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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云月颜     引凰为后txt下载     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一十三章 欺负人

    赵重熙嘴角弯了弯。

    当年的那件事,破财的是他赵启,发财的是司徒三爷,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媳妇儿的嫁妆就是自己的,这想法真够有出息的!

    赵启见他把玩着手里的酒杯,却并不接自己的话,心里不由得敲起了小鼓。

    当年司徒曜不过是个没有品级的和谈副使,一开口就敢讹自己五十万两银子。

    眼前这位很快就是大宋皇帝,他要是开了口,他们一家人估计真得去要饭了!

    赵启压下心底的凉意,环顾四周后压低声音道:“重熙,你很快就要大婚了,届时我一定送你一份大礼。”

    赵重熙的手一顿,抬起眼皮道:“王爷此次入京,难道不是来送礼的?”

    赵启噎得说不出话来。

    果真是有什么样的岳父就有什么样的女婿!

    赵重熙的脸皮简直比司徒曜还厚!

    他们这些藩王,和圣上多少还有些旧日的情分。

    与新帝之间,却只剩下了面子情。

    说是来参加大典,其实就是来给新帝新后送礼的,以求新帝登基后自家的富贵荣华能够绵延下去。

    可这种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怎好似这般当着众人的面拿出来说。

    见他有些羞恼,赵重熙朝他身边凑了凑:“四日后的拍卖会,王爷可有耳闻?”

    赵启点点头:“我自然听说了,可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今日这样的场合,顺藤摸瓜的事情是不方便做的。

    闻言赵重熙笑道:“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王爷财大气粗,拍卖会上应该会有很大的收获。”

    听话听音,赵启的脸色瞬间微黑。

    他就说那劳什子拍卖会就是个幌子!

    那些拍品的确都是好东西,很大一部分都是精品,甚至传家宝都不在少数。

    家资丰厚的人家,把自家送出去的礼物拍回来,甚至于再拍下一些自己喜欢的物件儿不是难事。

    可那些日子本就过得紧紧巴巴,却为了奉承准皇后,不惜把传家宝都拿出来的人家呢?

    他们送礼的那一刻,就已经当那传家宝丢了。

    就算有机会去拍回来,又上哪儿去找那么多银子?

    而那些不缺银子的人,未必会对别人家的传家宝感兴趣。

    所以拍卖会上一定会有不少无人出价的物件儿。

    而赵重熙的意思,竟是要让他出钱把那些个乏人问津的玩意儿全都给拍下来!

    简直太欺负人了!

    司徒六姑娘得了好名声,官员们达到了逢迎准皇后的目的。

    唯有他,竟是要为这场虚热闹买单!

    可他能拒绝么?

    还是不能!

    眼前的青年不仅仅是自己的堂侄孙,还是大宋的准皇帝。

    他的话虽然还不是圣旨,却也无人敢质疑。

    赵启咬了咬牙:“如此盛况,本王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赵重熙终于露出了笑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堂祖父,今日人多眼杂,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明日酉时我在五味楼设宴,请您务必赏脸。”

    赵启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用一声堂祖父外加一顿饭,臭小子就讹去了自己一大笔银子,这生意的确划算得很!

    真不愧是元后的嫡长孙,自己之前真是小瞧他了!

    赵启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自己答应了。

    赵重熙执起酒壶,又斟满了两杯酒。

    端起自己的那杯,他朗声笑道:“今日乃是中秋佳节,请堂祖父满饮此杯。”

    说这句话时他并没有像方才那般刻意控制音量,结果又引来了附近几席人的羡慕嫉妒。

    准皇帝这般看重,济安王府这是要起势啊!

    赵启鼻子都快气歪了。

    他努力把火气压下,笑着端起了酒杯,同样是一饮而尽。

    ※※※※

    国公府的中秋家宴一直持续到深夜。

    散席后凤凰儿又拉着丫鬟们赏了一回月,这才回屋洗漱安歇。

    她本以为自己能一觉睡到第二日中午,没曾想太阳才刚露头,她就被一阵急切的呼喊声给唤醒了。

    凤凰儿睁开惺忪的睡眼,就见春桃一脸急切地坐在床沿,另外几个丫鬟也围拢在床边看着她。

    见她醒了,春桃忙道:“姑娘快起来,左大姑娘昨晚生了。”

    “生了?!”凤凰儿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一把抓住春桃的手:“左姐姐一切可好?”

    听她一开口问的是左未可好,而不是其他的问题,几个丫鬟都暗道,自家姑娘和左大姑娘这样的,才是真正的好朋友好姐妹。

    春桃笑道:“姑娘放心,左大姑娘好得很。听来传话的人说,本来以为左大姑娘是头一胎,定会吃些苦头。

    没想到她不到两个时辰就生了,母子平安。”

    凤凰儿笑道:“原来是小侄儿,真是太好了!”

    左未的孩子,不论男女她都喜欢。

    可左家和荀家那样的状况,还是早些生几个男孩子出来顶立门户,再考虑其他不迟。

    春桃几个心知自家姑娘是一定要去安定侯府的,忙伺候她起床。

    凤凰儿洗漱后简单用过早饭,带着春桃和红翡去了琴瑟居。

    阮棉棉也已经起床,见她来了忙道:“小凤凰,我这里不方便出府,你赶紧去安定侯府瞧瞧小。”

    “我知道了。”凤凰儿应了一声,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马车一路疾驰,不到半个时辰,凤凰儿已经见到了收拾干净后安安静静躺在床上的左未。

    她面色虽略有些苍白,呼吸却十分均匀绵长。

    凤凰儿不忍心吵醒她,带着丫鬟们去了一旁的偏厅。

    不一会儿,满脸喜色的荀朗怀抱着刚出生的儿子来了。

    因为之前抱过盛迎岚的儿子,凤凰儿动作熟练地把小襁褓接了过来。

    只见那小家伙儿红彤彤皱巴巴的小脸儿,完全看不出长得像谁,倒是那一头浓密乌黑的头发,让人印象十分深刻。

    凤凰儿笑道:“盛姐姐家的昊哥儿刚出生那会儿,头发毛茸茸稀稀拉拉的,哪儿像这小家伙儿,看起来真是精神!”

    自从左未生下儿子那一刻起,荀朗一直处于一种极度亢奋的状态。

    听凤凰儿明显是在夸赞自家的宝贝儿子,平日里内敛沉静的他,嘴角险些咧到了耳朵下面。

    一旁的丫鬟们全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二百一十四章 点嫁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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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满屋子的人正笑得开心,却听一道温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箜姨母可真是偏心眼儿,我们昊哥儿不高兴了!”

    众人一起朝门口望去,只见韩雁声和盛迎岚夫妻二人笑着走了进来。

    盛迎岚凑到凤凰儿身边,将小襁褓里的小婴孩仔细打量了一遍,也啧啧赞道:“箜儿说的是,小家伙儿这头发是真的好。”

    凤凰儿问:“你们怎的没把昊哥儿带过来?”

    盛迎岚道:“还在睡呢,我听说小生了,急匆匆拉着雁声就上了马车。”

    ※※※※

    赵启和他父王一样,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本事,察言观色的本事却是一流的。

    昌隆帝虽然很快就把脸上的不适掩去了,却还是被他看了个清清楚楚。

    圣上方才像是要吐血。

    看来他不久于人世的传言竟是真的!

    难怪他一直觉得有些不对。

    他的好堂兄向来都是野心勃勃,况且年纪也不算太大,怎的会突然想要把皇位直接传给孙子。

    原来真的是快不行了!

    赵启蜷了蜷手指,他也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

    细细想来,其实圣上对他还是很不错的。

    尤其是大宋刚立国那几年,他的父王并没有如同其他藩王一般去封地就蕃,而是住在了京城的王府中。

    以如今的局势来看,藩王们未必喜欢住在京城。

    天高皇帝远,住在在自己的封地,其实和皇帝也没有多少区别,又何必在京城里整日战战兢兢?

    可二十多年前却完全不一样。

    大宋那时立足未稳,随时都有可能被燕国,或者其他的势力灭掉。

    同局势更加不稳的封地相比,京城自然要安全得多。

    显然是因为他的父王是圣上嫡亲的小叔叔,他们一家才得了这样的待遇。

    因为和太子年纪相仿,他甚至还被召进宫里同赵一起读书。

    可他的父王一死,一切都变了。

    就好比这一次,其他藩王进京朝贺新帝登基和大婚,并没有要求他们把阖府的人都带来。

    唯有他济安王府,圣旨上说得清清楚楚,所有的皇室血脉必须全数到齐。

    这是要灭他满门,还是有什么其他的阴谋?

    他忍不住朝二皇子,也就是如今的安逸王那一席望去。

    那里并没有容色倾城的吕青青,有的只是郭枢密的孙女,一个长得比他府里最低等的扫地丫鬟还丑几分的女人。

    圣上这是明晃晃地打他脸!

    他明明知晓吕青青是自己的女儿,按辈分来说还是安逸王的堂姑,却故作不知地将她赐给安逸王做侍妾。

    就算那两人生米已经煮成熟饭,吕青青的身份永远都不能暴露,他好歹也看在大家都姓赵的份儿上,给她一个高一些的位分。

    就算实在容不下,索性把吕青青弄死,也好过如今这样的状况。

    堂姑给堂侄做侍妾,世间还有比这更荒唐的事么?

    昌隆帝嫌赵启一家辣眼睛,自然不会再朝他那边看。

    赵重熙却一直在观察赵启的神情。

    这人是皇祖父特意留给他的。

    他可不会忘了,这厮当初被司徒三爷抓奸,几十万两银子随便拿出来做封口费的事。

    一个小小的郡王府,也没有听说名下有什么特别赚钱的产业,府里的是人口又这么多,赵启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而且他今日表现得虽然中规中矩,甚至可以说有些懦弱无能,那双眼睛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

    很显然,他对皇祖父的怨恨早已经超过了顺服。

    如今大宋朝堂中有多少人暗中依旧在为皇祖母效忠他不得而知,可赵启这厮却几乎是板上钉钉。

    顺藤摸瓜,那一切便从赵启这根藤开始。

    大约是赵重熙的眼光太过专注,赵启很快便意识到有人在暗中观察他。

    他抬望去,目光和赵重熙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赵启下意识就想露出个讨好的微笑,牵起的嘴角却突然僵了。

    这……

    皇长孙看起来为何如此眼熟?

    按说不应该啊。

    皇长孙五岁之前他虽然也住在京里,两人却只见过一次。

    之后他被送出京去读书,自己去蔡州就蕃,两人就再也没有见过面。

    而且五岁的男孩儿和十九岁的青年,容貌还能有几分相似?

    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熟。

    那么……

    赵启的眼睛突然瞪圆了。

    他终于想起来了!

    三年前司徒曜在柳条巷那所小破宅子中讹诈自己那一日,他身边带着的那名小厮……不就是眼前这一位么?

    他记得很清楚,那一日吕氏还被眼前这人重重踢了一脚。

    也就是说,皇长孙早就开始怀疑他,而且暗中一直派人盯着他。

    赵启偷偷打了个冷颤,脸上强行挤出一个大大的笑。

    如果对方只是寻常的宗室子弟,他有的是办法报复。

    可人家不仅是圣上和元后的嫡长孙,再过二十多日还会成为大宋的新帝,他还报复个屁啊!

    赵重熙见他的脸色比吞了苍蝇还难看,索性站起身走到昌隆帝身边低语了几句。

    昌隆帝点点头。

    赵重熙脸上带着温煦的笑容,端着一杯酒施施然朝赵启走了过来。

    赵启吓了一跳,只觉自己的手脚都不听使唤了。

    大宋的准皇帝突然有此举动,正在观看歌舞的皇室宗亲们纷纷朝赵重熙看了过来。

    看清楚他是打算给济安王敬酒的,羡慕嫉妒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

    济安王就是个只知道花天酒地的纨绔,凭什么能得新帝的青眼?

