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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x程志     盛唐血刃txt下载     盛唐血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最惨的折磨(二更)

    灵州总管府后院书房,陈应轻轻合上了邸报。心中做着激烈的天人交战。虽然千里之外的晋州之战与陈应本身没有什么关系,然而却与李建成有着直接关系。此时的李建成若不能快速收复并州太原,对于李建成的威望,将是一个不小的打击。若是让李世民得势,李世民对李建成的打击会有多猛不得而知,然而作为风头正盛的自己,肯定是首当其冲。

    陈应无论是出于报恩或是自保的考虑,于情于理,他都不能无动于衷。陈应则是考虑如何将利益最大化,他再想有没有办法从中得到好处。

    也不知道俟利弗设是怎么想到,如今入侵晋州的突厥军队已经超过十数万人马,这些突厥兵马全部都在阿史那俟利弗设的弟弟叶护可汗阿史那咄苾的率领下,在并州境内横冲直撞,肆意烧杀抢掠。

    哪怕陈应不用脑袋想就是膝盖想,也知道此时突厥漠北肯定空虚,若是趁着突厥人主力南移,奇袭漠北,光靠突厥一老弱病残,肯定抵挡不住灵州军的袭击,到时候肯定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此时陈应有近两万部曲,然而主了灵州防守,他可以抽出的部队,不过是灵武军九千余轻装骑兵、定远军一千八百余骑兵。其他九千余步兵需要防守灵州。如果说陈应要用这一万一千余骑兵占领整个漠北,那简直就是扯蛋,可是要是用这一万一千余骑兵去大漠抢劫一把,肯定可以满载而归。

    想到这里,陈应感觉怦然心动。

    “干了!”陈应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上,大声喝道:“来人,点鼓聚将!”

    随着浑厚的战鼓声在灵州城上空飘荡,让陈应最为意外的是,此时最先抵达的居然不是训练最为有素的原勋二府,现在的定远军第三折冲府,而是灵武军的郁孤尼等六折冲府都尉、十二果毅副尉。

    看到郁孤尼带领灵武军将士第一时间抵达灵州总管府节堂,陈应上前拍拍郁孤尼的肩膀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谓如今灵武军能做到其疾如风,已经很不容易了!”

    郁孤尼得到陈应的赞赏,感觉的好想哭,这可是陈应第一次对他表示满意。

    听到陈应对郁孤尼不吝赞赏,许敬宗却不以为然的道:“不对,不对!”

    陈应好奇的道:“什么不对?”

    郁孤尼现在唐言大有进步,听出许敬宗对他不满,郁孤尼红着眼睛,如同一只猛兽,很想将许敬宗撕碎。然而许敬宗却仿佛没有看到郁孤尼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也没有看到郁孤尼那吃人一般的凶光,许敬宗淡淡的道:“灵武军大都是突厥人!”|

    “嗯,那又怎么样?”陈应不解的道:“这说明灵武军将士大概都是想立功吧。”

    许敬宗笑道:“或许是有这个原因,但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们在逃避一种折磨,一种比在战场上敌人拼命还要痛苦十倍的折磨……”

    罗士信正巧进来道:“什么折磨上战场还惨?”

    “许敬宗道:“就是学唐言啊。”

    陈应恍然大悟,这才明白,复杂而绕口的唐言,对于突厥人来说,确实是一种折磨。

    许敬宗笑道:“难道总管没发现,唐言对他们来说是很难学很难学的吗?别的不说,就是郁孤尼罗武露出来的神色,就像拿刀在割自己的脖子。”

    罗士信听得有些目瞪口呆,或许是自幼稚接触的原因,或许他本人并不认为说话有什么难学的,只是识字对于罗士信来说,非常困难。哪怕他已经非常用心了,罗士信每天都会练一个时辰的大字,可是写出他自己的名字罗士信这三个字,仍旧惨不忍睹。

    陈应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张怀威看着陈应笑得有些诡异,不解的问道:“总管,有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是想到了一个场景,哈哈,哈哈……”陈应已经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

    许敬宗也感觉莫名奇妙,不由得问道:“什么场景?”

    “我要让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人全部咬着木塞子学唐言!”陈应大笑道:“搭答打大,汤唐躺烫……哈哈。哈哈,虽然学得很痛苦,痛苦得想锯自己的脖子,可是还是得头悬梁锥刺股地学那场景,一定壮观得紧!想到这个,我心里就爽得不行,许参军,记录命令,灵州所有人必须要学说唐言!”

