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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罗弘笙     凰君txt下载     凰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十七章 诱饵

    君悦几人草草的吃过饭,就回房各自休息。

    他们把整个三楼都包了下来,君悦和桂花住中间,付招等五人住两边和对门。

    天色刚转黑,屋里便掌了灯,灼灼灯影映照在黄白色的墙壁上,投下规则不一的黑块,随着烛火的摇曳而晃动。

    君悦打开窗棂,将黑夜中的清风放了进来,令疲惫的眼睛瞬间清醒了过来。

    已经进入姜离境内了,可她还是没有回家的感觉。

    大概在这个陌生的朝代,她始终还是孤身一人。所以无论到哪里,总是觉得自己如浮萍,漂泊无依吧!

    “呼噜……”

    君悦回头,看着这个已经在地上打鼾了的太监,不由得一笑。

    还好,无论是到哪里,至少还有个如父如兄的人相随。

    房间的东面墙上,挂着梅兰竹菊四幅画。灯火映照的画上,梅花画框此刻轻轻晃动了一下。君悦敏锐察觉,身子一转,眨眼之间已来到了桌边,寒光剑出鞘,对准那梅花画框。

    “咔”一声,画框移动了。

    最先出现的是一个灰衣男人的下个半身子,紧接着,上半身也露了出来。

    房氐将门一开,就看到有把剑指着自己,寒气逼人。立即条件反应的伸手掏向腰间的匕首,进入作战状态。却在看清是主子之后,才放松了下来。

    “少主,是我。”

    君悦放下剑,不解道:“你怎么来了?”

    房氐不经意出现,一出现定是有事。

    “我来,是有重要事情要与少主说。”他手拿一个长盒走了进来。

    君悦耷拉了眼皮,果然。指了指一旁的座位,示意他坐下。“你拿的是什么?”

    房氐将盒子打开,君悦看去,是一支长箭。箭长大约三十厘米,拇指粗,银色尖头,赤色箭羽。箭头上一寸的地方,有一个红色的圆圈,圆圈内是个五角星。

    “这是…俞安城客栈内刺客用的箭?”君悦不确定,她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房氐却是点头,“正是。”

    君悦不解,不就一支箭吗?也值得他带来给她收藏。“有什么不妥吗?”

    房氐肃声道:“俞安客栈的刺客,与其他的刺客应该不同。他们用的这种箭,这箭上的图案,我们从未见过。”

    君悦端详着箭上红色的图案,图案一般是某种标志。比如某个部落的图腾,某个公司的图标,某个家族的族徽等等,代表着某种意义。

    既然不是同一批刺客,那他们都是哪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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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tch(ex){}

    哎,不管了,猜也猜不出来。

    君悦将箭放回盒中,“这事先放一边吧!你来,可是恒阳有了消息?”

    “正是。”房氐恭敬道,“恒阳传来消息,说是齐帝不想让少主回到赋城,这一路安排了杀手。一直到赋城,每一处都安排了人。属下猜,栗水河和竹林里的刺客,应该就是齐帝的人。”

    “皇上?”

    君悦吃惊不小。“怎么会是他?他不是已经允许放人了吗?”

    她想过是皇后,想过是权懿,想过是啟麟。更甚者想过南楚,想过姜离的世族。却唯独没有想过是齐帝。

    “为什么?”

    既然不想她活,为何还要放她回去?

    房氐道:“属下猜,应该是跟收回姜离大权有关。”

    她此一回去,世子之位必是她无疑。若是她继承了姜离王位,那么齐帝收回姜离大权的野心只怕又要落空。

    而如果杀了她,姜离就是后继无人,等姜离王两脚一蹬,齐帝自然可以轻而易举的收回大权。

    房氐又说:“齐帝不知道从哪听来的消息,怀疑姜离勾结敌国,意图再次谋反。”

    “鬼扯。”君悦凉凉道,“他也不想想,我要是想勾结,何苦在他那皇宫坐了三年牢。”

    对于齐帝的行为,房氐用四个字总结。“帝王多疑。”

    人在你眼皮底下的时候,你觉得你可以控制他。人不在眼皮底下了,就要将其毁去。若按他这样的逻辑,那派遣边疆的驻守将领,岂不是也怀疑在心。

    可是,皇帝杀人这种隐匿之事,蜂巢是怎么查到的?

    “消息哪来的?”

    “是在金玉满堂,连城亲口说的。”

    君悦听罢,手掌猛拍了一下桌子,斥声怒道:“愚蠢。”

    房氐脸色一怔,不明白主子怎么一听到消息来源的时候,就怒道骂了一句愚蠢。

    在他的印象中,就算像上次那样连城查到秦风时的危急关头,主子也没有如此生气。

    桂花惊得一咕噜坐了起来,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扫视了屋内一圈。愣是没有看到房氐这个大活人,然后背脊一斜,又躺了下去。呼噜声竟比君悦的怒气更响亮。

    “少主,这消息怎么了?难道是假的?”

    君悦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口气后又睁开,极力的压下胸口的怒火。“真假且不论,但连城绝对是故意将这消息放出。”

    房氐一脸黑青,他到现在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差错。看主子胸口起伏的幅度不小,他在犹豫着要不要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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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悦知他所想,自动解释道:“连城是什么人,他会轻易的将这么重要的事情拿到一个酒楼去说吗?”

    房氐顿时恍然大悟,惊色晃过。

    没错,皇帝要秘密杀人这是极其隐匿之事,连城如果在他的府邸说那还有可信度,断然不会拿到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去嚷嚷。

    这是一个饵,一个专门为少主准备的饵。

    连城早就怀疑少主了。

    房氐一惊,“那恒阳的情报网岂不是……”

    君悦沉声下令:“马上飞鸽传信,恒阳暂停一切行动,所有人待命。所有人和地点,都全部重新洗牌。”

    妈的,前段时间刚换了一组新的成员,没想到还不到一个月,又被连城放出的一个饵料端了全锅。

    尼玛她经营了两年啊!两年才经营到这个地步,结果得从头再来,她怎能不气!

    气炸她也!

    连城,果然是一个很好的钓鱼者。

    “上次我们把回味茶楼的最终目的地引向了勤政殿,看来他是不相信的。他如今放出这样一条消息,就是看我的反应。

    前面有杀手在等我,我若继续前行,必死无疑;我若改道,那必定是提前得了消息,而消息的来源就是恒阳的金玉满堂。正好印证了他的猜测,他发现的情报网除了是我的还能是谁的。”

    这是一个死局。

    如果杀她的人真的是齐帝,那她按原路线回去,必定被齐帝安排的杀手追杀。

    而且,除了齐帝,还有一路不明身份的杀手。

    而如果她改道,连城就会确定,她这三年一直在秘密的建立情报网。

    君悦绝望的闭上眼睛,眼前是与连城相处过的一幕幕,一滴滴,一言一语,他明媚的笑容,他悲伤的神情,他看她时的深情款款,她拒绝他东西时的落寞。

    连城,你对我的情谊,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为何还要查我至此?

    若是假,你在我身上到底要打什么主意?

十八章 改道

    君悦闭着眼睛,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这是她思考的时候的一个习惯。

    齐帝急于收回姜离大权,派人杀了她是最省事的办法。

    这种办法,两年前他就使过一次,可惜没成功。现在,他没时间跟姜离王耗着了,直接杀了继承人了事。

    连城把这个消息送给她,到底是要试探她,还是想帮她?

    城门前一别,他眼中的不舍和深情,她看得清楚,不似作假。还有,他竟派了自己的死士来保护她。难道,他传出这个消息真的只是想告诉她,前路危险?

    既然他知道前路危险,为何当日告别他又不说?

    算了,现在猜想也得不到答案。还是先想想眼下吧!

    恒阳的情报网一旦重新洗牌,连城就会肯定回味茶楼--秦风这一条情报网是她的。以他的脑洞,很有可能都会猜测蜂巢也是她的。

    人一但有了猜测,就会想尽办法去证实这个猜测。也就是寻找论据去证明论点。

    可是如果她按兵不动,恒阳的情报网就等同大白于天,再没有任何秘密,非但传递不了情报,反而导致未暴露的人也跟着暴露。

    这太危险。

    且,连城知道她在恒阳有这么一股势力后,会怎么做?

    答案只有两种:一是禀报齐帝。二是隐瞒不报。

    如果是前者,那么她死罪难逃。如果是后者,那只会更可怕。连城会利用这个把柄,进行要挟。

    此事,暂且静观其变。

    “父王派来接应我的人还没到吗?”君悦睁开眼睛,问道。

    房氐回:“本来昨天就应该到了,可是至今都没有看见人影。”

    “只怕是来不了了。”齐帝早安排了人在路上埋伏,来得了才怪。“去把笔墨拿来。”

    房氐起身,走到兰花画框前,轻敲了两下。不一会,梅花画框重新移动,一道暗门自里往外打开。房氐走了出去,门又关上了。没过半盏茶的时间,门又打开,房氐走了进来。

    这暗道,只能从那头打开,从这头是无法打开的。所以即便客人知道有异,也找不到机关。

    君悦提笔湛墨,在白纸上画出一条条纵横交错的路图来。

    房氐很是吃惊,“没想到,少主对于这些地图,了然于胸。”

    君悦头也不抬,“你以为,我这三年就只是吃喝睡啊!”

    这三年来,该了解的,该看的,该背的,一样都没落下。简直是比当年高三时还用功呢!

    没办法啊!在这个连互联网手机都没有的年代,又不能出门,看书写字背地图背论语反倒成了唯一的解闷方式。这不算用功,这算是无心插柳吧!

    画完,君悦搁下笔,看了看纵横交错的地图。

    往南直行的这条最快的路径已经不能行,就不用考虑了。剩下的就是往东,或者往西绕行。

    房氐说:“看来少主只能往西这条路了。临西蜀边界,经定州,崇佐,乌云县,再经阳城,就可抵达赋城了。”

    君悦摇摇头,很是为难。“绕过边境,太冒险了。那里临近西蜀,地势复杂。你看定州到崇佐,中间要穿过一条辟谷道,此道弯曲迂回,四通八达,如果没有向导,我们很容易迷失。

    再就是崇佐到乌云,中间有一段沼泽地。如果西蜀兵追至,我们很有可能被他们逼进西蜀境内,情况只怕会更遭。”

    “那少主是想按原路回?”

    君悦不言,目光落在往东的方向上,犹豫沉思。

    房氐看出了她的意图,惊道:“少主,不可。往东要经过缥缈林,那片林子十分广大,凡是进去的人,从来就没出来过。”

    虽然往东,过忻城,番禹,穿过缥缈林,再过两座城,依然可以达赋城。但是缥缈林,却是比辟谷道和沼泽更加可怕的迷宫。

    当年西蜀的那位虎啸将军带着二十万军马进入,就再也没出来。二十万都没有办法出来,何况是他们几个人。

    君悦问:“你对缥缈林了解多少?”

    “所知的也不多。只知道它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林子,没见有猛兽,也没见有云雾。附近荒无人烟,只有少数人会偶尔去附近砍柴。听说那林子有点邪门,消失了的树或石头,又重新出现。”

    古代人对于解释不了的东西,都称之为邪门。

    这邪门,有的是自然的不寻常规律,如月食日食。有的是鬼神,这个不用解释。有的是人为,如阵法。

    却不知这缥缈林,到底属于哪一种?

    自它出现,就没有人解开过它的秘密,的确令人敬而远之。

    君悦道:“带上流星和流光,我们往东走,过忻城,番禹,然后绕开缥缈林,往西迂转嘉兰镇,再往东行回到赋城。”

    如此路线就成了一个m型,虽然有点麻烦,但是这样保险一点。

    相比往西未知的危险和往南直行的必死无疑,这已经是最好的选择。

    “眼下也只能如此了,那属下明天就去安排。”

    “不。”君悦沉声道,“你现在就去,按我的意思部署。三路人马,最好都是武功高强。一路往西,一路继续往南,一路往东。明早天一亮就出发,按照我们刚才说的路线走,尽量迷惑他们的视线,拖延时间。”

    房氐起身,应道:“属下这就去办。那少主好好休息,属下……”

    “不休息了。”君悦将桌上的地图置于火苗之上,火苗吞噬了白纸,顷刻间灰飞烟灭。

    她重新提笔落字,吩咐道,“你安排好一切之后,找辆马车来,趁着城门还未关,我们即刻就走。”

    “现在就走?”房氐很是惊讶。“可是少主刚才说安排的人明天才走的。”

    “我没有说过让他们跟着我们走,他们都是我放的烟雾弹。”

    “可是如此一来,保护少主的人太少,属下怕万一他们追上来,我们不敌啊!”

    君悦又何尝不知,可如果只派了人往西面和南面,对方一猜就知道她往东面走了。如今在栗水城的人手实在太少,如果还要另摘出一部分人来保护她,那那些恍虚招的人就多了一份危险。

    “如今,也只能这样子了。你快去办吧!对了,吩咐人,将那五个人留在这里,让他们睡到明天中午即可。”

    “是。”房氐知道拗不过自家主子,也只好按她的吩咐安排去了。

    君悦低头,凝视着白纸上寥寥数语,内心复杂。

    连城,我如愿走近了你的局中,你如愿知道了我是谁。可我也要以此试探你,试探你每每对我流露出的款款情意是否是真的,你是否会禀报你的父皇?