    难道就因为他们的血缘更近一些?

    皇室宗亲们冷冷收回视线,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歌舞上。

    而那一边,赵重熙已经走到了赵启身边。

    他示意赵启的嫡长子挪个位置,直接在赵启旁边坐了下来。

    赵启的身子又是一抖,这才讪笑道:“重熙啊,十几年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

    赵重熙似笑非笑:“王爷确定是十几年不见?我记得三年前……”

    赵启都快急哭了。

    皇室子弟扮作一名芝麻小官的小厮,这么丢人的事情难道不该藏着掖着么?

    尤其是眼前这位,他都快当皇帝了啊!

    可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他、吕氏、司徒曜。

    司徒曜是赵重熙的岳父,他怎么可能出卖自家女婿。

第二百一十五章 点嫁妆(中)

    红翡的模样把其余几人都逗笑了。

    凤凰儿把钥匙塞进她手里:“你这是在着急什么呢?”

    红翡嗫嚅道:“最近往咱们院子里送的东西太多,奴婢都没顾上整理,更没有登记造册……”

    凤凰儿对春桃笑道:“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亏得她跟了我这么多年,调皮捣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难道我还会罚她不成?”

    春桃在一旁解释道:“姑娘向来不理这些杂事,而且最近几个月您又特别忙,哪里还有空闲管咱们屋里的事儿。

    红翡和从前大不相同了,姑娘可不要用老眼光看人。”

    “哦?”凤凰儿挑了挑眉:“红翡学会了做吃食,账目也做得十分清爽,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春桃道:“姑娘平日里得的赏赐和礼物,从前都是奴婢负责打理的。

    后来奴婢瞧红翡学会了认字看账本,就让她跟着学习打理。

    奴婢随着您去辰州前,见她学得差不多了,索性就把这事儿彻底交到她手里。

    没想到她做得一点也不比奴婢差,的确是个可造之材。”

    生活中的琐事,凤凰儿真是两辈子都没有管过。

    但她熟知自己的脾性。

    所有的东西必须收拾得整洁顺畅,否则就无法静下心做事。

    从辰州回到京城已经十日,润心园的一切都井然有序,她也没有多想。

    原来这里面还有红翡的功劳。

    正待夸奖小丫头几句,却见她已经用钥匙打开锁,推开了偏房的门。

    凤凰儿抬眼一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我的老天!

    虽然不像见到满屋子黄金时那般震撼,但也足够惊人了。

    不过短短的几个月而已,怎的收到了这么多的东西!

    数不清的礼盒,材质、纹样、大小各不相同,看得人眼花缭乱。

    红翡卷起袖子,利索地把堵在门口的一个很大的匣子挪开,笑道:“姑娘,奴婢马上就开始整理。”

    凤凰儿叹道:“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就是给你半个月也未必弄得完。

    这样好了,春桃姐姐,待会儿你亲自去外院一趟,让洛管事寻几个人过来帮忙。”

    “是。”春桃应了一声。

    红翡轻轻舒了一口气,眼眶似乎比之前更红了。

    她努力掩饰住情绪,小圆脸上努力挤出了一个笑容。

    凤凰儿心里不免有些狐疑。

    这小丫头今日怎的像是有心事一般?

    莫非……

    春桃是外祖母精心培养的大丫鬟,又伺候了她将近四年,她用得十分顺手。

    可春桃比她大了三岁,翻年就是二十岁了。

    自己就是再舍不得,也不能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不让她嫁人。

    显然春桃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想提前培养一个丫鬟,以便将来接替她的位置。

    可她为何会选中红翡,而不是明显更加聪明能干的容云和思晗呢?

    目送春桃离开后,凤凰儿寻了个借口把容云思晗打发走,又把神情依旧有些恹恹的红翡唤了过来。

    “我瞧着你像是有心事?”

    红翡咬了咬下唇:“姑娘,奴婢听人说,宫女们二十五岁就会放出宫,是真的么?”

    凤凰儿倒是没想过她会问这个。

    不过,这也是她四年来第一次没听懂红翡话里的意思。

    是觉得跟着自己耽误了青春,还是想要一辈子跟着自己,到了二十五岁也不愿意离开?

    她隐隐觉得,这傻丫头的想法恐怕是后一种。

    凤凰儿不动身色道:“的确是有这样的规矩。”

    果然就听红翡道:“奴婢想要一辈子伺候姑娘,到时候您别把奴婢撵出宫。”

    凤凰儿被她说得心里酸酸的。

    难怪她会这么喜欢眼前这个貌不惊人的小姑娘。

    她方才说的这些话,上一世的翠羽也说过,而且几乎一字不差。

    她不禁反问;“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红翡声音更小了:“上个月奴婢过生辰,阿娘同我说的。”

    凤凰儿自然能猜出刘大家的是在替女儿的前程担忧。

    这也是人之常情。

    皇后娘娘身边得宠的宫女,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姑娘都体面。

    可真正心疼女儿的人家,谁愿意让她蹉跎到二十五岁?

    四年前的确是他们一家把红翡送到自己身边的。

    那时他们家面临重重困难,想的只是让女儿有个差事,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如今刘家的日子比从前好过多了,她这个勋贵家的姑娘却摇身一变成了大宋皇后。

    他们那个单纯天真的小女儿,竟是要入宫去做一名宫女!

    皇宫是他们那样的人根本无法想象的地方。

    可他们更清楚,以自家小女儿的性子,一旦进了宫,能活几日都不好说。

    就算她这个皇后一直护佑,让她平平安安地活着,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蹉跎到二十五岁。

    想到这里,凤凰儿轻轻一笑:“你爹娘是怎么打算的?”

    红翡道:“阿娘和阿爹想来求姑娘的恩典。”

    “他们的意思是想要替你赎身?”

    红翡低着脑袋道:“姑娘不要责怪他们……

    阿爹和阿娘都是老实人,每次奴婢回家,他们总会念叨三夫人对我们一家的恩情,让奴婢好好伺候姑娘。

    他们只是觉得奴婢太笨了,怕奴婢在宫里给您惹麻烦。”

    凤凰儿道:“你方才说想要伺候我一辈子,也就是说你和家里人意见相左,甚至闹崩了?”

    不是她喜欢乱想,实在是这小丫头的情绪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

    红翡道:“奴婢的意思方才已经说得明白,我一辈子都要跟着姑娘。

    就算到了二十五岁,奴婢也绝不离开。”

    凤凰儿早已经习惯了红翡一根筋的脾性。

    但她只有十五岁,现下就去考虑十年后的事情,实在是没有必要。

    “你舍不得离开我,我也一样不想和你分开。

    你娘如今还在琴瑟居的小厨房做事。

    你只管安心替我办事,这些事情我抽空回去和她说的。”

    红翡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有些话她都没好意思和姑娘说。

    阿爹和阿娘还只是有这样的想法,她的祖母却已经开始托人替她寻婆家了!

    她才不要像姐姐那样早早嫁人生子,还要受婆婆的气。

    她要跟着姑娘长见识、学本事。

    就算是要嫁人,也要姑娘替她做主。

第二百一十六章 点嫁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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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桃很快就从洛管事那边寻了几十个人来帮忙。

    一部分人负责整理物品,另一部分人负责登记造册。

    ※※※※

    满屋子的人正笑得开心,却听一道温润的男声插了进来。

    “箜姨母可真是偏心眼儿,我们昊哥儿不高兴了!”

    众人一起朝门口望去,只见韩雁声和盛迎岚夫妻二人笑着走了进来。

    盛迎岚凑到凤凰儿身边,将小襁褓里的小婴孩仔细打量了一遍,也啧啧赞道:“箜儿说的是,小家伙儿这头发是真的好。”

    凤凰儿问:“你们怎的也没把昊哥儿带过来?”

    盛迎岚道:“还在睡呢。我听说小生了,急匆匆拉着雁声就上了马车。”

    凤凰儿伸手轻轻抚了抚小婴孩的嫩脸蛋,叹道:“这小家伙儿和我们家笑笑一样,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

    司徒笑的生辰是大年初一,这个孩子是八月十五,说起来全都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的生辰受到的关注便会少了很多。

    正说话间,慕悦儿和袁谟也到了。

    因为孩子还太小,慕悦儿和袁谟看过之后,荀朗便吩咐乳娘把他抱了下去。

    又过了一阵芸香来回话,说左未醒了。

    凤凰儿便和盛迎岚慕悦儿一起走出了偏厅。

    左未年轻,身体底子也很好。

    加之昨晚生产十分顺利,休息了几个时辰后,她的精神恢复了大半。

    见好姐妹们都来了,她忙冲她们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一看就是初为人母的女子才会有的神情。

    盛迎岚是做了母亲的人,比其他两人更有经验。

    她询问了一旁伺候的芸香昨晚的具体情形,这才对左未道:“我前几日瞧你的肚子,还担心孩子太大你会吃苦。

    没想到生产时竟这般顺利,妹妹果真是个有福气的。”

    左未也十分庆幸。

    两个月前盛迎岚生产,虽然也算顺利,但也足足折腾了一整日。

    比起来她真的是少受了不少的罪。

    她笑道:“这也亏了阮姨,住在成国公府的这几个月,她教了我不少锻炼的法子。

    本以为只是怀孕的时候少受点罪,没想到生产的时候更能体会出好处。”

    几人说笑了一阵,不免又提起了拍卖会的事。

    这个问题慕悦儿最有发言权。

    她把长公主府里拍卖会的准备进度简单说了一遍。

    左未惋惜道:“我生生把这次的盛况给彻底错过了。”

    凤凰儿笑道:“左姐姐莫要觉得可惜,拍卖会不过是个开始,后面咱们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

    说着就把黎三姑娘给她递拜帖的事情同几人说了一遍。

    “……我让她回去把这件事情拟一个章程,两个月后递到安定侯府来给左姐姐。”

    左未十分惊喜。

    前些日子箜儿就同她提过黎三姑娘的事。

    当时她就想着,等自己坐完月子后一定要抽空去拜访这位黎三姑娘。

    没想到箜儿这么快就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虽然定好的日期是两个月后,她的一颗心却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看她一副心急的模样,盛迎岚噗嗤笑道:“你可别把事情想得这么简单。身边多了个小东西,行事哪里还有从前那般容易。

    我这都两个多月了,还整日手忙脚乱的。”

    左未也笑了起来:“谁让咱们贪心呢?”

    嫁了一心对待自己的丈夫,又有了可爱的孩子,换作其他女子怎么也该满足了。

    可她们却不愿意做困在宅院中的贵妇。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

    这辈子总要随着自己的心意做一些有意义的事。

    盛迎岚握了握她的手,把自己做了两个月母亲的感受和左未交流了一番。

    两人越说越投契,凤凰儿和慕悦儿这两个尚未出阁的姑娘根本插不上话。

    慕悦儿嘟了嘟嘴,对凤凰儿道:“箜姐姐,你的嫁妆都备齐了么?”

