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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x程志     盛唐血刃txt下载     盛唐血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六章不堪入目

    事实上还没有等细封步赖的命令传达给野利秃发,野利突发押送的辎重率先抵达了青冢,尽管只有少得可怜的三百只羊不到二百袋粮食。最关键的是,随着这批辎重,还有一千余升马奶酒。

    对于游牧民族来说,马奶酒可是一个好东西,既可以解酒瘾,关键时候还扛饿。细封步赖当既下令犒赏全军。

    一千余升马奶酒,每一名士兵发四两,每一匹战马发二十斤粮,还有羊肉可劲吃。随着马奶酒发到每一位党项勇士手中,而三百余只羊一个没剩,全部宰光。

    党项人都是杀猪宰牛好的手,将羊皮一扒,内脏一掏,甚至不用洗,直接串上木棍,架在火上烧烤起来。不一会儿,整个青冢突厥军大营都弥漫着诱人口水的香气。吃着大块的烤羊肉,喝着马奶酒,正如细封步赖所料,原本低迷的党项军将士士气突然暴涨起来。

    细封步赖的中军大帐中,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拓跋侑等将领围坐在篝火前,此时细封步赖吃得满嘴流油。

    拓拔侑望着野利秃发打趣道:“特勒已经急眼了,已经下令,你野利家的要是弄不来粮食,你把你煮了当肉干!”

    野利秃发心有余悸的道:“咱们党项人穷,根本支应不起万人大军消耗,我也着急上火,就带人把阿史德颉利发的羊给抢了,这老小子别看兵没剩几个,可还真富得流油……”

    拓跋侑膛目结舌的道:“什么?你抢了阿史德颉利发的羊?”

    “昂!抢了啊,抢了五万多只羊,还有七千余匹马,怎么了?”野利秃发不以为然的道:“抢他怎么了?抢他是看得起他,这老小子还想反抗,我一鞭子就……”

    不等野利秃发说完,拓跋侑指着野利秃发道:“你闯了大祸了……”

    “抢了就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细封步赖道:“敢逼急了老子,老子就投大唐!”

    一听这话,拓跋侑知道陈应在乌加河一战,把细封步赖打出心里阴影了。

    事实上,党项无信无义,朝秦暮楚已经是常态了。经过乌加河一战,名义上细封步赖胜了,可是他的嫡系部队折损近半,实力大损。现在细封步赖也知道陈应已经是一个硬骨,要想啃下陈应这块硬骨头,他还缺一个好牙口。从内心里来讲,他已经不想打了。

    就在这时一名亲卫道:“禀告特勒,伊地米驼匐来了!”

    “什么?”细封步赖心中一惊,他还以为是野利秃发因为抢了阿史德颉利发的羊,处罗可汗阿史那俟利弗设派出伊地米驼匐来找他的麻烦。

    “这老小子还敢来!”野利秃发拔出弯刀,就要冲出帐外。

    细封步赖虎目一瞪,“给我坐下!”细封步赖转身望着亲卫道:“他带了多少人?有没有附离军?”

    “有五六十人!”亲卫摇摇头道:“没有看到附离军!”

    听到这话,细封步赖松了口气。如果真是处罗可汗想要问罪,绝不会派出几十人,至少要派出上千附离军,整个突厥能被细封步赖忌惮的,还只有处罗可汗控制的三万附离军。事实上细封步赖却不知道,如今的突厥附离军,早已腐败不堪一战,只是样子好看一点而已。否则九年之后颉利可汗麾下十数万军队,还抵挡不住李靖三千唐军,正是因为如此。细封步赖淡淡道:“请他进来!”

    伊地米驼匐进入大帐,大马金刀的坐在胡床上,冲细封步赖道:“特勒,命令你的人,暂时不要进攻!”

    细封步赖其实更不想打,然而他却装作非常为难的样子道:“可是,可汗的命令!”

    伊地米驼匐亮起手中的金箭道:“可汗金箭传令,你部必须归我指挥!”

    细封步赖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遵命!”

    看着细封步赖一脸不情愿,不知底细的伊地米驼匐还以为细封步赖想独吞打败陈应的功劳,于是解决道:“如今,唐使即将进入丰州城,唐主李渊要拿陈应小儿的人头!”

    细封步赖道:“伊地米驼匐,你想得太好了,陈应岂会束手待毙?”

    伊地米驼匐冷冷的笑道:“不能束手待毙最好,反抗唐主的命令,视为谋逆,天下之大,也再无陈应小儿的容身之地,除了投降咱们突厥,他还有什么出路?”

    ……

    长安实际寺,实际寺的山门随着一阵吱吱咯咯的声音而缓缓关闭,一名身披袈裟,慈眉善目的高僧一脸歉意的向山门下熙熙攘攘的众香客道:“鄙寺客房已满,恕不能接待诸位,诸位信徒可择日再来……”

    大和尚的托词,有人信,有人肯定嗤之以鼻。

    事实上实际寺只要招待贵客,为了保护贵客不被打扰,通常情况下都会清空寺内逗留的普通香客,这几乎已经惯例。

    悠扬的钟声,缓缓响起。

    随着钟声的节奏,掌寺方丈、知事、知客僧引领着贵客进入佛堂大雄宝殿。这个贵族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秦王李世民与秦王妃长孙无垢。

    秦王妃长孙无垢一脸虔诚的朝着佛像叩拜,而掌寺方丈、知事、知客僧以及一群小沙弥,则识趣的离开。等到众人离开李世民就拿着佛前三四个蒲团,拼在一起疲沓沓的躺在蒲团上,一脸不耐烦。

    眼睛的余光,望着李世民这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长孙无垢埋怨道:“二哥,来得来了,好歹拜一拜也好!”

    李世民望着庄严的菩萨像道:“拜他又能如何?不过是一樽泥菩萨而已,和我一样,自身难保!”

    长孙无垢俏眉微微一蹙,不解的道:“二哥有烦心事?”

    李世民点点头:“丰州,将不复所有!”

    长孙无垢起身,走到李世民身后,伸手纤纤十指,为李世民轻轻揉揉肩道:“二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李世民沮丧的道:“我就是想谋,又能做得了什么?还不是眼睁睁的看着忠臣枉死?”

    长孙无垢道:“陈将军的事情,就没有办法挽回了?”

    “没有办法!”李世民叹了口气道:“大哥为了劝父皇回心转意,连上十二道奏疏,其中五道奏疏用血写的,洋洋洒洒长达万言,没有几碗血根本不够,可父皇,他……”

    长孙无垢叹了口气道:“那陈将军家眷,二哥总得设法保全一下。”

    李世民摇摇头道:“自幼他父母双亡,如今又孑然一身,家中只有几个婢女和老仆……。”

    李世民突然眼珠一转,笑吟吟道:“左右此处没有外人,正好小憩片刻,佛祖慈悲,想必是不会怪罪的!

    长孙无垢捏肩的手一僵,嗔道:“二哥……二哥”

    长孙无垢根本不用看,也知道李世民的手已经摸向她的臀部。长孙无垢经十月怀胎,久不经人事,身体旷伐时久,身子变得异常敏感,在李世民上下齐手之下,长孙无垢很快就沦陷了,瘫倒在李世民怀里。

    如果菩萨有灵,看到李世民与长孙无垢不堪入目的激情表现,估计会气得跳起来。

第二十七章束手就擒

    李道宗虽然与褚遂良二人唱名而入灵州军大营,面对灵州军将士的指指点点,李道宗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里其实还有非常不满,泥土还有三分性,何况还是一个人?

    “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褚遂良却把肺都要气炸了,这几个字几乎都是咬着牙齿吼出来的。

    很快他就吼不出来了,自营门拒马前到中军大营的距离足足有三千步,唱名就是三步一顿,五步一停,也就是说每走五步,就要把自己人姓名官职唱说一遍。二人几乎都需要唱出五六百遍。

    有道是,没有对比就伤害。

    慢慢的褚遂良的心态,刹那间就平衡了。

    “略阳郡公、灵武军、定远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请见大将军!”李道宗每唱名一次,足足需要唱出二十六个字,也就是从拒马前到中军大帐,他需要连续不停的说一万五千多字。

    事实上,李道宗说了不足三百遍的时候,嗓子已经开始冒烟了。

    “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而褚遂良却只有十九个字,同样的唱名次数,足足比李道宗少了两千余字。

    李道宗已经记不清这一句话他喊了多少次,他的喉咙里已经快要冒出火了。

    褚遂良也没有好到哪里处,他嘴里喊着,脸上感觉火拉拉的。心里却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今日之辱,他日必报。”

    突然,褚遂良道:“忍不住了!”

    看出褚遂良心中的怨恨,李道宗低声对他道:“忍不住也要忍着。”说着李道宗朝褚遂良使一个眼色,褚遂良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原来,刚刚开始因为寨墙的遮挡,褚遂良还没有看清楚。此时灵州军军营寨墙内侧,有一道莫约一丈八尺余宽的壕沟,这种内壕沟距离寨墙不过八尺,是防止敌人偷袭的时候,只要是敌人攻破这种寨墙,因为壕沟的阻挡,一会半会也冲不进大营。

    然而此时壕沟前却堆满密密麻麻的尸体,而且全是无头的尸体。

    这个时候,褚遂良这才回想起关于陈应的传闻,陈应喜欢以首级垒京观夸功。这些无头的尸体的首级,肯定被陈应拿去垒京观了。

    褚遂良的猜测不错,灵州军中军大帐前的巨大空地上,此时堆三个人头京观,不过这些首级全部用生石灰腌制了,不过每一颗头颅都露出惶恐,骇然狰狞的神情。

    陈应原本也想直接用鲜血淋漓的首级垒成京观,然而此时天气炎热,唯恐滋生瘟疫,只要用生石灰先腌制首级,再垒成京观。

    不过,这样以来,威慑效果却差了不止一筹。

    褚遂良虽然出身名门,但是一直都是温室里的花朵,哪里见过这等场景,顿时吓得手脚发软,声音都开始失真了。

    原本褚遂良对陈应要求他们唱名而入还非常愤怒,然而此时看到这座巨大的京观,他心中的愤怒之火,慢慢的熄灭了,他心中只剩下恐惧和后怕。

    中军大营,众灵州武将领和陈应一样,冷着眼打量着李道宗和褚遂良。

    看着兄长被如此折辱,李道贞凶巴巴的望着陈应道:“你,怎么这么欺负人?”

    “欺负人?”陈应眉头皱起,暗暗压抑心中的怒火:“这就是你们李家的道理吗?他们是来干什么的,你应该清楚吧?无罪而杀我,还不允许我发发牢骚?”

    听到这话,李道贞纠结起来,好半天,她低声道:“家兄也是奉命行事,你莫要杀他!”

    陈应道:“我不杀他,他便杀我?反正要死的是我,而不是他。”

    李道贞此时也是非常为难,有道是手心是肉,手背也是肉,一边是未来夫君,一边是长兄如父。好半天李道贞纠结的道:“他敢杀他,我不放过他……”

    该来的总会来,三千步虽然不近,李道宗与褚遂良依旧在不到两刻钟的时间内走完了。而此时褚遂良的脸已经被吓得成了土色,全然没有了先前的愤怒和不满。

    李道宗缓缓进入大帐,不亢不卑的道:“略阳郡公、灵武军、定远军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参见大将军。”

    陈应的眉毛一扬,目光如电,盯住了愣在当场的褚遂良,陈应缓缓起身,来到褚遂良面前,淡淡的道:“听说你要杀我?”

    虽然陈应的语气非常轻淡,但是身上却散发出浓浓的杀气,而且大帐内的郁孤尼也好,罗士信也罢,哪一个不是沙场悍将,他们身上的杀气之重,就算是百战精兵都抵抗不住,更何况是褚遂良?

    众人将所有的杀气施向褚遂良,褚遂良脸色就得煞白,一句话也说不成调:“我……我……我……”

    李道宗赶紧道:“陈大将军这是误会了,你且我一言!”

    “哦!”陈应望着李道宗,淡淡的笑道:“这有什么误会?”

    李道宗难以启齿的道:“还请陈应大将军挥退左右!”

    陈应道:“此间皆陈应手足,事无可避其言!”

    李道宗道:“还请将军附耳过来!”