    虽然我心中之人非你,但我也不希望你对我的感情是假的。

    人就是这样,不愿意付出,却想要拥有。

    我是个女人,我也虚荣。我不爱你,却希望你是真的爱我。

    至少到现在为止,你清冷的落寞和明媚的笑容,我还认为那是真的。

十九章 想要的生活

    清晨,薄薄的晨雾聚拢山间,像一层半透明的月影纱。

    有鸟叫声从纱中传出,欢快的觅食;有蜜蜂成群结队,在勤劳的采蜜;天边的云彩越来越透亮,越来越清晰。

    大自然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人们: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月影纱中的官道上,一辆普通的青色马车正在匀速的行驶。车轮碾过上天创造的晶莹露珠,碎了一地的粉瀣,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桂花挪动了一下酸疼不已的身体,揉了揉发酸的脖子,脑袋从混沌中渐渐的苏醒了过来。

    “轱辘辘……”

    这什么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啊!

    他睁开迷迷糊糊的眼睛,视线中的黑色渐渐变得朦胧。而后过了一会,这朦胧的感觉才渐渐变得清晰。入目所及的,便是房顶。

    咦!这房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矮了?而且怎么还在移动啊!

    “轱辘辘……”

    传进耳朵的声音更加熟悉了,这不是车轮转动的声音吗?

    桂花身中惊雷般,一咕噜坐了起来。环顾四周,竟发现自己是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准确的说是在马车里,而且马车还在移动。

    他昨晚不是睡在床上的吗?啊,不是,是睡在地上的吗?

    怎么会在马车里啊!难道被绑架了?

    这马车里只有他一个人,公子呢?

    怎么办怎么办?绑匪抓了他,一定是要他胁迫公子的,自己一没武功二没钱三没色的,要怎么脱身啊!

    对,公子说过,绝境中也不能慌,要冷静,才能想出克敌制胜的办法。

    桂花环顾了马车一圈,发现自己的包袱竟然在。他赶紧打开,拿出里面的匕首。

    这匕首,还是在竹林时,公子送给他的呢!主子真有先见之明,这匕首当时没用上,现在可派上用场了。

    打开车门,桂花哆哆嗦嗦着手将匕首架在赶马车人的身上。

    “大大大大胆,你们是是谁,竟然敢敢敢绑架我。我告诉你,识相的话赶紧把把把我放了,不然我杀杀了你。”

    赶车人身体一僵,似乎没想到里面的人会有此一举。

    没得到回答,桂花胆子更壮了。

    哼,定是怕了。“怎么样,怕了我吧!赶紧把我放了,我饶你不死。”

    “吁……”赶车的人勒住了缰绳,马车停了下来。而后转过头来,一脸阴沉说道,“你要杀谁啊?”

    “吓!”桂花吓得拖了个长音,手中的匕首“咚”的一声落在木板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人。“公子,怎么是你啊?”

    君悦没好气说:“不是我,难道是鬼啊!”

    “不不,你你,我我,”桂花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主子,语无伦次的比划了半天,脑子才转为清明。“奴才的意思是说,我们怎么会在这里啊?”

    这什么地方啊?

    不是应该在客栈里睡得好好的吗?

    “桂公公,我一个大活人在这里这么久,你怎么没看到我啊!”

    声音自一旁传来。桂花又吓了一跳,转头看去,不是房氐还有谁。

    房氐不是在恒阳吗?什么时候跑到这来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好大的胆子,竟然让公子做车夫,你在这里睡大觉。”

    房氐翻了个大白眼,“桂公公,我只是眯了一会眼睛而已,你可是在里面舒舒服服睡了一晚上了。”

    “啊!”桂花张了个嘴巴,十分的尴尬。

    他昨晚睡得那么死吗?

    他聪明的岔开话题去,“哎,公子,咱不是在客栈里吗?怎么会在这呢!这是要去哪?”

    君悦没有回答,跳下马车,很不雅的伸展着四肢。吩咐房氐:“赶了一晚上的路,让兄弟们原地休息一下,吃点东西吧!”

    房氐应声,跳下了马车,回头吩咐后面的人去了。

    众人原地搭架,生火烧水。

    桂花跳下马车来,还是坚持不懈问:“公子,你还没告诉奴才,我们怎么在这呢?”

    君悦给了他脑门一个爆粒,“你还说呢!睡得跟死猪似的,叫都叫不醒,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要不是房氐把你背下来,我直接就把你扔在客栈里了。”

    “嘻嘻,”桂花哈巴的主动过去给主子揉捏肩膀,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公子是刀子嘴豆腐心,你才不会丢下奴才不管呢!有奴才一路的照顾,你才不至于寂寞呀!”

    君悦斜了他一眼,冷哼道:“你照顾我?那要不然一会我坐马车里,你来当车夫如何?”

    “嗯,这个嘛!也不是不可以。”桂花拍了拍胸脯,下定决心,坚定道,“公子你敢坐,奴才就敢给你当车夫。”

    “得了吧你!”

    君悦往众人聚集的地方走去,还不忘丢下一句“我还想多活几年,结婚生子呢!”

    桂花吸了吸鼻子,不情不愿的也跟了过去。

    这又不是他的错,他本来就不会驾马车嘛!

    昨夜出行的加上君悦和桂花主仆在内,也不过五个人而已。五个人里,有战斗力的也只有四人,桂花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遇上追杀,他们绝不是对手。

    但从昨夜能平静度过来看,她的计策还是奏效的,至少没有人怀疑她昨夜根本就不在栗水城留宿,而是连夜赶路。

    今天早上,又有三队人马相继离开,往三个不同的方向。

    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出发了吧!

    但愿,这招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能拖住对方,拖延时间。

    君悦坐在一根原木上,看着铁炉里渐渐沸腾的水。白色的烟雾不断上升,散发在空气中,与还没来得及消散的晨雾融为一体。不知怎么的,心中竟生出了一股空落之感。

    “少主在想什么?”房氐坐下来,递给她一碗热水。

    “多谢。”君悦接过,低头望着黑色的陶碗中倒映的自己的脸,模模糊糊,似镜花水月,很不真实。“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不安。”

    “少主放心,我等三人一定会拼了性命,护送你回到赋城。”

    君悦自嘲一笑,他们跟着她,有什么好的?

    没工资,没名分,没半分好处,凭什么拿命来诠释自己的忠诚。

    在现代,请个保镖还得花钱呢!

    这个世界,没有谁有义务为一个人付出生命,没有谁有权利要求一个人对自己绝对的忠诚。

    一切,都得靠自己。

    君悦抬头,看向火堆旁的三个人,桂花正迫不及待的喝一口热水。喝得急了,又被烫了舌头,疼得满地乱跳,旁边的兄弟俩看着他笑得前俯后仰。桂花不悦的去追他们,他们两人端着碗就跑,碗里的水却没有溅出一滴。

    这才是生活,有说有笑,毫无烦恼。而不是整天的尔虞我诈,阴谋算计,整日追杀。

二十章 潇洒走一回

    简单用过早饭,几人不再稍作停留,继续赶路。

    古代没有高铁,没有飞机,最快的交通工具是船,其次是马。

    而且,路还不是直行,而是一个山头一个山头的绕,跟个山路十八弯似的。

    “这里的山路十八弯,这里的水路九连环,这里的山歌排对排,这里的山歌串对串,十八弯弯……”

    君悦背靠车壁,两条腿垂下,自由晃动,闭着眼睛哽着脖子,唱的不亦乐乎,唱得跟随的其它四人眉毛一跳一跳的。

    她本来是想学原唱的那个调子,可惜东施效颦,非但学不像,还整的不伦不类,简直要人命。

    这高低抑扬,起落跑调,此生所见之最。

    桂花直接用手捂了耳朵,想要把鸟都不想听的歌声隔绝在外。奈何那声音威慑力太大,竟直直穿透他的指缝,传进他的耳膜中。

    不得已,桂花打开了车门,小心翼翼的打断某人的自我陶醉。

    “公子,奴才觉得你唱的真是好听。不过奴才觉得,可能你不适合这种曲风。不如,你换换一首曲子如何?”

    君悦岂会听不出他的弦外之音,当下不悦道:“嘿,这一路无聊透顶,我唱歌给你找乐子,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

    “不是不是。”桂花慌忙摆手,“公子的声音最动听了,余音绕梁,蜂蝶相继。奴才只是觉得你可能会适合更低一点的曲调,呵呵!”

    君悦一张脸乌云密布。

    桂花见主子脸色越来越黑,眼疾手快递了个东西过去。“公子,不如你吹个曲子吧!”

    君悦低头看去,桂花递过来的是一管青色的短玉笛。

    连城送她的青玉笛。

    想到连城,便又想到了他这一次给她布的局,胸口似有一块大石压着,堵的慌。

    其实,站在他的角度来说,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权利算计中长大的孩子,对什么都怀疑,对谁都不信任。

    可是理解是一回事,心里能不能接受是一回事。

    “公子,公子。”

    桂花喊了几下,没得到回应,才发现自家主子在发呆,不由得拍了她一下。“公子,你在想什么呢!奴才叫你你都不应。”

    君悦回过神来。“收起来吧!这马车一颠一颠的,吹什么笛子啊!”

    “哦!”

    也对,这马车一颠一颠的,别到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更加难以入耳。

    君悦回过头来,继续望着前方。朗声道:“我给你们唱一曲,这回绝对质量保证,独此一家,别无分号。”

    众人不以为然,刚才听了她的山路十八弯,独此一家别无分号倒是不假。可这质量保证,那就只能呵呵了。

    君悦见他们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怨气上涌。“嘿,本公子亲自给你们唱曲,还是免费的,你们还不乐意是吧!”

    房氐不好意思的转头呵呵道:“少主,外头太阳渐毒,要不然你先进去睡会?”

    “我不。”君悦赌气的拒绝。

    里头闷的很,有什么好呆的。倒不如坐在外面,一路呼吸新鲜空气,还可以欣赏欣赏美景。

    “你们不想听,我偏要唱。你们不想我唱高调,我偏要唱高调。”

    房氐一手控制着马绳,一手挠了挠额头,表示很无奈。

    这姑奶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伺候了。

    桂花在马车里,已经找了衣裳塞住自己的耳朵。

    “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起又潮落,恩恩怨怨生死白头几人能看透……”

    房氐瞪大了眼转头,看着正唱的起劲的主子,真是不可置信。

    这声音,这曲调,这嗓子,跟前面的山路十八弯简直是天壤之别啊!

    歌声不仅圆润流畅,而且词也是亢奋激励,自有一股感染力,让人不禁想要追随。

    红尘滚滚痴痴情深,聚散有时。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梦里有你。

    我拿青春赌明天。

    你用深情换此生。

    莫问前路凶险,何不潇洒走一回。

    是啊!人生不过短短几十载,谁能知道自己下一刻的命运会是什么,是生是死,是醒是醉。现在活着的每一刻,不都是在等待明天吗?

    青春年少,意气风发,倒不如潇潇洒洒。即便明天面临死亡,也不枉在这世间走过一遭,遇到了这样一群日月丹心的朋友,遇到这样一位恣意飞扬的少年。

    不,少女。

    少女收声,转过头来对他明媚一笑。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身上,明亮动人,张扬得像暮春时节的杜鹃。

    “怎么样,被我的歌声折服了吧!我说过的,质量绝对保证。”

    桂花早已伸出脑袋来,“公子,原来你唱歌这么好听啊!奴才以前怎么就不知道呢?那你刚才唱的山路十八弯是个什么鬼?”

    “本公子看你不顺眼,给你添堵的。”

    桂花嗫嚅了嘴巴一副有怨不敢发的委屈媳妇样。房氐正回头绅士一笑。

    马车后面的兄弟俩打马上前,分散在马车的两侧,与君悦平行。

    流光道:“少主,这歌真好听,不如教练我们呗!”

    君悦仰头看他,年轻人骑在高头大马上,英俊潇洒。

    流光和流星是两兄弟,流星武功高,流光轻功超好,恒阳城里打探消息最得力的两个人。

    “这才对嘛!男孩子一定要会一项技能,这样才能追到女孩子。你知道乡下少年郎是怎么找到心仪的姑娘的吗?”

    那边流星急急问道:“怎样,少主快说。”

    君悦狭促的看了他一眼,“瞧你猴急的样子,老实交代,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了。”

    “少主,你就别打趣属下了。”

    君悦清了清嗓子,“当然是对山歌了,我在这山头,你在那山头,说话又听不见,那就对山歌啊!对一个人的印象,来自五感。

    你想想,一个姑娘看你的第一印象自然是看你的样貌。对你的样貌满意了,自然就想听你的声音。声音听得也舒服,才会去了解你更多。要是这时候你再唱一首歌,那绝对是加分项。

    你们不知道,这在现代,小姑娘都喜欢会唱歌的会弹吉他的长得俊的…嗯…总之,要想追到姑娘,娶到媳妇,唱歌是一项非常重要的本领。”

    君悦啪啦啦的给他们洗脑,灌输唱歌不仅愉情不仅自乐,还能娶到媳妇的思想。

    流光眨了眨巴眼睛,怎么好像有点偏离主题了呢!

