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1.情绪失常，这很危险
“意秋。”
沐老爷子浑厚的声音变严肃甚至有些严厉，看着孙女的目光也变得更深沉了几分。
“你知不知道，从小懂事达理的你，此刻这样情绪失常就是一个最好的证明，你被所谓的感情冲昏了头脑，这很危险。”
沐老爷子审视孙女的脸色，语调严厉：“沐家的孩子，将来要继承的是什么，不要轻易将信任交付于外人。”
情天顿觉心累，想说的全部被打断，祖父不愿意听她的解释，也不认同她说的这些。
怎么突然变成这样子？
她还想解释，老爷子却拄着手杖走到办公桌前，按下内线：“让向添过来。”
情天全身无力，垮下肩，知道至此，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面对向来尊敬的祖父，敬爱的长辈，她也不知还能说什么。
显然向添一直未离开很远，不然不会那么快就出现。
门打开，向添恭敬道：“老爷。”
沐老爷子背手站在办公桌旁，微微侧脸示意，“送情天回校。”
向添已经感觉到室内气氛不对，点头，走到情天身边：“二小姐，我送您回去吧，您下午有课吗，别耽误了。”
情天叹气，随着向添出去时，看向祖父，还是忍不住说：“爷爷，这事情希望您站在我的立场想想，我真的不想出国。”
立于桌旁的老人背身，没回应。
那一刻，情天觉得祖父的背影是如此孤决，像是一座山，突然压在她的心上。
……
门带上之后，办公室里只剩老者一人。
沐老爷子走到落地窗前，背手看着窗外高楼之下车辆川流不息。
C市如此繁华，每天却上演着看不见的硝烟竞争，他是晚辈敬重的长辈，更是沐氏的执掌者。
商场中的争斗是你死我活，稍有不慎全盘皆输，沐氏有今天的基业，来自不易。
如果有事情脱离了轨道，无非制止。
向添不知情天与老爷子之间的谈话内容，但往C大回去的一路，明显感觉后座的情天情绪低落。
“二小姐，老爷打小疼您，向来为您好，如果说了什么让您——”
“添叔，我知道。”
情天打断。
她心情很糟，突然而来的消息让她回不过神，什么都不想听。
向添也不多话了，其实替老爷说话是一部分，另一半的原因只是为了安慰她，小丫头他从小看着长大，看她不开心，他心里也不舒服。
车子无声驶到校门外，情天下车，“这周周末有社团活动，我就不回去了，如果爷爷问起，你帮我说句。”
交代之后，情天就往校门里走。
向添看着她走进校门，又抬头看看C大醒目的校名，不禁叹息，二小姐，长大了。
……
下午幸好只有一节课，情天完全无心听讲。
周末，显然大家的神色都飞扬起来，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度过。
下课收拾课本走出教室，安晓便迫不及待问：“情天，听说你要出国了？”
情天一怔，没想到消息一下子就传开了，但她认真说：“没有的事，我在这里待得好好的。”
302.怀念，他曾给她糖
至此，情天才终于想起，上午课间曾看到一个熟悉身影走过教室窗外不是幻觉，那人就是林简。
林简此人，日常西装笔挺温文尔雅，谈吐得体却目光锐利，二十多岁时就入选C市杰出律师，至今在专业领域颇有名气，言谈间很容易让人觉得权威有信赖感。
沐氏有律师团队，但林简更像是沐老爷子的私人御用律师，在外人看来知情的倒是不多。
情天入学低调，来C大的第一天是林简与向添陪着来办了手续，对她的事情最为了解。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原来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样的地步，她却直到推荐信到手了，才知道自己即将被安排出国念书的事情。
但她已经是成年人，有独立的自由，人生不该由着别人替她来安排。
只是，那个人是她的祖父……这是让她最顾虑的。
如果换成是别人，她都可以更据理力争，但偏偏，那个人是她最敬重的长辈，是她现在的至亲。
这一日是周五，安晓提议晚餐寝室四人一起出去校外下馆子，大家都没意见，情天说了不回沐家，也被安晓拉着一起去。
去的是学校附近一家东北饺子馆，在C大学生心中人气一直挺高的店。
因为下课早，去的时候人并不多，在靠窗的位置落座，迟圆圆负责点菜，安晓跟倪珺在聊，情天看着窗外显然有些走神。
她心里惦记着出国的事，想着还能怎么说动祖父改变决定。
窗外路边，有个穿着一身深红色韩版运动服，带着黑色棒球帽的年轻女子往这边看，正好与刚回神的情天对上面。
对方棒球帽压得低，暗影下看不清面容，自然地移开了视线，情天也没有多想。
饺子上来，四人开吃，边吃边聊，到算是暂时让情天忘记那些烦心事。
半个小时后，四人从饺子馆出来，迟圆圆说要去超市买些零食，安晓笑迟圆圆是四个人里最常驻寝室的，周末也很少出门，因为经常用来与异地男友打电话，一打就是一两小时，有时候甚至更久。
饺子馆附近就有一家中型超市，四人个慢悠悠聊天过去，又在超市逛了不短时间。
饮品区，三人对着某个牌子新推出的饮料包装上的男明星直呼帅，情天摇头，独自穿过货架，想找巧克力。
拿了几块巧克力转身，看到旁边另一排货架上的糖果，有一款绿色的小圆盒包装。
恍惚想起去年秋天，有人怕她在车上犯困，曾递给她这样一盒糖。