    陈应这倒没有拒绝,附耳在李道宗嘴前。李道宗轻声低语起来。

    听到这里,陈应完全明白了。

    李渊其实也不相信阿史那莫何和东突厥汗国会不会信守承诺。他一边明面上答应阿史那莫何,从而麻痹阿史那莫何。与此同时,他暗中却命秦王府最精锐的玄甲骑兵在段志玄和侯君集的率领,赶赴河东,准备武力夺回河东。

    在此李渊需要陈应配合演一处戏,假装自刎,让褚遂良带着陈应的首级返回长安,交给阿史那莫何复命。

    陈应皱起眉头道:“有这个必要吗?”

    李道宗道:“有,很有。”

    “如此也可。”

    陈应随即在灵州军中军大帐前摆起了香案,当着万余灵州军将士的面,任由褚遂良宣读李渊的圣旨。

    褚遂良展开明黄的卷轴,清清嗓子,抑扬顿挫的道:“大唐皇帝制曰,大将军、武功县侯,灵州兵马总管、定远军都总管、灵武军都总管陈应……观望养寇,不复寸土,买官鬻官,私受贿赂……”

    一听这话,灵州军将士顿时就炸了,当时罗士信就勃然大怒道:“贼你娘的,放屁……”

    许敬宗不明真相,一听李渊要收拾陈应,顿时神色黯然。

    刘统脸上阴晴不定。

    陈劲勇却陡然跳出来:“我杀了你……”

    褚遂良一看陈劲勇如疯虎一般直扑而来,一边仓皇而逃,一边惊道:“监门卫速速保护本官!”

    灵州军中军大营前一阵大乱。

    陈应喝斥道:“你们什么,想造反吗?”

    众将士闻言,停止在当场。

    褚遂良色厉内荏的道:“陈应,想负隅顽抗吗?还不束手就擒?”

第二十八章人生自古谁无死

    午后的阳光照在陈应的身上,看起来陈应显得倍感庄严,好似神佛降世一般。

    陈应站起身来,缓缓走到褚遂良身旁。霎时之间,两人四目交投,褚遂良只觉眼前的男子不能逼视,饶是他见多识广,阅人无数,此时心中也只怦怦直跳,霎时只得转过头去,不敢多看。

    陈应悠悠长叹一声:“君叫臣死,死不得不死。若陈应一命,可换河东,百万生灵,陈应何惜此头!”

    陈应慢慢伸手出来,摸向自己的腰间横刀。刹那间想起,自己的这柄横刀可是战刀,锋利异常,只要稍不注意,定会血溅当场。陈应冲李道宗眨眨眼,李道宗会意。

    李道宗阴气怪气的道:“君叫臣死,死不得不死。陈大将军,你这是何意,是在指责陛下是非不分,奸邪不辩吗?”

    陈应道:“陈应不敢!”

    李道宗横在陈应面前,用身体挡住了众人的视线。只见李道宗从宽大的衣袖中拿出一个血红色软糯糯的东西,递到陈应手中。陈应伸手接过,一股羊膻味扑鼻而来。陈应心中暗道:“你们用羊尿泡当血浆包,我也忍了,好歹将这股子羊膻味洗掉啊!”

    陈应趁人不注意,偷偷塞入自己怀中。

    李道宗与陈应二人的猫腻,别人还看不明白。然而却许敬宗看到眼里,许敬宗露出了枉然大悟的神色。就在这时,突然感觉衣角有人拉扯,许敬宗扭头一看,居然是刘统。

    果然,聪明的人不止许敬宗一个。刘统连也看出其中的猫腻了。

    “不敢,你说这话是何意?是非曲直,自有朝廷诸公明断!”李道宗冲着长安的方向拱拱手,神情严肃的道:“当今天子英明,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歹人。你有何冤屈,陛下自会给你主持公道!”

    如果不是要在这些将士面前演戏,陈应估计就要被恶心得吐了。不过他不得不按照李道宗的剧本演下去。陈应一脸郑重的道:“君何以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闻知命。”说着,陈应把伸手向褚遂良。

    通过李道宗已经向陈应暗示过了,褚遂良何用的佩剑,暗藏机关,仅仅刃长一寸,堪堪刺破血囊,余者全部缩入剑柄之中。

    看着陈应将手伸向他,褚遂良这时却有茫然不知所措之感。陈应身上杀气腾腾,让他感觉全身酸软,颤声道:“你……你要做什麽?”

    “大丈夫生不能五鼎食,死必当五鼎烹。”陈应仿佛如同风萧萧兮易水寒,语气带着没有人类的情感:“此间没有五鼎,陈某欲求五鼎烹的夙愿也未可达成。听到褚校书的佩剑乃天子所赐,陈某但求一剑,以天子之剑亡!”

    罗士信道:“大将军不可,李家官,咱们不当了,不当了……咱们兄弟就算是上山为盗,下海为寇,也总好过受这等鸟气!”

    郁孤尼道:“对,罗将军说得对,主人不要理会这几个贼厮鸟!”郁孤尼的眼睛刻意的往褚遂良身上望了两眼,那神态再是明显不过,杀了褚遂良誓师祭旗,反他娘的。

    陈劲勇虽然没有说话,却摩拳擦掌,蠢蠢欲动,只等陈应一声令下,他就上去把褚遂良撕了。

    如果目光可以杀人,此时褚遂良早已变成了筛子。褚遂良露出一个比苦还要难看的笑容道:“陈大将军,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陛下只是召将军回去询问,是非曲直,将军跟陛下说明就是……”

    “哎……”陈应悠悠一叹,望着众将士道:“这都是天意,诸位兄弟,你们好好活着!”

    陈应从褚遂良手中夺过宝剑,呛啷一声,陈应抽出宝剑,看着剑身冰雪的纹路,陈应赞叹:“剑是好剑,只是可惜!”

    说着陈应扔下剑鞘,朗声唱道:“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汉青。”

    语毕,陈应双手反握宝剑,对准自己的胸口。当然陈应也没有完全放心李道宗,他反正身上穿着铠甲,对于刀剑的刺有一定的防御力,陈应作为陡然用力的样子,剑刺在胸口上的时候,陈应便双手握紧剑柄。

    果然,如李道宗所说,这柄宝剑暗藏机关,可以向内收缩。

    “噗嗤……”一朵鲜红的血花在陈应胸前绽放。

    郁孤尼眼泪横流:“主人,你怎么弃郁孤尼而去,主人,你怎么弃郁孤尼而去。”

    罗士信是心肠硬似冷铁的人物,看此情形,让他想起三年前的风雪夜,眼前这一出跟三年前的风雪夜有何区别?这一幕幕从来都没有断绝过。

    张须陀就是兵败,不甘心被李密羞辱,自刎而死。

    罗士信钢牙欲碎,振臂大吼道:“定远军何在!”

    “在!”

    “给我拿下,一个也不能放过!”

    ……

    青冢突厥军大营深夜,细封步赖正在帐内酣睡,细封步赖的鼾声如雷,距离老远依旧清晰可闻。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拓跋侑径直冲向后帐,不顾一切的将细封步赖推醒。

    细封步赖的起床气非常大,眼睛赤红的道:“怎么?”

    拓跋侑道:“斥候汇报,陈应小儿死了。”

    “什么?”细封步赖的睡意瞬间消失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立既升帐,召集所有督帅以上将领议事!”

    呜咽的牛角号响起来,响彻整个天际。那些正在睡梦中的突厥、党项将领们骂骂咧咧的起床,手忙脚乱的披甲带刀,大步朝着中军帐方向跑去,甲叶子撞击声哗啦啦响成了一片。

    中军帐内,细封步赖早已一身戎装,精神奕奕的坐在帅案后,听着拓跋侑的禀报:“……唐军大营里哭声震天,吹的也是举哀的号角,斥候靠得很近,听得十分明白……”

    细封步赖打断了拓跋侑:“唐军的中军乱了没有?

    拓跋侑笑道:“最乱的就是中军,有人在大声喝骂,约束建制,根本不管用,陈应小儿的大纛已经降下,看不见任何人的旗号,连寨墙上的巡卒都看不到了,斥候都贴到了寨门跟前,也不见有人理会……”

    细封步赖仰起头,闭目沉思着。

    众党项将领纷纷叫嚷道:“特勒,当断则断,出兵吧!”

    伊地米驼匐一脸忿忿的道:“怎么就死了呢,不是说好了……”

    不等伊地米驼匐说完,细封步赖却猛地睁开了眼睛,暴喝道:“众将听令”

    众将领挥手右手攥紧拳头,重重擂在左胸,大喝道:“末将在!”

    细封步赖大喝道:“各自回营,约束部众,不得号令,不许出战!”

    众人大吃一惊,纷纷叫道:特勒……这可是好机会啊。

    细封步来转头看向拓跋侑,一脸得意的道:“想诱本特勒上当,陈应小儿还嫩了点,继续派出斥候,侦查唐军动向,但有讯息,一刻一报,不得有误!”

    拓跋侑躬身道:”诺——“

第二十九章一战而成全功

    接连三天,细封步赖的辎重部队陆续到达,前后六波次辎重部队,让青冢突厥党项军的物资变得充裕起来,他们有着喝不完的马奶酒,吃不完的粮食和肉,同时细封步赖也接收了六千余护送辎重人员。

    陈应出兵支援灵州时,全军四千八百余人,在拥有大量雪爬犁的情况下,仍需要五六千民夫运送给给养。相较而言,突厥人的军队一直保持着简约的风格。所谓的简约,就是尽量减少后勤人员,少了后勤人员,军队的行军速度就会加快,作战的节奏也会加快,只是,必须要将这个快字发挥到极致,包括用最快的速度来击败敌人。

    如果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缺少后勤补给的军队很快就会露出颓势。细封步赖也将这六千余辎重人员截留五千余人,将部队恢复到了万余规模,虽然人数恢复了,看上去细封步赖又变得兵强马壮。

    只是战斗力如何,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事情了。

    伊地米驼匐对于细封步赖的不作为非常不满,哪怕他拿着可汗的金箭,依然无法命令动细封步赖。对于细封步赖的跋扈和嚣张,伊地米驼匐暗暗发誓,将来等阿史那莫何回到定襄,一定会让细封步赖好看。

    突厥军队最不擅长僵持,每当僵持就意味着,前线军队需要耗费大量的粮食和牛羊,而突厥人的产出有限,物资异常匮乏。如果不是此时,突厥军队在汾州、并州、晋阳等地劫掳回来大量的粮食与物资,恐怕能给细封步赖筹集的物资,更加有限。

    “如今陈应已经死了,收降陈应的谋划已经没有办法实现,现在这个时候,特勒应该一鼓作风,拿下三十里外的唐军大营,将陈应小儿训练的这支唐国精兵给消灭,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伊地米驼匐异常愤怒的朝着细封步赖咆哮道:“细步特勒,你还不命令部队进攻?”

    细封步赖打了一个哈欠道:“这里轮能到你教我怎么打仗吗?”

    “我……”伊地米驼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细封步赖走进伊地米驼匐面前,他的脸对准伊地米驼匐,甚至细封步赖嘴里呼出来的恶臭味,几乎将伊地米驼匐快要熏晕了。细封步赖道:“别忘了,你只是一个“匐”,而我则是大突厥汗国的特勒。”

    就在这时,拓跋侑进入大帐,向细封步赖禀告道:“特勒,唐军大营那边有动静了!”

    细封步赖道:“唐军退兵了?”

    “这倒没有!”拓跋侑神色凝重的道:“唐军大营重新升起陈应小儿的大纛,而且唐军秩序已经缓缓恢复,再无喧哗,骚乱的现象了!”

    “好一招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真假莫辨!”细封步赖大笑道:“看来唐军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陈应小儿的副将,就是一个知兵事的能人!”

    拓跋侑道:“特勒是说?陈应小儿没事?”

    “不——恰恰相反!”细封步赖一脸得意的道:“现在正好说明,要么陈应真的死了,或者是伤重不能视事,否则陈应不会如此煞费苦心,唐营重新陈应小儿的大纛,就是想利用陈应小儿平时积攒的些许威名,虚张声势,害怕我们进攻。”

    拓跋侑神色凝重的道:“特勒,唐军装备精良,特别是那支枪骑兵,威力极为惊人,我们不应该如此轻敌。”

    细封步赖站直了身子,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冷哼一声道:“本特勒之所以每次作战都能全身而退,靠的就是谨慎二字,如何会轻敌?三天之前,惊闻唐营异动,陈应小儿死了我都强自按耐着自己的冲动,坚持不出兵,那是因为本特勒无法判断,陈应小儿是不是真的死了,这到底是不是陈应小儿的诡计?”

    “那这么说特可以断定!”拓跋侑道:“唐军不是在诱我们出战?”