    凤凰儿笑道:“我记得半年前你就问过一次的。”

    “那时你只是要做王妃,如今却是要做皇后,嫁妆怎么可能是一样的。”

    提起这个凤凰儿也有些头痛。

    大宋立国时日尚短,虽勉强有个韩皇后,同自己的情况也不一样。

    在她的记忆中,大燕虽然立国近二百年,也从未有过登基之后才大婚的皇帝。

    所以皇后的嫁妆该是怎样的规制,根本没有现成的例子可循。

    她只知道,圣上即将禅位的消息传出来后,亲人们就一直没有停止过给她寻好东西。

    不过短短几个月,润心园中充作小库房的几间偏房就被堆满了。

    嫁妆单子爹爹已经重拟了好几次,却还是没能最终定稿。

    中秋家宴那一晚,祖父一高兴又赏了一座小庄子给她。

    大伯父和二伯父也不甘示弱,一人又给了她一间铺子。

    就连手头不甚宽裕的四叔,也把他早年间收藏的几幅字画硬塞给了她。

    凤凰儿是个做事极有条理的人,却生生被这些东西把脑子搞成了一团糨糊。

    爹爹公务繁忙,娘很快就要临盆,都没有时间和精力替她弄这些。

    她默默下了决心,今日回去后就亲自把那些东西理一理,把嫁妆单子定下。

    左未毕竟是刚刚生产,很快就有些精力不济。

    凤凰儿三人自然不会影响她休息,嘱咐了芸香几句后就退出了内室。

    又去看了刚出世的小家伙儿一回,几人告辞离去。

    回到成国公府后,凤凰儿先去了琴瑟居。

    把左未母子的情况同阮棉棉学了一遍,又陪着她用过晚饭后,凤凰儿回了自己的院子。

    最近丫鬟们被唐嬷嬷拘着学规矩,润心园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凤凰儿回房取了钥匙,把几个大丫鬟唤来,主仆几人一起去了偏房,

    如今她的几个大丫鬟,春桃是润心园的管事,容云主要负责她的衣物和首饰,思晗则主要负责打理书房伺候笔墨。

    至于红翡,自从她学会认字和打算盘后,就充作了自己身边的小账房。

    来到偏房门口,凤凰儿把手中的钥匙递给红翡,示意她开门。

    红翡有些心虚。

    从姑娘第一次教她认字那时起,她就下决心要做一个像姑娘那样行事有条理的人。

第二百一十七章 大婚前(上)

    广元长公主和昌隆帝的关系极好。

    但她本身并不热衷权力,膝下又只有一个已经定了亲的女儿,所以寻常时公主府是个颇为安静的所在。

    然而,一场轰动整个大宋的拍卖会,让公主府狠狠出了一次风头。

    直到八月底,新帝登基和大婚的日期临近,公主府和拍卖会的热度才渐渐散去。

    在此期间,凤凰儿却很少出门,认真调理身体的同时,把她那数量庞大的嫁妆细细整理了一遍。

    看着婚期临近却依旧气定神闲的女儿,阮棉棉却有些犯愁。

    在她生活过二十多年的那个时代,小凤凰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在上高中,离结婚这件事还很遥远。

    但据她所知,即便到了二十多三十岁,面临人生大事时,也少有姑娘能做到坦然面对。

    甚至于有些人生生紧张得都抑郁了。

    婚姻不同于恋爱,需要面对的事情,需要处理的关系都太多太多,不是光凭两个人相爱就能一路畅通无阻的。

    她不免又想起了自己。

    折腾了几世,对死渣男一见钟情的事情像是发生在几十年前一般,她的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但她却清楚地记得自己婚前那种把喜悦都冲淡了的忐忑和不安。

    怕司徒曜不喜欢自己,怕两个人过不到一起,更担心洞房花烛夜。

    她不过是嫁给一个普通的勋贵子弟都那么紧张,可小凤凰要嫁的是一国之君,她究竟是怎么做到如水般平静的?

    难道就因为她是昭惠太子的女儿?

    当然不是。

    昭惠太子的女儿或许比别的姑娘聪明一些,但聪明人往往都多思,想要做到平静无波就更难了。

    小凤凰这样的表现……

    莫非她对这一桩婚事,或者说阿福这个夫君并不如他们想象中的那般看重?

    孕妇月份大了本就难以入眠,阮棉棉越想越心急,顿觉身上哪儿都不舒服。

    偏偏身边的男人睡得跟猪一样,甚至还发出了轻微的鼾声。

    阮棉棉气坏了。

    这厮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渣男!

    平日里口口声声说他对不起箜儿,这辈子一定要好好弥补。

    可事情都火烧眉毛了,他居然还能睡得这么安稳。

    真是个没心没肺的渣爹!

    她一抬腿就在身边男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只听得噗通一声响,司徒三爷直接掉了下去。

    一阵疼痛袭来,把司徒三爷直接从梦中惊醒。

    他却顾不上自己,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十分紧张地盯着床上的媳妇儿。

    “棉棉,你是不是……要生了……”

    其实阮棉棉踹出那一脚的同时就后悔了。

    她并不是个喜欢无理取闹的人。

    他们夫妻和好以来,司徒曜对她可谓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尤其是她两次怀孕,司徒曜都没有依她的意思去书房歇息,而是夜夜都陪着她。

    端茶递水嘘寒问暖,丝毫不计较她的各种小脾气,更没有因为她身体不方便就生出二心。

    不就是累得睡着了么,自己怎的就……

    阮棉棉懊恼不已,说出来的话却和温柔贤淑半点都不沾边。

    “你这说的什么话呢,又不是第一次当爹了!”

    司徒三爷松了口气,在床边坐了下来。

    “的确不是第一次当爹,但每到你即将临盆时,我还是忍不住会紧张。

    棉棉,你放才为什么要踢我?”

    说到最后一句,语气中竟满满都是委屈。

    阮棉棉真是受不了他了,指着身侧一大片的空处道:“还不赶紧上来,待会儿着了凉又生病了。”

    见她这般关心自己,司徒三爷顿时圆满了。

    他重新躺好,伸手替阮棉棉掖了掖被角。

    阮棉棉难得十分主动地握住了他的另一只手:“三爷,我有些担心咱们的女儿。”

    “箜儿不是好好的么,我记得晚饭时你还说她像是长胖了一些,越发漂亮了。”

    阮棉棉见他依旧是这么没心没肺,忍不住又在他胳膊上拧了一下。

    “嘶……”司徒三爷吸了口冷气,哀求道:“夫人有什么不满意的尽管直言。”

    阮棉棉道:“你就没觉得箜儿有哪里不对?”

    司徒三爷眯起眼睛想了想,“没觉得”三个字愣是没敢说出口。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当年你我成婚前,你就没有点紧张不安?”

    司徒三爷暗暗咧嘴。

    在即将临盆的媳妇儿面前,这种事情敢实话实说么?

    当初他因为不喜欢自己那被人强迫的婚姻,气还气不过来呢,哪儿还有工夫去紧张不安?

    幸好阮棉棉没有揪着他不放。

    她轻叹道:“三爷,你说箜儿是不是没有把阿福放在心里,所以对这桩婚事也不是很热衷啊?”

    司徒三爷眉头微微动了动,并没有立刻接话。

    如果事情真像阮棉棉说的这般,他反倒是不担心了。

    男女之间向来都是谁先动心谁更被动。

    如果箜儿太过在意阿福,早早把心遗落在他身上,他才更是要担心死了好么!

    见他不说话,阮棉棉气鼓鼓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箜儿这般淡淡的不把阿福看得太重,的确是更不容易受伤害。

    可真心也是相互的。

    她不愿意付出,又怎么能换来对方的真心?

    阿福是什么样子的,咱们这几年也该看清楚了。

    要是箜儿迟迟不肯卸下心房,我怕寒了阿福的心。

    他们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万一生分了……”

    司徒三爷无奈道:“棉棉,你想多了。咱们箜儿是喜欢阿福的,成婚后只要阿福一直对她好,她这份喜欢就会越来越多,最终成为刻进骨子里的情意。”

    阮棉棉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你别忘了阿福的身份,一直对箜儿好,他真的能做到么?”

    司徒三爷一阵头痛,耐心哄道:“他要是真做不到,届时我管他是谁,一定打断他的狗腿。

    就用咱们琴瑟居院门的那根门闩!”

    阮棉棉嗤笑道:“你都不会武功……”

    司徒三爷一本正经道:“那就让夫人出马,一脚把他的狗腿踢断!

    要是还不行,咱们就写信把阿篌叫回来,让他好好教训那贪得无厌的臭小子!”

    明知他在胡说八道,阮棉棉的心情却无端地好了很多。

    她艰难地略翻了翻身,总算有了点睡意。

第二百一十八章 大婚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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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阮棉棉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这次却轮到司徒三爷睡不着了。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从阿福成了他的准女婿,在某些事情上他一直是严防死守。

    当然,那小子也的确是洁身自好。对京中所有的贵女们都是不假辞色,连皇宫里那些美貌的宫女也一直视而不见。

    所以那臭小子直到现在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童男子。

    对女儿来说,女婿身边干干净净是件好事。

    可对于一个新娘子而言,一个毫无经验的新郎……

    ※※※※

    第二日一早,春桃从洛管事那边寻的几十个精明干练的人就来帮忙了。

    他们就按照特长分成了两拨。

    一部分人负责整理物品,另一部分人负责登记造册。

    大约两个时辰后,偏房就被收拾得整整齐齐。

    把帮忙的人打发走后,春桃和红翡带着登记物品的账册回到正房。

    “姑娘,所有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这是账册,请您过目。”

    凤凰儿接过账册认真地翻看起来。

    不一会儿就听容云进来回道:“姑娘,方才银楼掌柜亲自来回话,说您去辰州之前吩咐他们铸的那批金银锞子,已经全都完工了。”

    凤凰儿抬起头来笑道:“一共铸了多少?”

    容云道:“金锞子铸了一百两黄金的,都是一二分大小,银锞子铸了两千两的,从二分到一两的不等。”

    凤凰儿道:“等货到了你每样花色都挑几个来给我瞧瞧,还有针线房那边的荷包你也去催一催,千万不要耽搁了。”

    容云点头应是,躬身退了出去。

    红翡替凤凰儿倒了杯热茶:“姑娘,奴婢听人说,内造的金银锞子样式最是精美,金银的成色也好。

    咱们现下虽然不好支使他们,但您可以请长孙殿下帮忙呐。”

    凤凰儿笑道:“不过是赏人用的,又何必弄这么复杂。

    等大婚后咱们名正言顺地支使,谁也挑不出毛病。”

    一面又问春桃:“思晗去了好半天,怎的还没有回来?”

    既然要重新拟嫁妆单子,自是要以司徒三爷最近拟定的那一份作参考。

    春桃笑道:“现下时辰还早,三爷恐怕还没有下早朝呢。”

    凤凰儿合上手里的账册,端起热茶喝了两口,又道:“左姐姐那边的洗三礼,盛姐姐那边的百日礼都备好了么?”

    春桃道:“姑娘放心,奴婢早都备好了,绝不会误了您的事。”

    凤凰儿刚想点头,就见思晗带着谷雨走了进来。

    二人给她行过礼后,谷雨把手里的一本小册子递给春桃。

    “姑娘,这是三爷前日刚拟好的,您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的。”

    凤凰儿嘴角微微抽搐。

    爹娘到底是给她准备了多少嫁妆,单子都变册子了!

    春桃捧着小册子交给凤凰儿。

    凤凰儿接过小册子,对谷雨笑道:“你今日没有送爹爹去上朝?”

    谷雨道:“今日是梧桐送三爷去的。”

    凤凰儿道:“你若有事便去忙吧。”

    “是。”谷雨应了一声退下了。

    凤凰儿把小册子随便翻开一页,顿时苦笑起来。

    红翡忙道:“姑娘怎么了?”

    凤凰儿指着小册子道:“你看这么多的家具,还有……我要这么多的床做甚?”

