?”

    他越来越觉得,传言真的只是用来欺骗世人的。

    燕离亭,宋雁声,这是当世声名最显的两个年轻人。

    在许多人心目中,他们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哪里需要食人间烟火。

    身为皇长孙的赵重熙,自然不至于也把他们视作神仙一流,但也认为他们定然不是好相处的人。

    可真的同两人有了交情后,他才发现全天下的人都被骗了。

    韩雁声自不必说,自从认识盛迎岚之后,活脱脱成了一个妻奴。

    平日里与他们在一起,一张嘴比假牛鼻子还能说,耍心机斗心眼,那些为官数十载的老臣都不是他的对手。

    而慕容离亭也不遑多让。

    在今日之前,谁要告诉他燕国的离亭世子竟然懂得做菜,他绝对会认为那人胡说八道。

    慕容离亭见赵重熙像是在发愣,笑道:“愣着干嘛,去帮我把野菜和蘑菇清洗干净。

    烤肉虽然好吃,但也腻得很。

    待会儿咱们做一个鲜蘑闷麂肉,再做一个野菜兔肉汤。”

    赵重熙嘴角剧烈抽搐。

    方才自己真是说得太客气了,这厮岂止是懂得做菜,完全就是个吃货!

    他站起身把野菜和蘑菇拾起来,就想拿到山泉水那边清洗。

    却听得慕容离亭又道:“那边有几棵野芭蕉,你待会儿弄些芭蕉叶过来方便盛吃食。”

    赵重熙道:“我看你那毛竹也不够用,要不要我顺带再弄几棵?”

    慕容离亭道:“也行,待会儿可以多闷一些麂肉。”

    赵重熙就着山泉水把蘑菇和野菜清洗干净用芭蕉叶盛好,又去砍了两棵毛竹。

    而慕容离亭手脚更加利索,把水烧开之后又用毛竹做了两个喝水的杯子并几双筷子。

    赵重熙用芭蕉叶兜着洗干净的蘑菇递给他:“我听说许多蘑菇都是有毒的,你真能分得清?”

    慕容离亭笑道:“你忘了么?我祖母本是南疆人,年幼时我随她来过几次南疆。

    我对这里的野味虽不敢说十分了解,但这种蘑菇是我从前吃过好几次的,绝不会有毒。”

    说罢他割了一大块麂子肉,在清洗干净的一块平整的石头上细细切成小块。

    用盐和调料将麂子肉腌渍好,同切好的蘑菇拌在一起塞进了竹筒中。

    赵重熙在一旁端着竹杯子,喝了一口水才笑道:“幸好这些毛竹够粗够长,否则咱们俩要想吃饱,真不知要弄多少棵竹子。”

    大约半个时辰后,第一批鲜蘑闷麂肉熟了,野菜兔肉汤也刚好可以喝。

    两人哪里还会客气,风卷残云一般吃了个痛快淋漓。

    慕容离亭把最后一口汤喝光,满足地喟叹:“可惜咱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游山玩水,否则这山里好吃的东西还多得很,就是吃上一个月也不带重复的。”

    赵重熙再也忍不住了:“我说离亭兄,你这般矜贵雅致的人物,怎的满脑子都是吃,实在是……”

    慕容离亭道:“重熙用词太过客气了,直接说我是个吃货不就得了?

    实话对你说,我自小就对争权夺利丝毫不感兴趣。

    就想携一二知己好友畅游天下,顺便品尝四处的美食。

    可惜造化弄人,偏让我得了这样的身份。

    再不想争也得去争,这辈子大约是不可能实现愿望了。”

    赵重熙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惆怅。

    其实他也不喜欢争权夺利,也想和凰儿一起过闲散悠哉的小日子。

    但同样是造化弄人,以自己的身份,如果不能坐上那个位置,别说闲散度日,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慕容离亭见他神色有些郁郁,伸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也别光说我啊,方才我见你吃得也不比我少,大家都是同道中人,谁也别笑话谁。”

    赵重熙被他逗笑了:“离亭兄用词同样客气,你就算说我也是个吃货,难道我会和你计较?”

    两人忍不住大笑了一阵。

    慕容离亭又往火堆上添了些干柴:“咱们还需在这里盘桓几日才能出去,余下的兔肉和麂子肉也不能浪费了。”

    赵重熙深以为然。

    暗一他们此时肯定还在四处搜寻自己的下落,他和慕容离亭只能在这里再避几日。

    南疆的天气阴晴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下雨,他们必须准备足够的干粮和水。

    两人一起动手,把切割好的麂子肉和兔肉全都烤熟,有把余下的竹筒都装满了开水。

    南疆的天气果然不会让人失望,黄昏刚至大雨就落了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雷霆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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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长孙失踪这等大事,暗一如何敢隐瞒。

    除了依照袁谟的吩咐去各方求助,他立刻就把消息用飞鸽传书送往京城。

    六日后的傍晚时分,昌隆帝终于得到了消息。

    他瞬间便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明明尚不满五十,却像是一位已近暮年的老人。

    颓然地倒在床榻上,昌隆帝心中后悔不已。

    照暗一的说法,重熙不像是被人掳走,而是自己逃离的。

    那孩子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让长孙用命去给他换解药的打算。

    那是他看好的继承人,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南疆那个地方向来都有些神秘,除却地势复杂多变之外,还有中原人无法适应的瘴气。

    还有更可怕的,据说那里巫蛊之术盛行。

    重熙再聪明,他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娶亲,甚至连女人都没有碰过……

    ※※※※

    赵重熙只觉一股凉气自骨头里透出来,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照慕容离亭方才的话说,那绝色倾城的慕容云萝定然就是毒药,而慕容晓芙便是那解药。

    只要皇祖父一直召慕容晓芙侍寝,所中之毒便暂时不会发作。

    可知道真相的皇祖父,真的还愿意和慕容晓芙做那种事?

    他两辈子都没有碰过女人,真是搞不懂男人遇到这种情况还能不能成事。

    但他太了解自己的皇祖父有多骄傲。

    但凡还能寻到其他方法维持性命,他就绝对不会任由慕容晓芙摆布。

    所以他此时定然是凶多吉少。

    想到向来疼爱自己的皇祖父可能面临的情形,他心底的恨意都像是淡了一些。

    他忍着悲痛道:“离亭兄,楚王就是因为毒发才……”

    慕容离亭道:“重熙,咱们虽是好友,但你我心里都清楚,燕宋之间是无法长久维持和平的。”

    赵重熙苦涩一笑:“我知道。”

    “不过……”慕容离亭减缓手里的动作,小舟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我如今已是亡命之徒,大燕的将来与我何干?”

    赵重熙抬眼看着他,只见那双俊眸中满是不屑,似乎在心里真的同燕国皇室划清了界限。

    他轻声道:“既如此,你不远万里走这一趟,而且还搞得这么狼狈,又是为了什么?”

    慕容离亭的声音有些艰涩:“所谓儿不嫌母丑,我母妃虽然做了糊涂事,但作为她唯一的儿子,我却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成为别人嘴里的疯子。

    还有……

    重熙,不瞒你说,其实我父王并没有死……”

    “啊?!”赵重熙先是吃了一惊,慕容绯居然还没有死!

    接着又是一喜。

    既然慕容绯没有死,慕容离亭跑这一趟必然就是为他求解药的。

    那解药既然能解他的毒,那也一定能解皇祖父所中的毒。

    慕容离亭道:“定亲宴之前,我父王早已经被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所以死去的那人只是我父王的替身。

    只是我母亲被卓太后的人下蛊摄了心神,所以看起来才像是疯了一般。”

    下蛊?赵重熙暗惊,卓太后那死女人果然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难怪当初岳母会中那噬心蛊……

    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安国公和顾思曼是真的死了?”

    “是,安国公顾善华年老体衰,加之去年又得了一场重病,本来也没有几日好活了。

    那顾思曼也一样,你道她为何这么多年从不离开安国公府半步?皆因她先天不足,被太医断言活不过十六岁。

    而定亲宴的第二日,恰是她十六岁生辰。”

    赵重熙道:“卓太后这女人果然够狠辣。想来她是许了安国公府天大的好处,所以顾家不惜献上两条性命。”

    慕容离亭道:“这下你该相信,那顾思曼为何名声不显了吧?”

    赵重熙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女孩子的心思果然细腻,箜儿她们一早就猜出顾思曼一定不是你的心上人。”

    慕容离亭打趣道:“这不叫心思细腻,而是她们都清楚我的心上人是谁,又怎会轻易移情于其他女子。”

    赵重熙一脑袋黑线,自己这算是作茧自缚?

    他也叹了口气:“离亭兄,今日我好像是耽误你了。”

    听他转移话题,慕容离亭倒也没有继续纠缠,十分肯定道:“的确,若非遇到你,我此时大约已经抵达目的地了。”

    赵重熙觉得自己离真相又进了一步:“你所说的目的地也是一个溶洞?”

    慕容离亭有些不可思议:“你居然知晓这个,莫非你也是来寻那溶洞的?”

    赵重熙几乎同时道:“是谁告诉你那溶洞里有解药的?”

    见对方有些发愣,赵重熙又道:“我怀疑这件事又是卓太后的奸计,故意把咱们俩引到这里。”

    孰料这一次慕容离亭却并没有吃惊,也没有答话,而是指着前方道:“咱们可以出去了。”

    赵重熙一转头,果然见远处已经隐隐透出了亮光。

    他的情绪不由得有些亢奋,几乎可以和上一世寻到出逃办法那一日相媲美。

    慕容离亭加快了浆频,小舟很快就划出了溶洞。

    虽然只是在暗河中行驶了一个多时辰,他们距离之前那个地方已经非常远。

    赵重熙只觉得这里的风景竟比之前赏过的那些更加秀美。

    不过,此时还有比赏景加重要的事。

    今日早饭他只吃了几块点心,此时日头已经偏西,他又耗费了那么多的体力,早就饿得很了。

    他笑着建议:“离亭兄,我看这附近一定有不少的野物,咱们不如去弄一些?”