    许敬宗道:“恐怕那些人不会去学吧!”

    陈应道:“他们会学的,不说唐言,在灵州地面,说一个字胡音,罚钱一文,只要他们有钱,可以继续说胡语!”

    众人一听这话,目瞪口呆。

    “这也行!”

    “当然行了!”陈应淡淡的道:“罚钱不是目的,不可否认,罚钱是一种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看着众将领陆续到齐,而且效率明显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学习唐言对突厥人为主的灵武军将士是一种比上战场还惨的折磨,但是所谓的脱盲识字对于这些握习惯了刀柄的军汉来说,握笔杆子那就要了他们的老命。

    陈应明白了正是因为学习任务,将士也好,将领也罢,无人不想从这个泥潭中解脱包括出来,当陈应提出趁着突厥人南下,劫掠漠北的想法,众将领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全部表示无条件服从。

    众将领虽然没有异议,然而许敬宗却提出了异议:“大军出灵州至漠北,若从索桥渡(黄河河套古渡口)过河北上,全军行军近两千里,如何保证大军补给?”

    哪怕是全部骑兵,事实上也需要补给。首先战马需要草料补给营养,否则战马掉膘严重,就会把马跑废。光让马吃草肯定是不行的。

    陈应想了想道:“我们可以以战养战,就食于敌!”

    张士贵道:“若是如此,那么大军的动作必定会被突厥人侦知,失去突然性,若是突厥人将计就计,引我们深入,再大兵包围,断我军归路,就会让我军腹背受敌!”

    陈应也在考虑这个问题,他发现军事行动还真不能太天真,计划虽然不错,却不具备可执行性。

    陈应道:“那我们如何才能减轻晋州的压力?”

    刘统迟疑了一下道:“末将……末将建议总管,修改原定方略,先拔出怀远这颗钉子,再沿着黄河一路向北,收复丰州,我们可以利用黄河水运,紧急组织打造一批方艄(既一种平底船)沿黄河运输补给。我们可以一路北上,逼近丰州南麓炫耀兵威,而后继续黄河河谷向东转进,直取胜州侧后,若是形势与我方有利。则趁机收腹胜州,若是形势于我方不利,则退守丰州,只要拖得时间不是太久,我军便始终是安全的。只要我军能够开到丰州以南,哪怕只是做出样子,此刻突厥人便不可能无动于衷……”

第十二章意想天开的发明(三更)

    “我们一直沿着黄河河岸走,靠近黄河便有人烟,现在突厥精兵都调去攻并州了,部落里剩下地不是奴隶便是老弱妇孺,即便有兵也不堪一战。我军虽然总兵力并不占优,却是集结在一处,与整个突厥为敌还略显薄弱,但单独面对突厥留守的人员,我军都占据着压倒性优势,打起来赢是一定的。”

    刘统看着陈应并没有嫌弃他多嘴,特别是陈应向他视以鼓励的眼神,刘统越说越流利:“若是情势有利,我们便一举拿下梁师都,这等于一刀斩下了突厥人的一只胳膊。目前根据我们的估计,绥州城中的守军不会过三千人,绥州城池低矮,防卫简陋,比起灵州城,实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唯一可虑的是,若是突厥弃并州不顾,集中兵力,全力攻打灵州,到时候我们肯定难以支撑住,不过也不要紧,我们的兵力较强,朝廷也不会坐视不理,只要能够及时发兵支援,便不至于吃太大的亏!”

    张怀威道:“为什么我们不能一开始攻打绥州?”

    陈应淡淡的笑道:“梁师都虽然不兵不过数万,装备也不精良,然而若是拒城死守,我军即使拿下绥州,损失也不会轻,所以多走些路,把梁师都的兵马从绥州城里引诱出来,若论野战,定远军还没有怕的人!”

    陈应说这话,自然有这个底气。定远军枪骑兵利用实战,早已向天下人证明了他们是绝对当之无愧的铁军。

    许敬宗又道:“可是现在打造方艄,先不说时间上能不能来得及,关键是咱们灵州也没有那么多阴干的木料啊!”