小圆盒里是一粒粒浅绿色的糖，带着薄荷香，清甜提神的滋味她还记得……
转眼，都过了一年了。
有时候人真是矛盾反复的一种，既盼望某些日子尽快过去，又在后来的时光里无尽怀念。
都说人逐渐长了年纪才会开始怀念从前，那她怎么，才19岁，就开始怀念自己的18岁了。
伸手拿了一盒，直起身，抬头的瞬间，从货架间的空隙里，又看到之前在饺子馆门外曾见过的那个穿着韩版运动服的年轻女子。
303.跟了那么久，不累？
几个舍友已经选好零食过来，“情天，好了没，去结账了。”
“来了。”
情天收回目光，转身应了，朝舍友们走去。
而看似漫不经心逛着货架的年轻女子，在四人结账离去之后，也跟了出去。
……
四人拎着东西返回学校，快走到校门时，情天突然顿步。
“才想起来，我忘了买手套了。”
入冬之后天冷，情天属于容易手脚冰凉的人，之前她是有手套的，只是前两天洗了之后晾在寝室阳台上，竟然被大风吹落，少了一只怎么都找不到。
“要不明天再来一趟吧。”迟圆圆提议。
“不用，我这就去买一下，你们先回去寝室里等我。”
情天将手中的袋子递给倪珺，转了身又往超市的方向去。
“那你注意点。”迟圆圆还在身后叮嘱了一句。
冬日的晚上八点，天完全黑了，冷风里夜色特别浓。
超市的灯光在C大附近的一排店铺中显得特别亮堂，距离超市还有一半路程的时候，她却停了步。
路灯下，早前曾遇到过两次的那个穿着运功服，头戴鸭舌帽的年轻女子，又再次让她遇见了。
情天看着她，之前因为无心，所以没有细看，此刻路灯下，瞧着那鸭舌帽下一张削尖的小脸，有些印象。
“跟了那么久，不累吗？”
情天语调平静，带着淡淡嘲意。
年轻女子看着情天，手揣在运动服衣兜里，缓缓走上前。
“我就是想看看，插足我跟杨旭的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而已。”
年轻女人声音骄纵，抬起头，灯光下露出面容。
情天认得这张脸，虽然她没有在现实里见过，但……在网上已经看过好几回了，特别是那些自拍令人印象深刻。
刚才情天突然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奇怪的感觉，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故意跟舍友说返回超市一趟，没想到，真猜对了。
连遇两次的人，不是巧合，这人就是杨旭的那个网红小女友，网名叫什么纸烟的。
瞧，听着就多惹人怜惜的名字啊。
“插足？我看你先弄清楚，到底是谁招惹的谁。”
情天唇角讽笑，想起那个男人她只觉得恶心。
“我跟他在一起快一年了，如果不是你出现，我跟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听到情天清淡的撇清，身前人变了脸色，眼神也凌厉起来。
“自欺欺人。”情天也不多解释。
“年纪轻轻，还是多想想自己的未来，杨旭那样的人，靠不住。”
十八岁就把自己弄得浓妆艳抹，可惜脑子跟不上。
说完情天转身就走，她折回这一趟，一是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二是直面而对，说清楚也好不再继续受她跟踪纠缠。
身后脚步声快步跟来，扯住了情天手臂：“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给我说清楚，杨旭被打是不是你指使人干的？”
女子泼辣，声音拔高，虽是夜间还是引得从旁路过的人纷纷侧目。
一辆轿车正从不远处驶来，看到路旁的人影，缓缓降下车速，在马路对面停下。
304.不屑动手，都散了吧
情天挣开：“他那样的人早晚会有这么一天，我根本不屑动手。”
“你——”
面前的手突然扬起，情天冷眼一把握住，身边围观的人指指点点不明所以，情天对他们说：“你们平时上网吗，有没有人认得这个小网红？”
此话一出，大家都仔细看女子的脸，试图辨认，纸烟气急败坏，挥开情天的钳制，却突然有道身影出现隔挡在跟前，将情天护在身后。
“没什么好看的，都散了吧。”
彬彬有礼的，是林简的声音，情天跟前，站着的是向添。
围观的路人不敢再多看，都走开了。
向添一脸严肃时有些令人生惧，“这位小姐，你当街动手我可以送你去警局。”
林简上前，语调依然一派平和：“听说杨总对于杨少与你的关系很不满意，不知道你今天来此他们知不知道？他们赞不赞成你这样的无理取闹？”
“这位小姐，你觉得你是在帮杨少，还是在害他？”
林简在法庭上辩护的气势只需用不到三成，目光锐利一针见血的话足以让纸烟怯步。
他微笑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仗着人多欺负人！”纸烟虽有怯意但仍嘴硬。
“你先来找我，还想动手，倒说我欺负人？”情天笑了。
“不用跟她废话了，以后的路走成什么样子，她心里清楚，杨旭那样的人，也唯有你稀罕。”
不就是失去了金主依靠，失去了往日的光鲜，气急败坏来找她算账么，并不是她插足，而是那两人的关系早晚都会出问题，光靠几分青春姿色就想拴住男人，而且还是杨旭那样的渣男，这女的脑子不清醒。
情天转身走，向添跟上来，林简离去前对女子道：“需要我帮你联系一下杨家人来接吗？”
纸烟怒瞪着林简，却一句话都不敢说。