    他们是想让少主教他们唱歌的,怎么变成听主子讲述如何用歌声追媳妇了呢!

    君悦抬头看向流光,“哎,我说的你记下了没有啊?”

    流光抽了抽嘴角,“少主,我是来请你教我们唱歌的。”

    君悦眨了眨眼睛,脸上一阵燥热。但又很快的为自己找到了解开尴尬的口子:“知道,教你们唱歌就是教你们怎么追姑娘,一个大老爷们脑子怎么这么轴,都不知道主子我为你们操心。”

    流光上下打量了君悦一眼:你不是大老爷们啊!

    “好吧!我教你们唱歌,听好了,嗯哼……”

    “乒乒乓乓……”

    君悦正起范,准备开嗓子,却被不知从哪传来的乒乒乓乓声给打断了。

    几人脸色一凛,皆没有了刚才的嬉笑玩闹。

    房氐停下了马车,几人开始搜索声音的来源,观察周围的动静。

二十一章 故友重逢

    “乒乒乓乓……”

    间或的还夹杂了嘶吼声。

    声音来自正前方。因为正前方刚好是一个拐弯的小土坡,正好挡住了他们的视线,所以没看到人。

    房氐传给流光一个眼神,流光点点头,策马先去前方打探了一下情况。

    流光去了不过两分钟又回来,说:“前面有一个商队,估计是遇上劫匪了,双方正在打斗。”

    君悦急问:“是我们的商队吗?”

    “不清楚,领头的是一个女人,一身红衣。”

    红衣?

    君悦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岳锦桐。她的一身红衣,像一团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印象深刻。

    “走吧!去看看。”

    房氐却阻止道:“少主,我们此行本就凶险,切勿再纠缠到其它事情中去。”

    君悦环顾了一下四周,青山环绕,郁郁葱葱,一片祥和。郑重道:“房氐,若是在其他地方,我可以视而不见。但这是我姜离的领地,我便不能坐视不理。若是连眼前的生死我都不顾,将来何谈保护百姓。”

    房氐静默半响,终是点头。“少主爱民如子,是属下心胸狭隘了。”

    “快走吧!反正我们都要从这条道过。”

    她不怪房氐,他是死士。从他的角度来讲,他最主要的任务就是不让自己的主子陷入危险中,保护自己的主子。所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让主子远离麻烦。

    ---

    当那一抹红色的小火苗跳入眼帘的时候,君悦不由得一笑。

    世界这么大,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岳锦桐依然如当年一样,一身红衣束身,乌发编成了个马尾,干脆利落。手中长鞭如游龙一般,虎虎生风,收放自如。一甩一打间,哀嚎声连连。

    君悦对流光流星道:“去帮帮他们吧!是我的故友。”

    “是。”兄弟俩领了命,加入了战斗中。

    岳锦桐发现突然有人跳出来帮助自己,先是一怔。抬头看着不远处马车上悠闲抱臂观战的人,距离太远,看不清楚。

    “嗖!”岳锦桐秀鞭一甩,挑飞了一个正举刀向她砍来的人。

    有了流光和流星的加入,战斗跟快就结束了。满地的人摸爬滚打,哀嚎连连。

    流光几人并没有下死手,只是打得他们起不来而已。

    君悦跳下了马车走过去,拍手鼓掌。“两年不见,岳姑娘的鞭法舞得更加出神入化了。”

    “你是?”岳锦桐看着眼前的白衣少年,由不确定道,“你是郭大福?”

    “怎么,两年不见,岳姑娘已经忘了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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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锦桐激动的上前两步,眉眼漾笑,额间痣为美人点缀了一分柔美。“你真的是郭,哦不对,应该叫你君悦。我真是没想到,会在这碰到你。”

    少年仍旧一身白衣,飞扬夺目。亦如当年比武招亲台下,他站在人群中,她一眼就挑中了他。

    君悦笑道:“所以说,缘分这东西,有时候它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今日多谢公子相救。”岳锦桐抱拳致谢,“还有几位少侠,多谢援手。”

    君悦介绍道:“这是我的护卫,房氐。”

    房氐只是点头致意,并未言语,识趣的带人去处理那帮劫匪的事。

    君悦找了处阴凉的地方,和岳锦桐聊起了各自的这两年。

    故友重逢,当饮酒秉烛,奈何条件不允许。

    “听说你离开恒阳了,可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岳锦桐不解的问道。

    他不是应该往南吗?

    君悦自然不能说出真正原因,只好胡诌了一个。“我正好要去前面的忻城见个朋友,所以就改道而行了。”

    她才离开恒阳没几天,怎么感觉所有人都知道了啊!

    她看向官道上一辆辆的货车,也是不解。“你呢,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样子你是在运货。”

    “是啊!是从吴国新进的一批料子。这一带听说闹匪,所以我让弟兄们一早就赶路。没想到,他们还是追来了。”

    “你一个千金小姐,好好的怎么要做生意啊?而且就算是做生意,岳家做的应该也是沙土生意,怎么竟千里迢迢去吴国进货?”

    岳锦桐望向前方,眼睛沉静了下来。“如今在金沙城,做沙土生意的人越来越多。我想扩展一下岳家的生意,一是壮大岳家,二也是为岳家找到新的出路。”

    嗯,颇有商业头脑。

    君悦细细咀嚼了她的措词,而后不确定道:“岳家现在,是你当家。”

    “是啊!”岳锦桐转头,笑看向她,“怎么,你不信吗?”

    “我信。”

    岳锦桐虽然挥鞭的手法还是和两年前的一样,但是举手投足,说话眼神,较之两年前却是沉稳了许多,眼睛里也多了几分沧桑。

    这是历经人生世态所流露出来的沧桑,是一个闺阁女子所表现不出来的。

    岳锦桐说:“这两年,我跟我爹斗智斗法,互相算计,终于从他的手里一点一滴的把这份家业夺了回来。

    如今,他和带进来的女人一家三口住在自己的院子里,每天看着我的脸色过日子,想要一锭银子都要跟我开口。可真是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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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说的很安静,就像在述说一件别人家的事。

    “可是,我一点也不快乐。”岳锦桐重又转头看向她,“君悦,我记住了你说的话,要想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东西,哪怕使尽手段,利用一切,都要守护。

    曾经,我以为我想守护的就是爷爷和母亲留下的家业。可当这份家业守住了的时候,我才发现,除了这家业,我什么也没有。”

    有得必有失。

    上天永远是公平的。

    岳锦桐若不争这份家业,她和她父亲之间也许还有那么一丁点父女亲情。可她争了这家业,那一丁点亲情也荡然无存。

    利益追逐,六亲不认。这种事不仅仅出现在皇家,在普通百姓身上,同样存在。

    不同的阶层追逐不同的利益,为了这利益,为了这利益……

    他们可以利用所有人,欺骗所有人。

    君悦叹了口气,“可你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地位,有一群追随你的兄弟,不也是一份收获吗?”

    岳锦桐回头看了身后一眼,会心一笑。“是啊!我如今也只剩他们了。”

    她转回头,放松了身体,很不好意思。“瞧我,难得见一面,竟跟你发起牢骚来了。瞧你气色不错,这两年过得应该也不赖吧!”

    “我啊!至少比你好。”君悦说的轻松。“不用像你一样风吹日晒,争夺家产,每天有吃有住,日子就跟猪一样,好得很。”

    “就是没有自由,是吧!”

    君悦一怔,“没想到你消息还挺灵通的嘛!”

    “恒阳我也去过几次,这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

    看他说得轻松,但想必事实并非如此。

    人在屋檐下,任你身份再尊贵,也免不了受冷落受欺负。这个道理她若不懂,那这两年就白活了。

    岳锦桐又道:“不过,如今你也自由了,回了赋城,你就可以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了。”

    君悦暗中自嘲。自由,多么遥远和虚幻的字眼。

    什么是自由?

    如今一路的追杀,哪来的自由。

    她想要的自由,是寄情山水,是逍遥自在。是将来生活无忧,寻一个爱的人,吃遍美食,看遍美景,坐观夕阳。

二十二章 世族之胁

    君悦轻松一笑,笑得没心没肺。

    “那是当然,等我回到赋城,一定好好大吃一顿,把这两年没能干的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事全做个遍。你不知道,我的志向就是做个十足的纨绔。”

    桂花要是听到她这话,一定气得大跳三下。

    老天爷,大王和王妃可没教过主子如何做个纨绔。

    大王王妃,桂花这三年可没教过主子怎么做个纨绔。

    岳锦桐咯咯直笑,笑完了摇摇头。“你知道吗?有些人他天生就是做纨绔的料子,每个眼神每个动作,让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知道是个纨绔。至于你嘛……”

    她扫视了君悦一个上下,而后瘪瘪嘴表示失望。“你呼出的气息都让人觉得有一股子的舒服明朗,依我看,你这辈子是做不成纨绔了。”

    “哟,你这么看得起我啊!没听说过人不可貌相吗?”

    “我走南闯北也不是第一天了,见过的人只怕比你都多,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君悦双掌交叠,打了一揖。“姑娘见多识广,在下佩服。”

    岳锦桐脸別向一边,“少来。”

    由了这一段调笑般的对话,适才低靡的气氛总算活跃了些。

    但这活跃的气氛也是短暂的。这一次相遇,只是一个偶然,并非刻意。因而留给她们叙旧的时间并不多。

    房氐已经走了过来,抱拳一礼。“少主,我们得走了,不然今晚到不了忻城。”

    君悦抬头看向岳锦桐,才刚活跃的气氛,又被离别的愁绪所取代。

    有些人,只见一面,就能成为朋友,无论身份贵贱。因为他们有共同的话题,有共同的价值观。

    他们甚至来不及去想对方是否值得信任,就倾心相诉。只因为,他们是彼此唯一可以倾诉的人。

    君悦没有说什么伤感的话,用下巴指着不远处跪着的一群人道:“走吧!去看看。”

    “好。”岳锦桐点头,跟上了她的脚步。

    ---

    劫匪一共二十来人,粗布麻衣,肌肤粗糙,平均年龄二十五岁。

    见君悦几人到来,他们抬头瞅了几眼,又害怕的低下去。

    君悦问道:“为什么做山匪?看你们年纪轻轻,为何不在家种地干活养家糊口,非要来做这杀人越货的勾当?”

    没有人回答,各个你看我我看你,头垂得更低了。

    “我家公子问你们话呢!”桂花嚷道,“刚才还喊打喊杀的,这会全哑巴了。”

    还是没有人回答,每个人都跟商量好了似的,宁死不屈。

    “嘚嘚……”

    流星从前面策马回来,到君悦面前停下,翻身下马。

    “少主,属下刚才问过附近砍柴的村民,他们是附近梨山上的一帮劫匪,一年多前出现在这一带,专劫商贾官绅,劫来的东西分发给附近的百姓。在这一带,名声还很不错。”

    哟,劫富济贫啊!

    可是打劫就是打劫,纵使名头再好,也属匪类。

    可一般百姓都会好好过日子,不会去做匪,跟官府做对。又不是梁山好汉,成不了英雄。

    君悦一圈扫过去,走到一个年纪十五六岁的小男孩面前蹲下,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孩怯怯的抬起头来,看了眼前的白衣少年一眼,只觉得眼前的人特别漂亮,跟个仙人似的,一颗心陷进了他深黑的眼睛中。嘴巴不由自主的出声:“孙二狗。”

    孙二狗,这古代人的名字真的不是狗就是柱。

    “你为什么来这杀人?”

    孙二狗还是愣愣的看着仙人少年,“我们只是想抢东西,不会杀人。”

    嗯,这匪还有点原则。

    “那你们为什么要抢别人东西,你们不回家种地吗?”

    这回不等孙二狗回答,又一男子气道:“我们的地都被抢了,哪里还有地种。那些人说我们是外来的,没有地,把我们赶走。我们反抗,不是被打,就是被杀,我爹就是被他们杀死了。我们没办法,才占山做匪。”

    君悦皱眉,“你们不是姜离人?”

    又一人道:“我们有些是吴国边境过来的,因为战乱逃到这里,后来建了房子买了地,在这里落户生根。本以为可以安生度日,却没想到还是免不了颠沛流离。”

    这事君悦知道,君鴌在世时,对逃离到姜离的百姓都给予善待,暗中给他们钱让他们安家落户。

    君悦又问:“你们说有人抢了你们的地,是谁?”

    “是公孙家。他们把我们的家园变成了猎场,勒令所有村民搬家。不搬的,就被打死。”

    公孙家,姜离的三大世族之一。盘踞在忻城百年,没想到竟欺压百姓,圈占民地至此。

    在古代,土地是老百姓最值钱的东西。

    嗯,在现代也是。瞧城市里,一块地皮都是论亿售价。

    公孙家是世族,祖籍忻城,百年家族可谓是当地的土霸王。其家主在赋城任副司,在北齐也有人进出朝堂。可谓是呼风唤雨,翻手为云。

    门阀世族,历朝历代都有。他们盘踞一方,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奴隶,甚至有自己的私兵。

    他们也许不会造反,却能威胁皇权。

    “你们起来吧!”君悦不习惯别人跪她。“告诉我,像你们这样无家可归的,还有多少人?”