    许敬宗出生在江南,对于造船的事情还真不陌生。刚刚砍下来的木头,根本不能用来造船,若是湿木料造船,只要船只下水,很容易被泡烂;就算是现在时节,将刚刚砍伐下来的木材放在阳光下暴晒,木料又容易变形,况且也不是三两个月功夫可以做到的。

    通常造船的时候,都是先将树木砍下来,放进通风条件极好的仓库中,慢慢阴干。从木料砍伐,到完全阴干,至少需要三两年之久。

    别说两三年,陈应连三个月都不想等,当然陈应也等不起。

    陈应自然清楚这个问题,他其实也有办法解决木材阴干的问题。在后世有专门的烘干房,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木料烘干。

    然而没有等陈应将这个话说出来,郁孤尼道:“我还以为是多大的事,这事其实好办!”

    众人不约而同的望向郁孤尼,郁孤尼道:“我们可以用革囊!”

    陈应对于这个所谓的革囊非常陌生,经过许敬宗解释,陈应这才明白,所谓的革囊,其实就是后世的羊皮筏子,只不过宋代以后将杀牛、羊后掏空内脏的完整皮张,名为“浑脱”,然而在这个时代,却不是完整的皮张,而是用若干硝制好的皮革,缝合起来,先用鱼胶密住针孔,然后再用石蜡和牛油进行防水处理。

    “噗……”

    众人听到郁孤尼一本正经的说出他的解决方法,顿时笑喷了。

    张士贵笑道:“革囊虽然可以在黄河上航行,运载三五个人还行,岂可承担大军辎重运输的重任?”

    事实上张士贵说得不错,一万余大军出行,特别是机动性极强的骑兵出战,仅仅两万余匹战马出动,每天就要耗费五百石粮食,加上一万余人每六升,仅仅粮食就需要近一千石。,哪怕是用百石船,一天耗费就需要十艘船,至于革囊,能运输也是杯水车薪。

    就在众人狂笑的时候,陈应反而郑重的点点头道:“我看行!”

    众人哑然,不可思议的望着陈应。

    陈应自然不会告诉他们在后世黄河摆渡的羊皮筏子,大的就用六百余只羊制成,可以载重五十余吨,五十余换算成石这个单位,差不就是一千石上下。

    本身就食于敌,以战养战。大军准备的物资并不需要太多,十天消耗的粮食就可以了,了不起携带一个月食用的粮食,那也不过是三十余只大型羊皮筏子的运输量。

    后世的那种巨型羊皮筏子陈应也见得,一辆重型卡车拉上货,重达近百六七十吨,都可以晃晃悠悠用巨型羊皮筏子过河。

    许敬宗也感觉陈应有点太异想天开了,然而陈应执意要这么做,他也听之任之。要想让许敬宗学魏征一样死谏,恐怕许敬宗绝对不会这么做。

    陈应就是学习曹操在赤壁之战中的战术,把若干羊皮筏联在起来,形成一个更大的羊皮筏子。

    也有人肯定会说,这种移动不便的巨大羊皮筏子,如果敌人火攻。如果陈应用一万多骑兵还不能保护住自己的粮道,他可以上吊了。

    人多力量大,陈应趁着此时不是农忙,灵州与灵州十八镇的大姑娘小媳妇,全部被集中了起来,硝制好的皮革缝合成圆桶形的皮囊,在实验完全密封后,吹入空气,然后封堵上气门。

    陈应又调集林传福麾下的匠户工匠,抢班加点打造木筏,打造好的木筏长达十二丈,宽约六丈,用八百余只羊皮气囊并装在木筏上。经过试验,这样的羊皮筏子可以承载两千余石。

    看到这个结果,众人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也行?”

    陈应的大脑明显和这个时代的人不同,谁家的革囊会装桅杆?

    但是陈应却敢装,他将木筏的前中后,架起一个三角架子,固定住桅杆,形成一个高约四丈有余的桅杆,将帐篷布裹上去,就形成一面巨大的软帆,至少在风向对的时候,这种巨大的羊皮筏子就可以快速航行。

    充足的人力,让陈应的计划可以顺利的实施。如同下饺子一般,短短三天时间,三十三艘巨大的羊皮筏子打造完毕。

    陈应原计划部队可以节省马力和人力,乘坐羊皮筏子沿着黄河逆流而上,然而出乎陈应的预料,这些灵武军将士,宁愿在马背上颠簸,也不愿意乘坐羊皮筏子。

    陈应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突厥人都是一群旱鸭子。不过陈应也没有强人所难,只是听之任之。

    还有一些不怕昏船的定远军将士拉着蒙上眼睛的战马,走上巨大的羊皮筏子,他们乘坐着羊皮筏子上,望着在岸边缓缓行军的灵武军将士,怎么看怎么感觉这些灵武军士兵是一群脑子坏掉的傻瓜