杨均国明显不想让杨旭与她在一起，如果这事情让杨家知道，那么杨均国一定会对她更厌恶，不利的是她与杨旭的关系。
林简微微一笑，转身跟上离去的情天。
一场闹剧，情天心情不太好。
她本来就在烦着出国的事，小网红的闹剧让她心情浮躁。
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最近……坏情绪似乎有些多了。
“你们来做什么？”
林简与向添一起出现，而且是在这样周末的夜晚，显然是特意来找她的。
“二小姐，听说你周末有活动不回家，我遵老爷子意思，来问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林简开了口。
情天转头看他：“帮忙，关于出国手续的事宜？”
不是看不出情天的不高兴，但林简受人嘱托，依然笑笑：“是的，这也是我最近的工作之一。”
“那真是大材小用了，大律师还要管这些小事。”
向添看向情天，从小到大，情天对人客气有礼，这样带着情绪的话，虽然没有恶意，但真是极少有，可见，对于出国的事，她真的很不愿意。
“二小姐您别急，要不再好好跟老爷说说……”
他劝，情天却打断：“不说了。”
看向林简：“关于出国的事宜，我自己会处理，不需要帮忙。我回寝室，你们别跟了。”
305.心很乱，遭遇一场告白
“咦，不是说去买手套吗？”
寝室门响，迟圆圆转头看去，情天空手而归。
“……没有喜欢的款式，先不买了。”
情天走到自个的书桌前坐下，开了台灯发呆。
舍友看她这样，也没多问，只招呼她吃刚才从超市买回来的零食。
情天没心情吃，倒是看到倪珺给她提回来那一袋零食里的那盒糖，拿了出来。
薄荷绿的盒子真好看啊，是让人心情愉悦的颜色，糖粒也是带着薄荷的清甜，情天吃了一颗，突然心里莫名万分想念一个人。
打开手机，点开一组号码，上一次的信息对话，已经是好一段时间以前，她从未删过。
握着手机想了想，她出了寝室，走到过道尽头的窗边，那儿安静。
然后，拨通了那组号码。
其实，已经做好了可能打不通的心理准备，只是，在响了几声之后，电话通了。
电话里背景微微嘈杂，然后听到了那人低沉平和的声音：“怎么了？”
“……我，我想跟你说件事，你现在忙吗？”
情天咬咬唇，握着手机的手指不觉用力。
“不算忙，你说。”
情天听到电话中的脚步声，背景的嘈杂越发远了一些。
“我爷爷，想让我出国念书，这学期结束就走。”
说完，她屏息等着。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也挺好的。”
情天深呼吸：“你也赞同吗？”
“出国的话，远离了C市回来不容易。”她又加了一句。
“很多人为了学习都必须离家，这是成长需要面对的。”他轻叹。
那头的声音低沉磁性，语调沉和，情天却听不进：“我不想听这些大道理。”
她的心很乱，听到他的回答更乱。
“情天——”
“好了不说了，你忙吧，打扰了。”
不等回答，情天直接按断了通话。
却靠着窗边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那组号码发呆。
心越发沉了。
……
彼时，一所私人豪宅的花园内，正举行派对。
今日是朋友订婚礼，蔺君尚受邀出席。
草坪远处树下，蔺君尚看着手中刚挂断的通话。
身后喧嚣，谈笑欢闹，独身而立的男子身影挺拔，一袭墨色西服却隐隐透着冷寂。
树上挂着的彩灯映着清隽的面容，亦投下分明的暗影，望着号码，平日淡漠的眸有柔和月色潋滟而过，却在关掉屏幕时敛去种种。
十二月，圣诞这个洋节的气氛日渐浓郁，走到哪儿都可以看到被妆点了彩灯玩偶的圣诞树。
C大学生们也都在讨论着圣诞节，互送礼物，相约聚餐，情侣约会共度……
情天寝室里四人，倪珺最近也跟一位外语系的学长开始在交往了，单身的，只剩下情天一人。
各自都有伴共度圣诞节，其实情天也没觉得什么，这一日，照例在课后去参加文学社的社团活动。
才推门跨入阶梯教室，迎接她的却是满目飘落的彩带和花瓣。
望着脚下铺就的一地玫瑰花瓣，情天惊讶，大教室里社团成员们笑着看她，一人抱着花束走来。
这一日，情天遭遇了一场告白。
306.念情诗，很容易犯尴尬
男生高瘦，长相俊逸气质斯文，捧着一束粉色的玫瑰，从讲台走来，正是文学社社长陈亦，外语系大三年级。
自打在招募新生社员那一夜第一次见到情天，陈亦就对她印象深刻。
后来的社团活动中他对情天总是特别关注，似乎社员们都看出了个大概，但偏偏，女主角总是清清冷冷，并不在意这些。
他身为文学社社长，自然也想用关怀取得她的注意，却发现，无甚效果，甚至最近她来参加社团活动的时间越来越少，陈亦开始有些急了。
转眼，一学期将过，眼看就要到圣诞。
学生中流传着一种不成文的习俗，那就是每年的洋人情人节，传统的七夕节，再来还有圣诞节，这三个节日，是最适合借机向喜欢的人表白顺便提约会的日子。
但此时距圣诞还有些日子，陈亦却不想等了。
因为他意识到像情天这样优秀的女生，追求她的肯定不少，如果等到圣诞那天再表白，却被人捷足先登怎么办？
私下跟老社员们说了自己的想法，社团中以他为首，谁会不支持呢，暗地里准备起来，就等着今日，情天的出现。
再说情天，她如往常一样来参加社团活动，抱着本子进来，却因眼前所见而惊讶立在门边。