    “如果最多三天,唐军若是明攻暗退,这便不是计谋!”细封步赖道:“若是他们明攻暗退,咱们就逐路追击,一战而成全功!”

    ……

    入夜后,雨就绵绵不休,给雨水打湿的旗帜团成一团附在杆头,看不出一丁点的精神来。丰州城灵州军中军大帐内,陈应目光灼灼的凝望窗外苍茫的夜色,除了几点暗弱的灯火外,这死一般寂静的夜色里就再没有半点生机,沉抑的压在心头,让人十分的不舒服。

    三天之前,陈应与李道宗联手演戏,上演一幕陈应不堪受辱,自刎而亡的悲壮。愤怒的罗士信与众灵州军将士将数十名右监门卫士兵围殴一顿。造成三十九人重伤致残,十三人被活活打死。

    就连李道宗与褚遂良也未得幸免,其中最惨的莫过于褚遂良了,他不仅肋骨断了三根,那张原本俊俏而不失英俊的脸,更是惨不忍睹,牙打掉了两颗,眼都肿得睁不开了。最阴损的莫过于许敬宗,明明他已经看出了陈应与李道宗演戏,还死命的朝着褚遂良下体连踹了十几脚,如今三天过去了,褚遂良还不能下床,小便还在能尿出血,也不知道这子孙根还能不能用。

    陈应此时心中非常不舒服。当听到李渊要拿自己的人头去平息突厥,欲求突厥退兵的消息时。陈应心中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在皇帝眼中,臣子就是一枚棋。而他只是一枚随时可以舍弃的弃子。

    事实上,陈应满是恶意的想着,如果不是玄武门之变,大唐未必有机会统一天下,也未必可以开创那么一个强大的大唐。

    李渊在历史上杀掉了窦建德、罗艺、杜伏威、王世充、李密这些惜日跟他争夺过江山的人被他弄死了。就连鼎力相助,辅佐到入主关中的刘文静也被李渊弄死了,这样一个生性多疑的皇帝,会做出抛弃自己的举动,也不足为奇。

    原本,陈应还真不想踏入那个是非漩涡。然而此时看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抽身而出。

    陈应无声的笑了起来,喃喃的道:“看来,我原来做错了!”

    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发现身前出现一个体态妸娜影子,不用回头,陈应也知道这又是何月儿神出鬼没进来。

    此时何月儿蹑手蹑脚正向陈应靠近,陈应突然道:“你倒是属猫的,走路一点声响都没有。”

第三十章平阳公主有难

    “啊!”何月儿反而被陈应吓了一跳,她伸手拍在自己的胸口。她不拍胸部还好,一拍就出了大问题。

    炎炎夏夜衣衫也单薄,何月儿全身被雨水淋湿,一层单衣,几乎等于没穿。何月儿本来就体态丰润,圆耸耸的胸几乎要将那身紧身劲装给撑破了,她这么一拍,胸部倒是晃荡起来。

    陈应的目光和他的心,随着也晃荡起来。陈应痴痴呆呆的望着何月儿,看着何月儿被火光耀得晶莹剔透的美脸,如星子镶嵌的眼眸散发深邃而迷离的神采,陈应便觉得这张脸美艳不可方物,这眸子异常的迷人,若有若无幽幽的清香似乎要扑鼻而来。

    “郎君?”何月儿轻声一呼,发现陈应根本没有反应。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陈应这才看在何处?如果是一般女人,哪怕泼辣如李道贞,恐怕被陈应这么盯着也会感觉脸红发热。

    只是何月儿的大脑,显然与汉人不一样,她非常没有露出任何羞涩之色,反而噗嗤一笑:“居然看呆了,我是不是很美?”

    “哦,”陈应醒过神来,才装正经的问道:“何姑娘这是从哪儿来??”

    此时距离上一次会面,不过三天时间。李秀宁如今在苇泽关驻防,差不多两千余里,一来一回,就要四千余里,除非何月儿会飞,否则她根本不可能在短短三天时间来回跑四千里。在这个时代,根本不可能做到。

    何月儿并没有回答陈应的话,而是若无其事的道:“只要郎君答应月儿一件事,月儿今后就是你的人了!”

    陈应一听这话,心中顿时升起警觉。不由得脱口道:“你想干什么?”

    “我想……”何月儿刚刚开口,似乎是体力不支,摇摇欲坠。身体重心失衡,朝着扑去。陈应赶紧过去,伸手拦腰抱住何月儿,何月儿软绵绵的软瘫在陈应的怀里。

    这香玉满怀来的如此措手不及,倒是让陈应有些发愣,他第一个念头是——何月儿这是在做甚么吗?算是色诱自己吗?自己是推开呢?还是不推开呢?

    趁人之危,那是禽兽,可是送上门的便宜如果不占,那就是禽兽不如。

    是要做禽兽,还是要做禽兽不如?这倒让陈应纠结起来。

    何月儿的眼神有些秘密,更何有些涣散。

    突然,陈应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陈应自从泾阳县城醒来,就一直在沙场上搏命,对于血腥之气非常敏感。陈应可以非常肯定,他绝对不会弄错。陈应下意识的寻找这股熟悉的味道来源,顿时不由得望向何月儿的胸前。

    何月儿张了张嘴,发出如同蚊蚁般的声音:“陈郎君,你要去救救公主,救救公主啊……救救娘子军万余将士!若是郎君肯施以援手——月儿愿给郎君做奴做婢……”

    听到何月儿提到李秀宁,陈应心中那熊熊燃烧的邪火,就像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陈应轻声问道:“你且慢慢说,不要说这些疯话,到底生了什么事情?平阳公主不是在并州吗?怎么会有危险?”

    何月儿急促的呼吸,胸脯剧烈的起伏,说话都很艰难。陈应看她胸口稍外侧还有血迹渗出来。

    陈应此时也顾不得再避男女之嫌,立即异常粗暴的扯开何月儿胸前的前襟,陈应没有看到肉乎乎的白光,却看到一道变成黑紫色的绷带,看着包扎手法,应该是出自陈怀仁或者李初七、赵远桥之手。

    陈应惶急之下,冲帐外吼道:“来人,叫医护官过来!”

    灵州武没有女性军医,平时都是一帮大老爷们。自然不用顾忌,可是何月儿却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陈应又担心何月儿拒绝郎中给她医治,心想何月儿的伤在女孩子不能给外人见的地方,跟何月儿说道,“郎中救死扶伤,乃行圣贤事,你莫要再避男女之嫌,不能误了救治!”

    “月儿生死事小,公主殿下与娘子军万将士性命事大,望郎君怜之。月儿若是死了,下辈子还会给郎君为奴为婢……”何月儿有气无力的说道,态度异常拒绝郎中给她医治。

    陈应眉头微蹙,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武周与突厥联军气势如虹,河东既将不保!”何月儿喘息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暂时得不到关中的任何支援,形势岌岌可危……”

    事实上上次何月儿苇泽关前往灵州向陈应示警的时候,李秀宁的局势就不妙了。苇泽关是太原盆地的西北屏障,但是苇泽关却是不是唯一的关隘。从北方进攻太原盆里,除了可以从苇泽关(既娘子关)通过,其实还可以从白皮关(既今石岭关)通过,不过白皮关守将是原李元吉麾下车骑将军张达的旧部果毅副尉祁明威。

    在张达投降刘武周之后,张达亲自去白皮关招降祁明威。看到张达被李元吉迫害,下场凄惨,祁明威没有多加考虑,就率领部曲八百余人投降。正是因为祁明威投降,刘武周的大军这才可以轻易杀入太原盆地。

    事实上,自祁明威投降以后。李秀宁在苇泽关的坚守已经变得没有意义,可是李秀宁却不是李元吉,李元吉会不战而逃,但是李秀宁不会。事实上李秀宁部曲,除了五百余名骑兵之外,近万部曲几乎都是步兵。即使撤退,恐怕也会被突厥人剿杀在野外。

    当初,李秀宁得到长安的消息。阿史那莫何前往长安,有道是知女莫若父,同理,作为女儿,李秀宁更了解李渊。她忧心陈应的安危,命何月儿提前示警。

    只是因为白城县主也向陈应示警,何月儿见陈应知道此事,便转而离开。只是当何月儿回到灵州的时候,看到朝廷的内部邸报,这才知道浍州已经失守。

    随着浍州的丢失,大唐失去了河东的最后一块与关中相连的立足之地。也就说在河东,除了平阳公主镇守的苇泽关,浩州李仲文部之外,再无一个城池属唐姓李。

第三十一章 冲冠一怒为红颜

    苇泽关扼守着著名的燕赵古道,关外古道,蜿蜒起伏,依山傍水,十分险要。关城雄伟坚固,居高临下,蔚为壮观,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然而当刘武周从白皮关攻入太原盆地时,这一座雄关坚城对于刘武周而言便失去战略意义。

    以苇泽关之险,以苇泽关之固,要想强攻这么一座关隘,至少要牺牲掉三五万人马。刘武周自然不会为了这么一座对于自己毫无用处的关隘,消耗掉自己的数万人马。更何况此时防守苇泽关还是李秀宁,就算刘武周有心拼着数万人马的伤亡,也未必能顺利的拿下苇泽关。

    然而,就当刘武周准备对苇泽关置之不理的时候。意外一个情况让刘武周也措手不及。

    攻入太原盆地的突厥人却有十数万。虽然刘武周是突厥汗国的平杨可汗,属于可汗级别的高官。然而突厥人却没有人把他当回事。太原盆地三十九被突厥人抢掳一空,刘武周虽然得到了李唐的三十九城,也得到了近十万嗷嗷待哺的百姓。

    中国的老百姓只要有一口吃的,就会本本份份当顺民。他们不在乎头上是谁当皇帝,也不在乎皇帝姓李还是姓刘。可是当他们连最后一粒口粮都没有的时候,肯定会造反。

    得到了太原,刘武周发现他就像坐在了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上。他现在也没有办法给这些百姓弄到粮食,而等这些百姓将手里最后一点粮食吃光的时候,肯定会铤而走险。刘武周本身就是挟裹饥民造反的,自然清楚这个问题。

    于是乎,苇泽关此时变得非常重要起来。一座险峻的关隘,可以充当血肉绞肉机,只要将这十数民饥民消耗在苇泽关城下,刘武周自己就安全了。

    攻取苇泽关对于刘武周而言,既可以拔掉苇泽关这颗钉子,同时也可以将太原十数万饥民(危险因素)消弭于萌芽。

    在这个情况下,刘武周命宋金刚收兵攻打苇泽关。不过宋金刚却是有苦说不出,此时得到徐世绩、元宝藏等人效忠的李建成,又陆续招降不少瓦岗军旧部,拥有近两万兵马的李建成在魏征和徐世绩的辅佐下,向浍州猛攻,宋金刚应付起来非常吃力。

    为此,宋金刚虽然无法抽身,却命令麾下部将尉迟恭和寻相返回太原。刘武周也非常大放,大手一挥。封尉迟恭为天兴军兵马右都总管,统帅五万天兴军精兵。

    尉迟恭一看手中哪里是五万精兵,根本就是五万乌合之众。这些所谓的精兵,装备的甲胄,包括铁甲、皮甲、布甲等在一起,也不足六千套。至于兵刃,如果连菜刀都算上,拥有武器的人可以超过八成。不过,仍然将近三分之一,都是削木为矛。只是轻过简单硬化处理。

    尉迟恭有勇,寻相有谋,二人配合,对苇泽关围而不攻。苇泽关虽然有万余将士防守,也架势不住。就在李秀宁派何月儿向陈应示警时,何月儿被尉迟恭伏击,何月儿虽然成功逃出来了,却一槊扫下战马,当时何月儿有前胸就受了重伤。

    如今苇泽关孤立无援,失陷只是时间问题。

    任何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快。当陈应得知李秀宁形势危急的时候,他再也无法淡定了。不过,陈怀仁如今不在丰州城,目前灵州军军中的军医,简直和禽兽一样粗鲁,陈应只好亲自为何月儿处理伤口。

    陈应手短刃将何月儿胸衣抹布割开一道口子,渗出来的血将裹胸的白布几乎染透。这个情势下,陈应也无法生出什么香艳的念头,拿剪刀将这条裹胸的白布小心翼翼的剪开。何月儿的身材非常有料,特别是那对大白兔,仿佛两只倒扣的大玉盅,挺翘起来。