    慕容离亭虽比他略强一点,但也是又累又饿。

    他对此没有任何意见,手上一用巧劲儿,小舟便靠了岸。

    南疆地广人稀气候又温暖多雨,因此物产十分丰富。

    不到半个时辰,武功不俗的两人便已经猎得山鸡两只,野兔两只,另有一头中等大小的麂子。

    赵重熙负责收拾野物,慕容离亭自去拾了一些枯枝和干柴,顺带砍了一棵碗口粗细的毛竹。

第一百二十七章 疑死因(上)

    见那小宫女行走如风,裙摆都像是要飞起来一般,昌隆帝嘴角抽了抽。

    御书房的宫人们都是精挑细选的,行走坐卧皆有一定之规。

    这小宫女在他面前都敢这般失态,显然是被里间那丫头的怒火给吓坏了。

    他咬了咬牙,对身后的吴公公道:“大吴也出去吧。”

    “是。”吴公公不敢忤逆他的意思,躬身退了出去。

    御书房里非常安静,坐在里间的凤凰儿自然听见了几人的对话。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用力握了握拳头。

    今日非要把自己和阿福一直都在怀疑的事情问清楚不可!

    昌隆帝最近不仅老了,也明显清瘦了许多。

    从前剪裁十分合体的龙袍,现下竟变得松松垮垮的,越发衬得人没有精神。

    凤凰儿见他走进了里间,站起身行过礼后便垂眸立在书案旁,一言不发。

    昌隆帝暗暗叹了口气,在书案前方那一把韩禹给凤凰儿讲课时坐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丫头,朕瞧着今日你像是有心事?”

    凤凰儿直言不讳道:“是有心事,圣上可否替臣女答疑解惑?”

    昌隆帝道:“你到御书房念书这么久,朕的脾性你应该了解得差不多了,有什么话只管问。”

    “重熙出事了,您知道么?”

    昌隆帝心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这丫头一直都暗中派人尾随重熙,对南疆那边的情况了如指掌。

    换作从前,他一定会十分反感这样的行为。

    一名待嫁的贵女,就应该好好待在闺中学习如何做一名合格的当家主母。

    而不是上蹿下跳什么事都想插上一脚,甚至还派人盯着未婚夫的一举一动。

    这样的女子做了长孙媳,就如同埋下了将来大宋内乱的祸根。

    这让他如何安心?

    可如今不同了。

    他中了毒,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他怕自己来不及看见长孙大婚,来不及把几十年的经验教给长孙。

    所以对长孙媳的期望也和过去不一样了。

    单是能把后宫打理好的女子,做不好大宋的皇后。

    他越看凤凰儿越觉得满意,指着书案后的椅子:“坐吧。”

    凤凰儿依言坐下。

    昌隆帝这才道:“重熙失踪这件事,你怎么看?”

    凤凰儿道:“南疆王位已经是二王子囊中之物,且秀城一带原先就是二王子的封地,因此重熙失踪一事,定然和南疆人无关。

    至于燕国人,他们支持的大王子正四处逃窜,想来暂时他们的手还伸不到二王子的封地这边来。

    而且,那一日皇祖父对臣女说过,您派了近千名暗卫保护重熙。

    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能消失不见,只有一种解释,那便是他自己藏匿起来了。

    我想问一问皇祖父,您觉得他究竟是发现了什么?”

    昌隆帝立刻摇头道:“这个问题我昨晚想了一整夜,那些暗卫都是绝对靠得住的,从前也没有和重熙有过任何交集,他不可能因为他们的言行举止生出其他的想法。”

    凤凰儿道:“太子殿下呢,是不是他做了什么手脚,让重熙不得不做出应变?”

    昌隆帝再次摇头:“不可能,太子绝对没有那么大的能耐。”

    凤凰儿讥笑道:“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您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死。

    况且,就算太子没有那样的能耐,保不齐他背后有高人。

    您虽然派了那么多的暗卫保护重熙,可万一那人用某些要紧事要挟重熙呢?

    譬如说您所中之毒……”

    昌隆帝面色凝重。

    司徒箜说的这些情况他不是没有想过,可重熙离京时,并不知晓他已经中了毒。

    即便是有所怀疑,重熙也不至于偏听偏信,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总要多方查实才能下结论。

    另外,说句不好听的,天家无父子,更遑论祖孙。

    自己驾崩了,重熙不是就可以顺利上位了么?

    反正满朝文武,甚至是全天下的百姓,谁不知道皇长孙是下一任的大宋皇帝?

    虽然名分上他还不是太孙,但文有韩禹,武有阮大猷,谁还有那个本事来与他争夺龙椅?

    凤凰儿如何猜不出他在想什么。

    她沉声道:“皇祖父,重熙没有您想的这么龌龊!

    在他心目中,您不仅仅是君上,也不仅仅是祖父,而是他这辈子最崇敬的人。

    如果他知晓您的生命受到了威胁,他绝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什么都愿意付出,哪怕是一命换一命。”

    昌隆帝双手捂着脸,只觉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脸再见皇长孙。

    那孩子对他是怎样的态度,他怎可能不知晓。

    就是因为这个缘故,卓太后这个卑鄙无耻的女人才会提出那样的条件。

    凤凰儿见时机差不多了,把埋藏在心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的疑惑问了出来。

    “皇祖父,您有没有觉得,有人在暗中操纵这一切。”

    昌隆帝把手拿开,闪目看向她:“朕之前便说过,那姓卓的女人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她的身后定然有一个手段高明,野心勃勃的人物在操纵这一切。”

    凤凰道:“世间手段高明野心勃勃的人有很多,但这人却一直处处都在针对大宋。

    而且,他每一次出招都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牵着您的鼻子走。

    他了解您的喜好,熟悉您的行事风格,知道您心中最在乎的人是谁……”

    余下的话她不好说得太直白。

    事实上她很早就发现,但凡只涉及圣上的事,对方出手向来都是一击必中。

    而只要他们一家人牵涉其中,对方的算计总是以失败告终。

    这并非是他们一家人有多高明,而是天意弄人。

    他们一家人各自都有些和常人不一样的经历,导致事情出现偏差,让对方的算计成了空。

    就好比这一次重熙的事,定然是他结合了上一世的经历发现了不妥之处,所以才选择了主动避开。

    昌隆帝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瞬间就清明起来。

    就好比眼前一直是迷雾重重,突然间来了一阵清风吹散了那些迷雾,让他看清了前方的景象。

    “丫头,你的意思是说,卓太后背后的主子曾经在我身边生活过很长一段时日?”

    凤凰儿道:“皇祖父,您能详细和我说一说元后的死因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疑死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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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长孙失踪这等大事,暗一如何敢隐瞒。

    除了依照袁谟的吩咐去各方求助,他立刻就把消息用飞鸽传书送往京城。

    六日后的傍晚时分,昌隆帝终于得到了消息。

    他瞬间便像是老了十岁一般,明明尚不满五十,却像是一位已近暮年的老人。

    颓然地倒在床榻上,昌隆帝心中后悔不已。

    照暗一的说法,重熙不像是被人掳走,而是自己逃离的。

    那孩子一定是发现什么了。

    他承认自己是个自私的人,但天地良心,他真的没有让长孙用命去给他换解药的打算。

    那是他看好的继承人,是他最疼爱的孩子,怎么可能舍得放弃?

    南疆那个地方向来都有些神秘,除却地势复杂多变之外,还有中原人无法适应的瘴气。

    还有更可怕的,据说那里巫蛊之术盛行,想要弄死一个人容易得很。

    重熙再聪明,他也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孩子。

    最重要的是,他还没有娶亲,甚至连女人都没有碰过……

    十三岁大婚之后便再也没有哭过的昌隆帝,继那一日在凤凰儿面前哭了一场之后,又一次痛哭流涕。

    见主子哭得这般伤心,吴公公不敢多话,只能立在床边陪着流泪。

    长孙殿下离京的真正目的,知道的人并不多。

    近身伺候的人当中,也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内情。

    可他只是一名内侍,除了伺候主子之外还能做什么?

    长孙殿下最得圣上看重,平日里对他们也是很不错的,他当然不希望他出事。

    可人都是自私的,一朝天子一朝臣,尤其是他们这样去了势了废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主子。

    就算圣上此次没有舍弃长孙殿下,他顺利登基之后也不会再用自己。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家主子做错了。

    不管是身为臣子为圣上尽忠,还是身为孙儿为祖父尽孝,长孙殿下这一趟都非去不可。

    可……万一长孙殿下寻不到解药,自己也回不来了,大宋的江山会由谁来继承?

    太子?二皇子?三皇子?二皇孙?

    因为知晓圣上的心意,他这几年把余下的精力都用来讨好长孙殿下了,对其他几位难免有些疏忽。

    一旦他们上位,自己还有什么好果子吃?!

    吴公公一开始只是陪着主子流几滴眼泪。

    想明白这些关节后,越哭越伤心,竟发出了哀戚之声。

    昌隆帝被他这么一弄,反倒是哭不出来了。

    他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哑着嗓子道:“大吴,你这是怎么了?”

    吴公公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吓得赶紧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当皇帝的人就没有疑心病不重的。

    圣上虽然中了毒,却还活得好好的。

    自己这般嚎啕大哭,万一圣上觉得晦气,甚至觉得是在诅咒他,那还了得?!

    昌隆帝今日却没有多想。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大吴,朕知道你是最忠心的,快起来吧。”

    “谢圣上。”吴公公哽咽着站起身来。

    “大吴呐,你说那丫头现下知晓重熙失踪的消息了么?”