    原来司徒三爷和阮棉棉替女儿准备的嫁妆中,单是床就有十几张。

    春桃也苦笑道:“家具都是早就开始准备的。那个时候长孙殿下的府邸才刚赐下来,三爷还亲自去量了屋子的尺寸。

    谁曾想姑娘会直接嫁进宫里,也不知道那凤翔宫的寝殿是什么样子的……”

    凤凰儿道:“宫里的寝殿自然远比一般府邸的屋子高大,这些家具根本就不合适,所以我才说要这么多的床做甚。”

    春桃道:“反正总是三爷的一片心意。

    听闻那凤翔宫是皇宫里最大的宫殿之一,里面有好些院落。

    奴婢估摸着那些院落的屋子大小应该和王府的差不多,届时姑娘不妨挑几个喜欢的认真布置一番。

    就算不能真的住进去,看一看也是高兴的。”

    凤凰儿笑着摇了摇头,把手中的小册子往后一页页翻看起来。

    司徒家毕竟还是底蕴深厚,给她准备的嫁妆中,好东西真是不少。

    还有田庄和铺面,数量也非常惊人。

    至于棉棉姐单独为自己准备的,还有阮家的添妆就直接多了,全都是金子。

    虽然这些事情之前凤凰儿就已经知晓了,现下看着金子的数量还是小小吃了一惊。

    说实话,对于一个很快就要成为皇后的人而言,金银比其他东西实用多了。

    大婚之后,阿福和她就是皇宫真正的主子。

    然而皇宫里那么多的人,各种势力盘根错节。

    要想不被人掣肘,用金银开路无疑是最有效的办法。

    至于她见到嫁妆中那么多的金子,为什么只是小小吃了一惊……

    实在不是那些金子数量不够庞大,而是在一个拥有好几座金矿的人面前,再多的金子也不过是一个数字罢了。

    前几日在护国公府,她还特意问外祖母,家里怎的会有那么多的金子。

    外祖母直言不讳,说当初外祖父占山为王时,曾经从别人手中夺得了一座小金矿。

    虽然小金矿规模不大,甚至于没挖多久矿脉就断了,但阮家所拥有的金子,数量已经十分惊人。

    这件事朝中几乎无人知晓,但昌隆帝却是知道的。

    所以阮家拥有那么多的金子,昌隆帝也从未起过疑心。

    后来她还对外祖母开玩笑说,如果她手里能有几个金矿,这辈子就不愁没钱花了。

    外祖母笑着把她揽进怀里,打趣说没想到她的小妞妞会是个小财迷。

    依照大宋律法,金银矿是不允许人私自开采的。

    即便大将军真能替外孙女寻到金矿,却再也不能像占山为王那会儿随意开采了。

    当时她只是和外祖母说笑,过后几乎把这事儿都给忘了。

    没想到才刚过了一日,夏侯伊奉父王之命,把嫁妆送到了她的手中。

    其中就包括了几座金矿。

    她还记得,当时自己下巴都快惊掉了。

第二百一十九章 大婚前(下)

    昌隆帝对吴公公是非常信任的。

    听他说长孙得到那避火图后,非但没有翻脸,反而拿到营帐中仔细研读,嘴角高高地翘了起来。

    他就说嘛,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对那种事情不感兴趣。

    那臭小子这几年在他面前一直装老实,其实早就想娶媳妇儿了。

    不过……

    他用还算灵活的左手捋了捋长须,翘起的嘴角慢慢又回到了原处。

    虽然是达到了目的,这件事情办得也是有些糟心。

    皇室子弟通个人事,搞得这么费劲儿还偷偷摸摸的,他大孙子这里真是开天辟地第一回。

    要是让外人知晓,大宋皇室别说面子,就连里子都丢光了。

    昌隆帝神色间的变化尽数落入了吴公公眼中,他只觉得自己的一颗老心脏都快跳不动了。

    回京之后他虽然依旧在老主子身边伺候,但已经算是新主子的人。

    陪伴司徒六姑娘去了一趟辰州,他越发看清了她在长孙殿下心里的位置。

    要是圣上突然抽风……呃……想不开,非要在大婚前给长孙殿下赐两个通人事的宫女,那可就麻烦了!

    更麻烦的是,如果圣上真要做这种事,一定会指派自己去。

    不去,得罪圣上。

    去了,得罪殿下。

    他究竟是去呢……还是去呢……

    “大吴?”正纠结间,昌隆帝突然唤了一声。

    吴公公小腿一抖:“老奴在。”

    昌隆帝却没有在意他的紧张,吩咐道:“你待会儿亲自去一趟东宫。”

    我的姥姥!

    果真是要赐宫女!

    吴公公的腿都打晃了,差点儿直接跪下。

    昌隆帝终于发现了异常,拧着眉道:“大吴,朕瞧着你有些不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吴公公忙道:“谢圣上关心,老奴就是膝盖有些酸痛,这也是老毛病了。”

    上了年纪的人谁身上都会有些旧疾。

    譬如说吴公公,每年季节变换时他的膝盖总会疼痛,这件事是昌隆帝知道的。

    他也没有多做怀疑,语气中带着一丝惆怅道:“你去瞧瞧重熙在忙什么,朕听闻凤翔宫那边已经布置妥当,让他抽个空陪朕过去看看。”

    吴公公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偷偷睃了昌隆帝一眼。

    凤翔宫曾经是元后的寝宫,自从她薨逝后,那里便一直空着。

    不仅没让如今的韩皇后住进去,圣上自己也是二十年未曾踏足半步。

    最近修缮凤翔宫,圣上倒是十分关心进度,却也从未起过要去那里看一看的心思。

    今日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吴公公不敢耽搁,应了一声后躬身退了出去。

    ※※※※

    阮棉棉拿定主意后,第二日便打发英子去护国公府请方槐花。

    孰料方槐花有些事情要处理,前几日带着两个儿媳去了陈留。

    阮棉棉只能把事情暂时压下,巴巴儿地等着槐花大姐回京。

    这一等就是好几日。

    方槐花回到护国公府,听闻自家妹妹有急事寻她,连口水都顾不上喝就赶了过来。

    她这几年操心的事情少,两个儿媳又一连给她添了两个孙子,整个人越发比几年前圆了一圈。

    下了马车后随着引路的丫鬟急匆匆赶到琴瑟居,方槐花累得直喘粗气。

    见阮棉棉歪在白藤椅上打瞌睡,身边的小案几上还摆满了各种小吃食,哪里像是有什么急事的样子,她顿时气坏了。

    敢情二妮子这个小混蛋是在消遣自己呐?

    要不是看在她怀着小外甥的份儿上,

    她伸出胖乎乎的手拍了自家妹妹一下。

    阮棉棉被拍醒了,睁开眼睛一看,眼泪都险些掉下来。

    她伸出胳膊紧紧抱住方槐花的腰:“姐,你可算是来了!”

    方槐花越发着急了:“你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也不看看自己如今是什么情况!”

    阮棉棉松开手,嘟着嘴道:“你也不问问我有什么事儿,一见面就数落人家……”

    方槐花对一旁伺候的丫鬟们使了个眼色。

    丫鬟们自觉地退了出去。

    她这才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扯了扯自己的衣裳道:“你还好意思说呢,我要不是担心你,至于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过来了?

    你瞧瞧这衣裳还是昨日离开陈留时就穿的,根本都没来得及换。”

    阮棉棉闻言就要亲自去替她倒水。

    方槐花一把按住她:“你有话赶紧说,都成这个样子了,谁还和你计较这些。”

    说着自己站起身净了手,这才倒了一杯水,又从小案几上的吃食中挑了一块喜欢的点心吃了起来。

    阮棉棉知道她是没顾上吃饭肚子饿了,忙挑了一碟栗子糕推到方槐花面前。

    “大姐,我这么着急请你过来,是有些事情想要求你帮忙。”

    方槐花笑骂道:“打小儿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如今倒是客气起来了!

    说吧,什么事儿竟把你为难成这样?”

    阮棉棉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姐,我家箜儿不是快要出嫁了么,那个……就是当年我出嫁前你教我的那个……

    你能不能帮我去教一教箜儿?”

    她对自家大姐十分了解。

    正如方槐花方才说的,打小儿阮棉棉遇到的所有为难的事情都是她帮她搞定的。

    所以阮棉棉虽然是询问的语气,却根本没有想过槐花大姐会拒绝她。

    没曾想,这一次方槐花却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

    “这是你这个做娘的人的责任,怎么能推到别人头上?”

    “姐”阮棉棉厚着脸皮撒了个娇:“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再说了,当初娘不也把这事儿交给你了么……”

    方槐花像从前那样,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指头:“眼看着就是要做外祖母的人,怎的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

    阮棉棉道:“谁让我有个世上最有本事的姐,无论遇到什么状况她都能替我摆平。

    我这不是被惯坏了么!”

    换作从前,这么大一碗迷魂汤灌进去,方槐花早就分不清方向了。

    可她今日却异常清醒:“不成,你就是把我吹到天上去,这件事我也做不了。”

    阮棉棉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道:“箜儿可是你的外甥女……”

    方槐花叹了口气:“二妮子,小妞妞我自然是心疼的,可你想想她那样子,我能教得了么?”

第二百二十章 凤翔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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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槐花自幼性格泼辣爽,又在边城生活了半辈子,行事从未有过这么不干脆的时候。

    阮棉棉眨巴着眼睛,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你就像当年教我一样教她不就得了。”

    方槐花白了她一眼:“小妞妞要像你一样皮实,我立马儿就去教她!”

    阮棉棉顿时有些心塞。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如小凤凰那般精致秀美,气质更不像她那般斯文贵气。

    可她也不像槐花大姐形容的那样粗糙好吧?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年纪比小凤凰现在还小一岁呢!

    那时槐花大姐怎的就好意思把夫妻间的那点事情说得那般详尽?

    以至于后来她和死渣男成事那一回,明明他都喝得半醉了,他们还是非常顺利地做了夫妻。

    方槐花按了按眉心:“二妮子,小妞妞是我最喜欢也是最心疼的外甥女。

    换作其他事,哪怕再困难再危险,我方槐花也是义不容辞。

    可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怕拿捏不好那个度。”

    阮棉棉总算是明白了。

    槐花大姐担心的不是小凤凰,而是皇长孙。

    毕竟她和阿福接触的次数十分有限,根本谈不上了解。

    ※※※※

    阮棉棉的呼吸很快变得均匀绵长。

    这次却轮到司徒三爷睡不着了。

    因为他想起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自从阿福成了他的准女婿,在某些事情上他一直是严防死守。

    当然,那小子也的确是洁身自好。

    不仅对京中所有的贵女们都是不假辞色,就连皇宫里那些美貌的宫女也一直视而不见。

    所以那臭小子直到现在还是个未经人事的童男子。

    对女儿来说,女婿身边干干净净是件好事。

    可对于一个新娘子而言,一个毫无经验的新郎就意味着洞房花烛夜要吃苦头。

    谁都有过第一回,那种生涩无措的感觉,想起来都是泪……

    所以说,大家子里的少爷,到了一定的年纪长辈们就会赐几名教他们通人事的通房丫鬟。

    一是不让少爷们被外面那些心思不正的女子勾了去。

    二是为了少爷们将来娶亲时,洞房花烛夜能顺利一点,也有不让媳妇吃苦头的意思。

    千百年来大家族里都是这样的规矩,几乎从未有人质疑过是不是合理。

    换作从前,他根本不会去关心女婿有没有经验这种无聊的事。

    可重活一世,他对这种事情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女儿是一定不能吃苦的。

    女婿也绝不能去别的女人那里学经验。

    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怎么做才能皆大欢喜呢?

    推翻了无数个想法后,司徒三爷觉得自己的脑袋都快炸了,一时没控制住,翻身的动作就大了一点。

    他正后悔,果然就听阮棉棉嘟囔道:“你又在折腾什么了?!”

    司徒三爷索性把嘴唇凑到阮棉棉耳畔,把方才想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股脑倒了出来。

    听着听着,阮棉棉的睡意就没有了,一双眼睛都瞪圆了。

    那边司徒三爷还在喋喋不休。

    “……棉棉,我觉得还是后一个办法好些。

    让阿福去亲眼瞧瞧人家都是怎么办事的。

    虽及不上前一个办法,但比起看那避火图自学强了不知多少倍。

    我这几日就托人去联系,等下一个休沐日……”

    话音未落,屋里又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

    司徒三爷完全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一夜之间竟被媳妇儿第二次踹下床。

    这一次他的动作显然没有上一次那般利索,坐在地上竟忘了站起来。

    阮棉棉这一次却没有后悔。

    瞧这死渣男想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让她的女婿去观摩别的男女做那种事?

    这和千年后那些男人看某种东西有什么区别?

    她好好的女婿,才不要被死渣男给教坏了!