    那人刚想回答,又被同伴撞了一下手肘。愤然道:“你是谁,是来打探我们情报的吗?”

    君悦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她真心待人,可人家未必信任于她。

    “算了,你们不说也可以,带我去见你们老大。”

    “你休想。”那人更加愤懑。认为君悦就是来消灭他们的。

    “少主,不可。”房氐忙阻止道,“我们此行不容有误,还是赶路要紧。其他事,日后再计较。”

    君悦想想也有道理,此行的确不宜多做逗留。

    如果她安排的那三路糖衣炮弹被人识破,那么追兵跟快就会朝着这个方向追来。

    “岳姑娘。”君悦回身,对红衣女子道,“这在我的姜离境内,竟然让姑娘遭此一遇,实在是抱歉。姑娘能否看在他们事出有因的份上,饶他们性命。我保证,会给姑娘一个交代。”

    岳锦桐无所谓,“他们也是被逼无奈,且也没有伤及我们性命。一切就听你安排吧!”

    “多谢。”君悦微微颔首,致歉。

    岳锦桐回以一礼,不客气。

    君悦回头,对面前的二十来人,朗声道:“今天的事我就不追究了,各自回家去吧!回去告诉你们老大,做山匪毕竟不是什么光明的行当,还是另谋出路的好。”

    少年迎着早晨的阳光,明亮的晃眼。一身白衣紧缚,漂亮得跟仙人一样,让人不禁仰视。

    桂花见一群傻子盯着自家主子看,心里十分不爽,语气不善。“还不走啊,还等着挨揍是吧!”

    众人惊醒过来,想到刚才那红衣女子挥舞得虎虎生风的鞭子,瞬间鸟兽散去。

    等人都不见了身影,君悦重又转身,抱拳道别:“岳姑娘,此遇匆匆,真是遗憾。日后姑娘若有空,可以去赋城,悦定当以礼相待,以尽地主之谊。”

    岳锦桐也是潇洒抱拳,“好,你今日之言,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君悦转身,往马车而去,步伐坚定,毅然决然。

    岳锦桐也走向自己的队伍,利落的翻身上马,喝了一声,缓慢前行。一身红衣似火,在清晨的阳光下,更显旺盛勃勃,耀眼夺目。

    两队人,相反的两个方向。

二十三章 都不会有她

    “轰隆……”

    一声惊雷,划破了夜的寂静。

    “噼啪……”

    一道闪电撕开裂口,宛若一条巨龙般,吞噬了整个天空。

    六月的天,白天高温,夜晚暴雨,将这个季节的昼夜分割成两个极端。狂风席卷,呼呼而啸。街上一片寂静,行人皆无。

    风吹起散落的纸张,帆布,落叶……以及白色的玉兰花瓣,或明或暗的风灯摇曳,咯吱声响。

    已是深夜,恒阳城的四皇子府,漆黑一片,人们都已沉睡。或者这一日太过劳累,没有几人会因为这惊天的雷声惊醒。

    然坐落在中轴线上的主院卧房中,此刻依稀亮着几盏灯火,将院子照得清晰可见。

    檐廊下,一人着一身白色里衣静站,墨发披散,头微微扬起,望向天空中不时划过的闪电,静默不语。

    火光打在他清雅的俊颜上,将他映射得有些瘆人。

    此情此景,电闪雷鸣,阴风阵阵。一身白衣,散发飞扬,双眸中笼罩着朦胧月光的落寞哀伤,让人浮想联翩。

    这是哪家夜游的少年,或是哪里冒出来的……鬼魂?

    白衣男子的身后,出现了同样一个只着白色里衣的女子,也是容颜倾城,乌发溢散。

    她站在男子身后,默站了一会,才举步上前,将手里的外衣披在男子身上。声音轻柔,“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睡?”

    男子没有回头,继续仰望着轰隆作响的苍穹。语气中没有任何温度,答非所问,似在自言自语。

    “如此凉夜,她可会照顾自己?”

    她现在,是住在客栈里,还是淋雨荒野?

    齐晴披衣的手一顿,嘴角嗫嚅了几下,眼角带着幽怨。丈夫口中之人,她知道是谁。

    殿下,你就这般喜欢他吗?

    你可知,他是个男子啊!

    这段情,为世人所不容。若被皇上知晓,您所有的努力,您的千秋霸业,将会毁于一旦啊!

    好在,人已经离开了。

    也许时间久了,殿下就会将他忘了。

    “殿下在说谁?”

    可笑自己的丈夫心里装着另一个男人,她这个做妻子的却要装作不知情。

    “没什么?”连城收回目光,视线落在院子里墙角的那株金银花上。

    花期已过,绿油油的叶子顺着藤蔓爬满整片墙角,勃勃生机。电光之下,一闪一闪的反射着油亮。

    “哗啦啦……”

    豆大的雨滴砸在了青石地板上,不过眨眼功夫就湿了整块石板,湿了院墙。雨线顺着风,飞进了檐廊,在灯光下如一串串细腻的珍珠,晶莹剔透。

    这雨,来的真是急,也大啊!

    “下雨了,殿下快进去吧!小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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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侧头,看着灯光下的妻子。容貌精美,黑眸中有关心,有痴迷,有爱慕……

    对这个女人,没有爱。不过是因为父皇赐婚,强行结合到一起。她对他的爱,他不是没看到。可是……

    不爱就是不爱。不爱,做得再多,也是徒劳。

    他说:“你也进去吧!明天早上记得让下人给你做碗姜汤喝,免得惹了风寒。”

    虽是关心的言词,但这语气,总是淡漠而疏离,像是一句例行的关怀。然纵使是例行的关怀,她也欢喜。

    “多谢殿下关心,殿下……”

    “殿下。”

    急匆匆的一个声音,打断了齐晴的欢喜。

    匆匆而来的是四皇子府的长史慕廷珂,头顶一把摇摇欲坠的油纸伞,鞋子已是湿透,发丝紧贴脸颊,形容有些狼狈。

    连城准备进屋的步伐又转了个方向,看向来人。

    如此深夜,冒雨前来,定有要事。

    “何事如此慌张?”

    慕廷柯走进檐廊下,收了伞,向连城和齐晴行了礼后,才说道:“殿下,是付招传回来的消息。属下不敢耽搁,是以深夜前来禀报。”

    付招是跟着君悦走的,此刻他传回来消息,莫不是君悦出事了?

    连城回头吩咐了齐晴“你先回去休息”,而后疾步往主卧左方的方向而去。

    那是书房的位置。

    齐晴目送他远去的背影,欲出口的话始终还是没说出来。

    殿下这一去,只怕今夜就再也不回来了吧!

    慕廷柯紧跟其后。殿下说过只要是姜离方向传回来的休息,无论何时何地,都要第一时间告诉他。是以他才深夜也要来打扰,就怕耽误了殿下的事。

    ---

    书房内始终点着烛火,即便没有人也不会一片黑暗,这是预防主子随时都会进来。反正一个皇子也不缺这点烛火钱。

    “信呢?”连城端坐圈椅上,紧了紧身上的外衣。

    慕廷柯赶紧双手奉上手里的小竹筒。“据说昨天早上他们五人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是中午。

    几人察觉不对劲,于是立即去二公子房里一看,已经人去楼空,桌上只留了一张字条。说姜离王派来接他的人已到,无需他们再跟随,所以自行离去了。

    付招不敢确定,这信是二公子写的,还是别人写的?”

    连城叹了口气,眼神中无甚波澜。将手中的信置于火苗之上,化为灰烬。

    慕廷柯继续,“另外,栗水城东西南三个方向都传回来消息,说似有二公子等人出现。臣猜如果二公子不是出事,那这可能是他故布疑阵。却不知到底哪一路,才是真的二公子?”

    屋顶的雨滴打砸琉璃碧瓦,噼噼啪啪,像拨弄的琴弦般,声声敲打在人的心头上,不痛却难耐瘙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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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城盯着桌上跳跃的烛火,由灯芯往外扩散的一圈圈光晕,柔美虚幻。

    她会改道,会丢开付招,定是提前收到了消息,知道前方还有杀手在等待。

    而这个消息,是他在金玉满堂放出去的。

    君悦,真的是你。

    回味茶楼-金玉满堂酒楼-秦风-信鸽-情报-这一切的背后,果然都是你。

    父皇生辰那天,兰铃台上你突然离席。当初只以为你真是去换衣裳,如今想来,你应当是收到消息,处理事情去了。才有了后来你把我引到勤政殿去的后续。

    君悦,我自认了解你。可如今,我不敢保证了。

    你幽禁深宫,依然有能力在恒阳城建立这么大的情报网。这样周密而庞大的组织,连我都甘拜下风。

    你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在恒阳建立了情报网,那么蜂巢,会不会也是你的?

    如果说过去我对你想要的东西不敢确定,那么如今,我便肯定了。

    “这三路人,都不会有她。”

    慕廷柯微微讶异,“都没有?莫非人还在栗水城?”

    连城起身,望向外面滴滴答答连绵不绝的暴雨。摇头道:“不会。就像当初在金沙城,她躲开啟麟的追捕一样,所有被人看见的踪迹,都是假的。她一定会单独走,要么是在这三路人马出发之前,要么是在之后。”

    当年在金沙城,君悦如何逃离啟麟的追捕一事,天下人皆知。

    慕廷柯问:“那殿下认为,二公子会走哪个方向?”

    三个方向,都有可能。

    连城重又坐到书案后,提笔落字。

    少顷,字成停笔。他将信重新放入小竹筒中,递给慕廷柯。“把这信送出去,付招知道怎么做。明日我会奏请父皇,亲自去一趟。”

    “殿下要离京?”

    “我知道你的担心,我去自有我的道理,不必担心。”

    慕廷柯不便再往下问,接过小竹筒,应了声是,而后道一句“殿下好好休息”,便走出了书房。

    暴风雨仍在继续,一点变小的趋势都没有。

    连城身子后仰,靠在圈椅内,盯着桌上的烛火发呆。清雅的俊颜晕染了一层朦胧的光晕,仿若梦幻一般,轻轻一碰,眼前的人儿就消失了。

二十四章 霸田

    大雨冲刷过的天地,干净得就像嫩芽刚从泥土里冒出来的芬芳。

    虽然道路泥泞不堪,但是被雨水浸染过的土地,带走了几分的暑意。所以天由已是中午,却并没有像昨日那般酷热难耐。

    天空中偶有飞鸟掠过,然后飞进远处的山林中,隐匿了行迹。只传来叽叽吱吱的叫声,叫一会停一会,如此反复。

    蜿蜒的宽道上,一辆普通的灰色马车停在路中央,车身与马匹已经脱离。枣红骏马正在一旁悠闲的吃草,不时的抬起自己的长尾巴,扫一下腰身。

    马车旁,有人正拿着一块石头,上下敲打着车轱辘。

    “我说大哥,好了没有啊?”桂花手掌遮挡住自己的脑壳,不悦的看向正在修车的人,催促道。

    房氐头也不抬,继续又敲又打。“再等一会,马上就好了。”

    桂花跺了跺脚,“这话你都说了三遍了。”

    “哦,是嘛!那我再说一遍。”

    “……”这让他怎么接?“我说你,出门之前你怎么不检查好呢?你看看现在,又耽误时间又让公子站在太阳底下,你修个车修半天,有你这么没用的下属吗?”

    房氐翻个白眼,直起腰,将手中的石头递给桂花。“你厉害,你来。”

    桂花看着房氐手中的石头,以及沾了泥土的脏兮兮手掌,咂了一下舌头。灰溜溜的转身,口中念道:“我要去照顾公子。”

    他不是不会,他是要去照顾公子。

    房氐在身后又鄙视的白了他一眼,低头继续敲打车轱辘。

    这马车本身是没问题的。可惜昨夜下过暴雨,道路积水泥泞,马车行至此处时,泥水堵住了轱辘轴,车轮便转不动了。

    若是还想继续前行,得卸了车轱辘,将上面的污泥刮个干净,再装回去。

    然这不是一个简单的过程,需耗费时间。此刻又是午时,太阳毒辣,的确晒得人头皮爆裂。

    桂花一掌遮住额头改成两掌,巴掌大的阴影正好遮住了直射进眼睛的强光。走到主子身后,却见他家主子也是两掌遮光,望着前方。

    他顺着主子的视线看去,除了连绵不绝的高山,泥泞的道路,什么也没有。“公子,你在看什么呀?”

    “看田地。”

    看地?桂花瘪瘪嘴,地有什么好看的?

    不就是种了一地的稻子吗?

    “这稻子绿油油的,都结了穗,应该快要收割了。”

    今年雨水充沛,虽然有些地方闹了水患,但是这对于农民来说也的确是一件好事。

    正时,有对夫妇绾了裤管,扛着锄头迎面走了过来。

    君悦反正也无聊,于是叫住了他们,问道:“大哥,今年的庄稼长得还行吧!”

    庄稼汉也热情,于是应道:“很不错,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好收成有什么用,又不是你的。”庄稼汉媳妇嗔道。

    君悦不解,“什么意思啊?”