    吴公公自然知道“那丫头”指的是谁。

    他忙道:“长孙妃固然聪明绝顶,但她毕竟只是一个不满十六岁的小姑娘,消息来源如何能与圣上相提并论。”

    昌隆帝摇摇头:“你和那些人一样,都小瞧她了。

    那丫头对重熙这般上心,绝对不会一点安排都没有,朕估摸着她八成是听到风声了。”

    吴公公道:“她明儿一早还要来御书房读书呢,圣上不妨对她直言。

    奴才在一旁观察了好些时日,长孙妃不是个小气的姑娘……”

    昌隆帝按了按眉心:“她是不小气,可一旦涉及她最在乎的人和事,她那个翻脸不认人的劲儿……”

    他突然想起自己被孙媳妇骂的那几回,大吴也是在场的,索性闭上了嘴。

    丢人现眼的事情还是不要反复拿出来和人议论了。

    吴公公哪里敢多想,见他一脸倦容,忙道:“圣上,您还是不要多想了,早些歇着吧。”

    昌隆帝嗯了一声,轻轻合上了双目。

    第二日一早,凤凰儿依旧按时来到了御书房。

    她同样是昨晚得到赵重熙失踪的消息,因此一整夜都没有睡着。

    仗着年轻,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疲倦之色,可仔细一看,那双清澈的凤眸像是比平日黯淡了许多。

    就连平日里专门伺候她笔墨的小宫女也不敢同她说话,上了茶后赶紧退了出去。

    凤凰儿真是肺都快被气炸了。

    昨晚她收到夏侯伊的秘信,知晓了赵重熙失踪的事。

    她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很显然,阿福定是发现了什么,所以选择主动避开。

    可他为何要一个人单独行动呢?

    难道他不知道南疆是个处处充满危机的地方?

    不管是什么事情,难道还能及得上他自身的安全?!

    活了两辈子,他行事居然还是这么冲动。

    幸好她还有夏侯伊这招最得用的暗棋,否则此时就不是生气而是伤心了。

    终于,散了朝的昌隆帝回来了。

    因为要和孙媳说长孙失踪的事情,他今日刻意没有召见重臣,甚至连韩禹和司徒曜都没有留。

    要按往日,他还在外面就能见到躬身迎候他的孙媳妇。

    可今日,直到他走进御书房,依旧不见孙媳妇的身影。

    昌隆帝唤过一名宫人:“长孙妃人呢?”

    宫人应道:“回圣上,长孙妃在里间。”

    昌隆帝暗暗咧嘴。

    自己果然没有料错,这丫头真是什么都知道了。

    待会儿见到自己,她究竟会是怎样的表现?

    冲自己哭一场?根本不可能!

    那丫头看起来柔弱,其实就是个最难啃的硬骨头。

    流眼泪她当然也会,但绝不会是今日。

    不是哭,那就是骂人了。

    真不知司徒曜和阮棉棉是怎么生出这么厉害的姑娘的。

    骂人时半个脏字都不带,却真正是骂得人狗血淋头。

    昌隆帝绝对不承认自己有些怵孙媳妇。

    但他也不知怎么了。竟有些害怕面对她的雷霆之怒。

    那宫人见他面色阴晴不定,腿都吓软了。

    昌隆帝睨了她一眼:“你去外面候着,朕有些话要和长孙妃说。”

    “是。”那宫人行过礼,脚下生风地走了出去。

第一百二十九章 寻真相(上)

    吕家的事情赵重熙派人仔细调查过。

    因此凤凰儿对军器监一案并不陌生。

    只不过因为年代久远,加之涉案人员早已经全数伏法,如今想要把案件中的疑点全都查清楚实在太难。

    今日昌隆帝主动提及,算是正中凤凰儿下怀。

    只听昌隆帝道:“方才朕对你说过,大宋立国之处,屋子匮乏,国库里一文钱一粒粮食都存不下。

    军器监那边也一样,因为参战的军队太多,兵器、戎帐等物也是极度匮乏。

    以吕松陵为首的军器监一干官员以次充好,将大量残次品混入军需品中送往军中。

    结果导致本来与燕军形成相持之势的大宋军队几乎全军覆没。

    也是因为这一场战役的失利,让我大宋的好几座城池至今仍陷于敌手!”

    说到这里,他用那干瘦的手掌在书案上重重拍了一巴掌,澄泥砚中的墨汁都飞溅出来不少。

    凤凰儿十分理解他心中的愤慨。

    圣上毕竟是开国皇帝,当年也是亲自带兵打过仗的。

    他对士兵们的感情和大燕那些昏君们完全不同。

    打仗不可能不死人,但因为朝中官员渎职导致军队遭受重大损失,圣上怎可能不心痛。

    还有他提到的那几座城池,想来一定是地理位置十分特殊,能对两国之间的胜负起到关键作用的地方。

    一旦失去了,圣上一统中原的愿望大概又要推迟许多年。

    如此严重的后果,总要有人站出来承担罪责。

    因此,军器监的官员们被施以重刑,是谁都无法改变的结果。

    但凤凰儿也不得不承认,当年昌隆帝其实还是有些杀戮太过了。

    依照吕松陵所犯之罪,吕家成年男丁被牵连是一定的,但那些女人和年幼的孩子,按律是可以免死的。

    可吕家的男丁,不管成年与否,最终一个活口都没有留下。

    这也是她和赵重熙认为的疑点之一。

    孩子年幼不代表就懵懂无知,圣上这很明显就是要把事情真相给捂住,杜绝流言影响某些人的声誉。

    而值得昌隆帝花费心思的“某些人”,也只有元后一人。

    凤凰儿不免有些失望。

    她一直以为,元后见识不凡,眼界和能力皆非寻常的人可比,更不用说是普通女子。

    可事实证明,其实她和一门心思追名逐利的人也没什么不一样。

    明知道在军器上做手脚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却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那么多无辜的性命。

    反观昌隆帝。

    他恨归恨,却直到现在也没有在自己面前把元后这个幕后主使着供出来。

    要说他对元后从未付出过真情,这话谁会相信?

    见她像是陷入了沉思,甚至连飞溅在袖口处的墨汁都视而不见,昌隆帝又有些心虚。

    这丫头实在是太过聪明,她该不会是又发现什么了吧?

    他轻声试探道:“箜儿?”

    凤凰儿抬眼看着他:“圣上,您还是没有说元后是如何中毒的。”

    昌隆帝见她还是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没好气道:“朕不是还没有说到么,你今日性子太急躁了。”

    凤凰儿努了努嘴,没有再说话。

    昌隆帝这才继续道:“朕方才说了半日,你应该能听得出来谁是那吕松陵的主子。

    军器监的官员被彻底清洗,相当于断了元后的一条胳膊,她如何肯轻易罢休。

    于是,她频繁进出皇宫,从前还知晓在朕面前装一装以维持体面,后来连装都不屑装了。

    丫头,你和左未是至知己好友,那你有没有听她提起过她的父亲?”

    凤凰儿点点头:“听过,左姐姐说先安定侯从前做过您的侍卫。”

    昌隆帝道:“安定侯左泽云,是左家最拿得出手的人才。

    谁都以为朕是因为元后的关系才刻意提拔他,其实朕最看重的是他的忠心。”

    听他突然提起先安定侯,又夸赞他忠心,凤凰儿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莫非元后中毒一事,竟和先安定侯有关?

    昌隆帝十分可惜地叹道:“安定侯年纪轻轻便为国捐躯,实在是不可估量的损失。”

    顿了顿又道:“那时他还年轻,的确是在朕身边做侍卫。

    元后见朕非常信任他,多次想要利用他对朕不利。

    结果他却始终不为所动,甚至还在关键时刻救了朕一命。

    也因此朕赏赐了他一个侯爵,并且让他学着带兵。

    元后为此还同朕大吵了一架,又带着人离开了皇宫。

    结果就是那一次,她刚出京城不久就遇到了刺客,胳膊被毒箭蹭破了皮……”

    凤凰儿的心一阵紧缩。

    原来元后的野心竟这么大,手段也如此毒辣。

    圣上虽然没有说得太详细,但事情经过已经有了雏形。

    元后见左泽云深得圣上信任,便想要利用他对圣上下手。

    无奈左泽云对圣上忠心不二,并没有因为一笔写不出两个左字便任由元后差遣。

    而且还在元后对圣上下毒手的时候,及时救了圣上一命。

    当然,她也不会完全相信圣上的话。

    尤其是最后那几句。

    元后出京城之后便遇到了刺客,毒箭蹭破了她胳膊上的皮。

    那时大宋远不如现下安稳,皇后出宫遇刺也不是不可能。

    但很显然,圣上的心胸绝不会宽广到连被妻子暗算都丝毫不计较。

    元后对他下毒手,他难道就不会想着报复?

    所以那支毒箭的来历实在是非常可疑。

    说不定就是圣上派人做的……

    事情说到这个份儿上,昌隆帝也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

    他沉声道:“朕的确想过给她吃一点教训,但还没有来得及行动,她就已经遇刺了。”

    凤凰儿并不答话,只是用手指将书案上的一滴墨抹掉。

    昌隆帝道:“朕有什么必要骗你?好歹朕还是一国之君,真要是容不下她,有的是正大光明的手段,何必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

    凤凰儿想想也对。

    圣上如果不是顾及那一点夫妻情意,真想废后甚至赐死,也并非做不到,只是需要多花一点时间和心思罢了。

    那么,刺杀元后的人……

    凤凰儿冷笑道:“看来,这一场刺杀显然是元后在做戏!”