陈亦手中抱着粉色玫瑰朝她走来，她心中隐隐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却不能在这时候转身走掉。
人都进来了，被那么多人看着，走跟不走，其实已经没有太大差别。
她抱着本子立在原地，看着陈亦走到跟前。
四周起哄的声音停了，她能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注视在她这一方。
“我的心灵和我的一切，我都愿你拿去，只求你给我留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
“在我的身上，没有不曾被你征服的东西，你夺去了它的生命，也就将它的死亡携去，如果我还需失掉什么，但愿你将我带去，只求你给我留一双眼睛，让我能看到你——”
轻缓的乐声里，陈亦看着情天，满含感情地念了一首卡蒙斯的诗。
念情诗这样的行为，不是谁都适合，轻易做很容易犯尴尬，但身为文学社社长的陈亦，念这样的爱情诗感觉是到位的，气质也是有的，只是……
情天只能说感激，却无法感动他为她准备的一切。
“沐情天，我喜欢你很久了，从遇见的第一面起——”陈亦认真看着她：“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在往下的日子里陪伴你吗？”
那束粉色玫瑰递到跟前，情天垂眸看了眼，神色清淡，对上陈亦的目光。
“学长，谢谢你对我的喜欢，但我也有很喜欢的人，抱歉不能答应你。”
她微笑看着他，是认识这近一个学期来，陈亦第一次看到她对他这般笑。
他还没回过神来，眼前的少女已经向阶梯教室里的众人微微点了个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即便是拒绝，始终，她表现得落落大方。
教室中还等着好事成功准备多放几筒彩带的男生，都拿着道具一脸蓦然，然而女主角人都已经走了……
307.爱慕从未明说，或许是她错了
从阶梯教室出来，穿过走廊，回寝室的路上，冬日傍晚的风越发冷了。
情天却倏然觉得心中逐渐明朗了起来。
陈亦不是那种只会运动的单线条男生，他身上的气质是有些文艺的，这样的人心思细腻，不可能没感觉到她其实是明白他对她的心意的，只是因为她无心，就从不在意，甚至尽量避免单独接触。
情天天生骨子里有股清冷，但对待陈亦的殷勤关照，她表现得会更淡漠。
总觉得有些事情，冷着冷着，对方总会被冷跑的。
她以为陈亦对她的心思已经渐渐放下了，或许心中对她还有些欣赏，但更多的会当普通社团成员去看待。
所以今日这当众表白，令她意外。
在那么多社员面前，正式直接地向她表白，是想要亲口听她答复。
陈亦被冷落了快要一学期，尚且能如此，那她呢？
她想起自己与那人的关系。
升高三的秋天认识，转眼至今已经是认识后的第二个冬，她对他的感情，从一开始的仰慕珍重到后来的依赖喜欢。
历经一年，走过四季时光，心境的变迁也如四季。初遇那人时像春，一切青涩轻柔。熟识了之后像夏，她心中开出灿烂明媚来。再后来像秋，开始感觉到自己的多愁善感，胡思乱想……而现在，她与他之间，似乎正走入了冬。
流曲苑那个小区她已经多久不曾踏足，与他的联络也越来越少，有时候一个月都见不上一面。
她心中有一片浓郁的爱慕，总觉得他会懂，所以从没有明说。
或许是她错了，就像陈亦今天的告白，不管结果如何，总要去努力试一试。
她说她有很喜欢的人，那么她也该向自己心中的人说出自己的心意才对。
与其继续胡思乱想，不如，要一个答案吧！
……
这日是周五，情天没有回沐宅，留在宿舍里随意翻着闲书，耳中偶尔隐隐有迟圆圆说话的声音，她在与异地男友打电话。
天气太冷不幸感冒，虽然脑袋有些昏沉，情天心中却隐约开出一朵忐忑的小花。
什么时候……能有机会见一面，圆珠笔在白纸上无意识画着凌乱的线条，想着。
圣诞前一周，周日，市美术馆有画展。
上个月市里举办的大学生书画大赛，C大有两幅获奖，揽下第一第二的名次，其中就有情天的作品荣获第一。
这不是情天第一次在书画作品上获奖，却是她上大学之后代表C大参赛的第一次。
周末没有回沐家，周日这一天，上午情天从学校出来也没有跟舍友相约，独自去了美术馆。
美术馆这样的地方，适合个人静静逛一逛，这是难得的该独处的时光。
偌大的美术馆，分布很多展厅，走路脚步声微重都会回荡，情天往大学生书画作品展展厅进去。
灯光静谧打在一幅幅画作之上，情天目光随意扫望一眼厅中，人少。
往前走了几步，却意外看到一道身影，立在不远处的一幅画作跟前，明亮柔和的光线从上打下将颀长身影照耀得通透，光洁的地板映出修长的倒影。
308.血，你受伤了吗
那道身影，已经是刻在情天心里。
自从身边有他亲自教导之后，她已经多久没有上过那个美术论坛了，那个人低调却惊艳的画作，始终在她心中是第一。
今天，他是特意来看自己徒弟的作品的吗……不知道会得到他怎样的评价。
意外的遇见，是今日最美的一件事了吧。
情天眼中有奕奕光彩，深呼吸，朝那个人走去。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伫立画作之前的蔺君尚下意识回头。
“师——”
带笑的唇出口的话语还未说完，只见面前那张无比熟悉的俊颜神色阴郁，仿佛是同一瞬间，他已伸手一把将她扯了过去，拉至身后。