    庄稼汉媳妇心中不忿,指着遍野的稻田道:“小公子看看这一大片田,都是番禹镇王家的。我们只是负责替他看着田地而已。收成之后,能分得一些粮食过活。”

    君悦皱眉,“这片稻田少说也有五千顷,都是他们家的?”

    “可不是嘛!”

    “可据我所知,朝廷已经有了规定。一般人家拥有的田地最多只能有两千顷,为何这王家会有这么多?”

    “嗨,什么规定呀!”庄稼汉不屑道,“不过是一张公示而已,那些有钱人还不是照样霸占着良田,朝廷又不会管。我们小老百姓,哪里有田种地。”

    两夫妻相互摇摇头,无奈的走了。

    百姓无田耕种,自然没饭吃,可不就得占山为王,靠打劫为生。

    姜离,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君悦叹了口气,直直看着前方,问:“还有多久到番禹?”

    流星说:“再往前行一个时辰左右,就到缥缈林。不过少主您说过要绕开,所以我们得绕仙人岭,经屏风谷才到达番禹。今晚,怕是到不了了。”

    君悦回头,看了身后忙碌的房氐一眼。“此处太阳很大,咱们先到前面的树荫下等他吧!”

    再晒下去,头皮不爆裂也中暑。

    “好。”桂花第一个赞成。自动的走到流星身旁,抢过他手里的缰绳,宣布道,“奴才要跟公子一骑。”

    流星瞪大了眼,凭什么呀?

    君悦也走过去,拍了拍流星的肩膀,无可奈何道:“老小孩,你多担待点吧!”

    流星流光兄弟俩互看了一眼,也是无奈的挠了挠太阳穴。

    这桂花的举止,真的像个老小孩,也不知道少主是怎么忍受得了他的?

    几人翻身上马,君悦回头对身后的房氐道:“我们在前面等你,你好了就过来。”

    房氐自然是应声遵令,顺便嘱咐了流星流光兄弟俩好好保护主子。

    ---

    另一边,在距离他们几十里之外的一处地方,二十来轻骑如风掠过。马上之人皆是统一的灰衣劲装,孔武有力,神情肃穆。

    轻骑之前,是两条遥遥领先的黑黄猎犬。身形虽比不上骏马,然速度却比骏马快上数倍。若不是后面有绳索控制着,怕已是跑得不见踪影。

    其中一人道:“杨统领,停下来休息一会吧!跑了一上午,兄弟们都累了。”

    被称为杨统领的人头也不回,冷声道:“没完成太子交代的事,谁也别想休息。”

    “可是,就算我们不休息,马也要休息啊!”

    昨夜已经淋了一夜的暴雨,今早又急急赶路,人马皆是疲乏啊!

    杨统领想想也在理,再看两条猎犬神情亢奋,想来目标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马上就能追上。于是勒住马绳,下令原地休息。

    连夜奔波,众人脸上皆染了疲惫。

    尤其是靴子裤脚,更是沾了泥水,风尘仆仆。

    有人递给他一个水袋,问道:“杨统领,你说太子给的消息准吗?追了这么久,人影也没见到。”

    杨统领呼啦灌了几大口水,皱着眉头望向前方。“太子智计无双,他说人在前面,就一定在前面。就算消息不是真的,猎犬的鼻子总是真的吧!”

    “这个君悦也的确有点脑子,我们差点被他给骗了。幸好没有往南追去。”

    “如今,估计所有人马都在往南之路上埋伏,却不知人家根本就没有走那条路。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难保他们没有反应过来,来跟我们抢人。”

    前方就是缥缈林了,距离目的地已经很近了。

    杨统领将水袋丢给一旁的人,大步走回到骏马旁,一个利落的翻身上了马。

    “兄弟们,辛苦一点,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到达缥缈林,否则就误了大事了。”

    其他人也都各自整顿,翻身上马,随着杨统领带头离开,身后之人也跟着策马前奔。

    午时的烈日下,本应是静谧的山道间,马蹄声阵阵凌乱,如战场击鼓,你追我逐。

二十五章 三方角逐

    林荫小道,飞鸟投林,蝉声吱吱,气息呼呼。

    君悦坐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手里把玩着一根不知从哪折来的野草,低头俯视瘫坐在她脚下的桂花,正烦躁的一手拿袖子扇风,一手捏着水袋仰头喝水。

    流星正在检查马鞍、食物和水,顺道的还跟马儿说几句悄悄话。流光先行一步,去前方打探情况去了。

    “嗳,你回去之后,最想见的,第一个要见的人是谁?”君悦问道。

    桂花想了想,扭过头来,仰视着自家主子。

    嗯,从下往上看,主子的下巴更加尖细,樱唇粉若春天的桃花,美极了。

    哎,主子还有三个月就十八了,主子长大了,主子恋爱了,主子要回家了,主子的气色太好了。

    “奴才回去,第一个见的肯定是大王和王妃啊!”

    没错,他们回到王宫,第一个见的肯定是大王和王妃。

    “那除了她们呢?”

    桂花转过头去,“那应该是梨子吧!也不知道他现在过的怎么样,有没有想我?”

    桂花和梨子据说是同一批进宫的奴才,两人机灵聪明,后被一个老太监同时认作徒弟,做了接班人。两人后来一个被派去照顾傻子君悦,一个被派去伺候如今的姜离王。

    原本是相同起点的两个人,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君悦见过这个梨子,跟桂花差不多的年纪,人高高瘦瘦的,很是稳重。

    只是她不明白,这太监的名字为什么不是花草就是水果的,不应该是小什么的吗?比如小桂子小影子小尤子小篮子的。

    “不过,奴才知道殿下最想见的人是谁?”桂花又回过头来,一副了然于胸道,“是素寰郡主吧!”

    君悦将手中的野草扔向他,佯怒道:“就你会猜。”

    桂花笑呵呵的又转过头来,当后脑勺正对着君悦时,脸上再不是笑呵呵,而是落寞。

    公子最想看到的,应该是世子吧!

    活着的人,什么时候都可以见。可是死了的,想见也见不着。

    “哒哒…驾驾…”

    前方马蹄声和驭马音传来,极速和急切。

    君悦脸色一凛,流星也已沉了双眸,对前方向她们极速而来的轻骑表示不安。

    驾马回来的是流光,人马到君悦面前时停下。流光翻身下马,上前两步,沉声道:“少主,前方不对劲。”

    桂花听罢,身体如被针扎了似的跳了起来。尖声道:“又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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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来折腾的还不够惨啊?都藏得这么隐蔽了难道还能找得到?

    君悦白了他一眼,“冷静点,先听听流光怎么说。”

    桂花瘪瘪嘴,双手合十抬头祈祷:老天爷,可别再折腾我们了。

    不过这一次,桂花的祈祷老天听不到,因为它打麻将去了。被桂花这么一惦记,还大大的打了两喷嚏,气得开骂:该死的谁啊!大中午的骂我。

    流光道:“前面一里外有很多的马蹄印,看样子应该是刚留下的。”

    昨夜下了大雨,所以如果马蹄印是昨夜经过的,肯定被洗刷干净了。而现在马蹄印还在,说明是雨停之后留下的。

    君悦问:“会不会是商队?”

    流光摇头,“不清楚。不过如果是商队,应该会有马车的轮子印,但是属下并没有发现马车的车辙印。当然,也不排除他们不用马车的可能。”

    毕竟暴雨刚过,如果用马车拉货,就会出现房氐还在修车的状况。

    君悦又问:“马蹄印往哪个方向去了?”

    “仙人岭方向。”

    君悦秀气的眉头皱得更加紧了,仙人岭方向,正是她们要去的方向。

    是巧合吗?

    这一路杀机四伏,危机重重,君悦可不太敢相信巧合这个东西。

    果然,下一秒房氐的到来,印证了她的结论。

    房氐匆匆赶来,骑的是马,并非是驾着马车,且神色慌张。到她面前时停下,急道:“少主,我们得马上离开,越快越好。”

    桂花又吓了一跳,“你又出什么事了?”

    房氐言简意赅:“林鸟惊飞,地面震抖,似有犬吠,后方应有敌人追来。”

    房氐是死士,是杀手,在感知危险一事上他比任何人都有话语权,君悦不敢不相信。这是他们专长的领域,他说有敌人,就一定有。

    君悦的眉头凑成了个川字,“你说似有犬吠声,难道说他们有猎犬?”

    “十有**是。”

    在场其他人皆是一惊,如果对方有猎犬,他们无处躲藏。因为无论藏在哪,都能被狗闻着气味找到。

    流星道:“会不会是去追前面那批人的?”

    “前面的人?”房氐后来,因而不知道前面有马蹄印之事。

    君悦将前路马蹄印之事三两句重述了一遍。按理说他们的行踪十分隐匿,不应该被发现才是。即便对方带了狗,这么远的距离,昨夜又下过暴雨,味道也早就冲淡了,哪里还能闻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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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道说后方敌人的目标真不是她们?

    可万一,猜错了呢?

    远处的犬吠声通过空气的介质,隐隐约约的回荡在山间。君悦如潭的双眸中惊起了波澜,奔腾汹涌。

    仿若有一股吞噬生灵的龙卷风,正在向他们袭卷而来,势不可挡,避无可避。只能往前逃。

    房氐急道:“少主,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君悦不再犹豫,一声“走”,而后翻身上马。其他人,亦是上了自己的坐骑。

    桂花伸出手,可怜巴巴的仰望着自家主子,等待着主子伸手拉上自己。

    君悦伸出手,转念一想又收了回去。“你去跟房氐一骑。”

    “为什么?”桂花不乐意。

    “房氐武功高,他能更好的保护你。”

    桂花执拗道:“可是奴才跟你在一起,才能保护你啊!”

    “你不需要我保护,就是对我最好的保护。”见他还是杵在脚下闷闷的不想移动脚步,君悦不免急了,加重了语气。“快啊!”

    这中年太监,其他事他都是听她的,唯独在保护她这一事上,有着偏激的固执。

    他不像房氐和流星流光,他们保护她,是为她扫除障碍,为她冲锋陷阵。而桂花,他只想呆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即便不能替她挡住敌人的刀剑,也不能让刀剑伤了主子分毫。

    这就是他保护她的方式。

    桂花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一步三回头,见主子没有召回他的意思,只好将手臂递给了房氐。房氐真气一提,桂花便稳稳当当的坐在了他前面。

    “驾…驾…”

    五人四骑,踏蹄而去。

    地上积水被马蹄践踏,溅起一串串黄水珠,脏了马肚,脏了裤腿,脏了路边刚被雨水冲刷干净的嫩草。

    后方远处丛鸟惊起,亦是马蹄飞践,肃杀蔓延。

    三方角逐,谁又是谁的目标?

二十六章 杀气

    苦夏的午后,不仅热,且闷。

    暴雨后的舒爽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正午的阳光直射,刚好可以照遍整个山间平地。浸藏在泥土里的水分因为阳光的照射,不得不蒸发,密度最小的水分子在空气中慢慢升腾,而后灰飞烟灭。

    太大阳,水蒸气。

    整个山间犹如一个密不透风的蒸笼,闷热。

    四骑在山间小道上奔驰,骑上之人微弓着腰,长鞭不断抽打马身,只希望胯下骏马能够快点,再快点。即便已经汗流浃背,风尘仆仆,也不影响他们极速前行的脚步。

    逃命的人,是没时间没精力去理会天热脏臭的问题的。

    猎犬在山间回荡的声音越来越清晰了,仿若林中之王一声吼,所到之处皆见鸟兽四散,雁过留痕。

    “吁……”

    “嘶……”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一声是人勒马的声音,一声是马突然被迫停下不满的嘶叫声。

    声音停,四周一片寂静。除却几人的呼吸声,再无其它的声音。

    没有风声,没有人声,甚至连鸟叫声都没有。

    静得出奇,静得诡异。

    动物对于危险有着本能的感应,胯下骏马不停的踢打前蹄,焦躁不安的左摇右晃。

    君悦右手抬起,手掌握住了寒光剑柄。白虎玉玦在阳光下,透着莹润的光泽。

    也许她天生就是个做杀手的料子,不然她一个普通人又怎么能闻到这空气中浓重的肃杀之气,甚至已经闻到了接下来流淌的血腥之气。

    “哗啦……”丛草被扒开的响声。

    “吓!”提气的声音。

    “唰!”剑气破空之声。

    一秒钟之内,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寒光出鞘,君悦双脚一蹬,一跃而起,回落时足尖一点马背,再次跃起倾身向前,聚力于右臂。寒光剑在灼灼日光下,泛着幽森阴寒的光芒。剑身所过之处,光芒刺眼,荆草尽断。

    “小心啊!”桂花惊呼。

    两个对手,一黑一白,半空中相对。

    黑衣人的刀尖,对准了君悦的胸口。君悦的锋芒,也对着黑衣人的心脏。

    照这形势下去,两个人若是对面碰上,定然同归于尽。

    然,意外也只是在一瞬间发生。

    就在双方剑尖对上彼此心脏时,君悦突然的身子一偏,黑衣人的剑锋擦着她的衣襟而过。而她手中的寒光剑,已经偏离了黑衣人心脏的位置,从黑衣人的脖子上划过,留下一道极浅的红痕。

    再落地时,君悦依旧稳稳当当的站在阳光下,身侧的影子很短,与她手中的寒光剑正好形成一个直角三角形,剑尖的血珠正好低落在六十度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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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滴,两滴……

    新鲜得像清晨晶莹透亮的晨露。

    好闻得如刚煮出来的牛乳。

    黑衣人也同样落回了地面,却是整个身体砸在泥潭里,溅起泥水泼了自己一身,污脏不堪。一只手紧紧的捂住自己的脖子,试图阻止不断往外奔涌的鲜红血液。声音呼和呼和像一管吹不出声音的哑笛,染了泥水的眼睛圆瞪着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衣少年,又似乎是在看着草丛的某处,希望自己的同伴可以出来相救。

    可直到他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也没有人来救他。

    血染了一地,越来越红。

    “这真的是少主吗?”