第一百三十章 寻真相(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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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凤凰儿的敏锐,昌隆帝早已经习惯。

    他苦笑道:“的确如此。可惜元后万万没有想到,那箭伤得毒却要了她的命。”

    凤凰儿太了解帝王的疑心病有多重。

    因此“元后”两个字她本是不打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的。

    毕竟那是昌隆帝的发妻,而且已经故去近二十年。

    圣上对她即便有再多的不满,也被漫长的岁月给冲淡了。

    可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完全不是仅仅在圣上身边生活过的人就能够做得出来的。

    既有手段又熟悉昌隆帝的人,世间除了元后还能有谁?

    所以,听昌隆帝只是怀疑那些在他身边生活过的人,而不是直接怀疑元后,凤凰儿不得已才说出了这两个字。

    果然听了她的话,昌隆帝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厉声呵斥道:“大胆!”

    关于“借尸还魂”这种事,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是绝对不会相信的。

    凤凰儿是亲历者,所以她很容易便想到元后是不是也有和自己一样的经历。

    昭惠太子的女儿能成为司徒箜,元后为何不能成为另一个人?

    当然,这样的话是不能对昌隆帝直言的,因此她只能把自己的第二种想法说了出来。

    那就是元后当年根本就是诈死。

    并不是她喜欢胡乱猜疑。

    元后身体一直不错,就连生产也是格外顺利。

    这样的一个人,何至于在三十二岁的时候便突然重病离世?

    还有,她死的时间太过凑巧。

    大宋这边才刚办完元后的丧礼,燕国那边端康帝也驾崩了。

    因为身体的缘故向来远离朝政的延平帝横空出世,一举成为了大燕的新帝。

    延平帝登基之后,居然册封了快要被人遗忘的侍妾卓氏为淑妃。

    而短短半年后,延平帝居然又驾崩了。

    因此才有了卓淑妃扶持安肃帝上位,顺利成为大燕卓太后一事。

    世间不是没有巧合的事情发生,但巧合太多便不得不让人生疑。

    昌隆帝突然爆发出的怒火依旧没有吓到凤凰儿。

    她抬眼看着那双快要喷火的眸子:“圣上,臣女并没有冒犯元后娘娘的意思,只是想要向您询问一些陈年旧事。

    这些事情很有可能左右当下的局势,更有可能关乎重熙的安危,臣女希望您能够据实以告。”

    昌隆帝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

    他的双手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才道:“元后的死因……其实她是中了剧毒……”

    凤凰儿凤眸微眯:“身为大宋皇后,一饮一食皆有专人负责,她是如何中毒的?”

    昌隆帝涩然道:“丫头,一听你这话就是没过过苦日子的人说出来的。

    大宋刚立国那些年,咱们赵家虽说已是皇族,占据了中原半壁江山,却真是穷得很。

    燕国时刻想要收复河山,加之北方契丹人不停滋扰,国库里根本一文钱一粒粮食都存不下。

    刚收上来的赋税,尚未入库便已经充作军饷;刚打下的粮食,尚未完成晾晒便直接送往战场。

    不怕你笑话,朕这个皇帝的日子,过得甚至不如从前在大燕做官家少爷那个时候。

    元后就更不必说了,左家虽是商户,却真真儿是富可敌国。

    她乃是老家主唯一的女儿,但就衣食住行而言,燕国皇室的公主郡主都未必及得上她。

    可做了大宋皇后,她一顿饭只吃一两个菜,还基本都是素菜,一个月也就沾一两次荤腥。

    衣裳首饰更是舍不得置办新的,就是把做姑娘时的穿戴拿来改一改接着穿。

    你觉得这般清苦的生活,还需要有人来试菜?”

    凤凰儿有些动容。

    上一世她过得也不好,但那样的生活只是同她的身份不相匹配,吃饱穿暖还是没有问题的。

    但听圣上的意思,当年他们夫妻为了能多省出些银子充作军饷,对自己的生活近乎苛刻。

    凤凰儿听昌隆帝诉说当年的艰难,心里却多少有些羡慕。

    那时圣上和元后生活得的确清苦,但仔细想来,未尝不是一种幸福。

    夫妻二人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真正是同甘苦,共患难。

    这样的夫妻在民间或许不少见,但作为帝后实在是太难得。

    她抿了抿嘴唇:“皇祖父,您和元后娘娘乃是患难夫妻,后来为何还会……”

    昌隆帝呵呵一笑:“亏得你整日抱着书本,难道没听说过同患难易,共富贵难么?

    熬过了最初的那段艰苦的日子,大宋算是缓了口气。

    可元后却不甘心只做一名普通的妇人,手中掌握的权力半点都不肯松手。”

    凤凰儿道:“这也是人之常情,就算是毫不贪恋权势富贵的人,也做不到放手。”

    昌隆帝道:“这话说得有理,一个劳碌了几十年的人,要想让她放下手中的事情好好休息,又如何闲得住。”

    他只觉得嘴里一阵苦涩。

    方才这一席话,他是二十五岁后才想明白的。

    可惜那时他们夫妻已经势同水火,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了。

    凤凰儿见话题扯远了,忙收回思绪道:“皇祖父,既如此,元后娘娘所中的毒究竟是怎么回事?”

    昌隆帝面上的苦涩更浓了。

    “元后中毒是昌隆三年八月的事。

    那时我们的关系已经非常糟糕,只是为了不引起朝局不稳,表面上装作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其实我们每日除了一起上朝,其他时候连面都懒得见。

    一起吃饭更是半年都难得有一次。”

    凤凰儿暗忖,半年都不在一起吃饭,那就更不可能住在一起了。

    昌隆三年,元后三十一岁,而圣上只有二十六岁,夫妻二人都还非常年轻。

    尤其是圣上,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那时后宫里只有一个皇后,圣上不可能不想找别的女人,那么……

    昌隆帝难得在凤凰儿面前伶俐了一回。

    他眉头一挑:“丫头,你还是个尚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要胡思乱想。”

    凤凰儿小脸爆红:“您才胡思乱讲呢!扯了半天,您还是没有说元后娘娘是怎么中的毒。”

第一百三十一章 比虎毒

    桂州,太子府。

    午后的骄阳太过灼热,满园的花草都被晒蔫儿了,耷拉着脑袋半分精气神都没有。

    与花园里完全相反,此时太子殿下的书房中却是满屋的清凉。

    书案旁安放着硕大的冰山,融化的冰水滴入大瓷缸里,发出滴滴答答的响声。

    这响声单调而有规律,清泠泠的让书房显得越发宁谧。

    然而,这份宁谧却平复不了某些人心中的焦躁。

    一身文人打扮的廖先生立在书案旁,冷眼看着在花架子旁“装模作样”赏牡丹的太子殿下,耐心即将耗尽。

    其实太子还真不是装模作样。

    因为元后的缘故,他是真的喜欢牡丹,尤其喜欢被称作“花王”的姚黄。

    在密州的那些年,每年陆家都会给他送一株精心培植的姚黄。

    因为来得便宜,所以他虽然喜欢,却并不十分在意。

    被昌隆帝贬谪至桂州后,名品牡丹不再像从前那般易得,他才学会了珍惜。

    桂州地处大宋最南边,气候炎热多雨,各种花草树木都长得十分茂盛。

    太子府的牡丹长势也算不错,只是品种太过单一,和从前密州太子府的牡丹比起来差得太远。

    究其根源,还是这附近没有陆家那样的牡丹园,为他提供各种名品的缘故。

    此时太子正在观赏的是一株二乔,一紫一粉花开正盛。

    虽不及姚黄那般雍容华贵,却也别有一番娇丽妩媚。

    廖先生虽然装了近二十年的老花匠,论起种牡丹他也算是行家,但他却并不是个喜欢花的人。

    在他看来,世间比花花草草重要的事情多了去了。

    尤其是身份尊贵且志在皇位的太子殿下,更不应该沉迷于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中。

    这几年圣上对皇长孙宠溺太过,明眼人都能看出太子殿下已经是个摆设。

    如果不趁此次皇长孙南下的时机做点什么,等圣上正式下旨废太子,并且册立皇太孙之后,他们还有什么戏唱?

    可眼前这位爷呢?

    背地里整日骂骂咧咧,对圣上和皇长孙几乎恨之入骨。

    然而,皇长孙失踪这样的好几会送上门来,连他们这些外人都开始热血沸腾,他却又怂了。

    难道太子殿下以为看着这一株破花,皇长孙就能永远消失,他的储位就保住了?

    廖先生实在是忍不住了,把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殿下,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您要早做决断!”

    太子的手顿了顿:“先生,重熙毕竟是本宫的嫡长子……”

    廖先生的眼皮剧烈抖动起来。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殿下和皇长孙父子关系尚可修复之时,他就无数次进言,让殿下一定要尽力拉拢皇长孙。

    可他呢,根本不把自己的话当回事,以至于父子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

    如今该是下狠手除去心腹大患之时,他竟又瞎扯什么嫡长子?!

    廖先生的呼吸瞬间变得粗重。

    要不是为了报答主子的恩情,他何至于花费近二十年的时光来伺候眼前这昏聩无能的家伙!

    见太子那修长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触碰那粉色花瓣,一副根本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的模样。

    廖先生一怒之下,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一把将那“二乔”扯下扔在地上。

    如此这般还不解气,又抬脚踩上那两朵花并且用力碾了几下。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太子搞懵了。

    等他脑子清醒过来,娇艳无比的“二乔”已经彻底化作一堆脏污。

    他怒不可遏地指着康先生,厉声骂道:“你好大的胆子!”

    康先生丝毫不惧怕他的怒火,指着屋子一角那硕大的冰山,用更大的声音斥道:“桂州地处偏远,为了让您在这酷热的天气里享受这一丝清凉,您可知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太子一时间没听懂他的用意,冷声道:“本宫乃是大宋储君!”