“沐情天，我不会让你好过！”
突兀响起的女声语调狠厉。
几步踉跄的情天撞上墙上挂着的画框，画框晃动摇摇欲落，她额头有些疼，原本就正感冒中的她只觉得眼前有点犯晕，一年前生那一场大病时那种相似的感觉突然侵袭而来。
原本该是安静的展厅之内，耳中却有清晰异样声音起，情天闭了闭眼缓了缓，扶着墙站好转身，却赫然看到，蔺君尚的身前，出现的是她前两日才见过的女子。
纸烟，杨旭的那个网红小女友。
此刻，她面目凶恶到狰狞，却被蔺君尚擒握住手腕，情天看清，她的手中，握着一把可折叠的水果刀——
被灯光映得透亮的光洁地板上，洒落点点鲜红的血迹，入目惊心。
是谁的血？
……情天只觉得心口突突地跳，眼前泛起一阵阵黑雾，艰难支撑。
右耳内耳鸣声骤然喧嚣起来，却还能听得到有快速的脚步声从远处至近，不止一双。
是许途与馆内的工作人员赶来，蔺君尚一把抽掉女子手中水果刀扔在地上，金属跌落地板溅起清脆的声响。
许途与工作人员制止住纸烟，将人带离，挣扎叫骂声逐渐远了，靠着墙壁的情天忽而感觉身体失重，是被人抱了起来。
“还好吗？”
听到那人低沉带着关切的声音，情天勉力看向他，背对明亮灯光的他，神色是从未见过的阴郁。
他将她抱起往外快步而去，情天点点头，想起刚才看到的，蹙着秀眉问：“血……你受伤了吗？”
她怎么都没想到，今日还会被那女人跟踪到了这里来，还出了这样的事情。
“没有，别担心。”
蔺君尚沉声回她，脚步不停。
情天点头，安下心来。此刻在他怀中她不敢乱动，因为曾经经历过的那种晕眩感，是她生命中恐怖的记忆，不想重来。
昏沉中却没感觉到，抱托着她腰下的那只手，西服右臂上，已经渐渐被暗红色浸湿了。
空旷的展厅恢复静谧，除开某幅画作前地板上洒落的点点血迹外，沿着刚才情天离去的一路，还有零星点滴的鲜红。
等到情天转醒，窗外已经是一片夜色。
负手立在窗边的人，正是她的祖父，而眼前所见的素白，显然是医院里。
“爷爷……”
听到轻声唤，沐老爷子从窗前回身。
309.预感，他的手臂有异样
“醒了，感觉怎么样？”
老爷子走到床前，向来威严的神色多了关切。
“……还好。”
情天心中回想，自己早前似乎是太头晕人有些恍惚，后来是昏睡了过去吗？
一年前生病的那种感觉她还记忆深刻，幸好这一次，此刻睡醒之后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没有要变严重的迹象，只还有些头晕而已。
沐老爷子闻言点头，也是稍稍放下心来。
“爷爷，送我来的人——”
“那个女人的事你不用担心，已经被送到警局，杨均国那边爷爷也表明了态度，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你好好休息，这两天就不要回去上课了，在这里安心养着。”
大概是听到病房中的谈话声，门推开，向添出现在门口。
“有什么只管跟护士说，等会，让阿添来陪陪你。”
没有回答情天想问的，老爷子说完之后就拄着黑色手杖走出了病房，紧接着，便有一名年轻的护士进了病房来，声音温柔：“小姐，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只管告诉我。”
情天此刻哪有什么需要，心情纷乱地说了句：“谢谢，我想先自己躺会。”
年轻的护士轻声关了门离去，情天搜寻自己的外套，看到挂在床边衣帽架上，伸手拿了过来，从兜里摸出手机，一切无恙，没有任何电话信息。
她握着手机靠坐在床头，回想之前发生的事，垂眸无意中扫向自己的外套，目光赫然停驻。
她的外套背幅，沾染了些血渍，已经干涸成暗红色，虽然不多，但是……
“你受伤了吗？”
“没有，别担心。”
她回想起当时自己曾问过蔺君尚，他是那样回答。
纸烟似乎从始至终未曾真正触碰过她，是那个女人的血的话，怎么会蹭到她的外套上来？
情天心中倏然涌起一阵惊惧，有个预感清晰跳出。
慌忙打开手机找到那组号码，拨过去。
响到断了，没人接。
她又继续再拨，这一次，响了两声就被挂断。
随之，有信息传入。
“在跟国外合作方开视频会议，不方便，什么事？”
情天迫不及待回过去，“师父，你是不是受伤了？”
“说了没有，别瞎想。好好休息，我这边先忙。”
看着那行字，血渍真的不是他的吗……情天心中疑惑，可听到说他在开视频会议，她也实在不敢再随意打扰。
只能等向添来了，再问一问。
……
彼时，盛辰总部，蔺君尚确实与国外合作方有视频会议。
明亮的会议室里，在座的还有盛辰的一些高层。
蔺君尚换了上午穿的那袭西服，工作时面容如常地冷峻，神色严肃，眸光淡漠，但若谁被扫视一眼都会觉得脊背微凉。
他的右手手臂偶尔移动鼠标或敲字时微有停顿异样，众人无察，或许唯有助理许途注意到。
许途看着老板，微微蹙眉，叹气之后收敛心神，专心会议。
晚上十点，向添回到医院病房中。
情天像是一直未睡下，在听到门响的那一刻就坐起了身。
310.一旦入心，难再抹去
向添吓了一跳：“二小姐，您怎么没休息？”
“添叔，我有事情问你。”
情天看着刚入门的向添。
“您问。”
向添走到桌旁，将带来的保温壶拧开盖子，微微白雾满溢，病房中弥散开鸡汤的清香。
“爷爷怎么知道我出事的，爷爷到医院的时候是谁在我身边？”
“这个……今天我外出给老爷办事，司机不是我。是接到电话我才赶过来的，二小姐，之前的事情我不清楚。”