    房氐坐于马背,看着不远处单手持剑的少年。

    单薄的身影,缎白的锦衣,乌黑的长发,无风自动,虽然看着英挺潇洒,恣意飞扬。可他知道,她现在很冷,是阴森的刺穿骨头、令人汗毛竖起的冷。

    他太熟悉了,这种冷却又不是冷。

    是杀气。

    一招,仅仅一招,便将对手斩于剑下。

    她只是一个被困深宫的女子,即便会点拳脚,何以会有这样强大的杀气?

    刚才的一招毙命,出手狠辣,动作娴熟,速度迅猛,下手极准,这难道就是他这三年所教的吗?

    他突然有一种他们是同类的感觉。

    但,这又怎么可能?

    容不得他多想,先前的黑衣人一死,瞬时又从四面八方涌出十来个黑衣人,将他们几人团团围在中间。

    一时间,刀光剑起,风驰云卷,鲜血四溅,惨声惊天,血肉模糊。

    丈宽的平道上,有人倒下又爬起,有人却再也爬不起来。

    生命就像一片叶子,脆弱得被猛风一吹,随时就会零落。

    可有些人,总是不自量力,认为自己无所不能,所以他们的生命会轻易的结束,也不冤。

    恶战持续了十来分钟,黑衣人已死了一半,双方都有些疲惫,默契的停止了厮杀。攻方形成一个圈,将守方紧紧的围在中间。

    “滴答……”

    是剑上的血低落在泥水里的声音,在粗重的呼吸声中,尤其清脆。

    众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挂了点彩,衣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泥土,乌发飞乱。形容虽然狼狈,但那双双肃杀的眼眸,却从未变色分毫。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房氐喘声问道。

    黑衣人没有回答,怒目而对。

    流光道:“看他们使用的兵器,像是来自吴国。”

    君悦讽笑,“你见过哪个做贼的会留下名字吗?”

    没错,他们若是东吴的人,潜入姜离半路劫杀她,就绝不会使用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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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杀得了固然好,可他吴国敢保证不死一兵一卒吗?能全身而退吗?能让姜离根据现场留下的证据查不到他们身上吗?

    若是杀不了,那更惨。被抓了,严刑拷问下难免会还有个贪生怕死的一股脑全抖了出来。

    黑衣人刚想喊出一个“杀”字,忽的后方汪汪的冲过来两只猎犬,像饥饿的狼一样,看到肉时两眼放光,势要把人撕碎。

    黑衣人一喜,有人喊道:“统领来了。”

    “嘚嘚……”马蹄声渐行渐近,脚下都能感觉到地面的振动,不下二十骑。

    君悦心生不好,再战下去,他们便是困兽之斗。“不要恋战,找突破口离开。”

    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这是她的作战准则。

    以他们现有的能力,敌我在人数上的悬殊实在太大。

    几人又展开攻势,像黑衣人攻去。血光再起,刀剑纵横。出招接招,接招还招,一来一回,皆是招招狠厉,刀刀致命。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君悦寒光一横,扫过脚下泥水飞溅。一滴滴柔软之水此刻仿若龙珠金弹般,重重击在黑衣人的身上,脸上,眼睛里。

    所谓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大抵就是这个样子。

    明明就是微不可见的一粒沙土,嵌在眼睛里,仿佛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

    人在黑暗中的第一反应,是寻找光亮,而不是提剑杀人。

    所以当胸口被刺入冰冷的兵器时,他只能永远的沉睡在了黑暗中,再也醒不过来。

    合围的口子已经撕开,君悦从黑衣人身上拔下寒光剑,大声喊道:“走。”

    虽只有一个字,却从容有力,铿锵威慑。

    桂花紧紧跟在主子身后,房氐等三人也是边战边往撕口处退去,奔向各自的坐骑。

    君悦翻身上马时,身后猎犬的身影已经向他们扑来。

    她心情十分不爽的拔下腿上的弓弩,打开,侧身,瞄准,放。

    “咻咻”两声,那两条飞奔的猎犬在距离他们十几米的距离时轰然倒下,因中箭时身体还处于奔跑状态,所以滚出了好几米远。脖子的地方,血脉奔涌。

    他奶奶的,连个畜生都能欺负她,士可忍孰不可忍。

    君悦回身,弓弩利落被插回裤腿。同时伸手向桂花,“上来。”

二十八章 花落成泥

    桂花睁着一双大眼睛,捂着嘴巴憋着气,菊花紧闭神经紧绷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见人走了,这才身心松了下来抬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珠。

    好险啊!公子,你这招太险了。

    君悦虽然脸上没有变化,然心里的石头也终于着了地。

    可是,石头落下的不是地面,而是落到了水里,击起了水花朵朵。

    “啊……”

    一声惊叫在她身边响起,君悦迅速的转头伸手捂着桂花张大的红唇。

    然已来不及。

    荆丛外刚离开的两人听到声音立马回过头来。不仅是他们,连附近的人都闻声聚集了过来。

    f。

    君悦愤怒的瞪向桂花,这太监鬼叫个啥?

    桂花被捂了嘴巴说不出话来,只能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指了指君悦的另一边,瞳孔中的异物在渐渐放大。

    君悦循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看之下再忍不住又叫一个f,冷汗直冒。

    不仅是她们主仆冷汗直冒,就连房氐流星流光也是太阳穴冒汗。

    竟是一条手臂粗的青蛇。

    蛇身蜿蜒盘踞地面,目测估计有一两米长,与他们只有几步的距离,两只眼睛突出,吐着细长赤红的信子。

    “丝丝……”

    尼玛,青蛇仙子,你不是跟你姐姐在西湖上偶遇情郎吗?怎么跑这丛林里来了。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品种的蛇,她只知道,蛇身越是艳丽,毒性越强。

    “声音哪来的?”荆丛外声音传来。

    “回统领,应该就是这。”他指的,正是君悦的方向。

    “给我搜。”

    来不及多想,君悦一跃而起,流光轻功一闪,眨眼间已来到了青蛇身旁,手指捏起它的七寸往地面啪啪甩打了两下,然后甩手往荆丛外的人扔了出去。

    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一条两米长手臂粗的青蛇在他手里,轻松得就跟甩面条似的。

    从天而降之物,人们害怕的散开后退了几步。但仍有脚步慢的,被青蛇一口咬了下去。

    荆丛外响起了“啊”惨叫声,被咬之人已经倒下,毒性立竿见影,人已经晕死过去。青蛇也被一斩为二,鲜血飞溅。

    “快跑。”君悦冷喝,拉着桂花出了荆丛,沿着缥缈林外围的另一个方向跑去。

    那边杨统领一声令下,“给我追,抓活的。”

    正午的阳光炽热,烤得人头顶冒青烟。一向荒无人烟四季幽静的缥缈林外,迎来了难得的热闹。

    ---

    人是两条腿,马是四条腿,几人很快就被追上了。

    来不及多想,寒光出鞘,青芒秀纹长剑在统一样式的钢刀中,别样的夺目秀丽。

    君悦横眉冷对,抛出手中寒光剑刺向策马飞驰而来的一人,同时足尖一点腾地而起,短弩拉开架势。

    策马之人看到迎面飞来的兵刃,本能身体一偏,寒光剑从他耳边擦过,刺中了他身后之人的心脏,被刺之人摇摇晃晃的随马往前。

    而之前躲过寒光剑之人,却没能躲过君悦的短弩。身体失去平衡掉下马后,又被后面赶上来的马踩踏,不死也重伤。

    一招端掉两人。

    杨统领眸中一凛,这样的杀伐能力,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至少他手底下的人就做不到。

    君悦身体落地时,正好前面的无人马也奔至她面前。

    她翻身上马,正好被寒光剑刺中的人摇摇晃晃的人也行至她身侧。君悦抬手抽出寒光剑,便策马往前飞奔。

    那人没了寒光剑堵住窟窿,红血汩汩冒出,染了胯下马鞍。不一会,“砰”的一声落地,彻底没了气息。

    生命真的很脆弱,一眨眼的功夫,便再也见不到自己的媳妇了。

    房氐对上杨统领,双方在武功上不分伯仲。为君悦几人拦住了最大的劲敌,让流星流光得以有机会夺马。

    他们四个,是不可能是这几十人的对手的,持久战只会损耗他们的精力。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夺马,然后跑。

    逃命。

    流星武功高强,流光轻功了得,没一会就夺得了马。

    君悦策马与身后的人拉开一段距离后又调转马头,挥鞭一甩,又横冲了过去。同时弯腰伏于马背,寒光横扫。

    所过处无论人马,削了腿腿断,砍了胳膊胳膊断,斩腰腰折,一时间惨叫声冲破上空,人仰马翻,一片混乱,画面惊悚。

    寒光剑,削铁如泥,当真如是。

    混乱中那个始终恣意飞扬的少年,阳光下白衣胜雪,红梅绽放,冷傲出尘。很难让人相信,这修罗屠场,出自她之手。

    桂花喉咙里不断上涌酸水,弯腰干呕却呕不出个东西来。

    血腥味弥漫的空气消散不去,他却是没有勇气回头看着身后手脚头肠子一地的残骸。

    “不要恋战,走。”

    房氐三人听了命令,防守,后退,上马。

    “上来。”

    桂花干呕还未结束,耳旁便已传来冷喝声。他抬头,地狱罗刹正在向他伸手。

    他讷讷不知所措,老实说他心里是抵触的。

    公子会武功他可以接受,公子杀人他也可以接受,可是公子残暴至此他不能接受。

    在他心里,公子永远是那个单纯善良,干净天真的小女孩。

    这不是他家公子,始终不是啊!

    “还愣着干什么,快上来。”君悦急声道。

    刀都架在脖子上了,还有心思闹别扭啊!

    “放箭。”

    后面杨统领见正面对战不成,己方已损失惨重,不得不转换策略,退出战圈,列箭阵。

    君悦几人脸色一沉,若是放箭,她们可就变成活靶子了。

    此处地势空旷,除了缥缈林,别无其他藏身之处。

    来不及多想,密密麻麻的箭雨已向她们飞来。君悦不得不翻身下马,挡在桂花前面,替他拦下致命的箭矢。

    箭雨射中了他们抢来的马,马受痛发狂,房氐几人也不得不放弃又重新下马落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边抵挡边后退。

    可这种抵挡并非长久之计。

    对方步步紧逼,保持着最佳的射程。

    时间越久,越耗体力。

    杨统领从下属的手中接过长弓,搭上白羽箭支,弦弓满月,箭头对准了不远处龙飞凤舞的白衣身影。

    “咻!”

    箭离弦,沿着既定的轨迹,带着凌厉之风往它的目标而去。

    君悦只觉前方一股压倒之气冲她而来,就像泥石流一样,汹涌猛烈,避之不及。

    君悦不会阻挡,因为凭她的力气她也挡不住,握箭之手转而迅速侧身抓住桂花的肩膀闪躲。

    带着山洪之势的凌厉箭支从她手边剑柄白虎玉玦的精细勾绳上擦滑而过,白虎玉玦无声坠地,无暇白身沾了污泥。

    这一箭是躲过去了。

    “公子。”

    君悦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耳边响起了桂花惊呼的喊声。

    她回头一看,另一支带着山洪之势的凌厉箭支又已向她袭来,与她的距离不过手臂长,这回当真是避无可避。

    君悦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动作。眼看着那一支黑色箭头,离自己越来越近,然后在瞳孔中一点一点的放大。阳光刺进她的眼睛里,好疼好疼。

    “公子。”

    “公子。”

    有人在喊她,可是她听不到了。这种窒息无力、脑袋空白的感觉太过于熟悉了。

    前世站在悬崖上,她看着那颗子弹离自己越来越近时,就是这种感觉。

    又一次,距离死亡这么的近。

    眼前突然的一片阴影罩下,遮住了强光,她瞳孔里的影像消失了。

    君悦猛的清醒了过来,眼神聚焦看着挡在了她面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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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九章 你不是她

    “桂花。”

    君悦听到自己心口的地方有什么东西像玻璃一样,“乒乓”一声,碎了。

    她猛的上前一步,接住了桂花滑落的身体。他胸口的地方,那支本刺中她的箭此刻牢牢钉在了他的身上,从背后进来,从前胸穿出。

    这一箭,本该她来承受啊!

    房氐等人脸色一沉,挡在了君悦前面,急喊:“少主。”

    桂花整个重量都压在君悦身上,虽然心口很疼,可他还是柔声笑道:“公子别怕,奴才保护你。”

    “保护个屁啊你。”君悦双眼模糊。

    平日里笨也就算了,这会怎么还是那么笨的挡在她前面啊!