    康先生讥讽道:“是啊,您是天潢贵胄,所以天生就该劳民伤财。

    反正等皇长孙登基做了大宋皇帝,您也是皇帝的父亲。

    不过就是从极北之地往桂州送些冰,也是新帝对您的孝敬,不值什么。”

    太子声音都有些变调了:“康先生,本宫向来都十分敬重你,可你也不能……”

    康先生嗤笑:“我要您那浮于表面的敬重做甚?如果不能替您保住储位,我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主子?”

    太子的心颤了颤。

    十多年来,他不止一次听康先生提起他的主子,可无论他怎么逼问,对方始终不肯说出那“主子”究竟是谁。

    他用力攥了攥拳头:“康先生,本宫方才并非做戏,重熙再不听话,他也是本宫的亲儿子,虎毒尚且不食子……”

    康先生打断他的话:“老虎再厉害也不过一畜生耳,岂能配得上称作毒?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您才三十出头,岂会缺了儿子?

    远的不说,三皇孙如此聪明可爱,您难道忍心他一辈子偏安一隅,如此酷热的天气连块冰都用不起么?”

    太子不由得想起了方侧妃昨晚的抱怨,说重安又长了不少痱子,好几日都不能安眠,眼见得脸蛋又小了一圈。

    身为皇孙的重安不是用不起冰,而是他身体太弱,根本不能用冰。

    康先生想说的,其实是前一句。

    如果自己不能坐上那个位置,重安这一辈子都得随自己偏安一隅,永远都不能回到那繁华富贵的京城居住。

    要想让心爱的女人和儿子舒服惬意,他就必须比老虎更毒。

    他咬了咬牙,沉声道:“先生,十多年来本宫一直都听你提起主子,可出于对你的尊重,本宫一直没有开口询问。

    如今情势如此危急,你还不愿意与本宫实话实说么?”

    康先生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殿下,我终于等到这一日了。”

    太子十分懊恼。

    合着人家从来就没有打算隐瞒他,只不过是在等着自己主动询问?

    简直气死人了!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才道:“你说吧。”

    康先生把嘴凑到他耳畔:“殿下,其实我的主子乃是……”

    他的话未说完,太子已经如泥塑木雕一般,彻底呆了。

    隔了好一阵后他才喃喃道:“一切但凭先生安排,本宫等你的好消息。”

第一百三十二章 探秘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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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赵重熙和慕容离亭。

    两人在原地盘桓了七八日后,根据那线路图所指的方向,试探着向目的地那个溶洞靠拢。

    然而,前来寻找赵重熙的人非但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一日比一日多。

    要想通过那溶洞去求取解药,短时间内完全不可能实现。

    慕容离亭从不是个急性子,但因为牵挂父王和母妃的病情,也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再一次铩羽而归后,他直直躺在地上,连赵重熙精心准备的食物都无法让他打起精神。

    虽是两世为人,赵重熙却从未做过亏心事。

    哪怕是搅黄了周夙和左未的婚事,他也没觉得自己对不起周夙。

    可这一回,他真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慕容离亭。

    ※※※※

    对于凤凰儿的敏锐,昌隆帝早已经见怪不怪。

    他苦笑道:“的确如此。可惜元后万万没有想到,那箭上的毒却要了她的命。”

    这话凤凰儿就有些听不懂了。

    在没有十分把握的情况下,谁会拿自己的命去试毒?

    况且,元后有什么必要这么做?

    野心再大,成就再大,也得有命享受不是?

    昌隆帝道:“你应该懂得疑心生暗鬼的道理。

    世上很多事情并不需要切实的证据,只要事情真的发生了,再加上有心人推波助澜,自然会有人起疑心。

    那时朕和元后在朝臣们面前并没有真的撕破脸皮,但他们心里都清楚,帝后之间早已经不再和睦。

    在这种情况下,元后遇刺中毒,朕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你别看元后已经走了这么多年,这份疑心依旧没有彻底消退。

    太子就不说了,就连重熙也未必没有起过疑心。”

    这些道理凤凰儿自然是懂的,可她依旧不相信元后会做出如此这般愚蠢的事。

    那么精明的女人,怎么可能会在这种事情上出错?!

    她甚至改变了之前的想法。

    元后绝不会是像自己一样换了个壳,一定是诈死。

    她看着自己被抹得黑乎乎的指尖,轻声道:“皇祖父,您真的从来没有怀疑过元后中毒一事可能有假么?”

    昌隆帝眼中划过一丝暗芒:“你的意思是说,她……很有可能没有死?”

    不等凤凰儿应答,他又道:“元后中毒一事并非作假,这是朕信得过的人确诊的。

    那毒药并非奇毒,如果早些动手把毒素清理干净,应该不会危及生命。

    可元后为了让中毒一事显得逼真,拖延了解毒的时间。

    加之她体质特殊,对那毒药的耐受程度远不及常人,因此才导致……”

    凤凰儿有些无语。

    元后既然要做戏,肯定不能弄假毒药,总要让太医郎中们确诊之后才算成功。

    可她能说什么?

    元后不仅是大宋的国母,是眼前这男人的发妻,更是阿福的嫡亲祖母。

    她总不能派人潜入皇陵地宫,把元后的棺材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没有人吧?!

    其实,凤凰儿这个未曾经历过那些事的人都能想到的问题,昌隆帝怎么可能想毫无察觉。

    只不过二十年前是他亲眼看着元后咽气,亲眼看着宫人们替她换寿衣,亲眼看着她被装入棺材的。

    在他心目中,发妻是已经走了二十年的人,怎么可能如凤凰儿一般朝那个方向想。

    此时一经提醒,他心里的那一点怀疑迅速膨胀,直至无法承受。

    见昌隆帝脸色铁青,凤凰儿知道他已经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

    至于要不要去地宫把那棺材打开,就不是她需要考虑的事了。

    不过……

    她又一次抬眼看了看昌隆帝的脸庞。

    棉棉姐眼中的中年美大叔,如今已经成了一个面容憔悴的老人。

    虽然和阿福几乎没有共同点,但不可否认,他的五官和气质依旧是非常出众的。

    那么,二十多年前呢?

    一个年轻英俊、志向远大、能力卓绝的帝王,难道元后真的一点也不留恋么?

    而且他们还共同创立了新的国家,为了这个国家的安稳,还一起吃了那么多的苦。

    还有,在她活着的时候,圣上身边甚至没有别的女人。

    凤凰儿完全想不明白,元后有什么理由不喜欢眼前这个出众的男子。

    难道权力真的那么有吸引力,让人可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爱了吗?

    她没有做过掌权人,不知道手握重权的滋味。

    但她能肯定,再大点权力也不可能让她放弃阿福。

    大约是她的眼神太过露骨,昌隆帝被她看得笑了起来。

    “丫头,朕如今的模样是不是很糟糕?”

    凤凰儿浅笑道:“圣上龙章凤姿,虽然面容有些憔悴,依旧是一等一的好相貌。”

    对于自己的相貌,昌隆帝一直都是很自信的。

    不过他还是叹了口气道:“可惜朕长了这么好的相貌,依旧没能换来她的一颗真心。

    丫头,女人最在乎的无非是男人的地位、权势、金钱、相貌、真情,朕全都给她了,可她却一点也不稀罕。

    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

    她不稀罕的东西,世间却有的是人稀罕。

    你看如今朕身边那么多的女人,哪一个不比她年轻?哪一个不比她漂亮?哪一个不是整日盼着朕?”

    凤凰儿心念一动。

    圣上虽然是在说气话,却是真的点醒她了。

    一个女人对优秀出众的丈夫视而不见,一门心思追逐权势。

    究竟是她真的最喜欢权势,还是说她的心早已经被其他男子占据?

    如果是后者,那她放在心里的男子会是谁?

    一般来说,女孩子情窦初开的年纪大多在十三四岁。

    而元后与圣上成婚时,已经是个十八岁的大姑娘。

    而圣上却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少年。

    一个心里早就有人的十八岁大姑娘,又怎会看得上根本还没有长开的夫君。

    凤凰儿觉得自己已经无限接近事情真相,只等圣上下定决心替她彻底解惑。

    御书房中安静无比,甚至能听见两人清浅的呼吸声。

    良久后,昌隆帝悠悠道:“大宋立国之初,国库实在太过空虚,所以朕直到昌隆十年才开始着手修建皇陵。

第一百三十三章 探秘境(中)

    秀城附近溶洞无数,山势却远不及石城周围那般陡峭。

    因此暗河的水流虽然十分湍急,落差却并不大。

    但此时天已经黑透,让人根本无从看清楚四周的情况,只能借助闪电的亮光勉强辨明方向。

    幸好赵重熙和慕容离亭水性和武功都不错,两人死死抠住船舷,随那小舟一起被冲出了溶洞。

    ……

    四月的南疆,天气比桂州更加炎热。

    赵重熙是被太阳晒醒的。

    他只觉身上一阵灼热,脑袋也被晒得生疼。

    努力把眼睛撕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大片潮湿的沙土。

    他挣扎了几下,这才发现浑身上下又酸又痛,像是快散架了一般。

    用尽全力翻了个身,刺目的光线让他赶紧又闭上了眼睛。

    又过了一阵,他把头偏向一边,杵着沙地坐了起来。

    阳光依旧灼热,赵重熙抬起手搭了个凉棚四处看了看,原来他所处的地方是一处河滩。

    此时洪水已过,河面基本恢复了平静,只是身边光秃秃的连个乘凉的地方都没有。

    他的脑袋更疼了。

    伸手在腿上用力掐了一把,在疼痛的刺激之下,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昨晚的河水实在太过汹涌,他和慕容离亭只能用手死死抠着船舷……

    对了,慕容离亭!

    他哪里还顾得上身体的不适,直接从河滩上蹦了起来。

    站着自然比坐着望得远,大约两百尺开外的一条反扣在河滩上的小舟映入了他的眼帘。

    小舟的样式十分普通,与他和慕容离亭乘坐过的那一条几乎一模一样。

    不,这就是那小舟!