    陈应他拿温水浸湿的干净布将乳上血迹擦掉,在左胸内侧找到一处颇深的创口,仔细清理过再拿药裹上。

    这时候陈应将何月儿的亵裤褪下来,原先是嫩白到极点的大腿内侧给磨破多处,血迹殷红,看着让人心疼,陈应也小心的上药处理过。

    处理好何月儿的伤口,陈应那张线条硬朗的脸绷得铁青,袖手负在身后,在大帐内来回踱步。

    李道宗的眉头深锁,他也没想到事情会恶化到这种地步,也万万没有想到河东的局势会如此糟糕。河东诸州(郡)文武官员会如此无能、平庸到这种地步。刘武周当初起兵的时候,兵马不过一万余人,宋金刚率领四千余人投降他的时候,他为了拉拢宋金刚,将自己的一半家产分给了宋金刚。哪怕在武德二年年初的时候,刘武周的兵马绝对不会超过三万人,如今刘武周居然几乎夺光了大唐当初用了数万条人命换来的河东之地。

    “请陈郎君救救公主殿下,如今能得公主殿下的只有郎君一人了!”何月儿又朝陈应跪下,头埋在手臂间,满头秀发铺开,将她的头脸盖出,只露出一截嫩白的脖子梗,身子因愤恨而颤抖。

    此时,李秀宁最缺乏的是时间。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古代北方是一季种植,既春种秋收)李秀宁虽然手中有点粮食,可架不住寻相每天都驱赶着老弱病残冲击苇泽关。李秀宁心善,就尽可能的接纳这些老弱妇孺。寻相更是歹毒了利用了李秀宁的这个心理。李秀宁接纳的老弱妇孺越多,她手中原本够一万大军吃上一年的粮食越支撑不了多久。

    救援苇泽关,如果从关中出发,在龙门渡河,沿着绛州、晋州、吕州一路北上。只是这么以来,耗时非常长。即使不经过战斗,也需要走上一个多月。况且刘武周根本不可能不防守,就算半年时间,没有哪个将军肯打包票。刘武周虽然不足为惧,可是十数万突厥军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反而陈应沿着黄河内“几”弯,经河套便可以攻入朔方刘武周的老巢穴,逼其回兵自救,从而可以减李秀宁的压力。

    “你放心,这事我知道了,就绝对不会袖手不管。”陈应手按着何月儿柔弱的肩膀安慰她,这时候才觉得这个女子格外的柔弱,他凝眉看着鞋尖前的地面,长时间的一声不吭。

    李道宗也不说话,这件事太棘手了。

    刘统其实想劝陈应不要理会李秀宁的死活,步步为营拿下胜州之后,可以经胜州攻入五原郡。

    只是没等刘统说出自己的意见,陈应霍然起身,下令道:“传我命令,陈劲勇所部灵武左军立时进入丰州城东结阵严守,阿史那思摩所部全面接管、封锁码头,小心防备突厥人偷袭袭;其他各部需在午时之前以作战标准完成粮水、军械的补充……”

第三十二章经验也是会害死人(二更)

    李道宗怎么也没有想到为了救河东,陈应居然决定率领灵武军一路向东攻进前进。可是在没有兵符,没有调兵圣旨的情况下,私自调动往好里说,这是心忧国事,往坏里说,跟谋逆、叛变有什么区别?

    何月儿抬起头,也微微发怔的看着陈应。她这次去而复返,只希望陈应知道平阳公主此时有难,希望他在丰州、胜州方面大张旗鼓,营造一种大举东进的氛围,让突厥人紧张,只要突厥减少在河东的兵马,已经算是陈应能做到的最大努力了。

    然而却没有陈应会断然为李秀宁,集结大军从河套进攻河东,以武力直接跟突厥和刘武周对决。以一人之力,独抗突厥和刘武周两国。

    她一时感慨万千,激动着不知道说什么好,这一刻她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眼前这个曾偶尔进入自己梦中的男子的身上,一切都听他的安排。

    何月儿咬牙坚持到现在,其实只靠心中一口气支撑着。如今听到陈应下令出兵,这时候她心中的那口气一泄,竟身子一歪,昏迷过去。陈应试了试她的脉息,见她的脉息平稳,没有什么大碍,吩咐门外守候的随军郎中煎熬起补血养气的汤药过来。

    “大将军,是不是在考虑一下!”许敬宗忧心忡忡的道:“没有圣旨,没有兵符,私自出兵可是大忌。是不是先向陛下请旨?”

    “靠请示打仗,吃屎都赶不上热呼!”陈应毫不客气的摇摇头道:“再说,时间肯定来不及?”

    李道宗不置可否的道:“我们虽然想出兵,但是紧凭灵武军和定远军这区区十四折冲府兵马,是不是太单薄了一些?”

    灵武左右两军共十三个折冲府,在初战细封步赖之后,其实只有灵武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这四个折冲府,相对满编。其他第五、第六、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这五个折冲府如今已经只剩下一个空架子。

    不过,由浅到奢易,由奢入浅难。特别是偿到了干掉自己部落首领,分掉他们的财富的甜头,这就像上瘾的毒药,欲罢难休。陈应依靠着“杀贵族分牛羊”的战略,吸引无数被压迫的突厥人、高车人、吐蕃人、吐谷浑人加入灵武军,所以陈应其实最不缺的就是丰富的兵源。

    陈应点点头道:“传本总管命令,提调定远军第一、第二、第三折冲府乘坐羊皮筏子顺河而下,命他们最迟在胜州与本总管汇合!”

    许敬宗又道:“可是,这么以来,灵州仅有定远军第四、第五两个折冲府三千六百余人防守,这未免太……太冒险了?”

    李道宗也有这方面的担忧,毕竟灵州是长安的北大门。如果灵州有失,那么突厥人就可以沿着灵州进入凤翔路,沿凤翔路南下,可以破泾州攻入关中。李道宗想了想道:“灵州还有十八镇,大将军曾让他们一起操训过,可以抽调灵武十八镇乡勇!”

    刘统道:“只是这灵武十八镇乡勇没有经过像样的训练?”

    李道宗道:“让他们与突厥人野战,自然是不成的,可是要躲进城内防守,只要渡过危险的几天,以后就会越打越强!”

    陈应道:“其实,你们都想错了!”

    “想错了?”众人大为奇怪?

    陈应淡淡的笑道:“其实,本总管还可以搂草打免子!”

    刘统的眼光陡然一亮:“大将军是说,要诱使细封步赖上当?只是这恐怕不容易吧?”

    陈应轻轻一笑道:“装也要装得像,细封步赖不是不谙兵事的菜鸟。相反他非常谨慎,本总管假装出了意外,他没有利令智昏,依旧按兵不动。事实上,细封步赖未必就是头脑清晰地分析出这是一个骗局,他只是习惯性认为敌人露出破绽,那就是陷井。如今本将军反其道而行之,假装作出攻击的姿态,一边小心防备码头,他反倒会上当!”

    ……

    细封步赖养成了谨小慎微的习惯,这个好习惯让他多少次与死神擦肩而过。除了谨慎,能够让细封步赖活到如今的还有他聪明。

    作为党项人,他非常清楚。突厥面对的大唐是什么?在草原上,有太多的部落兴起,从大月氏、匈奴、鲜卑、柔然还有如今的突厥,而草原南边的华夏人却才是真正的赢家。

    三百多年前,百万胡族纷纷入侵中原。如今三百多年过去了,匈奴族被灭亡了,羯族也被灭亡了,氐族、卢水胡、黑水胡就连鲜卑和柔然这两个曾经地跨万里,控弦百万的强大帝国成为了历史的过往尘烟。

    细封步赖非常聪明,他知道和突厥人交锋会是一个什么后果,同时,他也知道真正惹怒华夏人之后会是一个什么下场。党项一族是羌族的分支,羌族也最辉煌的时候,也建立了后秦,只是短短二十年便被灭掉。

    狮子和老虎的斗争,豺狗最好不要参与,哪怕是再虚弱的老虎或狮子,只要扬起一巴掌就可以把豺狗拍死。

    事实上,他只要能挨到突厥人与大唐人两败俱伤之后,他们党项人确实有崛起的机会。

    细封步赖是这样的想的,同时也是这样做的。

    当他第一次接到消息陈应居然自刎身亡,这让细封步赖实在难以相信。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是人?

    看到陈应自刎的消息,细封步赖第一时间就意识到这是一个陷井。不过,随即,他又把这个念头抛出脑外。

    因为,于情于理都难以解决,敌强我弱的局势。陈应有实力有底气在战场上战胜他,自然没有必要玩这么一出诡计。只要陈应将他那支枪骑兵派出来,他唯有远遁千里的下场。

    由于得到的消息实在太少,他宁愿错失战机,也要避免上当受骗。

    灵州军在丰州城开始上下打点行装,这些事情都是在灵武军大营内完成的,还没有引起突厥人斥候的注意。但是在黄昏时,陈劲勇率灵武左军六个折冲府的将士悍然出营,灵武左军的六个折冲府以第一、第二折冲府居北,第三、第四折冲府居南,而第五、第六折冲府居正东。左中右三部,每部相距三十余里,缓缓逞扇形向外压迫,驱逐突厥人的游骑和明哨。

    这个时候细封步赖的斥候们这才恍然大悟,急忙将第一时间接过的异常情况禀告给细封步赖。

第三十三章杀戮开始(三更)

    细封步赖的帐篷中,野利秃发望着眼前的这个斥侯已经渐渐变冷的尸体,一脸愤愤的的道:“没来得及说一个字,这死得太没有价值了!”

    细封步赖冷冷的一笑道:“这具尸体其实已经说了很多秘密!”

    野利秃发一脸疑惑的道:“尸体怎么可能说话?”

    细封步赖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也不向野利秃发解释。拓跋侑伸手拔出一只尸体背上出现的箭镞道:“这是什么镞?”

    野利秃发莫名奇妙的道:“不就是羊头箭吗?”

    箭头的形状因其用途不同也有很大差别。古代狩猎用的箭头,一般有一个很宽的刃部,可以给动物造成很大的切割伤,使得动物大量流血,由此即使不能当时打死动物,但是也让其流血过多死亡。

    相对而言,突厥人使用的箭镞,像一个残月弯刀。只要命中目标,特别是也会造成惊人的切割伤。同时,这种箭重且钝,破甲能力极弱,对于普通百姓或没有披甲目标,杀伤力非常骇人。也就是使用狩猎专用的箭镞在屠杀平民百姓和无护甲目标时,非常有高效。这也是鲜卑、突厥、蒙古、包括满清破关时,会造成骇人的屠杀。

    而羊头箭,则属于三棱箭,在击中目标的瞬间,棱的锋刃就会形成切割力,箭头就能够穿透铠甲直达人体。秦军在实战中发现,带翼箭头有凶狠的倒刺,但翼面易受风力影响,易使箭头偏离目标。于是秦军对其进行了技术革新,将这种箭头取消了翼面,成为后来基本定形的三棱不带翼箭头。使射击精准度大大提高。也是羊头箭的由来。

    当然羊头箭属于高精确、高破甲能力的战箭,当然造价也不菲。野利秃发看了半天,更是满头雾水:“这没有什么啊!”

    拓跋侑咳嗽一声道:“此人中了十五箭,其中七箭自行脱落,另外八箭皆入肉不及三分,仅一箭入肉一寸,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不了什么?”

    细封步赖打断了拓跋侑与野利秃发这没有意义的争辩。细封步赖道:“斥侯后心中箭,其他部位皆没有受伤,这说明射箭的人箭法非常高明,使用如此锋利的箭矢,却入肉不深,说明射箭的时候,双方距离非常远,有可能超过一百步或一百五十步!”

    伊地米驼匐看向细封步赖,忧心忡忡的道:“看来,唐军犹有一战之力?”

    细封步赖一声冷笑道:“外示形以实,内必有其虚。唐人在远距离开始放箭,这说明他们缺乏近战搏杀的勇气。兵无战意,此乃兵家大忌。原来还不能肯定陈应已经死亡或重伤,看来,陈应小儿即使不死,也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又一名斥候进来禀告道:“特勒,唐人突然出现在乌加河渡口,两千余人马开始驱逐无关的人员……”

    细封步赖道:“唐人想跑了,他们一定会在今晚撤退。黑夜唐人不能视物(指汉人士兵在物资匮乏的时代,普通患有夜盲症),士卒们看不清道路,必然心慌,后面的总想走到前面去,前面的想走得更快些,你赶我,我追你,不用两个时辰,必然全军大乱。”

    细封步赖大手一挥,一脸严肃的吼道:“吹号聚将。”

    呜呜……雄壮而浑厚的牛角战号声响起,众将纷纷进帐,列队站好,细封步赖哗啦一声抓出一把令箭,劈头掷了出去。

    细封步赖大吼道:“莫贺咄设汗阿史那咄苾进兵河东,平杨可汗麾下大将占领浍州,如今李渊老儿连自家的卫队都派出去了,对面的这支唐军,是李家手中最后一支能战之兵,只要打垮了他们,沃野千里的关中平原就是我们的,各部——。”

    众将齐齐挺身,甲叶子哗啦啦乱响。

    细封步赖沉声喝道:“各辖所部,分进合击,举火进击,不管是正面直追还是迂回包抄,都要走大路,绝不给唐军留下可趁之机。”

    众将一听这话,眼睛里露出了饿狼一样的绿光,兴奋的大吼道:“喏!”