    好半天司徒三爷才回过神来。

    他哭笑不得地看着犹在气鼓鼓瞪着自己的媳妇儿。

    阮棉棉终究还是有些心疼他。

    她轻声催促道:“地上寒凉,你还不赶紧起来。”

    司徒三爷又看了阮棉棉那硕大肚子一眼,把想说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他站起身走回床边,温声道:“你就算是觉得我的办法不好,也别动这么大的气啊。”

    阮棉棉白了他一眼:“你那办法是不好么,那完全就是馊了啊!”

    她抿抿嘴又道:“阿福是个聪明人,再说这种事情你们男的不是天生就会么?”

    司徒三爷叹道:“是谁告诉你这些话的?”

    就算这种事情天生就会,可也讲究熟能生巧好不好?

    横冲直撞的,哪个新嫁娘受得了?

    阮棉棉不以为意:“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圣上和贵亲王都是十三岁大婚,也没见他们什么都不懂。”

    一面又拍了拍枕头,示意他上床睡觉。

    “你确定自己这次要睡了?”司徒三爷笑道。

    阮棉棉道:“废话!”

    “那我这次要把灯给灭了,太亮了睡不着。”

    说着就把案几上的一盏宫灯灭了,这才再次躺下。

    然而,夫妻二人却还是没有立刻睡着。

    良久后,黑暗中传来的司徒三爷悦耳的声音。

    “是我钻牛角尖了,姑娘出嫁前,做母亲的人肯定是要教她的。”

    阮棉棉有些别扭道;“难道你是想让我去教女儿?”

    司徒三爷道:“哪家姑娘的母亲都得经过这一遭。

    咱们箜儿聪明,夫人随便点拨一下就行。”

    阮棉棉努力回忆了一下,当年嫁给这渣男的时候,老娘是怎么给她启蒙的。

    她很快就想起来了。

    老娘就是个不负责任的,这么要紧的事情居然做了甩手掌柜。

    她的启蒙老师居然是彪悍的槐花大姐。

    阮棉棉只觉脸上一阵发热,即使是依葫芦画瓢,槐花大姐的那一套她还是弄不了怎么办?

    呃……

    她突然笑了起来。

    槐花大姐和老娘一起回京了!

    与其自己别别扭扭把事情搞砸,索性就请槐花大姐把这事儿给办了!

    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司徒三爷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夫人又怎么了?”

    阮棉棉笑道:“这是秘密,绝对不能告诉你!”

    司徒三爷无奈,只好伸手轻轻揽着她:“时辰不早了,睡吧。”

    阮棉棉轻轻嗯了一声,终于闭上了眼睛。

第二十九章 摄政王(下)

    秦王的一句话,让慕容离亭这些年的疑惑瞬时有了答案。

    他没有见过风华正茂的左楚钰,但在南疆见过的那名老妇,虽然年老色衰面容也憔悴不堪,但能看得出她的长相是很不错的。

    左楚钰本就不是以色侍人的女子,她的见识、才干、魄力,才是她最吸引人的地方。

    但谁也不能否认,她那虽然算不上绝色倾城,但也颇为出色的容貌,为她这个人又加了不少分数。

    延平先帝是阅尽人间春色的皇室子弟,对一个女子动真情,绝不会只因为她的容色。

    反倒是左楚钰这样有能力辅助他实现抱负,容貌也属上乘的姑娘,对他的吸引力才是致命的。

    至于他们为何没有走到一起……

    正想着,秦王那边已经给出了答案。

    “……当年左家虽然是富可敌国,却摆脱不了商户的身份。

    左楚钰想要做父皇的正妃,却过不了皇祖父那一关。

    当时父皇身边所有的幕僚都不舍得放弃左家这块肥肉,便提议以侧妃之礼迎左楚钰进门。

    结果父皇一口回绝,左楚钰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愿意与人做妾。

    他很快便依照皇祖父和皇祖母的意思,迎娶了我的嫡母文氏为正妃。

    左楚钰是个行事果决的女子,二话不说便带着商队去了西域。

    等父皇再次听说她的消息,她已经嫁给了比她足足小了五岁的赵雍。

    为此父皇一直耿耿于怀,原本就不甚硬朗的身子骨,越发虚弱不堪。

    左楚钰听说了这件事,把和她情同姐妹的卓秀莲送入了王府。

    父皇见她不计前嫌,心中颇为安慰。

    只是他一看到卓秀莲,对左楚钰的思念就更盛,所以……”

    “呵……”一声嗤笑打断了秦王的讲述。

    “贤侄,你这是……”秦王疑惑地看着坐在书案后的年轻人。

    慕容离亭冷声道:“赵家那时分明已经开始谋夺我大燕江山,因此左楚钰才送了个眼线进王府。

    可笑先帝居然连这样的鬼话都信!”

    秦王也顾不上计较慕容离亭不敬他父皇了,重重叹道:“谁说不是呢……可是离亭呐,你毕竟还是太年轻,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

    都说痴心女子负心汉,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儿!

    男人一旦痴情起来,真是恨不能把自己的命都交给心爱的女人,一座江山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最后,秦王忍不住苦笑起来。

    慕容离亭的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扎了一下。

    他太年轻?

    不,他已经及冠,其实并不年轻了。

    他没有经历过男女情事?

    不,在他看来,他对司徒箜的情意已经有一辈子那么长。

    他自问也是个痴情人,可要说把命交给心爱的女人,他能做得到么?

    慕容离亭认真地思忖了一番。

    司徒箜不是个无理取闹的人,不会张口就要他的命。

    真到需要他以命相搏的时候,定然是她陷入了危及生命的困境。

    慕容离亭的脑子异常清明。

    他愿意,愿意用他的生命换得她平安顺遂。

    可说到江山……

    他不愿意。

    并非舍不得成全司徒箜,而是大燕江山不是他慕容离亭的私有物品。

    他没有资格为了自己的私心,把慕容皇室近二百年的基业打包送人。

    慕容离亭轻舒了一口气:“这么说来,王爷这些年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支持左楚钰,是因为延平先帝的嘱咐?”

    秦王不想隐瞒,自嘲道:“一开始的时候的确是因为父皇的叮嘱。

    那时左楚钰诈死后才刚回到大燕,她化妆成了一名普通的下人在卓秀莲身边伺候。

    若非我无意间撞破了她的秘密,我定然和其他人一样,直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慕容离亭轻笑了一声:“王爷又何必说这种口是心非的话。

    恰是因为你知晓了她的秘密,你才失去了继承皇位的资格。”

    秦王心下暗服。

    难怪大燕皇室小一辈的子弟中,一直都以慕容离亭为首。

    只可惜楚王一脉只能算是旁支,当初又在祖宗牌位前起过誓。

    否则把皇位交给他,大燕或许还有中兴的一日。

    他也轻笑道:“或许吧,但圣上自小便是我们兄弟中最胆小怕事的一个,自然也最好拿捏。”

    听他这么说,慕容离亭越发好奇:“既如此,王爷应该非常痛恨左楚钰才对,为何还对她如此……忠心?”

    秦王用力揉了一把自己的脸:“贤侄啊,你毕竟没有和左楚钰接触过,那女人真是……怎么说呢,我一开始是恨,后来是服,最后是怕,真的是怕啊。

    不是怕她把我怎么样,而是瞧着圣上被她捏扁搓圆,就想到自己若是坐在那个位置上,又能比圣上强多少?”

    慕容离亭心头涌上一股悲凉。

    大燕真的还有希望么?

    延平先帝的六个儿子,没有一个是扶得起来的。

    安肃帝情况更糟糕,膝下一共就两个儿子。

    他冷眼瞧着,那两兄弟也不像是能成事的,甚至还不如他们的父皇。

    把持朝政多年的太后是彻底解决了,可大燕朝堂中依旧需要有人辅政。

    那么,究竟由谁来辅政最为合适呢?

    秦王难得与慕容离亭心有灵犀了一回。

    左楚钰是不安好心,但不可否认的是,安肃帝登基后的这几十年,若非有她辅政,大燕恐怕早就不存在了。

    如今她已然指望不上,大燕却依旧需要人辅政。

    这个人非眼前这位优秀至极的年轻人莫属。

    秦王默默把这个险些脱口而出的想法咽了回去。

    大燕如今风雨飘摇,要想重新整顿朝纲谈何容易,一个不小心就是出力不讨好。

    他一个人势单力薄,万一慕容离亭不答允,倒是不好继续劝说。

    不如等明日,宗室勋贵和朝中重臣集聚一堂,看他还如何推脱。

    第二日一早,荒废了半年多的楚王府门口冠盖云集,停满了奢华精致的马车。

    秦王的号召力不容小觑。

    连辅政都不愿意的慕容离亭,在所有人的一致推举下,成为了大燕的摄政王。

    将宾客们送走后,慕容离亭把秦王单独请到了书房。

    两人依旧坐在昨晚的位置上,心情却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慕容离亭按了按眉心,无奈道:“王爷这是要把我放在火上烤么?”

第一章 成大礼(上)

    昌隆二十四年九月十二日。

    秋高气爽,云淡风轻。

    大宋朝从此掀开了新的篇章。

    吉时到,钟鼓齐鸣。

    头戴十二旒冕冠,身着黑色衮服的赵重熙登上了龙华门开始祝祷。

    文武百官身着崭新的朝服,由鸿胪寺的官员们引导依次进入皇宫,行至龙华门外。

    随后,朝臣们分成文武两列。

    文官跪于御道以东,武官跪于御道以西,静候新帝祝祷完毕。

    大约两刻钟后,赵重熙结束祝祷,走入龙华殿就座。

    文武百官按照官职高低依次进入龙华殿。

    禁军鸣鞭,将军卷帘,鸿胪寺卿高喊行礼,官员们行五拜三叩大礼。

    礼毕,官员们再次行至龙华门外,翰林院掌院学士在诏书上盖印。

    鸿胪寺卿奏请新帝颁诏。

    赵重熙允准后,翰林院掌院学士将诏书交与鸿胪寺卿。

    鸿胪寺卿手捧诏书放入云舆内,由云盖引导送至龙华门。

    登基大典庄严肃穆且十分繁琐,结束时已近午时。

    因为下午还有大婚典礼,内侍们丝毫不敢耽搁。

    小袖子带着几名小太监替他把冕冠和衮服脱掉,小安子则招呼宫人们端来了饭菜。

    赵重熙心里一直惦记着婚礼的事,哪里有心思吃饭,胡乱用了几口就吩咐人把饭菜都撤了。

    一面又问:“吴公公呢?”

    小袖子忙道:“回圣上,吴公公今日要和两位迎亲使去皇后娘娘府上迎亲,方才已经出发了。”

    听他一口一个“圣上”,赵重熙多少有些别扭。

    这个称呼昨日还属于皇祖父,今后却要一直伴随他到老。

    又听小袖子提起迎亲的事,赵重熙越发心塞。

    迎娶凰儿为妻,是他盼了三年多的事情。

    尤其是去成国公府迎亲的场景,他想过无数次,梦过无数次。

    甚至连催妆诗都偷偷作了好几首。

    可真到了大婚这一日,他之前所有的盘算却成了空。

    凰儿值得世间最好的,以皇后之礼迎娶她入宫,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但这么一来,他们的婚礼便会留下很多遗憾。

    譬如说,他不能亲自去成国公府迎亲。

    皇室子弟娶妻,甚少有人会亲自去女方府上迎亲。

    但只要新郎自己愿意去,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皇帝则不同,就是说破大天磨破嘴皮子,也没有亲自去皇后娘家府邸迎亲的道理。

    赵重熙郁闷极了,满脑子想的全是凤凰儿身着大红嫁衣的模样。

    小袖子和小安子在东宫伺候了他三年多,对他的脾性和心事都非常了解。

    此时见赵重熙有些打不起精神,两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敢开口说话。

    他们两个不敢说话,其他的小内侍和宫人们也都屏气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正觉得压抑,昌隆帝搭着钟公公的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内侍和宫人们赶紧行礼:“参见太上皇。”

    昌隆帝摆摆手,内侍和宫人们都退了下去。

    身为过来人,长孙的心事他一看就知道。

    他翘了翘嘴角,故意道:“臭小子能不能有点儿出席!