    他甩了甩头,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朝那小舟奔了过去。

    虽然寻到小舟并不等于寻到慕容离亭,但总归是一条线索。

    很快他就来到了那小舟面前。

    然而赵重熙很快就失望了,眼前就是一条反扣在沙滩上的小舟,哪里有慕容离亭的身影。

    他心里一阵烦闷,在舟身上重重砸了一拳。

    按说慕容离亭的本事不在自己之下,运气也绝不会比自己差,保住性命应该不是问题。

    可谁能告诉自己,他究竟在什么地方?!

    正有些恼火,身边的小舟突然动了起来。

    赵重熙吓了一大跳。

    还不等他看仔细,一张十分俊美的脸庞从小舟下面探了出来。

    “重熙,你没事就好。”声音虽不若平日里那般动听,但一听就知道说话的人心情很不错。

    赵重熙用力把那小舟抬开,这才笑道:“离亭兄,你怎的跑下面去了?”

    慕容离亭用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十分简洁道:“遮太阳。”

    赵重熙无语。

    果然吃亏的从来都是老实人。

    奸诈的人从来都是受老天眷顾的!

    同样是在河滩上醒来,自己被晒得晕头转向,人家不费吹灰之力便得了个阴凉的好所在。

    慕容离亭噗嗤笑道:“和你开玩笑呢,我醒过来的时候被这小舟压着半边身子。

    本想把它掀开,又见那太阳如此厉害,索性在下面躲一躲。”

    赵重熙指着远处道:“离亭兄还是快些起来,咱们先去那边树林里弄点东西填一填肚子再说。”

    慕容离亭早就饿了,被他这么一提醒,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起来。

    见他伸出手,赵重熙一把将他拽了起来。

    两人很快就离开了河滩。

    大约两刻钟后,他们走到了树林边。

    慕容离亭见一棵树上结满了他识得的果子,只觉嘴里瞬间盈满了口水。

    他走上前将缀满果子的枝条拉下一根,一边喊道:“重熙,快过来摘果子。”

    赵重熙也是又渴又饿,依言走到他身边。

    果子酸中带甜,两人各自吃了七八个后,才算是基本恢复了体力。

    慕容离亭见两人身上的衣裳都是既脏又破,发髻也是乱蓬蓬的,不免暗暗叹了口气。

    赵重熙笑道:“离亭兄自小养尊处优,想来从未如此狼狈过。”

    慕容离亭也笑道:“难道你不是?”

    赵重熙笑着摇了摇头。

    今日的他的确很狼狈,但比起同凰儿初次见面的那一日,不知好了多少倍。

    慕容离亭并不追问,话锋一转道:“重熙,你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些古怪?”

    赵重熙挑了挑眉:“离亭兄的意思是……这里没有活物?”

    其实从他醒过来之后就发现这里有些古怪了。

    河里没有鱼虾,树林里也没有野物,周遭除了河水流动的声音,可说是十分安静。

    慕容离亭点点头:“南疆地广人稀,山间的野物数量十分庞大,许多人都以捕猎为生。

    可这个地方,竟连只最普通的山鸡野兔都寻不到,想来定然是人力所致。”

    赵重熙十分赞同他的话。

    不仅如此,他甚至还认为,造成这一切的人定然就是他们想要找的那些人。

    慕容离亭道:“咱们还是不要胡乱猜测,仔细打探一番再说。”

    两人又吃了十几个果子,这才朝竹林深处走去。

    然而,一个时辰后,两人依旧没能走出那片树林。

    两人不免有些沮丧。

    赵重熙道:“离亭兄,难道是咱们的想法错了?”

    慕容离亭突然顿住脚,示意他不要说话。

    屏气凝神地听了好一阵后,他才道:“我方才好像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果真?”赵重熙将信将疑:“在哪个方向?”

    慕容离亭伸手指向西北方:“那边。”

    两人尽量放轻脚步,一起朝西北方走去。

    然而,两人刚走了几十步就再也走不了了。

    原因很简单,几十尺开外的地方,一条比碗口还粗几分的黑色巨蟒横在路中央,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般。

    两人俱是一惊。

    难怪这里没有活物。

    有这么个玩意儿在这里,凡是能喘气的东西,大约都做了它的口中食。

    赵重熙指了指后方,两人蹑手蹑脚地慢慢退了回去。

    终于退回到了方才慕容离亭说他听见人说话的地方。

    两人不约而同地朝树林的东南方向狂奔起来。

    大约跑了一刻钟,两人都有些跑不动了,一起停下了脚步。

    赵重熙双手杵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道:“离亭兄,那是人说话的声音,我真是服了你了。”

    慕容离亭也有些懊恼:“幸好那巨蟒像是才刚吃饱,否则咱们俩今日可就麻烦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探秘境(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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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赵重熙和慕容离亭。

    两人在原地盘桓了七八日后,根据那线路图所指的方向,试探着向目的地那个溶洞靠拢。

    然而,前来寻找赵重熙的人非但没有减少的迹象,甚至一日比一日多。

    而且,他们中的一部分根本不像是来寻人,更像是来杀人的。

    有几次两人险些被人发现。

    他们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要想通过那溶洞去求取解药,短时间内基本不可能实现。

    慕容离亭从不是个急性子,但因为牵挂父王和母妃的病情,也难免有些沉不住气。

    再一次铩羽而归后,两人又回到了原处。

    慕容离亭直直躺在地上,连赵重熙精心准备的食物都无法让他打起精神。

    虽是两世为人,赵重熙却从未做过亏心事。

    哪怕是几年前搅黄了周夙和左未的婚事,他也从没有觉得自己对不起周夙。

    可这一回,他真是觉得自己特别对不起慕容离亭。

    如果不是遇见他这个倒霉的人,慕容离亭那一日便已经顺利进入那溶洞,说不定此时已经拿到了解药。

    听他在一旁叹气,慕容离亭本有些焦躁的情绪反倒是渐渐平复下来。

    他坐直身子背靠在大树上,端起赵重熙晾好的温水喝了一口。

    见对方一脸郁郁之色,他轻笑道:“重熙,咱们如今也算是共患难一场,你又何须如此。”

    赵重熙苦笑道:“不瞒离亭兄,我这个人运气一直都不算好,所以……”

    慕容离亭越发笑得止不住:“重熙,做人不可以这么贪心。

    你是宋国将来的皇帝,权势财富无人能及,而且又即将迎娶自己真心喜爱的女子。

    如此种种,你居然还觉得自己的运气不够好?”

    赵重熙扯下一条兔腿递给他:“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你大约已经顺利抵达目的地,甚至都拿到解药了。

    而不是如现在一般,只能望洋兴叹。”

    慕容离亭接过兔腿,道:“如果不是遇见你,我不会知道溶洞的这一头有如此多的人。

    你觉得他们见到我这个燕国钦犯突然出现,会睁只眼闭只眼放过我么?

    还有,此行本就是福祸难料,谁说我进了那溶洞就一定能顺利拿到解药?

    明摆着这就是个圈套,目的就是想把我们俩一起套进去。

    所以,咱们与其分开行动,不如合在一起,遇事也能有个人商量。”

    慕容离亭口才一流,所以他的话极具说服力。

    赵重熙听了他的话之后,明显轻松了许多。

    不过他的头脑向来都十分清醒,很快就发现慕容离亭话中有话。

    他把另一条兔腿吃光,这才笑道:“我险些就被离亭兄的话给绕进去了。

    如果不是因为我,溶洞的这一头根本就没有人,何来睁只眼闭着眼?

    还有,明知这是个圈套,你为何还要硬要往里钻?”

    慕容离亭道:“那你呢?你又为何硬要往里钻?

    莫不是你的哪一位至亲好友也如我父王一般,中了卓太后那老妖妇的毒?”

    皇祖父中毒这件事,赵重熙是根据种种迹象分析出来的,其实他也没有切实的证据。

    况且皇祖父毕竟是一国之君,他中毒的事情实在不宜告知旁人。

    所以刚开始的时候,他不太想告诉慕容离亭,自家皇祖父大概也中了和楚王一样的毒。

    但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加之慕容离亭又如此坦诚,连楚王尚且还活着这般隐秘的事情都愿意对他说。

    赵重熙觉得,自己如果再继续隐瞒,也就不配与慕容离亭交朋友了。

    他带着一丝歉意道:“离亭兄,并非我刻意隐瞒,因为我并没有切实的证据,只是猜测出我皇祖父大概中毒了。”

    慕容离亭并没有感到意外。

    因为以赵重熙的身份,能让他以身犯险的人,整个宋国也寻不出几个,首当其冲便宋帝。

    可宋帝中毒……

    他的脸色突然大变:“重熙,你皇祖父中毒,是不是与和亲有关?”

    赵重熙知晓他和慕容晓芙的关系不错,只能点点头道:“这一定是那卓太后的意思。”

    慕容离亭忿忿道:“那老妖妇真是丧心病狂。晓芙姐是她一手带大的,她居然忍心让她去做这种事!”

    赵重熙道:“没什么不忍心的,一个热衷于权力的人,哪里还会在乎什么骨肉亲情。

    况且她的目的是毒害他国皇帝,于燕国而言,其实也算是立下了大功。

    这也是慕容晓芙愿意做出牺牲的原因。

    或许在她看来,卓太后野心再大,毕竟也是年过半百的妇人。

    即便朝政暂时由她把持,迟早总会还到大燕皇帝手中。”

    “是么?”慕容离亭显然不是很相信这样的说法。

    他冷笑道:“卓太后那个老妖妇对权力有一种近乎疯狂的执着。

    我甚至觉得,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毁掉大燕,甚至毁掉大宋。

    至于把一切毁灭之后,她有没有那个本事稳住局势,根本不在她的考虑范围内。”

    赵重熙深以为然:“所以就算是龙潭虎穴,咱们俩也要去闯一闯。”

    慕容离亭叹道:“我本应该高兴自己有一个同伴的。

    可我还是无法赞同你的想法,万一咱们遇到什么不测,司徒箜那边……”

    赵重熙忍着心里的痛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离亭兄之前还说我运气好,想来不至于是个短命的人。

    这么好的媳妇儿,我不知是修了多少世才遇上的,怎么也得娶回家好好呵护一辈子,才不辜负老天爷的好意。”

    慕容离亭在他肩上重重一拍:“说得好!那老妖妇一大把年纪尚且活得好好的,咱们俩难道还及不上她?”