    细封步赖脸上露出兴奋的潮红:“这是一场追击战,本特勒的方略只有三个字——快!快!快!”

    众将抱拳道:“遵命!”

    时间不长,一万余党项骑兵蜂拥而出,这些党项骑兵高举火把,吆喝着列队开始纵马奔狂。众党项将士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芒,仿佛他们这不是去战斗,而是去收获。

    满身披挂的细封步赖在野利秃发、拓跋侑以及党项将领的拱卫下,骑兵战马,浩浩荡荡前行。

    党项大军的骑兵如潮水般蜂拥而过,地面上的小坷垃像跳舞一样跳起来。

    ……

    北支,既黄河北支故道。大自然的造物异常神奇。这条废弃的黄河河谷,在六百年后黄河水再次改道,因狼山山谷形成一个庞大的堰塞湖。这就是中国八大淡水湖之一的乌梁素海。

    当然,此时乌梁素海连影子也没有,只是一段宽阔而庞大的山谷。此时若大的山谷内,灵武军左军第五、第六、灵武右军的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以及定远军的第六折冲府都埋伏在这段长达二十余里的山谷内。

    陈应背靠在一颗大树旁坐在地上。身上穿着铠甲,头盔放在一边,耷拉着脑袋,呼呼大睡。

    在陈应身边的是一身女扮男装的白城县主李道贞。李道宗因为伤势未愈,又被愤怒的灵武军将士狠揍了一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却无法从事剧烈运动。李道贞自告奋勇,留下替陈应充当临时观军容使。

    事实上,李道贞是什么心思。李道宗岂会不知道?已经返回灵州准备组织灵武十八镇乡勇,而李道贞却执意留在了陈应身边。

    李道贞虽然知道,自己在别人口中是贵不可言的白城县主。她自己却清楚,在别人眼中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麻烦。李道贞虽然知道贴上陈应有点自降身份,可是她却无法自主。李道贞见过太多世子贵胄对于从内心的疏远和鄙视,唯有陈应眼中,从来没有那种疏离和厌恶。

    李道贞绝对不知道,陈应生活的那个年代。已经阴阳颠倒了。男人越来越没有地位,女人则彪悍无比。像李道贞这样蛮横的只是小儿科而已。

    李道贞面前放着一杯茶,当看到茶水掀起了涟漪,李道贞叹了口气,她知道杀戮已经开始了。

    “大将军,党项人上当了,果真追来了!”

第三十四章下马乞降饶尔不杀(四更)

    唐军作为撤退的一方,队形非但没有乱,反而非常严整。五百余名手持钩镰枪的骑兵殿后压阵。

    对于这支全部装备钩镰枪的骑兵,党项人见识过他们的厉害,心底对这支枪骑兵的警惕比谁都深。尾随追击,这是游牧民族千年而来形成的习惯,固然可以获得较高的杀伤,可是,和华夏人作战,以华夏人列阵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战,战是不会有任何便宜可拿的。

    李陵率领五千精锐汉军步卒,辗转数千里,让匈奴人吃够了苦头。作为草原诸族的共同祖宗,匈奴人用鲜血总结了“列阵不战”这四个字的宝贵经验。

    虽然唐军在撤退,可是因为有这支枪骑兵在,对于对细封步赖来说就是猛虎遇到了一只刺猬,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下手。

    追上唐军已经小半个时辰了,可是唐军非但没有乱的迹象,反而党项勇士们开始变得急躁不安。别说是普通党项将士,就连细封步赖心中也隐隐约约感觉不安。

    拓跋侑道:“特勒,我去试试他们!”

    “好!”细封步赖道:“你率领五百人,不两千人马去试试他们!”

    “诺——”

    拓跋侑策马返回本阵,冲身前的将士们吼道:“陈应小儿已死,杀进关中,抢粮,抢钱,抢女人!”

    原本心中非常忐忑的党项将士这下心中大定。他们害怕陈应,却不至于害怕一个死人。

    “抢钱抢粮抢女人”。众突厥将士振臂高呼,眼睛里露出饿狼一样的凶光。

    虽然只是两千余党项骑兵,可是一旦发动起来,势若万钧。只见两千余匹奔马如怒潮般涌来,那五百殿后的枪骑兵顿时原形毕露了。要说波兰的翼骑兵的核心战术思想,其实就四个“纪律和执行”。

    波兰翼骑兵一旦冲锋,声势浩大。佛挡灭佛,神挡诛神,根本不知道死亡和畏惧是何物。战术虽然很简单,可是要做到还非常难。灵武军训练虽然不在定远军之下,但这些人大多还没有养成定远军那种军令如山的战术素养。临阵不是不敢拼命,而是要像定远军视死如归的冲锋,还有非常大的差距。在拓跋侑率领即将冲进三百步距离时,以灵武军假扮的定远军枪骑阵势微乱,望见党项铁骑踏来,一些人策马躲闪。

    刘统原本想使用这些假扮的骑兵唬住突厥人,可是没有想到还没有接战,这些灵武骑兵的阵形就出现的混乱。刘统大怒道:“混账,都该死!”

    拓跋侑一看唐军是一个样子货,顿时大喜。拓跋侑身高九尺,号称党项三猛将。另外两猛则是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

    这些灵武军将士有人识得拓跋侑,顿时惊呼:“这是拓跋侑,党项三猛!”

    罗士信闻言大喜狂吼道:“都不要跟我抢,我去会会他!”

    罗士信一看冲上来的拓跋侑身上穿着锁子甲。知道他身份不凡,就是战马也是铜鞍铁蹬铁辔头,而且还罩着马铠,竟然是一员重骑!且连人带马都如此装备,那马的度却丝毫不减,自可见此战马之神骏。

    罗士信挥舞着铁枪猛冲,而拓跋侑则挥舞着铁脊马槊毫不相让。

    罗士信与拓跋侑相交的瞬间,二人枪槊互击,只听一声让人牙齿发酸的金鸣声响起,夜空中火星四射。

    拓跋侑暗暗心惊,他虽然号称党项三猛,毕竟细封步赖年纪大了,体力大不如从前。而野利秃发虽然勇猛,却机变不足。事实上相较而言,拓跋侑的武功才是党项第一人,然而仅仅一回合交手,拓跋侑就知道论力气,他不如罗士信,估计也只有野利秃发可以与罗士信拼一下。

    罗士信也感觉奇怪,他不是没有跟突厥人交过手。那些往往自喻为勇士或射雕者的突厥高手,往往在罗士信手底下走不过一个回合。

    偏偏这个拓跋侑居然还有再战之力。

    “再来。”罗士信很想将拓跋侑击杀在战场上,然而就在这时。却眼身边后面的刘统打出了“2”字号旗。所谓的二号旗,其实就是执行诱敌深入的命令,许败不许胜。

    罗士信还心有不甘,然而在这个时候,拓跋侑以两千党项骑兵冲五百余名“枪骑兵”阵中,如同猛虎如羊群,噗嗤噗嗤,五百余名灵武军将士盏茶之间,死伤过百人。

    罗士信本不会演戏,异常夸张的叫道:“哎呀,那胡将好厉害,快退!”

    众灵武军士兵调转马头,朝着夜色苍茫的暗处跑去。拓跋侑率领的骑兵对唐军开始追杀。撤退的唐军开始散乱,呐喊着四散夺路奔逃。大路上,到处都是唐军士兵丢弃的甲胄和包裹。

    散落的包裹里有大量的铜钱还有成匹的布帛。

    正在追击的党项士兵一看地上有财物,马上停止追击,先将地上的包裹捡起,背在自己身上。然而,财物始终是有限的,那些捡不到的党项人,就抢同伴的身上的财物。

    一个骑兵跳下马,蹲下身去捡起一身皮甲,正两只手展开来看,还比划着自己能不能穿上,正在这时,一名骑兵从后面兜头一刀砍倒。

    “贼奴,这是老子的东西!”一名党项骑兵抽起长枪,抽打一名背了满满十数串铜钱的党项士兵javascript:。

    站在远处的山岗上,观望着土路上党项人因为哄抢财物而自相残杀。陈应一边赞赏,一边感叹:“党项人好勇猛,轮起刀子砍起自己人来毫不手软。”

    李道贞遗憾的道:“可惜了那些钱财……”

    “没什么好可惜的!”陈应摇摇头道:“不过千余贯钱而已,如今这些突厥人死伤怎么也有大几百了,一条人命不足两贯钱,贵吗?”

    李道贞哑然道:“要是这样算起来,那还真不贵!你是怎么想到这个妙计的?”

    “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而已!”陈应淡淡的笑道:“可惜,原本可以多死点人的!”

    大队的党项骑兵纷纷从后面上来,将乱了队形去捡东西的乱兵砍得东倒西歪。

    细封步赖带着亲卫骑队冲了上来,他只扫了一眼,冷笑道:“这种小儿科的伎俩也拿出来用了,唐军这是黔驴技穷了……”

    就在这时,大路后方突然间响起了“咚咚咚”的战鼓声。

    细封步赖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众军将的目光朝着大路后方望去。

    远远地,一条粗壮的火龙缓缓而来。有一排排的东西在闪光,哗啦啦的甲叶子碰撞声,密匝匝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响起。

    大路尽头,一个唐军铁甲骑兵方阵正在沿着大路缓缓反压上来,方阵后,一面大燾上一个斗大的陈字,迎风猎猎作响。

    在众骑兵将士拱卫下,一名气色淡然的青年将领策马越众而去。

    在火光的照耀下,陈应如同神佛一样肃穆庄严,他淡淡的道:”细封步赖,莫要再造杀孽,下马乞降,本总管饶尔不杀!“

第三十五章杀猪也没有那么快

    “糟糕,还是中计了!”尽管细封步赖看到缓缓压迫而来的唐军将士心中惊慌不已。然而老狐狸就是老狐狸,他非但没有露出胆怯之意。反而故作轻松的笑着朝野利秃发问道:“野利,你看如何?”

    野利秃发除了有一身蛮力,要论智力连及格线都勉强。而且野利秃发还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藐视一切。果然,如同细封步赖预料一般。

    野利秃发眯起眼睛朝着对方望去,他看到对方不足两千骑。然而却是人人一副明光铠甲。要知道明光铠甲在大唐,也不是大白菜。这是拥有校尉以上级别才拥有穿戴的。要不是定远军是东宫右卫率,借助李建成的职务之便,恐怕也无法弄到如此之多的明光铠甲。

    近两千骑兵岿然不动,漆黑如墨的甲胄,死一样的沉默,只要是明眼人都可以看出,军纪严明如此的军队,战斗力一般都不会太差。

    可是野利秃发的大脑回路明显与常人不一样,他非但没有露出惧意,反而如同色狼看到极品美女一样,眼睛冒出绿光。兴奋的吼道:“这支唐军好阔绰啊,这么多铁甲,发财了,发财了……”

    听到野利秃发的话,众党项勇士心中原本忐忑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众突厥将士一看也是,定远军一人双马,全部精钢明光铠甲,无论在哪儿,这都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多好的铠甲啊,留下给南蛮子太可惜了!”

    “好肥的肥羊!”

    “这下真的发财了!”

    “勇士才配有宝甲!”