第十三章玩残突厥(一更)

    陈应率领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灵武军六个折冲府,共计一万一千余名将士,在六百余名民夫的帮助下,运输着一个月的给养,沿着黄河河谷,缓缓顺流而下。

    对于怀远城的突厥阿史德颉利发,陈应并没有迫不急待的进攻,其实陈应很讨厌攻城,而且他麾下如今全部都是骑兵,下马步战,用宝贵的骑兵去攻城,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情。

    陈应故意没有掩饰行踪,目的就是引诱阿史德颉利发率部出城阻挡。然而,非常出乎陈应的预料,随着南下以来,只遇到小规模的突厥骑兵远远的监视,只要陈应派出灵武军骑兵驱赶,他们绝对不接战,调头就跑。

    顺着河谷缓缓走了两个时辰,仅仅走了八十余里,抵达了怀远之南黄河与横羌渠的交叉口,这个速度简直让人泪奔。中午时分,陈应下令埋锅造饭。

    当袅袅炊烟升起,锅里的米还没有被煮开的时候。身在中军的陈应接到了陈劲勇的汇报。

    “什么?你说怀远城空了?”陈应接到这个消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陈应不可思议的问道:“这怎么可能?突厥人不是非常勇猛吗?咱们现在是要去抢他们的羊,难道他们男女老幼,不应该跟咱们拼命吗?”

    陈劲勇(易思卡尔)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是突厥人而难堪,而是非常认真的道:“越是勇猛,死的越快,突厥人也很聪明的,他们发现敌人比他们强大,打不过的时候,他们也会像狐狸、像兔子一样逃跑。”

    陈应顾不得等战饭做好了,急忙带着亲卫骑兵与许敬宗、阿史那思摩、郁孤尼等朝着怀远城疾奔。横羌渠与黄河交叉口,距离怀远城不过十余里,对于全速飞奔的战马而言,也不过是两柱香的功夫。

    此时怀远城城门大开,毫无人类的痕迹。

    阿史那思摩跳下战马,三步并作两步,毫不在意的捡起城门口一块还算完整的马粪,用力轻轻一捏,马粪碎裂,阿史那思摩看了看马粪的颜色,言之凿凿的道:“主人,从这块马粪的时间来看,应是三个时辰之前!”

    “三个时辰之前?”陈应淡淡的道:“这么说阿史德颉利发跑的时候天还没有亮?”

    阿史那思摩点点头道:“应该是这样!”

    郁孤尼愤愤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是属兔子的,跑的倒是挺快……”

    陈应对许敬宗道:“写一封通知灵州刺史,让他接收怀远城!”

    不费一兵一卒,收复怀远城。陈应并没有什么好开心的,太祖有言,伤敌十指,不如断其一指。在没有歼灭敌人有生力量之前的所有胜利,其实都是镜中花水中月。

    陈应想了想,顿时释然了。他声势浩大的打造羊皮筏子,调集军队,准备粮草,做出征之前的最后准备,这样的事情根本瞒不住人。

    如果留守在怀远城的阿史德颉利发不知道,那才会有鬼。阿史德颉利发在得知陈应正在大举准备粮草、打造羊皮筏子的时候,他马上做出了判断,大唐准备向怀远用兵。

    如果没有突厥军队配合刘武周攻打并州,他却可以在怀远城高枕无忧,陈应也不敢撕破脸,最多抢点羊,抢点马回去。然而,现在却不同了。十数万突厥军队大举南下,涌入大唐的并州境内,陈应如果再灵州没有任何动作,他这个大唐灵州总管肯定不称职了。

    阿史德颉利发很有自知知明,俟利弗设防守的薄骨律城挡不住陈应,尽管那个时候陈应手中只有四千余军队,而俟利弗设的兵力足足是陈应的四倍有余。此时他可以动用的军队,堪堪超过陈应,根本没有办法保住怀远不失。

    思来想去之后,阿史德颉利发就决定,跑,赶紧跑。

    阿史德颉利发的不战而逃,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原来计划中,陈应以灵武军全部、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总共七个折冲府的兵力北上。然而在发现刘统原来还是一个不错的参谋人才后。陈应立即调整了部署,命刘统以行军司马的身份,参赞军务。

    刘统望着空无一人的怀远,悄悄对陈应道:“总管,现在我们已经无法做到隐匿行踪了,所以咱们之前计划……”

    陈应道:“朝令夕改,可是兵家大忌!”