    说罢他狠狠咬了那兔腿一口:“咱们赶紧吃,吃完再仔细研究一下还有没有别的路线可行。”

    简单用过晚饭,两人把线路图重新打开,仔细研究了近两个时辰。

    然而,直到眼睛都看花了,依旧一无所获。

    就在他们即将绝望之际,一场两人从未经历过的大暴雨裹挟着狂风呼啸而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贵客到

    上一世赵重熙和阮大将军不算很熟。

    印象最深的是老人家痛失爱女后那佝偻的身形以及憔悴的面容。

    但即便如此,大将军也没有一直沉溺于哀伤之中,而是很快便折返回汾州,继续替大宋镇守一方。

    那时他便看清楚了,大将军这样的人绝不会徇私,更不会被人拿捏。

    而这一世他有幸同阮大将军相处过几个月,甚至还得过他亲自指点,对大宋的战神又有了新的认识。

    世间的确没有人能够拿捏阮大将军,但谁要是动了他在乎的人或者东西,谁的“好日子”就到了。

    但很显然,凰儿是大将军最在乎的人之一,目前只是准外孙女婿的自己却不是。

    皇祖父是大将军要效忠的人,目前连储君都不是的自己,同样也不是。

    换句话说,就算他赵重熙被人算计致死,大将军也不会允许凰儿有过激的举动,更不会做出倒戈一击这种无脑的事。

    当然,这种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

    慕容离亭也不打算追根问底,他抬眼看着已经开始偏西的日头,淡笑道:“重熙,这里的果子味道虽然不错,数量也不少,咱们也不能每顿饭都用这个充饥。”

    赵重熙好笑道:“你该不会是想去方才那宅院里吃顿好的吧?”

    慕容离亭站起身道:“为何不去?趁那老妖妇以为咱们还在前边儿与那些人周旋,宅子附近的布防外紧内松,咱俩赶紧去吃几顿好饭。”

    赵重熙站起身扯了扯自己的衣袍:“方才那两个丫鬟说了,要准备招待两名贵客,可咱们这个样子……”

    慕容离亭揽着他的肩膀:“这都是小意思,只要咱们去了,那老妖妇自然会以上宾之礼待之。”

    第二次进入树林,两人熟门熟路地朝宅院那边掠去。

    不过一刻钟后,他们又一次出现在之前那棵大树上。

    仔细观察了一阵后,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两人对视了一眼,一起施展轻功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宅院中。

    宅院并不算太大,但布局十分精妙。

    尤其是正房附近的花园,花草种植的位置暗合五行八卦,竟是个小小的花阵。

    自从那一年在凤凰台的花阵中吃了暗亏,赵重熙便在阵法上用了不少心思。

    虽然依旧及不上袁谟那般精通,应付眼前这样的小小花阵,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而身为大燕战神的儿子,慕容离亭懂得阵法这件事就更加不值一提。

    两人步履轻盈地穿过花阵,一闪身就进了正房。

    刚稳住身形,就听内室中传来了一阵说话声。

    “玲珑,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么?”

    “回老夫人,暂时没有。”

    只听哗啦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碎了一般。

    赵重熙和慕容离亭对视了一眼,这老妖妇把持朝政几十年,按说什么样的阵仗都是经历过的。

    怎的这么点小事就沉不住气了?

    两人正讶异,就听那七巧带着哭腔,边磕头边道:“奴婢一时手滑,求老夫人饶奴婢一命。”

    原来那响声并非老夫人砸杯子,而是七巧闯了祸。

    又过了一会儿,那老夫人终于再次开口:“算了,今后自个儿注意些。”

    七巧又道:“偏厅那边已经把您的晚饭摆好了,您看……”

    “嗯。”老夫人点点头:“你们俩伺候我更衣梳妆。”

    “是。”俩丫鬟齐齐应道。

    慕容离亭和赵重熙悄悄退出了正房。

    很快两人就来到了偏厅外。

    朝里探了探头,只见里面除了两名婆子守在饭桌旁,再无多余的人。

    赵重熙使了个眼色,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掠进了偏厅。

    那两名婆子尚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掌拍晕了。

    方才在正房,赵重熙和慕容离亭就觉得这里的主人品味十分不俗,因此难免对她的吃食多了几分期待。

    然而,等两人围坐在黄花梨木的圆桌旁,看清楚桌上摆放的吃食后,简直哭的心都有。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卓太后不过五十出头,而且又十分注重保养,所以看起来比同龄人要年轻许多。

    可……

    相对而坐的两名青年同时在心里哀嚎。

    原来这就是老妖妇比同龄人年轻的原因?

    只见圆桌上一共摆放了一只大碗两只空着的小碗和两个装着小菜的小碟子。

    大碗里装了半碗多黏糊糊看不出来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的东西。

    一整日只吃了几十个酸甜口味儿,貌似十分开胃的果子,两个尚未及冠的年轻人饿得前胸贴后背。

    然而,饶是他们都快饿晕了,也无法将眼前那一碗看起来有些恶心的东西吃下肚。

    慕容离亭看了看那两小碟小菜,艰难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把其中一碟推到赵重熙面前:“先吃这个开开胃,待会儿再吃好的。”

    赵重熙看了看小碟子里的几片青菜,嘴角微抽了抽:“算了,我还是留着肚子,省得待会儿吃不下去。”

    正说话间,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来了!”赵重熙挑了挑眉,身子一歪靠在了椅背上。

    慕容离亭见他摆出如此不讲究的动作,看起来却格外风流不羁,忍不住挑了挑大拇指。

    一直以为宋国的皇长孙是个严肃端正的性子,没曾想这几日接触下来,竟是个这般有趣的人。

    他也顺势往椅背上一歪,十分慵懒地看向来人。

    那老夫人带着两名丫鬟走进偏厅,刚一抬头就愣住了。

    粗使婆子变成了俊美青年,这是怎么回事儿?

    但她毕竟不是普通人,很快就醒过神来。

    慕容离亭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自然不陌生。

    而另外一个……

    她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这就是重熙么……

    玲珑和七巧从记事起就没有离开过这所宅子,从未见过如此俊美不凡的男子。

    而且一来就是两个!

    两个女孩子瞬间变成了呆瓜。

    靠在椅背上的两人也不轻松。

    他们本以为见到的老夫人会是卓太后。

    就算人不是从前见过的那一个,至少脸也该是一样的。

    没想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会是一个全然陌生的老妇人。

    老夫人见两名年轻人毫不客气地坐在自己的饭桌前,一副前来蹭饭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是贵客到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面目(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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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容离亭看着那张陌生的脸庞,冷笑道:“既是贵客,那主人就该拿出招待贵客的款儿来!”

    赵重熙则凝神打量着老妇人的脸,心里像是被针刺中了一般。

    那种感觉不是特别疼,却让人有些不舒服。

    而且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这老妇人的样貌格外眼熟。

    那老夫人近乎贪婪地打量了赵重熙一阵,这才把视线转移到慕容离亭脸上。

    ※※※※

    赵重熙和慕容离亭都是地道的北方人。

    虽然他们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贵女,但来南疆之前,他们连蛇都没见过几次,更遑论巨蟒。

    所以即便他们身手都很不错,此时心里也是虚得很,只觉后背凉嗖嗖的。

    尤其是赵重熙。

    进入南疆后,蛇他见过许多次,虽然依旧不适应,但也谈不上恐惧。

    还有,那一日溶洞外两名暗卫的对话他记得清清楚楚。

    我倒是听人说这洞里有巨蟒,连黄牛都能生吞。

    瞧方才那条巨蟒的尺寸,生吞黄牛或许有些夸张,但对人的生命绝对能造成巨大的威胁。

    调整好呼吸后,两人继续朝东南方走。

    因着之前的教训,两人的警惕性明显提升了。

    右手甚至都不敢离开腰间,以便随时能够拔出软剑应战。

    然而,这一次他们似乎太过紧张了。

    走了半个时辰后,依旧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而且,这一次两人几乎同时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

    他们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飞身而起,又一起落到了最粗最大的那棵大树上。

    两人利用茂密的枝叶掩住身形,这才朝那说话声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原来这里已经是这片树林的尽头。

    这里不仅有一个如镜面般清澈平静的小湖,还有一座精美别致的宅院。

    而方才说话的,是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

    其中一人身量纤细高挑,穿着一身浅碧色衣裙。

    另一人身材略有些丰腴,穿的是一件银红色的裙衫。

    两人并没有意识到外人入侵,依旧凑在一起闲聊。

    只听那浅碧色衣裙的丫鬟道:“玲珑姐姐,老夫人这几日火气真大,如果不是你帮着打圆场,我都不知道被她骂多少回了。”

    那身材略有些丰腴的玲珑,端起面前的茶水啜了一口,这才道:“七巧,能让老夫人骂几句,是咱们的福气。

    再说老夫人又不是无缘无故生气,实在是……”

    七巧显然很早就想知道老夫人生气的原因。

    此时听玲珑主动说起,她哪里还忍得住:“姐姐,您快说与我听听,省得我什么都不知道,总是说错话做错事……”

    玲珑非常有耐心,她轻笑道:“你年纪还小呢,做错事也是难免的。”

    见她还是不说自己最想听的话,七巧有些急了:“姐姐……”

    那玲珑见她小脸涨得通红,终于把嘴凑到她耳畔:“老夫人此次回家,目的是要在此招待两名贵客。

    按计划,他们好几日前就该到了,可直到现在还是没有消息。

    老夫人向来最讨厌别人不守时,自然就不高兴了。”

    七巧眨了眨眼睛:“姐姐知晓那两名贵客是什么人吗?”