    ……

    望着对面党项骑兵肆无忌惮的哄笑,陈应喊出了极为简单的命令:“杀——”

    这才是定远军第六折冲府,这才是陈应真正的压箱底。

    定远军骑兵缓缓举起手中的钩镰枪,骑兵与骑兵之间,小腿贴紧小腿。第一排骑兵迈出整齐的步伐。寒光闪闪的钩镰枪,朝着细封步赖所部冲去。

    对面的突厥骑兵也针锋相对,毫不示弱。仔细观察定会发现,这个时候越阵而出的突厥骑兵都是没有参加过丰州之战的突厥将士,也是细封步赖强征的辎重民夫。这些民夫没有见过定远军的厉害,正所谓无知者无畏,他们纷纷叫嚣着,叽里呱啦的吼叫着,向不退反冲,向定远军骑兵冲去。

    这两千余名骑兵刚刚开始的时候,只是缓缓加速。慢慢的速度渐渐加快,仿佛风驰电掣。两千余骑,八千余只马蹄踏响大地,声若雷震。

    如果是一般唐军部队,肯定会脸色俱变。只是他们这次遇到的对手是定远军,如今定远军骑兵缓缓前进,整个军阵岿然不动。

    参加冲锋的骑兵渐渐的琢磨过来了,他们扭头一看,只见细封步赖与野利秃发一众党项勇士正在逃跑。

    可是他们冲势已成,再想回头已经晚了。这些参与进攻的突厥骑兵就像是飞蛾投火一般,一头撞向那寒光闪闪,杀气腾腾的骑兵墙。那些正在冲锋的突厥将士突然感觉自己的胳膊一凉,等到巨大的疼痛传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胳膊已经被钩镰枪勾掉了。

    也有的突厥将士感觉双腿一凉,当然,更多的突厥将士是感觉脑袋一凉,不过他们连发出惨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要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

    密集的骑兵墙,让每一名突厥骑兵在同时要面对四五名定远军骑兵。以局部以多打少的情况下,任何一个也不可能轻易躲开五六名钩镰枪的进攻。

    事实上,临阵之间的突厥致命才发现,他们不是不想躲,而是无论他们往哪里躲,结果都是一样的,只有死路一条。

    锋利的钩镰枪刺入突厥将士的身体,中创暂时未死的突厥将士临死前发出如同杀猪一般的惨叫。而定远军此时就像一台高效的杀戮机器,快速收割着那些冲上来的突厥将士的性命。前排的突厥人轰然而倒,后面的突厥骑兵将士根本来不及反应。

    他们就像不会挥刀战斗,就像傀儡一样,束缚住手脚,任由唐军将士屠戮,战马的嘶鸣声,凄厉的惨叫声,痛苦的哀嚎声,还有钩镰枪枪锋切割肉体的噗嗤噗嗤声,充斥着耳膜,刺激着人的神经。

    两千余名突厥将士连半刻钟的时间都没有坚持住,渐渐的声息已经变得弱不可闻。

    李道贞望见这一幕,顿时感觉自己的汗毛都竖起来了。她的功夫不错,即使放在高手如云的大唐,至少也可以排进前二十。然而,她非常清楚,如果让她面对定远军,估计下场也不会比那些突厥人强到哪里去。

    李道贞感觉嘴唇发干,有点难以置信的道:“定远军的杀伤力居然恐怖如斯?”

    陈应淡淡的点点头道:“当然了,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会下令强攻河东?你看我像莽撞的人吗?”

    李道贞一脸希翼的道:“如此强军在手,天下何处都可去的!”

    陈应点点头,深以为然的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李道贞一脸郁郁的道:“你没有看到细封步赖已经跑了吗?”

    “他跑不了!”

    “跑不了!”李道贞道:“怎么可能跑了,都是四条腿的骑兵,谁能快过谁?”

    陈应笑道:“我在北,刘统、罗士信在南,西面是北支,这是西死地,陈劲勇在东北、郁孤尼在正东,东南还有阿史那思摩,可以说细封步赖根本插翅难逃!”

    细封步赖摸黑朝着东面旷野上跑,跑了不过一刻钟。战马的速度开始下降。这个时候,野利秃发心有余悸的道:“特勒,还要不要等等!”

    “不用等了!”细封步赖一脸决绝的道:“他们回不来了!”

    野利秃发一脸纠结的道:“一刻钟就能杀掉两千人多人?就算是两千头猪也没有这么快杀光吧?”

    “不用怀疑,陈应小儿已经露面了,这说明这是一个陷井,只要是陷井,陈应小儿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岂会轻易放过他们?”细封步赖一脸郑重的道:“野利,你要记住,将来如果有机会跟陈应小儿同归与尽,千万不要犹豫,有陈应小儿在,整个草原诸部,都没有活路了!”

    野利秃发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就在这个时候,一阵凌乱的马蹄声响起。野利秃发也激起了凶悍,抢起他的那只巨大的狼牙棒道:“跟我上,跟他们拼了!”

第三十六章战略计划

    在定远军枪骑兵这个大杀器的进逼之下,细封步赖所部根本就不敢硬战。定远军枪骑兵一出,突厥人莫敢争锋。

    在陈应的指挥下,细封步赖所部被成割成三部,分别由野利秃发一部莫约四五百人,一部由拓跋侑率领莫约近千,最核心的莫过于细封步赖部,人数将近三千。

    细封步赖所部万余部曲,事实上并没有全部战死,至少上千人被逼到乌加河河畔。无奈之下,这些被吓破了胆的突厥党项军跳进了乌加河河中。党项人也好,突厥人也罢,其实都是旱鸭子,这上千人跳进汹涌彭拜的乌加河中,几乎都像秤砣一样一沉到底。

    乌加河上两具羊皮筏子,其实并不是军队,只是一帮船工或民夫,他们拿着钩子或撑杆,将落水的突厥人捞上来。这些突厥人老老实实自觉的跪在羊皮筏子上,大气都不敢出。唐军将他们打得吓破了胆,在他们眼中,唐人都是恶魔的化身,谁也不敢去这个霉头。

    虽然上千突厥军队跳河,最终捞上来的只有区区三百来人。其他人不用问,自然去做了海龙王的女婿。

    两具羊皮筏子上只有六十余名民夫,除了长刀,押着这些俘虏前往丰州城。陈应已经下令的命令,每一只突厥俘虏可以换一只羊,或一斗小麦。这就是突厥人价格,如果说在民心士气没有上来的时候,就算是悬赏再高十倍,也没有民众敢去杀人领赏。

    然而,丰州地处河套,久经兵灾洗礼,这里的民风更加彪悍。无论是汉人还是突厥归附人员,都兴高彩烈的骑上骏马,拿着刀枪满山遍野的寻找突厥人。

    陈应假装自己自刎而死,引诱细封步赖追击,然后一举切断细封步赖所部的退路。当陈应出现在战场上的时候,细封步赖就知道自己中计了,所以他一步步丢掉部曲,祈求断尾求生。然而,陈应按排的天罗地网,岂是细封步赖可以逃脱的?

    大青河,所谓的大青河,其实就是一条宽不过三丈的小溪。当大青河遥遥在望的时候,细封步赖率领两三千党项骑兵惶惶如丧家之犬,旗帜散乱人马疲惫。实在狼狈到了极点。

    仅仅三个时辰前。他们经过大青河的时候,还是杀气腾腾的扑向唐军。梦想在大杀唐军,攻破灵州,杀入关中。可党项将士们怎么也没有想到,回程不是满载而归,高唱凯歌。而是丧师败军大败亏输。上万人马出征,回来不过不足三千。曾经在汾州、朔州等处杀的隋人尸山血海的党项宿将野利秃发,恐怕也凶多吉少了吧?

    党项人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严重的损失。此前,丰州城外只是让党项人元气大伤,此时已经不是伤元气的问题了。而是伤筋动骨,有了致命忧患。细封步赖不明白。汉人还是那些汉人,为什么短短几年。他们就变成了猛虎?

    到此时早已人困马乏,不少精壮的项武士竟然眼睛半闭,骑在马背上打起了瞌睡。即使没有睡意的党项勇士,此时也是如丧考妣。

    “儿郎们。前面大青河到了,停下来饮饮马,留着点精神。咱们们还要回去睡汉人姑娘呢!”

    党项武士们轰的一笑开,败阵逃跑的沮丧气氛一扫而空。只是细封步赖的心却跌入冰窖。

    “完了,全完了!”就在刚刚,细封步赖无意间看到空中飞舞的鸟雀,却盘旋着不落入大青河对面的树林里。

    鸟不投林,只有一种情况。树林里有埋伏,这是兵家常识。此时连续的拼杀,耗尽了全军将士的体力,就连自己也感觉肺部想要着了火。更别提那些普通士兵了。

    更何况此地距离大营不过五六里地。敌人不可能不惊动大营中的留守成员,现在留守人员没有示警,说明他们已经被俘虏或是被屠杀一空了。

    大青河对岸的树林里,罗士信不解的望着陈应道:“为什么不直接冲上去?还有不到三千人,一个冲锋就可以解决战斗!”

    事实上,罗士信此时满腹牢骚。因为他还没有打过瘾。除了刚刚开始下令罗士信率领五百余名“假”枪骑兵担任诱敌深入的任务。跟拓跋侑交手不过一回合,他就按计划撤退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陈应不仅没有命令罗士信继续战斗,就连定远军也仅仅参加第一波战斗,歼灭两千来人全军一直休整。

    陈应却把战功都留给了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这让罗士信非常不理解。

    “那是硬拼!”陈应道:“虽然定远军不怕打硬仗,但没那个必要。骑兵就应该有骑兵的用法。”

    罗士信自然不理解陈应的用意:“打仗哪有不死人的道理?”

    “罗将军,不许轻敌!昨天的胜利并不能作为今天战场的保证。但从更大的范围来说仍然只是一支孤军,每一战都轻忽不得!”陈应忍不住喝斥了罗士信。

    刘统和许敬宗隐隐猜测到了陈应的想法,却没有说出来。

    在这个时候,大青河对面党项人后方地平线上,出现一股黑线,随着时间的推移,这股黑线越来越粗。

    正在大清河河畔饮水休息的党项人大惊失色,有的跳上马继续跑路,有的乱作一团,也有的闭目等死。

    细封步赖没有着急逃跑,他看出对面树林里已经有了埋伏。这是一个绝地,就在这时,细封步赖抽出弯刀,向下虚劈挥出一声短促的啸音,大吼道:“让南蛮子知道,才是马背上勇士!杀光他们!”

    “杀光南蛮子。报仇,报仇。报仇”党项武士举了手中的兵刃,或是锋利的弯刀,或是沉重的狼牙棒,或是乌铁锤。向唐军骑兵压去。

    看到这一幕,陈应淡淡的道:“咱们唐军要想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必须建立重装步兵,重步必配精锐轻骑,步骑又必配以远程弓弩,突厥人之所以会被我们的枪骑兵阵所制,除了枪骑兵本身的威力之外,他们的兵种太过单一也是一大主因。”

    陈应望着罗士信道:“还记得当初在灵州城外,为什么我不命令你们直接冲击刘统所布置的三叠阵?”

    罗士信满腹疑惑的问道:“为什么?”

第三十七章任人宰割(月票过百加更)

    杀喊声越来近,细封步赖望着气势如虹的灵武左军骑兵,心中甚是惊惧。这些骑兵不下五六千骑,为首一面将旗上写着“灵军右军兵马都总管阿史那思摩!”

    一名年轻的小将怯怯的望着细封步赖道:“特勒,敌人来势不形势于我不利,不可硬拼!”

    细封步赖怒吼道:“区区一个阿史那思摩都抵挡不住,回头若是陈应小儿来,那你们是不是要劝我束手就擒?”

    细封步赖吼喝连连,众党项将士在他的积威下,大气都不敢出。

    周围的党项军残部快速的汇合在细封步赖周围。虽然对面有五六千名唐军冲来,他们多少松了口气,没有那支奇怪的枪骑兵。只是这些投靠唐人的突厥叛徒,他们还不看在眼中。

    “冲上去,杀光他们!”细封步赖吼叫着一马当先,朝着来支由远及近的灵武右军将士冲去。

    如果说没有昨天夜里的溃败,阿史那思摩率领的这五六千名灵武右军,还真不一定有胆气跟细封步赖硬拼。当初细封步赖可是依靠着五千余党项骑兵,以五千对八千,差点把郁孤尼所部打得全军覆没。

    可是,经过昨天的伏击战,依靠着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乾坤一击。这些党项人被打得亡魂直冒。此消彼涨,而灵武军将士的士气却暴涨。看着党项人蜂拥而来,这些灵武军已经打出气势的灵武军将士也毫不示弱。

    细封步赖相信,以不足三千人马,依旧可以打败阿史那思摩麾下的五六千名灵武军骑兵。此时随细封步赖出战的党项武士也相信,自己会轻松惬意的砸开那些突厥叛徒的天灵盖,让这些可恶的叛徒脑浆四溅!