    虽然你不能亲自去司徒家迎亲,但朕替你安排的正副两位迎亲使,难道还不够体面?

    反正都是你和丫头在一起过日子,婚礼是什么样子的也没什么打紧。”

    说罢重重叹了口气:“就拿朕来说吧,当年迎娶你皇祖母时,赵家只是寻常的官宦人家,左家又是商贾,但我们的婚礼却办得非常盛大。

    但最终结果如何,你心里比谁都清楚。

    反观韩氏,因为是继后,当初朕连个婚礼都没有给她。

    可最终和朕过到头的,还是韩氏。

    所以,婚礼是什么样子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夫妻今后相扶相携,好好走完一生。

    臭小子,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重熙嘴角剧烈抽搐。

    皇祖父真当他是三岁孩子呐?

    他不过就是没能实现愿望,有些意难平罢了。

    但这毕竟是老人家的一片心意,又怎好反驳。

    他沉声道:“孙儿受教了。”

    昌隆帝笑道:“今日是你的大日子,要忙的事情还多着呢,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再过几个时辰你的皇后就要入宫了。”

    ※※※※

    成国公府。

    装扮一新的凤凰儿坐在妆台前,听丫鬟们议论着今日登基大典的事情。

    其实她们只是一群婢女,哪里有资格参加登基大典。

    只是府里的国公爷、世子爷、三爷今日都去参加了登基大典,消息自是比寻常人家灵通很多。

    凤凰儿却无心去听那些。

    新帝很快就是她的丈夫,要想知道登基大典是什么样子,到时候问阿福不就得了。

    她此时的注意力全都在那顶精美华丽的凤冠上。

    不同于开国皇后的十二龙九凤,这只是一顶九龙九凤的凤冠。

    但饶是如此,也足够精美奢华。

    听负责送礼服的吴公公说,这凤冠上面有珍珠三千多颗,各色宝石几百颗,单是重量就有六七斤。

    再加上那一身绚烂华美的皇后大婚礼服以及各种首饰,差不多有二三十斤了。

    好在这一个月凤凰儿的身体调养得不错,人也略长胖了些,否则能不能坚持到最后都难说。

    赵重熙的遗憾,其实她也有。

    两世为人,这还是她第一次成婚。

    她也像寻常的女孩子一样,希望夫君骑着高头大马,热热闹闹地来家中迎娶自己。

    也希望自家兄长们尽可能地刁难他,让他知道媳妇儿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娶到的。

    更希望自己能坐着大红花轿,一路颠簸绕城一周,在鼓乐声中欢欢喜喜地下轿,得到所有人都祝福。

    这一切明明已经被自己握在手中了,却无端地又发生了改变。

    阿福的迎亲没有了,兄长们的刁难没有了,就连颠簸的花轿、略显俗气的鼓乐声,全都没有了。

    正想着,韩皇后派来的四名女官在外回话,说宫里的迎亲使已经出发,请司徒六姑娘做好准备。

    凤凰儿轻轻应了一声,却依旧是不懂声色地坐着。

    容云小声道:“春桃姐,咱们把凤冠给姑娘戴上吧。”

    春桃道:“还坐着呢!你没听那女官说,迎亲使才刚出宫么,怎么着也得半个时辰才能到咱们府里。”

第二章 成大礼(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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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容云有些羞赧:“是我太心急了。”

    春桃笑了笑,对凤凰儿道:“姑娘,您要不要再用些点心?”

    ※※※※

    方槐花自幼性格泼辣爽,又在边城生活了半辈子,行事从未有过这么不干脆的时候。

    阮棉棉眨巴着眼睛,像是没听懂她的话一般:“你就像当年教我一样教她不就得了。”

    方槐花白了她一眼:“小妞妞要像你一样皮实,我立马儿就去教她!”

    阮棉棉顿时有些心塞。

    她知道自己长得不如小凤凰那般精致秀美,气质更不像她那般斯文贵气。

    可她也不像槐花大姐形容的那样粗糙好吧?

    当年她出嫁的时候,年纪比小凤凰现在还小一岁呢!

    那时槐花大姐怎的就好意思把夫妻间的那点事情说得那般详尽?

    以至于后来她和死渣男成事那一回,明明他都喝得半醉了,他们还是非常顺利地做了夫妻。

    方槐花按了按眉心:“二妮子,小妞妞是我最喜欢也是最心疼的外甥女。

    换作其他事,哪怕再困难再危险,我方槐花也是义不容辞。

    可这件事……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怕拿捏不好那个度。”

    阮棉棉总算是明白了。

    槐花大姐担心的不是小凤凰,而是皇长孙。

    毕竟她和阿福接触的次数十分有限,根本谈不上了解。

    皇长孙,尤其是很快就要登基称帝的皇长孙,和司徒曜那样的勋贵公子是不一样的。

    做勋贵公子的妻子,在夫妻不睦时还能仗着娘家的势力压他一头。

    可做皇帝的妻子,只有顺服听话一条路。

    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皇后定然比一个什么都懂的皇后更能吸引皇帝。

    也就是说,当年她可以把死渣男给办了,小凤凰却不能也主动把阿福给那什么了。

    阮棉棉很想替自家女婿说几句好话。

    毕竟阿福对小凤凰的情意是做不了假的。

    而且小凤凰在阿福面前并不需要顺服,她是有话语权的。

    可就在开口的一瞬间,她又改了主意。

    阿福从来不是鲁莽的性子,对待小凤凰从来都是如珠似玉一般温柔小心,平日里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

    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在新婚之夜让小凤凰受苦?

    只不过这样的话在槐花大姐面前还是不要说了。

    阮棉棉把头靠在方槐花肩上:“姐,是我错了,这种事情的确是我这个做母亲的人该做的。”

    方槐花像二十年前那样抚了抚她的发顶:“二妮子,好母亲不是那么容易做的。

    就拿我来说,这些年为两个儿子简直操碎了心。

    小的时候怕他们冷了饿了,稍大一点又要担心他们的学业前程。

    再后来又要替他们操持婚事。

    管得多了,孩子们嫌烦;不管吧,又怕孩子们将来过得不好遭埋怨……”

    阮棉棉的心更塞了。

    槐花大姐一共就两个儿子,而且全都已经娶妻生子了。

    不管她算不算是一个好母亲,人家可以昂首挺胸说自己熬出头了。

    可她呢?

    大的两个还需要她各种担心,小的两个比人家槐花大姐的孙子都小。

    等她熬出头那一日,岂不是已经成了一个老太婆?

    ※※※※

    赵重熙并不知晓他的洞房花烛夜让他的岳父岳母如此担忧。

    此时他陪着昌隆帝来到了修缮一新的凤翔宫。

    大宋皇宫本是从前燕国的行宫。

    规模虽不及燕京的皇宫,却也是五脏俱全。

    作为皇后寝宫的凤翔宫,自然有其独到之处。

    昌隆帝下了龙辇后,抬眼望着这座造型若凤凰展翅的宫殿,长长叹了口气。

    花开花落,物是人非。

    二十年了,凤翔宫还是从前的模样,他却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帝王。

    而她……

    虽然没有化作白骨一堆,却再也没有机会出现在这里了。

    他搭着赵重熙那修长有力的大手,缓步走进了凤翔宫。

    “重熙,你了解凤翔宫么?”

    赵重熙道:“吴公公对孙儿说过,整座皇宫中唯有凤翔宫是燕国皇室的人没有居住过的。

    皇祖母算是这里的第一个主人。”

    昌隆帝点点头:“燕国皇室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几乎每一任皇帝迎娶的皇后都是他们的嫡亲表妹,也就是前一任皇帝嫡亲姐妹的嫡女。”

    赵重熙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心中暗暗一动。

    上一世凰儿是昭惠太子的女儿,也就是说她的母妃是端康帝嫡亲姐妹的嫡女。

    如果端康帝那昏君没有设计暗害昭惠太子,凰儿的女儿……

    不!

    赵重熙的心突然一阵刺痛,呼吸都乱了。

    上一世的凰儿那样凄惨,她怎么可能有女儿……

    昌隆帝感觉到他的异样,关切道:“怎么了?”

    赵重熙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就是突然觉得燕国那些皇帝十分可恶。

    迎娶了自己嫡亲的表妹,却没有哪一个是真心对待皇后的。

    这凤翔宫从未有人住过,也就是说,从未有哪一位燕国皇帝来行宫的时候是带着皇后一起来的。

    既然不喜欢,为何还要迎娶?

    说起来那些皇后全都是嫡出公主的女儿,个个都是燕国身份最高的贵女。

    如果不嫁给皇帝,她们的人生一定不会那般凄凉。”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当着皇祖父的面说了这么一堆没有什么用处的话。

    可他一想到凰儿上一世吃过的那些苦,就完全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昌隆帝脸上没有分毫的波动,只把赵重熙拉到一处偏殿门口。

    宫人们见状,忙把那偏殿门打开。

    昌隆帝示她们不要跟着,拉着赵重熙走了进去。

    两人走到偏殿正中住了脚。

    昌隆帝环顾了一圈,见这里虽然还是被布置成了书房,布局和摆设都和从前完全不一样。

    他先是微微一愣,很快又释然了。

    如今这里的主人不再是左楚钰,喜好自然不可能再随着她。

    就好比这一座皇宫,主人很快就不是他赵雍,有些事情也得变一变了。

    他拉着赵重熙在椅子上坐下,慈蔼地看着孙子:“登基大典后,朕也该给你腾地方了……”

第三章 人初静

    在凤凰儿满腹的疑惑中,赵重熙如同踩在云端一般,晕晕乎乎地走了进来。

    此时洞房中除了两名担任喜娘的嬷嬷和几名女官,剩下的就是时雨时晴以及凤凰儿的陪嫁丫鬟。

    嬷嬷和女官们都是第一次和新帝接触,哪里敢多言,齐齐躬身行礼。

    余下的几人中,时雨时晴在东宫做了三年侍女,春桃等人与赵重熙更是四年前便已经相识。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大宋的皇帝,她们却不像见到昌隆帝时那般紧张,行礼问安之余,甚至还敢偷偷抬眼打量了一番自家的姑爷。

    赵重熙的双眼始终都牢牢锁定着他的新娘,竟像是痴了一般。

    那两位嬷嬷在宫里伺候多年,都是人精中的人精。

    见此情形哪里还敢耽搁,忙面带笑容地走上前。

    在两人的指引下,赵重熙和凤凰儿完成了合卺礼。

    两位嬷嬷和四名女官不敢多做停留,向帝后道了喜后退了出去。

    终于只剩下自己人了!

    不等凤凰儿开口,赵重熙已经伸手托住了她的肩背,并吩咐春桃等人把那沉重的凤冠取下来。

    凤凰儿只觉头上一轻,整个人像是重新活过来一般,长出了一口气。

    赵重熙看得心疼,温声道:“凰儿累坏了,肚子饿了么?”

    对上他那双满含关切的眸子,凤凰儿只觉所有的不适都消失殆尽。

    她弯起嘴角道:“是有点儿饿了。”

    赵重熙道:“我之前就吩咐小厨房备好了吃食,这就让人去取。”

    一边说着就要站起身来。

    凤凰儿拉着他:“大婚礼服实在太过厚重,我想先换身衣裳。”

    赵重熙越发窘迫。

    准备吃食、让凰儿先沐浴更衣,这些事情全都是母妃反复交待过很多次的。

    他那时还嫌母妃有些唠叨。

    凰儿是他放在心尖儿上的人,他怎么舍得让她挨饿,怎么可能让她吃苦?