    这次玲珑不肯说了,她伸手拍了拍七巧的肩膀:“总之是两位身份十分尊贵的客人,咱们一定要小心伺候。”

    说罢她站起身理了理衣裙:“老夫人午睡该起了,咱们回去吧。”

    七巧嗯了一声,跟在她身后走进了正房。

    树上的两人直接被惊呆了。

    老夫人莫非就是那不知真假的卓太后?

    至于两名贵客……

    两人对视了一眼,他们俩的确够“贵”的。

    赵重熙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声如蚊讷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慕容离亭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他虽然手里有一张线路图,但图上标注的目的地只是那个溶洞。

    至于进了溶洞之后会遇到什么情况,最终要去的是什么地方,他一无所知。

    没想到赵重熙误打误撞下破坏了自己之前的行动计划,却又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惊喜。

    他朝后方指了指。

    赵重熙心领神会,两人飞身下树后,朝树林外掠去。

    再次回到那果树下,两人并肩坐了下来。

    慕容离亭悠悠道:“重熙,今后你还敢说自己运气不好么?”

    赵重熙道:“可即便如此,咱们也做不了什么,毕竟解药还在她手中。”

    慕容离亭道:“反正总比被人蒙着眼睛,或者喂过毒药之后带到她面前要好很多。

    至少咱们还能掌握一部分的主动权。”

    “那……”赵重熙沉吟道:“可咱们根本不知晓她的解药在什么地方,偷是肯定行不通了……”

    他拔出匕首,有些懊恼地在树干上划了几下。

    照他之前的部署,虽然是依照对方的意思从溶洞那边进入秘境,却也给了暗卫们追踪自己的机会。

    可如今呢?

    他们的确是寻到了对方的老巢,却和暗卫们彻底失去了联系。

    双拳难敌四手,单凭他们两个,能应付得了几个人?

    都怪昨晚那场大暴雨,简直坑死人了!

    慕容离亭的想法和他也差不多,但近两个月的逃亡生活给他带来的改变是巨大的。

    他握了握拳,朗声笑道:“她既然费那么大的心思设计咱们到这里,目的自然不会是要咱们的命。

    既然不是要命,咱们索性大大方方出现在她面前,反而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赵重熙像是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意。

    是啊,反正他们已经来到这里了,总不能打退堂鼓。

    他想了想又道:“离亭兄,卓太后喜欢玩弄权柄,但更喜欢执掌江山。

    我估摸着她会利用咱们二人来实现她的野心。”

    慕容离亭冷笑道:“之前她以为只要铲除了楚王府,我父王麾下几十万军队就顺理成章成为她的。

    没曾想她即便是手持令箭,军中大部分的将军和士兵也根本不理会她。

    所以她不得已才会使出如今这一招。”

    赵重熙道:“离亭兄分析得非常准确,但她把我弄到这里来的目的何在?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面目(中)

    大约是赵重熙眼中的疏离太过明显,老夫人的手像是被刺伤了一般往回缩了一下。

    赵重熙的目光依旧清澈如水,轻轻划过那只蜷缩的手,最终定格在那双满是倦色和期盼的眸子上。

    他的名字是皇祖母取的,婚事也是她定下的,但他出世的时候她已经薨逝,祖孙二人从未见过面。

    不过,皇祖母的画像他还是见过的。

    一是高悬于太庙的孝慈顺仁皇后的画像。

    但那种画像除了脸型五官略有区别,可谓千篇一律,和本人几乎没有相似之处,所以毫无参考价值。

    二是藏于皇祖父寝宫中的一幅小像。据说那是皇祖母刚及笄时,曾外祖父请画师为她画的。

    那幅小像皇祖父十分珍惜,他两辈子加起来也只看过两次。

    画中的少女甜美娇俏,看上去就是一名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

    当然,那也只是“看上去”,左老家主的掌珠,左家将来的家主,自幼便与“不谙世事”这个词绝缘了。

    赵重熙不清楚小像中的少女与皇祖母真实的相貌究竟有几分相似,但眼前这个老妇人,同画像上那娇憨明媚的少女相去甚远。

    虽然他之前便已经料定这名老妇人与皇祖母之间定然有不可分割的联系。

    但他毕竟是皇祖母的亲孙子,不敢像凤凰儿那般大胆地直指元后诈死。

    他更多是在怀疑皇祖母借用了别人的躯壳重获新生。

    而此时经过一番仔细观察他才意识到,方才初见这老妇人时之所以会有眼熟的感觉,其实是因为她的五官与父王有几分相似之处。

    也就是说皇祖母并非重生,而是二十年前根本就没有死。

    手握实权的大宋皇后,为何会在人生处于巅峰时选择诈死?

    其中的缘由,赵重熙不忍心去想,更不愿意去听。

    因为当年发生那些事情的时候,他既不是亲历者,也不是旁观者。

    真的要去想,那也只能是胡思乱想。

    一边是悉心教导他的皇祖父,一边是曾经对他寄予厚望的皇祖母。

    他们俩究竟谁在撒谎,谁又是真心为他这个长孙考虑,赵重熙无从分辨。

    他只知道在他们夫妇心目中,最重要的从来都是江山和权势,其他所有的一切皆是可有可无。

    皇祖父可以用他的命来换解药,皇祖母呢?

    想起上一世自己和岳父一家的悲惨遭遇,想起这一世他们好不容易避开的种种算计,赵重熙只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大的傻瓜。

    他为什么要去管皇祖父是不是中毒,他为什么非要弄清楚那个该死的幕后主使着是谁?!

    世上对他最好的人是他的凰儿,他凭什么要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冒险?!

    如果他把命丢在南疆,凰儿该有多伤心?

    上一世他已经足够悲惨,这一世只想和心爱的人一起好好活着!

    赵重熙冷笑了几声,干净利落地转身朝门那边走去。

    他的反应完全在老夫人的预料之外。

    她本以为赵重熙产生怀疑之后一定会进一步追问,没想到他居然选择离开!

    老夫人急切地呼喊:“重熙不要走,我是你祖母啊……”

    赵重熙的脚步依旧没有停顿,抬手推开了房门。

    “快拦住他”老夫人的声音都变调了,甚至出现了破音。

    立刻就有十数名手持兵刃的黑衣人出现在正房门口,堵住了赵重熙的去路。

    赵重熙嗤笑了一声。

    之前他和慕容离亭刚到这宅院时,别说暗卫,就连看家护院的人都没有见到半个。

    显然是这老夫人认为自己的居所十分隐蔽而且安全,外面的人根本发现不了,更不用说入侵,因此才把这些人全都部署在溶洞方向。

    没想到自己和慕容离亭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她面前,算是把她的计划破坏了一多半。

    所以老夫人才趁他们沐浴更衣时,迅速把那些人都调了回来。

    亏她方才还口口声声说她是自己的祖母。

    这样处处算计动辄要人命的祖母,谁家要得起?!

    “重熙,你别走……”老夫人紧走几步来到他身旁。

    赵重熙指着前方的那些黑衣人,冷声道:“如果我硬要走,是不是必须把这些人全都杀了?”

    老夫人拽着他的袖子,近乎哀求道:“重熙,陪祖母说说话,好么?”

    赵重熙心里难过极了,声音却依旧冰冷:“我的祖母乃是大宋孝慈顺仁皇后,如今葬于皇陵之中,老夫人莫要胡乱攀扯!”

    老夫人道:“这其中的缘由,我自然会对你解释清楚。”

    说罢她冲那些黑衣人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

    黑衣人们迅速退下,正房门口重新恢复了安静。

    “重熙,给祖母一个机会好不好?”老夫人继续哀求。

    赵重熙是真不想听她的那些破事,但他不是个自负的人。

    他学武只为防身,而那些黑衣人则是为了杀人。

    更何况双拳难敌四手,他不认为自己能够毫发无损地踏着他们的尸首离开这里。

    皇祖母和皇祖父骨子里是一样的人,而且她的心肠显然更加冷硬。

    如果自己一意孤行,她未必不会下狠手。

    这一点,他已经用生命证明过一次了。

    赵重熙转头看着几乎比自己矮了一个头的老夫人:“说吧。”

    老夫人脸上的皱纹立刻就散开了,扯着他的袖子折返回正房中。

    两人在椅子上落座。

    老夫人的视线依旧舍不得从赵重熙脸上移开,半晌后才道:“重熙,你比我期盼中的更加出色。”

    赵重熙淡淡道:“以貌取人是个非常不好的习惯,说不定我只是长了一张好脸,哪里就出色了。”

    老夫人笑道:“左楚钰和赵雍的孙子,出色是应该的!”

    赵重熙真想甩给对方一个大大的白眼。

    皇祖父和皇祖母真是应了民间的两句话。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左楚钰和赵雍是三个脑袋还是六条胳膊?

    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两个普通人。

    无非就是心比别人大,比别人能折腾罢了。

    凭什么他们的孙子就一定是出色的?

    他的面色依旧淡淡的:“老夫人先不着急说这些,你说自己是我那已经故去二十年的皇祖母,我就一定要相信么?

    换句话说,你放着好好的大宋皇后不做,为何要把自己折腾成这个样子?”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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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14/ 第一时间欣赏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作者:云月颜所写的《引凰为后》为转载作品,引凰为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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