    刘统忧心忡忡的道:“可是,现在咱们无法做到出奇不意,奇袭便成强攻,恐怕要想取得战果很难!”

    陈应望着身边的阿史那思摩、陈劲勇、郁孤尼等道:“你们也是这样认为的!”

    许敬宗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不错!”

    阿史那思摩虽然没有说话,却也是一副深以为然的样子。

    陈应悠悠一笑,指着刘统道:“你错了,你们都错了!”

    “错了?”

    众人愕然。

    陈应接着道:“我们不是来抢劫突厥人的!”

    许敬宗听到这话,在心里已经给陈应打了一个标签——无耻之尤。

    陈应一脸郑重的道:“我们华夏乃是之礼仪邦仁,我大唐也是泱泱礼仪大国,我们华夏人都是君子,仁义满怀仁爱无疆,我们看到普通的突厥人被他们的部落首领欺压、剥削、难道我们不应该伸出援助之手?解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陈应的所言,简直刷新了许敬宗的心理底线,他现在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明明比陈应有才华,却一直混得不如意。现在他知道答案了,因为他远远没有陈应无耻。

    刘统倒是非常赞同陈应的观点,深以为然的点点头:“陈总管所言极是……”

    陈应一脸感慨的道:“那些普通的突厥人过得真是惨啊,干活干得比牛多,吃得比猪还差,睡得比狗还晚,起得比鸡还早……生个漂亮的女儿,必须送给贵族、首领暖床,被他们糟蹋,看到这幕,我们能无动于衷吗?”

    “不能!”陈应的声音陡然抬高了八度,高声喝道:“所以我们要帮助他们,解救他们……”

    事实上陈应心中却想的是:“小样,跟老子玩坚壁清野,诱敌深入这一套,老子把你们整个突厥都玩残废。”

    以战养战的精髓,就是能抢就抢,抢不了就跑。陈应自然知道,所有的游牧民族,都是采取奴隶制度,对于本部落的普通百姓的盘剥是非常严酷的,正所谓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陈应不介意给突厥人带去文明之光。

    让他们偿偿翻身农奴当家作主的滋味。

第十四章文明星火燎原(一)(二更)

    再次来到沃野的时候,这里已经变得大不一样了。原来冬天的时候,这里生机全远,白雪覆盖,仿佛是一块死亡的禁地。然而此时,这里却长出好大一片绿油油的草原。齐膝高的青草,随着摇曳,如同一面绿色的海洋绿波荡漾。

    虽然不像漠北高原的大草原那样一望无际,可沃野草原的草,却长草鲜绿,十分茂盛。

    许敬宗骑在马背上意气风发的指着这块大草原道:“元朔二年(公元前127年),汉武帝击败匈奴楼烦王、白羊王,收复河南地(辖境相当于今巴彦淖尔市乌加河以南、鄂尔多斯高原),将原有秦朝时的九原郡改为五原郡,又增设朔方郡,在这片地区设置沃野县。”

    事实上即使许敬宗不说,陈应也知道,接下来东汉灭亡,三国割据,经数十年军阀混战,中原元气大伤。我们在看待三国历史的时候,往往关注的重点都是三国的猛将如云,良谋如雨,可是谁也没有注意到经过几十年的混战,东汉六千五百余万人口,到了三国时期只有堪堪两千万,四千五百万人从中原消失了。

    陈应望着正在疯长的草地,眼神热切的说道:“多么肥沃的土地啊,这里不缺水,方便灌溉,如果开垦田地,养活数十上百万人不成问题。”

    顿了一顿,陈应道:“现在,我们来了,沃野县是时候恢复县治了!”

    阿史那思摩道:“总管,这里属于曼德拉部的牧场,他们是不会轻易退出的!”

    看着陈应迟疑,阿史那思摩解释道:“这个曼德拉部的首领,叫曼德拉,他原来是一个通斯野人,身高过丈,强壮无比,不仅可以徒步追赶飞奔的骏马,还能赤手打死黑熊,他随启民可汗东征西讨,建立无数功勋,后来被始毕可汗约为昆季(既兄弟的意思,如蒙古语中的安达),钦封此地为匍!”