    没想到凰儿才刚嫁给他,就……

    春桃在一旁笑道:“圣上今日也乏了,加之又喝了不少酒,您也去梳洗一下吧。”

    赵重熙道:“也好,你们几个伺候凰儿去沐浴更衣,我这就去梳洗。”

    说话的语气和从前一般无二,自称的时候用的是“我”,而不是“朕”。

    春桃几个心里越发高兴。

    不管是从前的阿福,还是后来的皇长孙,亦或是今日的一国之君,圣上始终还是那个对姑娘一往情深的少年郎。

    凤凰儿很欣慰。

    世间不可能有完美的婚礼。

    一个心里眼里都只有她的夫君,足以弥补今日各种各样的不如意。

    大约两刻钟后,一身清爽的凤凰儿重新回到洞房。

    同样梳洗干净的赵重熙迎上前来,握着她的手一起走到桌旁。

    赵重熙对凤凰儿的口味以及食量都了如指掌。

    因此小厨房送来的食物数量并不算多,但每一样都是精心烹制卖相极佳,让人看了食指大动。

    赵重熙亲手替凤凰儿盛了一晚粥,然后就这么默默地看着她,眼中流淌出来的柔情像是可以装满整座凤翔宫。

    丫鬟们虽未曾婚嫁,但都是经过唐嬷嬷精心教导过的。

    凤凰儿一放下勺子,春桃几个就把满桌子的杯盘收拾好退了出去。

    洞房中终于只剩下了夫妻二人。

    秋日的夜晚已经有些寒凉,此刻的洞房中却是温暖如春。

    想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向来冷静持重的凤凰儿只觉浑身上下都热得发烫,甚至还隐隐颤抖。

    她不知道别人家的母亲在婚前都是怎么给女儿启蒙的。

    但昨日的棉棉姐让她真是……

    当然,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样的方法似乎是有些过火,但效果却是立竿见影。

    她一个两辈子都没有嫁过人,甚至从未想过那种事的姑娘家,看着眼前的阿福,脑子里竟然能出现他脱了衣裳之后的样子!

    太羞人,太可怕了!

    凤凰儿的脸立时便腾起一团红云,眼波一转,再也不敢去看身边的男子。

    赵重熙自然不知凤凰儿方才在想些什么。

    但此时她那灿若云霞的双颊和水光潋滟的眸子,已经让他彻底沦陷。

    世间怎会有如此独特的女子?!

    白日清美若仙,夜晚魅惑如妖。

    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那喷薄而出的情绪,一伸手就把凤凰儿打横抱了起来。

    凤凰儿轻呼一声:“阿福……”

    赵重熙却不答话,缓步朝龙凤喜床那边走去。

    两个向来都聪明冷静的人,此时却都有些恍惚。

    这便是大婚,便是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么?

    等再次清醒,两人已经并肩躺在了床上。

    凤凰儿对某些事情的了解,仅限于昨日阮棉棉对她的突击培训。

    她记得十分清楚。

    棉棉姐说,在这种事情上男子远比女子主动。

    像她这般美貌的姑娘,又是阿福倾心恋慕了好几年的心上人,到了这种时候要想的只是别那么快就被他吃掉。

    可阿福为什么迟迟不动作,而是老老实实地躺在自己身边呢?

    聪明绝顶的凤凰儿百思不得其解。

    她忍者羞涩,大着胆子用余光瞄了身边的男子一眼。

    却见他表情似乎有些古怪,像是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一般。

    凤凰儿的凤眸倏地睁大了。

    她轻盈地翻了个身,杵着下巴看着赵重熙:“阿福,你怎么了?”

    赵重熙艰难地转过头看着她,却没有说话。

    凤凰儿越发好奇了。

    之前的想法再次浮上心头。

    但这次她却是问了出来:“阿福,你是不是得了那个什么婚前恐惧症……”

    “婚前恐惧症?”赵重熙眉头一挑,用有些暗哑的声音道:“那是什么?”

    凤凰儿抿了抿唇:“这是千年之后的一种说法,大概就是说,一个人在大婚之前,突然对成亲这件事生出了一些……”

    赵重熙噗哧笑了出来。

    之前的痛苦似乎都减少了几分。

    他伸出长臂将身边姣若春花的姑娘整个抱进怀中。

    凤凰儿略微挣扎了一下:“你到底怎么了,别让我担心啊!”

    赵重熙闷声笑道:“你真是个傻姑娘!”

    凤凰儿不高兴了,在他腰间拧了一下:“松开手,我要睡觉了!”

第四章 婚后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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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重熙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抱得更紧了。

    ※※※※

    容云有些羞赧:“是我太心急了。”

    春桃笑了笑,对凤凰儿道:“姑娘,您要不要再用些点心?”

    因为大婚和登基大典在同一天举行,凤凰儿的时间非常充裕,她并没有像其他新嫁娘那样一早起来就开始梳妆。

    而是踏实地用了早饭后才由全福夫人替她慢慢开脸梳头。

    此时午时刚过,凤凰儿的肚子一点也没觉出饿来。

    她笑着摇摇头:“还是不吃了。”

    吃了点心难免就要喝水,万一到时候想要更衣就麻烦了。

    春桃知道她食量本就不大,平日里也不是个嘴馋的,只得作罢。

    不一会儿,屋外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只听方才那名女官又道:“司徒六姑娘,您该上妆了。”

    因为大家都到了婚嫁的年纪,这几年凤凰儿身边的人成婚的着实不少。

    盛迎岚、左未,还有成国公府的几位堂姐,她们的新娘妆容凤凰儿看得清楚,记得更清楚。

    明明是一群容貌各有特色的漂亮姑娘,经过全福夫人的“巧手装扮”后,全都成了一个模样。

    像是在面粉中打过滚的脸,比猴子屁股还红的脸蛋,两条粗黑的眉毛,一张红艳艳的“血盆大口”。

    说句不好听的话,真是比鬼也强不了多少。

    凤凰儿每次想起来都觉得毛骨悚然。

    画在姐妹们脸上,她无法劝阻。

    可谁要是也想把她弄成那个样子,她绝对不答应。

    她拔高声音道:“请全福夫人去厢房喝茶用点心。”

    喝茶?用点心?

    全福夫人下巴都快掉了。

    她今日的任务是给司徒六姑娘开脸梳妆,事情才做了一半就算完儿了?

    可她那里敢反对。

    能被选中在皇后娘娘出嫁时做全福夫人,她可不光是儿女双全长辈俱在,身份自然也是不低的。

    做了几十年的贵夫人,又在自家府里主持中馈,她向来都是说一不二。

    京中哪家姑娘出嫁想要请她做全福夫人,她还得掂量一下对方的家世够不够格。

    可今日,明明对方只是个刚满十六岁的姑娘,她却连不同的意见都不敢提。

    那清越甜美的女声把话说完后,全福夫人忙笑着道了谢,随着一名丫鬟去了厢房。

    凤凰儿这才对容云道:“你来给我上妆,淡淡描画一下即可。”

    她不过十六岁,容貌又不是阮棉棉那种艳丽型的,根本不适合太过浓艳的妆容。

    只需稍加描画,让五官略突出一点即可。

    容云平日里本就是伺候凤凰儿梳妆的,对自家姑娘的喜好非常了解。

    她笑眯眯地应了一声是,伸手打开了妆台上装脂粉的小匣子。

    一刻钟后,经过容云巧手装扮后,凤凰儿那张秀美绝伦的脸上平添了几分艳色,显得愈发动人。

    这张脸丫鬟们天天都见,依旧觉得无法移开眼。

    尤其是最爱美的红翡,一双圆眼睛不带眨地看着凤凰儿的脸。

    自家姑娘不装扮的时候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女;稍加装扮就成了绝世大美人!

    凤凰儿早已经习惯了这小丫头花痴的模样,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她很满意自己今日的妆容,但心中却又生出了另一个遗憾。

    她的婚礼除了没有之前想的那些,还没有送嫁的闺中密友。

    大喜的日子,竟没有小姐妹们同她一起分享这份喜悦。

    凤凰儿暗暗叹了口气。

    果然是高处不胜寒么?

    人所处的位置越高,能与自己比肩而立的人就越少。

    上一世她没有姐妹没有朋友,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都只能向翠羽倾诉。

    但翠羽那丫头太老实太懂规矩,从来不敢用平等的态度与她说话,更不敢指责她的错处。

    今生她明明拥有了好几位可以交心的朋友,到了人生最重要的时刻,她们却不能陪在自己身边。

    她不免又想起了赵重熙。

    这个时辰,登基大典已经完成了。

    现在的阿福已经是大宋的皇帝。

    大宋的年号虽然还是昌隆,但新年后便会以新的年号纪元。

    乾宁,凤凰儿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她的阿福,如今已经是乾宁帝了呢。

    他们拥有相似的命运,对彼此的苦楚很容易就能够做到理解、包容。

    今日之后,他们的关系会进入一个全新的阶段。

    相信这份理解和包容,会让他们挨得更近,走得更远。

    ※※※※

    新帝登基之日迎娶皇后,大宋京城的热闹绝对是空前的。

    由当朝首相韩禹和礼部尚书程旭年担任迎亲正副使的迎亲队伍,连同皇后仪仗抵达成国公府时,这份热闹更是达到了顶点。

    成国公府中门大开。

    以司徒恽为首的成国公府男丁,有官职的俱身着朝服,无有官职的身着华服在门外跪迎。

    以国公夫人卢氏为首的成国公府女眷,有诰命的身着诰命服饰,其余也都打扮的雍容华贵,俱在中庭处跪迎。

    装扮整齐的凤凰儿顶着六七斤重的凤冠,穿着十几斤重的大婚礼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缓步来到了中庭。

    待她稳稳跪下后,御前大总管吴公公高声宣读了册封皇后的圣旨。

    四名宫中女官携所有前来成国公府迎亲的人员跪请凤凰儿登凤辇。

    鼓乐声起,仪仗在前引路,凤辇启程入宫。

    在安泰殿行过礼后,凤凰儿被送入了凤翔宫。

    而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了。

    赵重熙回到安泰殿,与太上皇一起赐予成国公府男丁宴饮,王公百官作陪。

    皇太后韩氏则在风华殿中,赐予成国公府女眷宴饮,由王妃、公主和命妇作陪。

    赵重熙回到凤翔宫时,凤凰儿觉得自己的脖子都快要没有知觉了。

    听着门外女官和丫鬟们向赵重熙行礼问安的声音,凤凰儿精神为之一振,顿觉头上的凤冠更重了。

    赵重熙在安泰殿喝了不少酒,倒也没有喝醉,却是恰到好处的微醺。

    此时他站在门口,远远望着自己喜欢了好几年的姑娘,只觉心尖软得都要滴出水来。

    他的凰儿,终于成为了他的妻子,成为了翱翔九天的凤凰。

    迟迟不见对方来解救自己,凤凰儿都想骂人了。

    阿福究竟怎么回事儿,莫非是像棉棉姐说的那样,得了婚前恐惧症?