    然而他们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对面的这些突厥叛徒骑兵在高速冲击过程中,勇猛异常,两股骑兵都像烧红的铁水,撞在一起火星四射。

    灵武左军还好点,属于成建制投降。可是灵武右军几乎全部是牧奴出身。如果不是陈应,他们如今还在突厥贵族的马鞭下痛苦的呻吟着,苦苦的挣扎,像狗一样卑微的活着。正是陈应,在他们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他们面前。

    陈应带着唐军士兵杀死了欺负他们的贵族,将贵族们的财富和粮食分发给他们。陈应接纳了他们,只要学会唐言,就可以成为大唐白籍,成为高贵的唐人。

    在陈应执行“杀贵族分牛羊”的战略中,在这支军队之中,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尝到了胜利的滋味,而且那胜利绝不仅仅意味着荣誉,而是意味着利益一每一次胜利之后都有与胜利相匹配的丰厚赏赐!

    与大部分唐军的军功赏赐不同。灵武军并非越高级军官得到就越多,而是越位于前线者就得到越多。定远军参战也不少,然而只不过提拔了不过二百余名军官。可是灵武军却接连提拔了上千名各级军官。

    理论上只要三战不死,几乎都可以升为队正以上级军官。正是因为陈应的做法,唤醒这些灵武右军将领的血性。

    “大唐威武!将军威武”

    “大唐万胜,将军万胜!”亲眼见过这支军队、亲耳听见他们呼声的人,哪怕是敌人,也将再不敢怀疑他们心中的信仰!那是打心里出来的呼声!

    这些党项勇士心中的突厥叛徒们,非但没有一触即溃,反而像顽石一样,任凭党项骑士们横冲直撞,整个队形岿然不动。

    不少党项勇士甚至连吭一声都没有来得及,就被撞落战马,然后还没有爬起来的时候,被碗口大的马蹄子踩中脑袋,噗嗤一声闷响,整个脑袋变得一团烂西瓜。

    细封步赖吼喝道:“冲上去,冲上去,咱们就赢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种微妙的氛围荡漾开来,同样久经沙场的细封步赖感受到了这一切!在这个时候已经不是计算数量的时候了,在这个冷兵器时代,在这个狭路相逢勇者胜,胜负就取决于双方的一股气。

    如果说党项军队是一只烧红的烙铁,那么灵武右军却是一块巨大的顽石。烙铁可以融化雪,融化铁,然而却无法融化顽石。

    党项勇士们虽然尽力了,可是他们却仅仅冲溃对方第一层上千人马。可是到第二层上千人马的时候,灵武右军开始发力。他们一步一步将党项勇士逼退。

    特别是细封步赖的特勒狼旗,就像黑夜的明灯,吸引着飞蛾不顾一切的扑来。

    杀掉一人,马上冲上来三四个人。杀之不绝,灭之不尽。

    细封步赖的亲卫一个一个死在战场上,慢慢的周围的党项人却感觉到,细封步赖局势相当不妙。不少党项武士开始惶恐起来:“保护特勒,保护特勒!”

    有道是屋漏偏逢连天雨,就在细封步赖岌岌可危的时候,一面赤紫色的大旗缓缓沿着上游快速冲锋而来。

    此时,党项人欲哭无泪,不足三千疲惫之军对战对方五六千人已经非常免强了,此时他们已经就倒下了一半,别说复仇,恐怕连自保的机会都没有了。现在居然又来了敌人,看样子虽然不多,却足足三四千骑。

    随着陈劲勇所部加入战场,大局已定,看着援军到来,灵武右军将士更加兴奋。骑兵四冲,这下已经不是决胜,而是要收取战果了。陈劲勇到达之后,灵武右军的士气猛然高涨数倍,与之成反比的是细封步赖的党项军的转瞬溃败!

    细封步赖的核心部队,竟然一下子被冲得七零八落!或散或退,或降或死!

    “大唐威武!杀!”

    现在已经不是战斗了,而是一面倒的屠杀。

    大青河对岸的罗士信对于战场的情况漠不关心,他更关心的是作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折冲都尉,这支所向披靡的铁军居然还有不能打胜的敌人。这个问题如果弄不清楚。罗士信恐怕连吃饭的心思都没有。

    罗士信不时的追问道:“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三叠阵可以克制枪骑兵冲锋!”刘统郑重的道:“我当时虽缺乏弓弩,无法形成密集的箭雨,压制枪骑兵出击,却可以利用长枪、戈矛,形成密集的枪林,从而克制枪骑兵进攻……”

    “枪骑兵在使用的过程中,并不能做到一路辗压。”陈应点点头道:“就像现在,现在我们距离敌人隔着一条大清河,只要定远军枪骑兵强渡大青河发起攻击,势必在大青河河内发生混乱,而且大青河也会影响枪骑兵的速度。一旦失去速度和队形,枪骑兵和一般骑兵并没有什么区别!”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

    “在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兵种都不是无敌的!”陈应接着道:“攻城破坚,必须使用步兵,我们今后就要建立一种多兵种联合作战的军队,步兵用来破坚,骑兵可以运动,所以动静两宜。乌龟的壳再硬,刺猬的刺再尖,也只能任人宰割。”

第三十八章命中的克星

    细封步赖败了,当陈劲勇所部出现在战场上时,陈劲勇与阿史那思摩两部加在一起,也不过七八千人。如果这些军队没有连续三个时辰逃命,如果这些党项勇士没有被定远军枪骑兵吓破胆,细封步赖虽然不至于翻盘,至少还可以突围而出。

    但这股生力军的加入,给连续作战的党项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他们不知道还有多唐军出现。

    陈劲勇所部就成了压跨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党项武士失去了继续作战的勇气,接下来的战事就只能用溃逃两个字来描述。

    二十年来征战,细封步赖不是没有打过败仗,然而却没有想到党项最终一根独苗,在他手中败光。

    在此时节,细封步赖没有想过逃跑。他的部曲已经丢光,党项族也成了绝唱,他感觉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让他像一个狗一个弃械投降,他宁愿意去死。

    细封步赖横刀抵在自己脖颈上,正准备自刎而亡。

    只是想死也是最大的奢望了,一名突厥叛徒用套马绳将他套住,趁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根套马绳已经将他拖倒在地上,众唐军士兵哪里还会放过这个机会,顿时一拥而上,将他双脚双脚捆绑了起来。

    细封步赖自认为一世英雄,他怎么也想不到有朝一日,会被绑成野猪。没错,此时的细封步赖双手和双腿都被牛皮绳捆着,一柄长矛从他的手脚穿过去,这就是他们党项人平时狩猎时,捆绑野猪的办法。

    很不幸,细封步赖此时正享受着这种待遇。

    “想死,门都没有!”陈劲勇转而朝一脸郁闷的阿史那思摩拱拱手道:“阿史那思摩承让了!”

    阿史那思摩冷哼了一声,气得扭过去不理会陈劲勇。似乎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阿史那思摩全身力气灌入双手,抡圆的一计劈,直到横刀卡在一名党项勇士的胸膛里,这才愤怒的将这名尸体踢进大青河河内。

    就在细封步赖被人抬野猪一样抬着在战场上走了一圈,所有的战斗就结束了。这一战陈应不仅全歼了细封步赖,于此同时,在陈应的名声虽已经响彻突厥诸胡部落。

    上一次陈应虽然连败俟利弗设、易勿真莫和意珍,然而由于俟利弗设趁机篡夺了汗位,刻意淡化他的败迹,这让突厥内部成了一个卑鄙的偷袭小人。

    像细封步赖这样不服陈应的大人有在,但在千里之外屠龙,也远不如在家门口当众杀死一条毒蛇更具震慑力。更何况细封步赖还不是一条毒蛇,至少算是猛虎级别的将领。要知道突厥人的特勒,政治地位基本可以比肩满清时期的贝子。这是非阿史那或阿史德家族子弟不得充任的荣誉,然而细封步赖就凭借自己的战功,获得了勒特。

    细封步赖骁勇善战是突厥闻名的,然而随着细封步赖的溃败,顿时让突厥巨震。

    ……

    驼城,处罗可汗王帐。事实上当阿史那俟利弗设也好,步鹿根也罢,都完全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事实上,细封步赖万余兵马肯定会战败给陈应,这是俟利弗设早有预料的事情,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有想到细封步赖不仅败了,而且是全军覆没。

    “可汗,我们得去支援梁师都!”步鹿根想了想道:“如果现在进兵,也许能挽救梁师都,否则梁师都颗钉子就有可能失去了。”

    这时阿史那俟利弗设已经面如土色,但他知道步鹿根的提议并非没有可能。若倾突厥之兵与陈应对决,哪怕用人堆也可以把陈应堆死。若是一两万人这种规模的进攻,只是给陈应增加战绩,成全他的威名。

    若是没有突厥的支援,陈应肯定会自借着大胜之机,席卷而下。梁师都根本没有实力能够抵挡,一旦陈应打败梁师都,将银、绥、夏三州收复,完全占据河套,拓地千里便是顺理成章之事!银、绥、夏、丰、胜、灵、盐一旦并作一块,阴山之南再无突厥立足之地。

    但是,他可以出兵吗?如今突厥的大部分机动部队,都在河东之境,杀烧抢掳,不亦乐呼。在这个时候,尝到甜头的族人,未必愿意去跟陈应这个恶魔拼杀,他们更愿意在河东富庶之地发财。

    处罗可汗俟利弗设冷着眼打量着下首的突厥设汗和贵族们,发现这些贵族全部目光躲闪,无人想请战。

    就在俟利弗设准备下令时,突然阿史那意珍道:“可汗,千万要慎重,分兵乃兵家大忌,若是此时分兵南下,恐怕族中勇士多有怨言……”

    “可汗,请出兵吧!”步鹿根上前请命道:“若梁师都咱们不救,像坐视薛举一样,任其自生自灭,恐怕李轨、杨政道、刘武周等皆心存异心,只要我们能够出兵,梁师都那边一定会相应,那时候前后夹击,不怕陈应小儿不亡!河套之重振,突厥之复兴,都可以一鼓作气地实现了!”

    俟利弗设自然是知道步鹿根没有说假话。甚至没有夸大,但是,他能出兵吗?

    现在出兵的话。就算能够成功,可问题是有几个部落愿意听从他调遣?

    想到这里,俟利弗设心中充满了苦涩。

    什么时候,突厥人居然会怕唐人?

    什么时候,突厥勇士居然会说起陈应便脸色大变?

    俟利弗设的身子忽然僵直,整个人儿从胡床上滚了下来,吓得旁边步鹿根和众突厥贵族齐齐吃惊:“可汗?”

    一道血沫从俟利弗设口中泄出。一种深深的无奈遮住了他的双眼!

    为什么?

    为什么?

    自己为什么要当陈应生在同一个时代呢?

    俟利弗设也不是一无是处的废柴,他也是突厥有名的勇士,打败过的强敌不知凡几,为什么却连连在姓陈应的手上倒霉,

    俟利弗设不由得怀陈应是不是他命中的克星?

    此时,俟利弗设明白,如果在薄骨律城城下下,自己不轻敌大意,他敢保证,这场战役将以突厥的胜利而宣告终结。

    唐军将上演一场开局光明,而末尾黑暗地悲剧,被突厥的各族将士追杀得溃不成军。

第三十九章李秀宁的弱点

    “当当当……”丰州城锣鼓喧天,如果仔细听的话,其实也不全是锣鼓,其中还加杂着盆铁锅之类的东西。

    乱七八糟的叫嚷充斥在丰州城的大街小巷,也不知道消息的源头是在哪里。总之有无数人奔走相告,没多久陈应全歼灭细封步赖的消息全城就都传遍了,那些叫嚷虽然杂乱,但那感情却真挚无比。

    “大唐万胜!”

    “大唐万岁!”

    “大唐威武!”

    “将军威武!”

    虽然李道宗和褚遂良这两个难兄难弟,因为伤重并没有出战。不过,李道宗这个观军容使与灵州军是一体的。只要是灵州军打了胜仗,功劳总有他这个观军容使一份,谁也抹杀不掉。

    褚遂良露出如同便秘一样的表情,他此时非常不理解李道宗为什么这么兴奋。陈应不仅用唱名而入的方式羞辱了他和李道宗,更是让灵武军将士狠揍了他们一顿。如果陈应没有打胜仗,他还有可以报仇的机会。

    可是眼见陈应不见打赢了这一仗,反而生擒了细封步赖,还全歼了党项族的所有精兵,恐怕今后党项一族就会如同草原上大大小小的部落一样彻底消失。对于这么一个收复丰州拓地数百里的大功臣,哪怕是长安城里再苛刻的御史,也不会去弹劾这么一个大功臣。

    毕竟谁也不愿意当奸嬖。

    褚遂良难以理解的望着兴奋的李道宗道:“略阳公为什么这么兴奋?”