向添一边倒鸡汤到碗里，一边回答。
“添叔，你完全不知道吗？”
情天看着他的背影，再问。
向添将医用餐桌打开，碗端过来床边，“确实没有看到，您快趁热喝点鸡汤。”
情天端详向添的神色，他关切地等着她喝鸡汤。
打小他就对她好，沐家的几个孩子里，他总是最照顾她，五官时常严肃是刚正的长相，他的回答跟神色……不像是在骗她。
情天接过勺子，低头默默喝鸡汤。
上午，她最后的意识里是蔺君尚将她抱出了美术馆，醒来已是入夜，身边只有祖父在旁。
是谁通知的祖父，祖父来时……有遇到蔺君尚吗？
说起来，祖父与蔺君尚在商场中本就是认识的，一个代表了沐氏的权威，一个执掌着盛辰，即便她向来不大关注那些，但偶尔回沐宅吃饭，席间也不止一次听到大人们谈论过商场中的事，沐氏与盛辰，在C市的地位不是旁人轻易能及。
那一次杨均国邀请晚宴，祖父在场，蔺君尚也在，然而，情天始终未能有机会跟祖父提及，她心中喜欢的人，就是蔺君尚……
上一次因为出国的事去沐氏，她本就要说了，但，祖父打断不愿意听。
在祖父眼中，她的心思跟念想，都只是小孩子的初历心动而已，不成熟，不会长久也不会深刻。
但情天不是，她天生骨子里带着清冷疏离，却对世事敏感细腻，别人不能轻易走入她的心，可一旦走入，却也是更难再抹去。
爷爷不说，向添不知情，蔺君尚说他没事……
是自己多想了吗。
……
翌日，医院病房，情天醒来时，看到四婶婶周龄在一旁。
她在收拾桌面，情天唤了声：“婶婶——”
周龄转过头来，笑说：“情天醒啦，婶婶今天给你带了鸡汤跟红枣莲子羹，你想喝什么都行。”
“你爷爷说让你在医院养两天，我给你带了换洗衣服。”
情天听到周龄说的，下意识看向衣帽架，“我昨天穿的外套呢？”
周龄跟着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什么：“我来的时候向添走，他是拿着一件衣服，说是脏了没必要要了，我看着上面染了些血渍也不好，咱就不要了吧。”
“洗漱用品都给你带来了，你四叔今早去一趟公司，下午来看你。”
周龄还在一旁语调温和地闲话着，情天却微蹙了眉。
林简给情天请了两天的假，情天一直待在医院。
一年前曾突然遭遇的那场病，情天还记忆深刻，记得当时医生曾说，有晕眩症病史的人，很容易再犯，平日一定要多注意休息。
311.爆料，举止亲密疑似恋人
昨日突然而来的那种相似的感觉，幸好没有继续变严重。情天还是爱惜自己身体的，所以对于家里给自己请假的事情并没有意见。
值班的医生来巡房时曾跟小姑娘聊了几句，说她这次会有轻微的眩晕症状出现，是因为休息不好又在感冒中，加上突然受刺激才会引发不适，好好休息几天就没事了。
是啊，她最近确实休息不好，打从老师手里接过推荐信，知道自己已经被祖父安排出国之后，情天似乎没有一天能睡好，她心里总是在想着很多，想着怎么去说服祖父收回决定。
加之天气冷染上感冒，脑袋确实有些昏沉，本来昨天出门就是想透透气，安安静静看看画展，却没想，遇到那样的事。
是她把人心想得太简单，才会没察觉自己再次被那女人跟踪了一路，如果当时在展厅里没有遇到蔺君尚，那么那把水果刀，将会是刺在自己身上……
负责照顾情天的那位护士怕情天在病房待得闷，给她拿了几份报纸。
美术馆是公众场合，发生那样的意外不可能不受关注，但并没有任何新闻出来，看来，是被有意压下来了。
情天随手翻着看看，无意中看到八卦版面，一幅配图里隐约能看清那人挺拔的身影，情天如此熟悉。
身家位列C市榜首的盛辰集团董事长，一举一动备受瞩目，那是一则关于蔺君尚与美艳女郎单独外出吃饭的爆料，据说两人举止亲密，疑似恋人。
报纸新闻常常为了博噱头捕风捉影，情天虽然多看了两眼，但心中显然并不当真。
……
两日后出院回校，整个校园里关于圣诞的气息越发浓郁了，就连食堂都贴了些圣诞树的贴纸。
下课后回到寝室，听着迟圆圆跟男友通话，情天在想，自己是不是也该就着这个节日准备点什么……送给那个人。
送什么，蔺先生什么都不缺……
她试着给那组号码发了信息过去，问他周末的时候有没有空。
这个周的周末，正好就是圣诞节，此时距离平安夜，尚有三天。
等了半天，中午发的消息，傍晚才收到回复：“周末，应该还在外地。”
对着屏幕，情天不禁有些失落，不过他平日那么忙，不在意这些节日也是正常，圣诞节说白了，就是有空暇的人们借以相聚玩闹的一个由头而已，并不是每个人都关注这个日子。
那么，就等到他回来好了，新年，新年时总该可以见一面。
……
然而，最终并没有等到新年。
平安夜，沐家在沐尹洁的张罗下开了派对，除了家里人，还有她的一些朋友同学。
彼时沐尹洁已念大四，即将毕业，邀请同学朋友来沐家玩，又让那些同学对这个豪门千金的印象深刻了一把。
情天知道沐尹洁爱炫耀，但她没多管，祖父让她回来一起热闹热闹，沐少堂沐箐箐也在，情天就坐在角落里独自喝东西。
调酒师调的酒很好看，高脚杯里装着彩虹，情天要了一杯，喝的时候觉得甜，可很快，没有酒量的她就醉了。
312.醉了，酒是遗忘的利器
“姐，我这个不错，你要不要也尝尝。”
迷蒙间，有人影在身前坐下，是沐少堂。
他递过来的高脚杯里颜色也很好看，是一片星空的粉蓝，好像莹莹的星河都被盛在了杯中。
情天接过来，直接就喝了一口。
酒对于情天来说很烈，入口就蹙眉了，但她没有放下。