    “少主。”房氐头没回,然语气中的询问却很明显。

    对方的攻势没有半点消散,他们如果一直处于如此防守的状态,加上桂花又受了伤,情况很不妙。

    君悦胡乱抹了一把眼睛,环顾了四周,果断道:“往林子里走。”

    “可是……”房氐还欲说什么,君悦却已经扶着桂花往林子去了。

    好吧!她是主子,她的话没人敢反驳,只能掩护她以确保安全。

    其实,现下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放弃桂花,然后迅速离开。

    可他知道,以主子的性格,她不会这么做。桂花于她,终究不只是奴仆。

    他日若他命悬一线,她会不会也不放弃他?

    流星在前面开路,房氐和流光殿后。荆丛路并不好走,带刺的藤条,锋利的草芥,衣裳被刮破,皮肤渗出血,发丝散乱,形容狼狈。

    杨统领带人进了缥缈林,穷追不舍。

    “唔!”桂花实在支撑不住了,脚步一斜,摔在了地上。

    “桂花。”君悦忙蹲下,欲将他再扶起。

    “没用了,公子。”桂花上半身枕在她臂弯中,绝望的摇了摇头。“没用了。”

    君悦泪眼婆娑,“不会的,我答应过你要带你回家的,我们就要到家了。”

    “奴才能走到这里,也算是到家了。”

    真好啊!他还是第一次被主子抱在怀里,像极了小时候母亲的怀抱,温暖慈爱。

    房氐几人识趣的站在十步开外,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将最后的时间,留给主仆二人。

    生死于他们来说,看的多了,也麻木了。就算流星这一刻死去,流光也不会流一滴泪,虽然他们是亲兄弟。

    桂花抬眸,少女秀丽的容颜尽在咫尺,深邃幽黑的双眸,翘挺的鼻头,樱红的小唇。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主子,从未变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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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也只是容貌未变而已。

    桂花喃喃开口,“我知道,你不是他。”

    “你不是我家公子。”

    仿若晴天里突来的一道闪电,劈得君悦全身麻木,整个定格。

    桂花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带着生命最后的一丝气息,语丝带喘。“我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你既然占用了公子的身体,想来也是公子愿意的。”

    “所以奴才还是当你是主子,奴才会照顾你,保护你。”

    “用生命保护你。”

    一滴泪,低落在了桂花苍白的脸颊上。紧接着是两滴,三滴……

    “你怎么这么傻啊!”君悦抽噎出声。

    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哭。

    他明知道她不是他主子,为何还要待她如初?

    他明知道她不是他公子,为何还要舍命相救?

    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他为何这么傻浪费在一个鸠占鹊巢的人身上啊?

    桂花别开视线,仰望着密密麻麻的枝叶遮挡的天空,有几缕阳光透过树缝,斜射进绿荫地面。就像黑暗中,突然出现的一抹亮光,里面有张微笑熟悉的面孔。

    桂花满足一笑,他终于回家了。

    “公子,奴才以后不能伺候你了。”

    “吃不到你给我带的红烧鱼了。”

    “不能教梨子玩扑克牌了。”

    他的声音微弱,几不可闻,眼神迷离。

    “奴才要去伺候我家公子了,他一定等了很久了。”

    公子等了多久……快三年了吧!

    有公子在的地方,就是家。

    君悦抬头后仰,逼回眸中的泪水。“桂花,以后没了你,我可怎么办?”

    又一个与她亲近的人,离她而去了。

    怀中人已经没了生息,桂花双眸紧闭,嘴角带笑,想来他已经见到他家公子了。

    这个亦父亦兄,亦仆亦友的太监,落花成泥,魂归故里了。

    她来到这个世界,陪伴她最久、最懂她的一个人,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如同她,再也回不到前世了。

    两个人就这么半跪半躺维持着一个动作,像一座雕塑。一个身体渐渐变冷,一个心渐渐变冷。

    ———

    好一会,房氐匆匆走过来,看了桂花一眼,无声的摇摇头。

    “少主,我们得走了,他们已经追来。”

    君悦小心翼翼放下桂花,将他身体平躺,理了理他凌乱的衣裳和松散的发丝,擦去了他脸上的污秽。人即便走了,也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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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氐脱下了身上的外袍,盖在他身上。

    他对死人已经麻木,但不代表他真的冷血。

    他抬头,看向君悦的神情。她又恢复到了刚才的阴沉冷漠,仿佛对忠仆的死无动于衷。

    可他知道,少主是伤心的,她深邃的眼角处,有过泪水的痕迹。

    “少主,请节哀。”

    君悦手握寒光剑,缓缓起身,闭上眼睛深吸了口气,再睁开时连眼角的泪水痕迹也消失了。“走吧!”

    “少主打算往哪个方向走?”

    难不成还要往前进入密林深处,那样的话更出不去了。

    房氐话音刚落,空气中“咻咻”的破空声由远及近。君悦阴沉的脸色更加的阴寒,侧身闪躲飞来的利箭。

    “走。”君悦喝道,眼下除了往密林深处走,别无选择。

    跑了几步,君悦回头看向地上已经没了魂魄的人。他如他所承诺的一般做到了,直到死的那一刻,他都在保护她。

    可她,却连给他安葬,为他立一块墓碑的机会都没有。

    桂花,你等着,公子会为你报仇的。

    君悦回头,毅然决然往前走去。去的人已经去了,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下去。

    杨统领等人追上了一段距离,跟随的下属提醒道:“统领,不能再往前了,否则的话就出不去了。”

    这个缥缈林,没有人敢忽视,连鸟进来了都得迷路。当年虎啸大将军带着二十万军士进入这里,不也再没出去过。

    谁知道这个林子有什么要命的邪乎?

    杨统领也有所顾忌,沉思了一会,吩咐道:“你们几个,一路尾随其后,一定找到太子殿下要的东西。”

    被点到的几人虽然不愿意,却也没有反驳的胆量,只能硬着头皮追上君悦几人。

    杨统领带人回走,出了缥缈林。外头太阳已经偏西,阳光毒辣,夏意浓浓。

    有下属问:“统领,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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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章 障眼法

    桂花伸手,君悦用力往上一拉,便将桂花拉上了马背。勒紧马绳,夹紧马腹,正准备一鞭子挥下去。

    “哒哒…驾驾…”

    震天动地之声,又一对人马自前方而来,由远及近。映入眼帘,又是身着黑衣的杀手,同样的手持利刃,同样的带着杀气,人数不下十个。

    很显然,他们不是来救她的。

    很显然,他们给她挖了一个坑。先派一队人在此处拖住她,再从前后两面夹击,势要让她命丧于此。

    桂花急了,“怎么办啊?”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脚下还有几个纠缠不休的杀手,三方势力如果集合,他们几个肯定会被大卸八块。

    这些人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是什么身份?

    又怎知他们行进的路线?

    可这些问题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得到答案,她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摆脱这群杀手。

    君悦手将马绳往右边一扯,喝道:“往这边走。”

    房氐及流光三人皆是一凛,那个方向……

    看着两人一马已经离开的身影,再看左右围攻而来的大批人马,三人也觉得那个方向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当下也不再犹豫,挑飞各自的对手,翻身上马,追上他们的主子。

    黑衣人三方聚集,在杨统领一声令下,又策马飞奔追上前面几人。

    房氐赶上了君悦,侧头道:“少主,前面可是缥缈林了。”

    君悦脸色沉沉,黑眸中透着腊月里的冰冷。“我知道。”

    “那可是个很危险的地方啊!一旦进去,可就出不来了。”

    “我没说要进去。”

    不进去?

    几人不解,不进去往这方向跑做什么?

    可好像除了这个方向,貌似也没得选择。前后是杀手,西边是高山死路,只有东边这条不是死路但踏上了也是死的死路。

    ---

    杨统领策马领头,一路沿着君悦逃离的方向追赶。人马虽然疲乏,却毫不降低他们的斗志。

    目标就在眼下,胜利在望,乏也得拼一口气。

    即便没有了猎犬追着气味引路,但杨统领还是毫不犹豫的往缥缈林的方向追去,因为这里只有一条路。

    且地上的马蹄印陷进泥中,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眼看已经追到了缥缈林外,然目标却不见半分影子,杨统领也茫然了。

    “吁……”人马停了下来。

    有下属率先下马,循着地上的马蹄印走了一段距离,然后抬头望向前方的方向,却是不敢再往前一步。

    他迅速跑回到杨统领跟前,禀报道:“统领大人,他们应该是进入缥缈林了。”

    “你确定?”杨统领赶着闻汗臭味而围过来的苍蝇。

    下属看了眼身后,“马蹄印一直进了前面的密林,肯定没错。”

    杨统领皱眉,敌我对战之时,没看到最后的结果,永远不要说‘肯定’两个字。

    他翻身下马,沿着马蹄印一直向前,身后的人自动跟上。

    到了刚才下属站定的地方,杨统领也停了下来。

    此处,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

    就像沙滩和海水一样,二者之间有着清晰的分割。分割线之外是平坦的地面,分割线以内是拔高的荆丛。越往前,荆丛越高。没有迷雾,树木茂盛,藤蔓缠绕,杂草纵横,幽森寂静。头顶艳阳高照,里面却荫凉一片。

    杨统领吩咐道:“找根绳子来。”

    下属不解,“统领要绳子做什么?”

    “此事事关重大,我必须亲自进去确认。”

    ---

    绳子拿来了,杨统领将一头系在自己的腰上,另一头交给下属,点了两个人吩咐道:“你们两个人随我进去,其余人留在外面,一旦有情况,就扯住绳子。”

    身后的属下点头应是,列成队形守着出口。

    两名属下前面先行,齐头领随后。

    一进入缥缈林,三人便觉一股清凉的气息自脚底袭来,赶走了身上的热气,舒服得好想睡一觉。

    马蹄印经过的地方,有被马踩踏过的荆丛颓败的痕迹。荆丛杂乱无章,其间还有长着尖刺的藤条,几人前行得不是很顺利。不是被划破了衣裳,就是被割伤了皮肉,勾住了头发。

    “统领,马蹄印没了。”

    杨统领拨开前面两人,上前查看。

    浓密比人还高的荆丛挡住了前面的视野,让人看不清荆丛之后的天地。两边的尖刺藤条上,有星星点点黑红的血迹。

    杨统领捻起一点放在鼻端下闻了闻,腥中带了点臊气。

    这不是人的血,是马血。应该是马穿行而过时被尖刺刺中留下的。

    这种地方,人是不可能骑马穿行的。而此处除了马过的痕迹,半分也没有人的痕迹。

    不对,是他们根本就没有进入缥缈林。

    “马上出去。”杨统领喝道。

    两个属下不明就里,听到头领的命令,立即转身沿着绳子而出。

    这样艰险的丛林,必定寸步难行,不可能一下子就失去踪影。他们是紧随其后的,不可能追不上。

    唯一的解释,是他们将马赶进来迷惑他们,而人却没进。

    好小子,差点就被骗过去了。

    出了缥缈林,外面的侍卫依然严整以待。众人见他们出来,有人迎道:“统领。”

    杨统领嗯了声,一出来,太阳斜顶,午后的烦躁热气又开始从天灵盖一路直下,蒸汗直流。

    “立刻沿着缥缈林一带搜索,人还在外面。”

    刚才说话的人一怔,不解道:“人还在外面?没有进去?”

    杨统领道:“障眼法而已,给我仔细搜。”

    众人得了命令,几人一组分开沿着缥缈林外围搜索。钢刀这里拨弄一下,那里刺一下,在强烈的阳光下泛着尖锐的的光芒,反光刺得人眼前一暗。

    “要是猎犬在就好了,哪需要我们这么辛苦的,又累又饿。”两人一组中,其中一人抱怨。

    另一人道:“你少抱怨,小心被杨领听了去。”

    “本来就是啊!又不能休息又不能吃饭,铁打的也扛不住。这君悦算什么东西,太子殿下非要找他。”

    “太子殿下要的人,自有他的道理。你我只要遵从旨意便是。”

    “唉。可怜的还不是我们,希望快点回去吧!我都想我媳妇了。”

    “快点找吧!”

    二人边说边往前找去,声音越来越模糊,到最后什么也听不到了。

    两人之前站的地方,矮丛下,几个人匍匐在地,压低了腰不让外面的人看到。在看到走远的两人后,各自的都松了一口气。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三十章 太子人选

    一年的盛夏,正是暑意最浓的时候。

    勤政殿中央搁置了冰盆,有两小红衫短襟、水蛇细腰的妙龄宫女正有规律的一下一下扇着,将从冰块中散发出的凉意送至御案后正在批阅奏章的天子身上。

    今日伺候齐帝办公的并非是寸步不离的方达,而是妖娆丰腴的芸妃。

    芸妃纤纤玉手,正缓缓转动着手中的墨条,优雅得仿若一朵盛放的牡丹。

    正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即便不是干活,有养眼的美女在旁伺候,齐帝批起奏章来,也更加的有精神气。

    可再有精神气,到底是垂暮之年。

    这不,他批阅完手中的一本,搁下笔后便是疲惫的一叹,食指和拇指捏着眉心。

    “陛下累了吧!”