    李道宗此时更加奇怪褚遂良,他甚至很怀疑褚遂良是不是突厥人的种,明明大唐胜了,突厥败了,褚遂良却像死了爹娘一样,如丧考妣。

    李道宗道:“当然兴奋了,怎么你不兴奋?这可是大胜,两千对三万,难道你不兴奋?”

    对于陈应的战绩,褚遂良嗤之以鼻。明明陈应麾下有两万余人马,偏偏街面上所传的都是陈应以两千对三万。事实上陈应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随着细封步赖所部全军覆没,然而郁孤尼却让拓跋侑率领四五百名党项残部逃了。

    这边郁孤尼听说陈应全歼了细封步赖,而他连一个小喽喽拓跋侑都没有抓住。拥有近万兵马的郁孤尼也发了狠,留下两千余轻重伤员打扫战场,他又率领八千余人马一路浩浩荡荡追向拓跋侑。

    郁孤尼也不知道心存什么心思,将怒火倾泄在了所遇的突厥人部落头上,无论抵抗不抵抗,部落首领和贵族,全部杀光,将贵族的牛羊和财富,除了补充所需,剩下的全部分发给那些被压迫的突厥牧奴。

    这样以来,郁孤尼也是搂草打兔子,解决了沿途十数个大小部落。拓跋侑跑向白城(既统万城旧城),郁孤尼便追向白城。

    拓跋侑此时毫无战意,弃城逃跑。郁孤尼不费一兵一卒,收复白城。在这个时候,拓跋侑又跑向夏州,这是刘武周的地盘。对于突厥将领自然不拒之门外,可是拓跋侑进入夏州城。这就麻烦了。因为陈应的军队在追击过程中,名声早已传扬开来,杀贵族分牛羊。

    夏州虽然如今是梁师都治下,可是梁师都以区区三州二十八县之地,连连用兵,穷兵黩武,早已逼得夏州百姓苦不堪言。即然杀贵族,可以分牛羊。那还有什么客气的?

    夏县百姓突然暴动,不仅几乎所有夏州穷苦百姓参加,就连三千余梁军也在一夜之间全部哗变,不仅将满城梁师都委任的官员全部杀死,还顺手将拓跋侑等残部捆起来,交给了随后而来的郁孤尼部。

    褚遂良心中酸溜溜的道:“愚民愚妇以讹传讹的谣言,略阳公这也信?”

    李道宗道:“怎么能不信呢?武功侯所部浴血奋战,收复胜州、长州、夏州、仅俘虏就抓了两万余人斩首一万余级,这可没有半点虚假!”

    看着李道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样子。褚遂良一脸阴郁的道:“不是两千敌三万具体的战况虽然还不清楚,但陈大将军应该是先裹挟了突厥降兵,增强了兵力,然后使了什么诡计迫降了梁师都的军队,其实他打败的,也只是细封步赖的八九千人而已。”

    褚遂良不愧为聪明人,利用他不完整的情报推断陈应的行动,竟然推中了个八九不离十,如果陈应在这里一定相当的佩服。

    但李道宗却一点兴趣都没有:“管陈大将军是怎么赢的呢,反正他出灵州的时候,就带着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一千八百余人,定远军五个折冲府还在灵州没动,就这样冲去和细封步赖决战,结果……”

    事实上李道宗可没有褚遂良的那个心思,反正陈应这是送给他了一个泼天大功劳,只要操作得当,晋升一级,从略阳郡公,升为国公,应该不难。

    ……

    陈应不是神仙,自然不知道远在驼城的俟利弗设因为听闻细封步赖全军覆没的消息,气得吐血。同时,也不知道褚遂良因为愤恨他对褚遂良的侮辱,而诅咒他失败。

    但是他却知道远在苇泽关的李秀宁,处境非常不妙。

    陈应并不怀疑李秀宁的统兵打仗的能力,也不怀疑李秀宁守不住苇泽关。但是陈应却担心李秀宁自身的弱点被寻相利用。孙子兵法有云: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其中的“廉洁可辱”,“爱民可烦”,是最难迈过去的坎儿,很多名将都栽在这上面。

    李秀宁最大的弱点,就是和南明的晋王李定国一样。爱民可烦。李定国他第二次进攻广东的时候,攻打新会眼看就要破城,城里的清军突然驱赶老百姓发起反冲锋,李定国没忍心下手,最后被清军堵住城墙缺口,功败垂成……李定国仁慈爱民,新会的老百姓又是怎么回报他的呢?这些老百姓害怕李定国打下新会之后守不住,清军打回来之后会血腥屠城,于是坚决帮助清军守城,誓死抵抗李定国,反正李定国这么仁慈,就算他能够攻破新会,也不会为难这些帮助清军的百姓。

    事实上李秀宁也是这样,如果摆明战阵,李秀宁不会输。至少守住苇泽关不成问题。可是寻相无意发现李秀宁居然不下令射杀那些被驱赶填壕的民夫。

    意外发现这个李秀宁的弱点,寻相决定将李秀宁的弱点无限放大。李秀宁越是不下令放箭,他便三故意抓获一批老弱妇孺,以他们的孩子为威胁,下令他们附蚁攻城,面对这些或是老弱妇孺,李秀宁都是将这些百姓放到关墙上,然后给他们粮食,让他们在关城内休息。这样以来,每天向李秀宁投降的百姓越来越大,这就像是一根致命的绞索,将李秀宁的脖颈越勒越紧。

    时间每过一分,李秀宁就会危险一分。

    看到郁孤尼不费吹灰之力夺下长州、夏州,只要陈应愿意,他就可以挥兵灭掉梁师都。灭亡一国,擒获伪帝梁师都,这是多大的功劳,就算不用脑袋想用膝盖也可以想得出来。陈应在这个时候,反而未加迟疑。坚决下令郁孤尼驻守夏州,停止推进。

第四十章不服气死去

    长安长街,两辆马车迎面而来。这两辆马车上一个挂着隶书“裴”字灯笼。一辆马车则挂着“刘”字灯笼。

    两辆车轱辘滚滚向前,两车距离莫约五六丈,马车便嘎然而止。

    在马车内小睡的刘文静,突然睁开眼睛喝道:“怎么停了?”

    车夫小心翼翼的道:“前面有车相挡住路了,是裴相的马车。”

    刘文静掀开车帘一角,悄悄一看,瞧见对面马车上挂着的裴字灯笼。刘文静冷笑道:“裴寂又能如何,走”

    刘文静车夫大喝:“驾!”

    对面挂着裴字灯笼的马车上,车夫看着刘文静的马车径直撞来,急忙将赶到偏道上,马车车轮撞到街边的柱子上。将马车内正在闭目养神的裴寂震倒地马车里,摔得七昏八素。

    裴寂异常狼狈的扶起幞头,一脸的温怒的道:“裴安,瞎了你的狗眼,怎么驾车的?”

    裴安哭丧着脸道:“刘相的马车撞过来了!”

    ……

    裴府书房,一个拳头重重砸在案几上。拳头的主人疼得呲牙咧嘴。

    裴寂却古波不惊,抬头看了一眼儿子裴律师,低声道:“律师,你这是何苦来哉?”

    裴律师脸色铁青,胸口起伏不定,竭斯底里嘶吼:“老匹夫欺人太甚。孩儿要弹劾老匹夫不敬之罪。”说着,裴律师就拉开门,作势欲往外出。

    裴寂冷声喝道:“你给我站住!”

    裴律师诧异的道:“爹爹,你忍得了这口气?”

    裴寂道:“狗咬你一口,你还要回过头咬狗一口吗?”

    裴律师怒气冲冲的道::“孩儿不会去咬狗,但,会把狗打——死。”

    裴寂叹了口气道:“弹劾刘文静不敬,最重不过是罚铜了事,难道刘文静还在乎那点钱?”

    裴律师满脸通红:“这……

    裴寂起身,怒斥道:“你还嫌为父丢人丢得不够大,是不是要把刘文静折辱为父的事情,抖落得天下皆知?”

    裴律师惶恐道:“这……孩儿,不敢

    裴寂突然悠悠一笑:“大郎你还欠缺一点火候。

    裴律师不忿,却没有发作。

    裴寂淡淡的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他的命。

    裴律师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裴寂笑道:“在这个世界上,可杀刘文静则只有一人,那就是圣上。所以欲除刘文静,只能借力打力。”

    裴律师变怒为喜,道:“孩儿……懂了。”

    ……

    苇泽关下外,天兴军大营。天兴军大营中,突厥督将鲜于亮的心情相当好,原本跟着俟利弗设在薄骨律城,他的部曲折损过半。在突厥内部,至少折损过半部曲的将士,基本上没有什么指望了。

    然而,他却没想到俟利弗设成了突厥可汗。而他作为俟利弗设的旧部,也跟着不涨船高。从原来的督将(千人长)升任如今五原匐。不仅官职升了,而且吞并了四五个小部落,如今他不仅拥有一万余精锐将士,将近四万部众。虽然名义上他是一个匐,事实上他如今的实力,已经不弱于任何一个特勒。

    定杨可汗不愧于突厥人之友,在鲜于亮荣升五原匐的时候,他手底只是七八千名穷鬼,是定杨可汗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送给他了大批的物资和武器,所以他才能在最短的时候内,将人马重新武装起来。

    最体贴的还是定杨可汗麾下的天兴军副将寻相。寻相不仅将整个天兴军大营提供给突厥人住,而且还将那些皮肤细腻的汉人美女送给他们玩弄。特别是在苇泽关的这段时间,鲜于亮简直是夜夜当新郎,处处入洞房。

    寻相让突厥大爷们舒服了,可是有些人却非常不舒服了。当然,那些不舒服的汉人百姓就是弱鸡,他们的意见就可以无视。这天,天刚刚擦黑。帐外的民夫营传来巨大的骚动。

    一个四个抬的爬杆晃晃悠悠进入民夫营,看着这个爬杆缓缓进来,这些民夫吓得化作鸟雀而散。

    爬杆上一名头戴黑色五名官软脚幞头,身穿七品文官官袍的男子满脸怒气的道:“都他娘的躲什么躲?刘三爷给你们脸了是吧?赶紧的都过来……”

    这名男子是寻相的岳丈刘三。刘三本是太原城里的一个无赖子,以替人讨债为生。后来,刘武周大军攻进太原城,也不知道怎么的,刘三就搭上了寻相的线,将自己年仅十一岁的亲生闺女送给寻相为妾。

    此时寻相已经四十开外,而刘三却还不足三十。刘三属于那一种一朝得志便张狂的人。投靠寻相以后,便变本加利迫害那些被天兴军劫掳过来的百姓。这段时间,寻相天天朝突厥将领帐内送美女,主办人就是这个刘三。

    这个刘三对于这些百姓来说,简直就是一个活阎王。

    一名脸似黑炭的男子壮着胆子道:“刘三,都是乡里乡亲,凡事别做那么绝。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啊哈啊!”刘三哈哈一笑,摆摆手道:“马六子,你过来,三爷给你解释解释……”

    名叫马六子的男子怯怯地往后退:“你拿咱们乡亲的闺女送给突厥蛮子糟蹋,这是什么道理?”

    刘三脸色一变,板着脸道:“马六子,别以为你没有闺女,三爷就无法对付你,你家的黄脸婆虽然年纪大点,可突厥大爷可是向来荤素不忌……”

    马六子无奈之下,只好走向刘三。

    刘三道:“你给我跪下磕头,否则三爷马上将你家的黄脸婆抓起来!”

    马六子苦着脸道:“刘三爷,马六子有眼无珠,您老大人有大谅,就当是一个屁,把我放了!”

    刘三伸手掏掏耳朵,神情嚣张的道:“你说什么?三爷我听不见!”

    马六子此时还真怕了,他只不过仗义执言,却被刘三嫉恨上了,那怎么可能还有活路?马六子跪在刘三面前,大声道:“刘三爷您开恩……”

    就在这时,刘三却出手如电,挥刀当马六子脑门子上砍去。马六子被砍个正着,脑袋如同一颗大西瓜,噗嗤一下脑浆蹦出。

    刘三肆意的笑着说道:“爷这就告诉你们,爷手里地刀是道理!爷是官,你是民,这就是道理。不服气?不服气,死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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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血刃介绍:
武德元年,陈应来到的泾阳,历史因他而变。
阴差阳错,他成了李建成的门下——东宫第一大将。
他本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然而时势却逼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风起云涌的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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