想起了那一次跟沐少堂去银河KTV唱歌，喝酒有时候真的是一件能暂时遗忘思想的一个利器。
自打在医院住的第二日从报纸上看到关于蔺君尚被人拍到与女伴亲密约会的照片之后，这几日依然还不断有新闻出来，不知事件当中的女方是不是同一人，因为拍得很模糊，但蔺君尚这样向来低调到零绯闻的人，突然间一段时间里总是被拍到与异性有关，这着实是让大众惊讶的。
情天从一开始的看过就算，到后来……
除非她没有心，只要她有心有感情，就不可能真的能做到一次次地看到新闻之下还能那么镇定心安。
是以往的他太低调，让她忘了，他是C市身家第一的男人，优秀，沉稳，迷人，肖想能够得到他青睐的女子何其多，从豪门千金到没有背景的普通女子……
她看着不断出来的爆料，向来平静的心像是被人持续投了石子的心湖，一粒两粒尚不影响，多了，涟漪便一圈圈连环荡开，无法再平静无波。
听说他最近很忙，联轴出差，情天安静地懂事着，想着等他回来，她要告诉他关于自己的心意，却在这之前，不断听闻新闻。
怀着情绪，她一口将沐少堂给的那杯也喝干了，醉了睡一觉，不用想太多。
沐少堂看情天这样大感不妙，看情天伏桌像是醉了，起身出去，正好遇到厅外向添在抽烟。
“添叔，你看看情天姐，她好像醉了。”
向添一听，直接将抽了一半的烟掐灭，跟沐少堂进来。
果真看到情天伏在桌面，向添唤：“二小姐，二小姐——”
派对上喧闹说笑，音乐声不小，情天迷茫抬头，向添松了口气，说：“您喝多了，我送您回房间休息吧。”
说着，将她扶起来，带着走出去，沐少堂本要跟着，却被从后而来的沐尹洁拉了过去，说她的朋友想认识他这个小帅哥。
其实，那些人只是因为沐少堂是沐家唯一的男孙，所以想借机认识混个面熟罢了，谁也说不定今后会不会因为今夜的一面之缘而对自己的前途有所帮助。
沐少堂没能跟出来，向添扶着情天经过院子，要送她回房。
“老爷——”
院中花架下，老者正伫立前方不远处，目光所视，应是天上月亮。
平安夜，正好历经农历月末，天上是残月，看似跟新月类似，名字却如此怅然。
沐老爷子转回身，看到向添扶着的孙女，微皱了眉。
“自己的身体不顾了吗，怎么喝成这样？”
情天没有很醉，只是向来不大碰酒的她一沾酒就容易晕乎，神智还算是较为清醒的。
听到祖父威严的声音，情天半迷蒙着的眼睛尽量撑开，看向前方，然后，她挣开了向添的手，脚步有些虚浮地走向自己祖父。
313.他是毒，沾不得
随后跟来看看情况的沐圳良看到了，让向添先离开，说让他去看着沐少堂，别让他也喝醉了。
向添走，沐圳良站在不远处，看着父亲与侄女，点了一根烟，靠在花架尽头。
沐宅里被精心照料的花卉繁盛，即便是在冬日夜晚，也偶有幽香和着寒风。
沐圳良看向侄女，或许他懂，这个侄女在人前总是尽量做到最好，给弟妹做榜样，其实很不容易，她并没有比他们大多少。
“爷爷……”
情天让自己在祖父跟前站稳，一脸认真看着老人：“我不想出国。”
“爸妈不在了，这里是我唯一还拥有亲人的地方……我不想走。”
“我一直想跟您说，说我心里喜欢的人，我想告诉您那不是小孩子单纯的小心思，我真的很喜欢他。”
“那个人您也认识的，他……他叫蔺君尚，对，就是那个蔺君尚。”
情天晃晃脑袋，让自己尽量保持清醒，其实到底是否清醒，她已经不清楚了。
“我甚至觉得自己对他的感情可以称为爱——”
她恍惚看到祖父的脸色变了，但还是一定要说，她只知道，心里的话再不讲，会憋得太难过。
然而，神色变了的人，不止沐老爷子，还有站在不远处花架下的沐圳良，他指间夹着烟，惊讶看着侄女背对的身影。
情天……爱上蔺君尚？
“从小到大，我都听从您的教导，我敬重您……您有什么要求我都尽量去完成，多难，我好像都做到了。”
“四岁，您让我背唐诗三百首，五岁，您开始让我默声律启蒙……我知道您是为了我好，但有时看到别的孩子都在玩闹，我真的很羡慕……”
“可我从没有敢让您失望，不管是背书，练字，作画。”
“我只求您这一次，只一次……”
“让我自己选择自己要走的路，让我留在这里，我不想离开，不出国我照样可以把您的要求做得很好。”
这里有人支撑了她最灰暗的时期，深刻入骨，她不想去到一个没有他的国度。
她想要留在这里，她已经上大学了，想要以平等的姿态，以男人与女人的关系而不是以师徒的关系，为自己的感情努力一次。
情天确实醉了，但她说的话一点都不是醉话，是藏在心中已久未能说出。
沐老爷子看着她：“意秋，他不适合你。”
“爷爷您为何这么肯定，您没有了解过私下的他，我却认识了他一年，这一年来——”
“意秋，你太单纯，未经世事，爷爷却活了近一辈子，他那样的人是毒，你沾不得。”
越发昏沉的脑袋里，回荡着祖父的话，情天想要争辩却无力，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脸上什么时候湿了，寒风一吹，一片冰凉。
“曾经是爷爷做错了，在一切尚能挽回时，爷爷不会再让你靠近他，忘了他吧。”
……
祖父最后这句，情天不能明白其意。
忘了他吧……
散在夜风里浑厚严肃的声音，是情天最后的意识里唯一听到的话语。
314.登门请罪，撤销起诉
12月25，圣诞节是周日。
情天在沐家房中醒来，头疼比上一次在KTV喝醉还要强烈。
佣人送来醒酒茶，情天喝着时问起昨夜自己是怎么回房间的，佣人说是沐圳良送回，情天不再说话。