第五章 云破月

    正如赵重熙所言,婚后礼丝毫不比大婚当日轻松。

    庙见、朝见、庆贺、颁诏,确定皇帝大婚礼成,以使天下皆知。

    新皇登基,大赦天下。

    册封皇后,开设恩科。

    整个大宋因为战争带来的紧张气氛,因为这两个好消息一扫而空。

    而这场婚礼的主角,赵重熙和凤凰儿又换了一身相对简单一些的礼服,出席了为他们大婚而举行的盛大筵宴。

    筵宴结束,按律已经被封为承恩侯的司徒曜率其族属一跪三叩谢恩,礼部尚书程旭年向太上皇和皇帝奏告筵宴礼成。

    鸣鞭三响,皇帝皇后起驾回内廷,盛大而繁琐的大婚典礼终于落下了帷幕。

    凤凰儿活了两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累过。

    回到寝殿后,她连礼服都顾不上脱,钗环也没有卸,直接扑倒在宽大松软的床上。

    她只觉得自己连脚趾头都动不了了。

    赵重熙看得既心疼又好笑。

    凰儿是岳父岳母最疼爱的孩子,这几年在成国公府过的也是养尊处优的生活。

    除非遇到特殊情况,她的作息一直都极有规律。

    加之她又是个喜静不喜动的人,除了那年在汾州学骑马,她很少主动去找苦头吃。

    当然,娇养不代表她的身子就真的娇弱。

    几次离京远行,他就没有从她嘴里说出过半个“苦”字,在外人面前从来都是身姿优雅、仪态端方。

    此时她如此不顾形象地趴在床上,显然是真的累坏了。

    赵重熙在她身侧坐下,怎么看都觉得他的皇后招人喜欢。

    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凤凰儿的鼻子:“凰儿,起来把衣裳换了,好好洗个热水澡再睡。”

    凤凰儿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看向立在一旁的春桃。

    春桃心领神会,带着容云思晗一起上前伺候。

    不到一刻钟,凤凰儿已经置身于硕大的浴桶中。

    把其他人都打发出去后,春桃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姑娘,您和圣上昨晚有没有……”

    昨晚圣上不让人在外值夜,所以她们什么都没有听见。

    今日一早去伺候主子们起床,那龙凤喜床虽然十分凌乱,却和唐嬷嬷形容的情形有些不一样。

    而且瞧姑娘的模样虽带了几分娇羞,看起来和往日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春桃虽然已经二十岁,却还是个未曾婚配的姑娘家,有些话真是难以启齿。

    凤凰儿慵懒地靠在桶壁上:“圣上担心我今日坚持不下来,所以我们昨晚什么都没做。”

    春桃轻叹道:“圣上对您真好。”

    凤凰儿笑道:“明日永安宫那边还有家宴,你待会儿替我把衣物打点妥当。”

    春桃应是,心里却忍不住又同情了赵重熙一回。

    照这么下去,圣上什么时候才能……

    重新躺回床上,凤凰儿却彻底没有了睡意。

    赵重熙见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好笑道:“你方才不是趴在床上都快睡着了么,怎的现在又翻来覆去的?”

    凤凰儿道:“大概是方才洗澡把瞌睡虫给洗没了。”

    赵重熙把她揽进怀里,哑着嗓子道:“要不咱们活动活动?”

    凤凰儿耳根子都红了:“是你自己说让我再好好休息的!”

    “我后悔了。”

    “金口玉言,岂能反悔?”

    赵重熙把脸埋在凤凰儿身上,大笑不止。

    凤凰儿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腰侧:“阿福,咱们说会儿话吧。”

    赵重熙止住笑声,抬起脸道:“娘子想说什么,为夫一定奉陪到底。”

    凤凰儿被他一口一个“娘子”“为夫”弄的面红耳赤。

    赵重熙还想打趣她几句,屋里却突然之间亮了起来。

    他偏过头看向窗子那边,凤凰儿却笑道:“今日是九月十三,再过两日就是十五,难怪会这么亮。”

    赵重熙也笑道:“方才咱们回来的时候天上还有好些云,此时想来是云散了,所以露出了月亮。

    反正你也睡不着,要不……咱们俩去窗边赏赏月?”

    “好呀。”凤凰儿显得很有兴趣。

    赵重熙松开手坐了起来,下了床后直接抱着凤凰儿走到了窗边。

    把她放下后,赵重熙又问:“凰儿冷不冷?”

    凤凰儿身上穿着厚厚的寝衣,方才又刚泡过热水,身上暖和得很。

    她忙摇了摇头。

    赵重熙却依旧把她整个揽进怀里,这才伸手推开了窗子。

    虽然已是九月中旬,大宋京城的天气却只是比上月稍微凉了一些,恰是最宜人的温度。

    推开窗子,一阵清凉的微风拂面,着实舒服得很。

    两人一起仰头望去。

    只见那虽然算不上很圆,却十分明亮的月儿,高高悬于深蓝的天幕之上。

    四周还有不少或厚或薄的云彩,把月亮衬得如同一个娇羞的少女,若隐若现。

    赵重熙轻笑道:“凰儿,你看那月亮像不像你?”

    凤凰儿的小脸又热了。

    不由得又想起今日一大早被阿福看光了的事。

    她用手肘轻轻拐了他一下:“瞎比喻什么!”

    赵重熙假意呼痛,趁机在她白嫩嫩的脖子上轻咬了一口。

    不等凤凰儿发作,他在她耳畔轻声道:“凰儿,委屈你了。”

    凤凰儿偏过头看着他:“你如此待我,我还有什么好委屈的?”

    赵重熙道:“昨日的大婚典礼虽然足够隆重,却和你我从前设想的婚礼大相径庭。

    这也就罢了,反正婚礼都是一个累字,咱们累了一遭,总算是一切顺利。

    可按照俗礼,明日便是三朝回门。

    你却不能和娘家人团聚,只能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在这深宫里适应新的角色。

    一想到这样寂寞的日子会是你今后生活的常态,我心里就特别不舒服。”

    凤凰儿心下感动,却还是笑道:“又说傻话了。深宫中的女子之所以会寂寞,原因是皇帝太过滥情。

    她们中的有些人,终此一生连皇帝是什么模样都不知晓。

    你一心一意待我,咱们俩每日都能见面,我又怎么会寂寞呢?”

    赵重熙又把她往怀里拢了拢。

    凰儿上一世在深宫中寂寞了十五年,这一世从十六岁起又回到了皇宫。

    这果然是冥冥之中必有天意么?

    历经一甲子,凰儿绕了一圈之后,又回到了她最熟悉的深宫。

    只不过这一次主宰命运的是他们夫妻,再也不会任由别人操纵。

第六章 赴家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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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恩侯司徒三爷无疑是今晚宫廷筵宴上最出风头的人,没有之一。

    身为成国公司徒恽的嫡次子,他从来没有肖想过继承爵位这种事。

    ※※※※

    赵重熙手上又加了几分力,把怀里的姑娘抱得更紧了:“从今往后咱们就得一起睡了。”

    凤凰儿的声音有些发颤:“阿福,我快喘不过气了!”

    什么叫做一起睡?

    她才不要一起睡!

    感觉到怀中的娇躯突然有些僵硬,赵重熙只好略松了松手。

    凤凰儿趁机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伸手扯过一旁的被子往身上盖。

    赵重熙却伸手扯过另一个被角,顺势把两人都裹进了被子里。

    凤凰儿意识到自己上当,却已经来不及了。

    想要再说什么,所有的话语都被一双温软的薄唇堵了回去。

    赵重熙又一次沦陷了。

    这不是他们之间的第一次亲吻,却是最为投入最为热情的一次。

    他只觉自己之前做的种种努力全都白费了。

    欲望如同一头凶兽从牢笼中挣脱出来一般,完全无法控制。

    凤凰儿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这是她喜欢的男子,是她心甘情愿交付一辈子的夫君。

    今晚不管他对自己做什么,她都会欣然接受。

    可她的身心显然不在同一个节奏上。

    心里一点也不反感阿福的亲近,身体却一直控制不住地在发抖,而且越抖越厉害。

    “凰儿……”赵重熙喘着粗气唤了一声。

    “我……我我……”凤凰儿的牙齿在打架。

    赵重熙突然停下所有的动作,整个人都压在了凤凰儿身上。

    凤凰儿这才意识到,两人身上的衣裳早已经不翼而飞。

    她努力回忆着昨日棉棉姐教她的那些东西。

    可她很快就发现自己的脑子像是一团糨糊,居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凤凰儿心一横。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反正主动权也轮不到她,爱怎么就怎么吧!

    “噗哧”赵重熙突然发出了一声笑。

    凤凰儿羞愤极了:“你笑什么!”

    赵重熙低喃:“凰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想把我拆吃入腹么?”

    凤凰儿气急:“谁想吃你了,分明是你……”

    赵重熙翻了个身,再次扯过锦被将两人严严实实裹了起来。

    凤凰儿彻底闹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了。

    不等她再次开口,赵重熙又把她揽进怀中。

    这次他却是非常规矩,只用大手轻轻拍了拍她光洁如玉的背:“累了一整日,早些睡吧。”

    凤凰儿彻底懵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洞房花烛夜?

    他们好像什么都没有做……不,做还是做了,只不过是做了一半……

    阿福这是对自己不满意?

    还是说他……

    碍于男女有别,有些事情爹爹不方便对她说。

    但从棉棉姐的话中不难听出他对阿福的担心。

    阿福虽然已经十九岁,却不一定懂那种事。

    可……

    凤凰儿暗暗摇了摇头。

    如果阿福真的是什么都不懂,方才他又怎会对自己做那些事?

    借着龙凤花烛发出的亮光,赵重熙认真打量着怀中的女子。

    他轻笑道:“睡不着?”

    凤凰儿想了又想,声如蚊讷道:“阿福,今晚咱们不洞房了么?”

    赵重熙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向着某处涌去。

    凰儿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他用尽全力再次把欲望压下,好一阵后才哑着嗓子道:“咱们的婚礼不同于其他人,今日只是其中的一部分。

    明日咱们还有一系列的婚后礼,庙见、朝见、庆贺、颁召、筵宴,一样都不能少。

    届时你需要身着皇后大礼服,比今日的大婚礼服还要重几分。

    我好心让你养足精神,你却还敢来主动邀请?”

    说到主动邀请四个字时,他的声音几乎都变调了。

    凤凰儿用锦被把整张脸都捂住了。

    实在是太丢人了!

    平日里总说自己对大燕的律法和各种规矩了如指掌。

    可真到用的时候,记性却全都被狗吃了!

    大燕历代的皇后,虽然没有一个如自己这般大婚和封后同时进行的。

    可帝后大婚的婚后礼,规矩却是谁都无法改变的。

    这可不同于普通勋贵之家娶媳妇,第二日一早夫妻俩认个亲,顶多再去一趟祠堂记名就完事。

    如今的大宋早已不是从前那个不讲规矩的草莽之国。

    阿福和她既然已经成为了帝后,就必须严格按照规矩来。

    换句话说,没有通过明日那繁复的婚后礼,她这个皇后的位置还不算真正坐稳。

    赵重熙伸手把她的小脑袋拯救出来:“再捂下去该喘不过气了。”

    大约是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凤凰儿竟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大哭一场的冲动。

    她一直都知道阿福很好,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他究竟有多好。

    凤凰儿把小脸埋在赵重熙的胸口:“阿福,你一定要永远都对我这么好……”

    千万不要半途而废,否则她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承受的勇气。

    赵重熙被她这么一弄,险些再次破功。

    好半天后他才算是恢复正常。

    见凤凰儿情绪还是有些不稳,他忍不住打趣道:“好不容易把媳妇儿娶回家,却连个洞房都没混上,我敢不对你好么?”

    凤凰儿气鼓鼓地在他胸口咬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洞房之后你就再不会好好对我了?”

    她这一下咬得虽然不重,却也让赵重熙感觉到了一丝刺痛。

    他吸了一口气道:“凰儿,你这一招是和谁学的?”

    他的凰儿明明是个最娇美最温柔最讲理的姑娘,什么时候居然学会了咬人!

    凤凰儿却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她重新调整了一个姿势,合上眼睛道:“快睡吧,明日还忙着呢!”

    她才不会老老实实交待呢!

    棉棉姐昨日对她说,女孩子也不能太过矜持了。

    有的时候弄一些无伤大雅的小动作,他们反倒是稀罕得很。

    ※※※※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凤凰儿就醒了。

    为了不让丫鬟们见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模样,她赶紧从床尾处寻来两人昨晚胡乱脱下的衣物随便整理了一下就迅速套在身上。

    拢了拢衣襟,她打算去唤赵重熙起床。

    孰料才刚一回头,就见赵重熙歪在床头,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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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14/ 第一时间欣赏引凰为后最新章节! 作者:云月颜所写的《引凰为后》为转载作品,引凰为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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