    芸妃轻放下手中的墨条,走到齐帝身后,抬手至他两边太阳穴,不紧不慢的揉捏起来。

    齐帝感慨,“果然是老了,才这么会就累了。”

    他上身靠着椅背,身心放松下来,舒服的叹口气,闭上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手,力道不大不小,刚好合适。

    芸妃忙宽慰,“陛下瞧着精神好着呢,哪里就老了。”

    齐帝无奈一笑,这无奈却是不能与人说,最亲近的女人都不行。

    有些东西,一旦沾染了,是会上瘾的,想戒都戒不掉。

    他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岔开道:“看来你最近跟御医学这一手,很有成效。”

    芸妃轻笑,“臣妾就是看陛下太累了,所以才跟御医学的推拿,陛下可做了臣妾的小白鼠了。”

    声音娇俏,带了点调皮。

    齐帝非但不恼,反而很高兴。“你呀!果然是有其母必有其女,飞凤那调皮撒娇的性子,当真是遗传了你。”

    “陛下,臣妾可当您是在夸我,陛下可别是在讽刺臣妾。”

    “嗯,当然是夸你了,你呀养了个好女儿。”

    只可惜如今远在天边,不能承欢膝下。

    齐帝又道:“德州府官递了折子来,说德州风调雨顺,国泰民安。飞凤和驸马也恩爱似漆,估摸着到了八月,孩子就该出生了。”

    芸妃是既高兴,又悲凉。

    高兴是因为飞凤能过的好,比当初跟那个穷小子过得好。

    可过得好,终究也是在别人家里,不在自己的眼皮之下。身份再尊贵,到底是他人妇。谁知她是不是报喜不报忧,受了委屈也不告诉家里人?

    当年杀了那个穷小子之后,她们母子之间表面虽然如初,可私下里终究是不如以前。嫁过去之后,连往来信件都少了。

    “是陛下有眼光,为她寻了这么一个好夫家。”

    齐帝抬手,握着背后的温软玉手。“你为朕生了一个这么好的女儿,可有什么所求的?”

    “臣妾如今有吃有住,还有陛下的恩宠,人生能到这一步也足够了,臣妾别无所求。”

    “你呀!”齐帝拍了拍她的手背,又叹了口气,他最近总喜欢叹气,回忆过往种种。

    软玉温香,至尊之位。

    美人,皇位,权利,都有了。

    只除了一样,这天下,他怕是没机会了。

    这齐国的将来,这天下霸主之位,又该交给谁?又有谁有那个能力和野心?

    殿外静谧祥和,风轻轻吹着飞罩下的幔帐晃动,室内的凉意又更舒爽了些。

    齐国的风,很干爽。不像南方,风是湿热的。

    殿门口有人影移动,方达走了进来,说房大人到了。

    芸妃聪明的跪安退下,方达退至一侧让出路来。

    出了勤政殿,她正好看到了院中站的房定坤。烈日下,房定坤年迈的额头上隐隐浸了薄汗。

    两人先后见了礼,没有多说什么,也就告辞了。

    ---

    “微臣参见皇上。”

    房定坤走进勤政殿,行礼之后,才抬头看向御案后的君王。

    这是怎么回事……房定坤心里泛嘀咕。

    为何陛下的脸色最近经常变化,一会好一会坏。

    齐帝边挥手示意殿内的宫人出去,边道:“起来吧!召你来,是想跟你聊聊关于立太子一事,朕想听听你的看法。”

    如今朝堂上,争议最频繁的话题,便是立储一事了。

    房定坤身为丞相,百官之首,这是他回避不得的话题。

    他只好将心底的疑惑先放下,认认真真的回答齐帝的问题:“如今陛下尚有三位皇子,不知陛下中意哪一位?”

    齐帝呷了口茶,道:“连昊就算了,结党营私,贪赃枉法,无视百姓疾苦,不顾兄弟血肉之情。他若成了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他的弟弟岂还有命活。”

    连昊被幽禁不过几个月,看来陛下的气还没消。

    “那陛下的意思,便是在四皇子和五皇子中选了。”

    齐帝点头,“说说你的看法吧!”

    房定坤内心打鼓,出入朝堂几十年混到如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不是因为他有一颗刚正不阿的心直言不讳的嘴。

    “四皇子沉稳内敛,聪慧和善。自进入朝堂以来为陛下分担了不少政务,不曾出过大错,深得民心。五皇子天资聪颖,待人友善,学习朝政之事尽心尽力,且又是嫡子。可以说,两位皇子,各有千秋。”

    齐帝面无表情,也不知对这样的评价是否满意。房定坤见他不说话,也不敢再多言。

    齐帝站起身,走到殿中央的冰盘旁,看着冰盘内的冰块一点点的融化,生命如夏花一般在渐渐消失。

    这两个孩子,都好,都令他骄傲。

    “老四沉稳,可他势单力薄,难以服众。”

    “小五是嫡子,但他背后的势力,过于大了。”

    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却将如今朝局形势一言以概。

    现今闹得最凶的两派,弱的太弱,强的又太强了。

    如果选了连琋,只怕免不了外戚专权。

    房定坤一听齐帝这话,心里已经有了谱。陛下这是还在犹豫观望,不知道选哪位皇子好啊!

    他道:“陛下,容老臣多嘴僭越,四皇子的生母,只怕众人难以接受。”

    不是他生母身份卑微,而是她始终是姜离人啊!

    “这个问题,朕也考虑过。”齐帝背手踱步,“但这事简单,为他重新找一位身份尊贵的母亲便是。”

    当年迎华妃入宫,用的便是这个方法。

    连城的身体里一半的血无论是哪国的,另一半一定是他连赫肇的。难道连城还会为了另一半非正统的血液背叛齐国不成?

    房定坤心里一咯噔,陛下这是想让两位皇子分庭抗礼了。

    齐帝又道:“你替朕好好观察这两孩子吧!跟他们的老师了解一下,看看他们平日里的文采,学识,秉性如何。”

    “老臣遵旨。”

    房定坤苍老的脸上闪过一丝犹疑,陛下将这差事交给他,到底是真的想了解两位皇子的情况,还是其实是在试探他?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三十一章 晋封

    房定坤走后,齐帝回坐御案之后,扶着隐隐发疼的太阳穴,不禁又怀念起了适才芸妃揉捏时的舒服之感。只是人已经被他打发了回去,现下也不好再将她叫回来。

    方达端了杯参茶进来,见齐帝脸色不太好,忙道:“陛下是否头疾又犯了?”

    齐帝摆摆手,“老毛病了。”

    “要不,服用一颗金丹?”

    齐帝犹豫了一会,终是摇头。“不用了。”

    最近服用金丹,效果越来越差,之前一颗就可以顶过几天,如今是一天也扛不住。他知道这种上瘾的可怕,所以能克制的时候,尽量还是不用。

    “让内侍省拟旨,晋芸妃为贵妃。”

    方达苍老的双眸闪过一丝狡黠,却也恭恭敬敬的应是,告安退下。

    他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这个时候要晋封芸妃的妃位。最近时间也没有什么大封大赦之事啊!

    难不成是为了嘉德公主?

    如果真是为了公主,那为何要等到现在才晋妃位?早在公主出嫁前就晋了。

    ---

    芸妃回到自己的琉璃宫后,着身边的侍女去打听了一下勤政殿的情况。侍女回来时,一五一十的全描述了个大概。

    “都打发出来了?”

    侍女回道:“是,据说当时勤政殿内只有皇上和房大人二人。连方公公都被打发了出来。”

    芸妃皱眉,若是寻常政事谈论,陛下怎么的也会留下一两个宫女伺候。即便不留宫女,也会留下方达。

    这次连方达都没留下,难道他们商量之事极为隐秘,或者忌讳。

    会是什么隐秘之事?

    芸妃走进书房,提笔落字,完后装入信封,交给侍女。

    郑重交代道:“将此信送到四皇子府。记住一定要小心,不可让人看见,务必亲自交到四皇子手上,不可旁人替代。”

    “是。”侍女接过信,“娘娘,若是奴婢见不到四皇子呢?”

    “那你就将信带回来。”

    侍女出宫送信,约摸一个多时辰后又回来了,将信原封不动的送回到了主子手里。

    芸妃疑惑,“你没见到四皇子?”

    侍女回:“四皇子府的人说四皇子离京办事去了,奴婢见到了四皇子妃。但娘娘吩咐此信不可假借旁人,所以奴婢也不敢将它交给四皇子妃。”

    离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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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芸妃烦躁,这个关键时候,连城有什么紧要的事要离开恒阳?

    不容她多想,晋封的旨意已经送至琉璃宫。

    之前方达已经派人来打过招呼,琉璃宫内已早早的准备。着宫装,绾高髻,扫门庭,设香案,只等那一张金龙描绘的娟帛圣旨到来。

    ---

    恒阳城乌柳巷是一条不起眼的小巷子,住着普通的小老百姓,隔间零星开着几家小小的商铺。

    铺面不大,商品很少,做些生活用品的买卖,人流也不多。往来大多都是街邻右坊,买的多数是柴米油盐。

    房定坤从皇宫出来后,便上了自己的马车。

    车子在城内绕来绕去绕了个七八圈,最后在一家茶馆面前停下。房定坤下了车,走了进去。

    这茶馆有前后两门。从后门出来,穿过一条街坊,便是乌柳巷。

    乌柳巷一家专卖柴火的小铺子里,此时并无客人。店掌柜躺在藤条编织的藤椅上,闭目打着瞌睡,一柄蒲扇盖住了整张脸,只露一身四喜回纹锦缎褂子。

    已经换了一身普通装束的房定坤走进店内,看着柜台后面已然睡着了的掌柜,不悦的敲了敲柜台。

    “谁啊?”

    掌柜的被声音吵醒,很不悦的拿开脸上的蒲扇。

    却在看到房定坤时脸色一讶,眼里尽是惊慌。

    掌柜刚要起身,房定坤已先冷冷道:“买柴火。”

    掌柜又装作懒散的重新躺了回去,手指了指后院,声音虽是随意散漫,却已经没了不悦,多了分恭敬。“后院自己选,选好了到这登记付钱。”

    房定坤没有再说一句,给了一个警告的眼神,顾自往后院去了。

    后院的院子里,堆放了各式各样的柴火,有小树枝,有锯好的圆木,垒得整整齐齐。

    绕过垒了一院子的柴火,再过去就是主人歇息的地方。

    房定坤没有看那柴火一眼,径直走进房内,关了门。

    进了卧室,直接来到床边,掀起了床垫,露出床垫下棕色的床板来。

    床板是几块小木板钉成的,房定坤伸手,轻轻松松的揭开其中的一小块,露出下面一个方正的凹盒子来。

    盒子里另有乾坤。

    盒子中央,有一块突出的梅花型铁制黑色按钮。房定坤伸手,将按钮往左拧了三下,又往右拧了一下,而后放手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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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咕咕……”

    有东西旋转移动的声音。

    只见那张七尺长的床架正慢慢移动,床脚连着地面的木板正往左边一点点的退去,露出床底下的洞口来。

    竟是一条密道。

    房定坤看了看左右,确定窗口上无人偷看后,才迈步走近了密道内。

    在他走后,那张七尺长的床架又咕咕咕的移动回原来的位置,恢复到了最初的样子。

    房定坤沿着密道,走了大概小半刻钟,便走到了尽头。敲了两下门板,门便从外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男子,身着绛紫色私服,眸中闪烁着阴柔的色彩。

    不是被齐帝幽禁终生的大皇子连昊又是谁。

    “房大人来了,请进。”

    连昊让出路来,迎房定坤进入室内。

    此处是大皇子府的书房,乌柳巷与大皇子府的后门,仅有一条街之隔。

    书房内只有两人。

    两人同到茶几旁坐下,连昊亲自为他斟了茶,问道:“房大人今日来,可是有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房定坤道:“陛下今日召臣进宫,谈起了立太子一事。”

    “哦。那父皇中意四弟还是五弟?”

    “陛下还在观望,只是让臣先了解观察。以老臣对陛下的了解,只怕他更倾向于四皇子。”

    连昊握着茶盏的手指深深的陷进肉中,脸上的阴郁更加明显。

    老四,他以前怎么就看轻了这个人。

    以前,他哪里正眼瞧过这个弟弟,朝臣议事有谁提到过他的名字。他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充当透明的存在。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透明的东西竟然一步一步的引起了别人的注意。在他和连琋都得两派俱伤的时候,突然的头窜得比他们两人都高,不显山不漏水的就穿上了他做的嫁衣。

    如今提到立储,连城已经成为候选人了。微信搜索公众号:wmdy66,你寂寞,小姐姐用电影温暖你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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凰君介绍:
穿越来的君悦运气不太好,被当作人质困在别人屋檐下。
一天,追求她的人问她:“你想要这天下吗?我打来给你?”君悦嗤之以鼻:“不能吃不能喝的,还得担心别人来抢地盘,要来干嘛?”
她老爹问她:“孩子,你想要这天下吗,想要自己去打。”君悦赶紧摇头:“太累,而且容易死死翘翘。”
后来,再没有人问她要不要天下了,君悦仰天长啸:“老子要这天下。”凰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凰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凰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