她隐约记得自己昨夜喝了不少，后来在院中，似乎她还跟祖父谈话……内容，却不能记清了。
她好像提到了蔺君尚，把她喜欢蔺君尚的事情明白告诉了祖父。
后来还说了什么，她不记得，心中难过的情绪却一直未散，大约，并没有什么好结果。
……
坐在床头想了很久，该说是发愣很久，直到周龄过来。
即便不同住一处，周末沐圳良夫妇也常会回沐宅看看。
而周龄来，神色有些犹豫。
坐到床沿，她说：“情天，杨旭来了。”
情天回神，抬眸看婶婶，杨旭，他还来做什么？
“之前的事情婶婶也听说了，他确实做得太过分，很不对，但今日他特意与杨夫人登门拜访，不是他独自来，沐家没有赶人的道理，你看——”
“他们来做什么？”情天的声音有些哑，很冷。
“这个我也不清楚，只说是想见一见你，现在他们都在客厅。”
“如果你真不想见，婶婶找个理由说你身体不舒服，让他们坐一会自个儿就走了——”
“不了，我去见。”
情天起来换衣，杨旭拉了杨夫人一起，这次她不面对，说不定还有得纠缠。
除了厌恶，她倒是没有什么好怕的，毕竟理亏的不是自己。
“那婶婶陪你一起去吧。”
这一日苗丽云外出，家中除了老夫人，就是周龄在。
情天点头。
……
沐家客厅，情天才跨入，沙发上坐着的杨夫人就放下手中茶杯，站起了身笑对她，另一手一把拉起身边的儿子。
情天一脸清淡，身边跟着周龄。
“杨夫人。”
出于家教，情天淡淡打招呼。
“情天，你可来了，今天伯母无颜，拉着杨旭来给你道歉赔罪。”
说着看向儿子，使眼色，杨旭看着情天：“情天，之前的事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情天目光淡扫过杨旭那张脸，眼角额头还有嘴角都还有淡淡的淤青，看来上次被人在酒吧揍的那一顿，确实不轻，她甚至还看到他手上缠着绷带未拆。
“先坐吧。”
因为情天的事，周龄对杨家母子也不热情，淡淡招呼一声。
“哎，是这样，我想着杨旭有话要跟情天单独说，能不能、能不能请四夫人陪我到院里走走，我老早就听说沐宅的花园别具匠心，繁花盛放。”
杨夫人笑着朝周龄走来。
周龄看向情天，情天点头：“婶婶，不用担心我。”
既然她愿意跟杨旭谈，周龄只能以待客之道随杨夫人出了客厅，去沐家花园里。
“有什么话，尽快说。”
迫于他们母子直接上门，情天身为沐家人不能不给一点面子，但不代表她愿意与杨旭这样的人多待一分钟。
杨旭忍着身上未痊愈伤口的疼痛，开口央求：“沐情天，你能不能撤销对纸烟故意伤害罪的起诉？”
315.闭嘴，全城皆知都不在乎
杨旭的小网红女友，网名纸烟，真名王胭，那一日在美术馆展厅被带走之后，被沐家以故意伤害罪起诉。
此刻杨家母子登门拜访，杨旭第一个便提出这件事，情天看了他一眼，唇角冷了。
“不可能。”
只要做错了的事，总要付出代价，她不爱与人争，但也从不任人欺负，王胭的罪，是其自找的。
王胭第一次跟踪她那夜，林简与向添赶来，甚至没有对王胭怎么样，只是警告了她，这样的人不长心，继续做出更严重的错事，还需要人来谅解？
那天在美术馆情天算是万幸避过一劫，不然她就不是毫发无伤地在医院静养两天那么简单了。
杨旭看她回答得如此坚决，蹙眉再说：“她才刚成年，太年轻，所以很多事都没分寸，你看在——”
“你大概是忘了，我只比她大一岁？”情天冷嗤：“我同样从十八岁走过来，不说我自己，即便是身边人也没有像她那样的，你说得对，她年轻，所以更该进去一段时间好好反省反省，或许可以磨磨心性，对她的成长不是挺好？”
情天的面容平静而冷，杨旭看着她，知道她不是说说而已。
“你不是没受伤吗？！”
他急道。
不是说杨旭对王胭是挚爱，只是这案子一旦审起来势必会牵扯出他，因为王胭伤害人的动机是因为他，如果被媒体知道，那么杨家也会受影响，所以杨旭不得不再硬着头皮登门求一次。
“听说当时你是与蔺君尚在一起，果然不出我所料。”
杨旭突然面容森冷，一双单眼皮目光阴鸷：“他为了护你受伤，如果你们私下约会的事情被外人知道了，有想过会在C市掀起多大的风浪？”
杨旭是真的急了，他没有想到沐情天态度会如此强硬，不得已将去探视王胭知道的内情当做威胁的筹码，企图让情天妥协。
虽然当时他不在场，但据王胭描述，当时她的眼中只有沐情天，想要伤害的对象也唯有她，本来以为绝对成功的事情，没想到会有人出来阻止，还因为护着沐情天而自己受了伤。
当王胭知道自己伤到的是C市如此举足轻重的人物，想起那一地血，她吓得一直哭，一直让杨旭想办法。
情天一直平静的脸色却终于有了异色：“……蔺君尚替我受了伤？”
她直直盯着杨旭的脸。
杨旭唇角多了一抹得意的笑，以为是自己的话戳中了情天的秘密，“别装了，他就护在你身前，伤没伤你不知道？人家为了你洒血，你现在想撇清不厚道吧。说起来你们倒是会选地儿，在美术馆幽会。”
“闭嘴。”
情天掩饰着震惊，却平复不了开始跳乱的心，冷冷看着杨旭：“有本事你去说，尽管弄得全城皆知我都不在乎。”
她还想着怎么跟那个人表白，如果她跟他两情相悦在一起，这喜悦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还会怕杨旭用这个威胁，也是笑了。
杨旭黑了脸，看着她，揣测她这话的真假，是激将法还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