    郁孤尼心有余悸的道:“曼德拉不好对付……”

    就在这时,陈应远远望见一个肥肥壮壮的突厥人坐在马上挥着鞭子,一群牧奴跪在地上,任他鞭打,动也不敢动一下。

    那肥肥壮壮的突厥人一边打一边辱骂,忽听马蹄声响,抬起头来,但是看到面前的阿思那思摩、陈劲勇以及郁孤尼都是突厥面孔,这名突厥人不仅不怕,反而态度异常嚣张的吼道:“这里是可汗昆季的牧苑!你们是谁,是哪一部的?没有得到命令就胆敢闯入!”

    郁孤尼如果说从前听到曼德拉部的人如此喝问,他肯定赶紧带着郁射设部的人赶紧离开。因为曼德拉他惹不起。可是看着身后那一千八百余蠢蠢欲动的定远军,以及脸色越来越黑的罗士信,郁孤尼胆子大增,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道:“我是你爷爷!”

    “好胆!”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将手中的马鞭朝着郁孤尼的脑袋抽来,然而郁孤尼有心在陈应面前显摆他的武勇,郁孤尼一动不动,直到马鞭快要抽到他头上时,他伸手接住马鞭,用力一扯,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吃力不住,从马背上摔了一个狗啃泥。

    肥胖的突厥人边吐嘴里的杂草和泥土,边大声吼道:“你们要造反吗?你们要造反吗?”

    罗士信早已不耐烦了,策马如同闪电般冲向这名肥胖的突厥人,手中的铁枪如同毒蛇出洞,只见利芒一闪而逝,那名肥胖的突厥人喉咙处便出现一个如同小孩子嘴一般大小的血洞,血洞正咕嘟咕嘟往外冒血。

    在这个时候,罗士信这才缓缓吐出两个字:“鼓噪!”

    就在这时,其他突厥人意识到了不对劲,他们纷纷想跑,当然没有不需要定远军枪骑兵动手,阿史那思摩、陈劲勇、郁孤尼则带着灵武军突厥籍的骑兵向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杀去,这区区数十名曼德拉部落的人,面前百倍优势的灵武军士兵,根本就没有掀起一朵浪花,如同一颗小石子,落地大海中。

    每支铁血强军都是用胜利和敌人的尸骨喂养出来的怪兽。如今的定远军也好,灵武军也罢,都是陈应用胜利喂养出来的怪兽。

    当这只恐怖的怪兽出动,也就意味着血腥和杀戮。一个生命的从孕育到成丁,需要至少十数年,然而杀人却非常容易,只需要刹那间。

    郁孤尼杀性大起,杀光了数十名曼德拉部落的武士,还想将这数十名被鞭打的牧奴杀掉。

    陈应上前喝道:“住手,不要伤害这些穷苦人!”

    看着陈应制止郁孤尼砍杀他们,这些牧奴赶紧朝着陈应纷纷磕头。

    郁孤尼虽然不理解为什么陈应要留下这些人,但是他对陈应那绝对是言听计从。陈应说不让杀,他就绝对不会再杀。

    陈应望着郁孤尼道:“告诉他们,我们是大唐的军队,前来找曼德拉的麻烦,跟他们无关!”

    郁孤尼用突厥语朝这些牧奴传达陈应的意思。

    陈应接着道:“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曼德拉在哪里?你们部落中粮仓、马厩、财宝放在什么地方?”

    郁孤尼将陈应的话用突厥语翻译给这些牧奴听。

    一名年轻的牧奴怯怯的道:“我们的首领不在这里,他在浦泽他平时都驻在浦泽城里!族长的财宝也在浦泽城里,粮食也在那里。”

    “浦泽城在哪里?”陈应突然看到阿史那思摩想张嘴,陈应随即给阿史那思摩使一个眼色,阿史那思摩会意,闭上嘴巴不再说话。陈应笑眯眯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名年轻的牧奴迟疑了一下道:“我叫克孜勒塔格!”

    此时,陈应多少也了解一些简单的突厥语。克孜勒意思是红色,塔格则山的意思,和起来就是红山,按照突厥人起名的习惯,这个年轻的牧奴应该是出生在红色的山边。

    陈应道:“克孜勒塔格,你知不知道浦泽曼德拉在浦泽城有多少军队,能不能带我们去找曼德拉去?”

    克孜勒塔格道:“知道,有好多。我可以带你们去,不过要好远,要走一天!”

    陈应道:“会骑马吗?”

    克孜勒塔格点点头。

    阿史那思摩此时隐隐约约明白了陈应的用意。

    陈应道:“给他一匹马,让他在前面带路!”

第十五章文明星火燎原(二)(三更)

    “会不会有诈?”许敬宗看着陈应居然如此轻信一个小小的牧奴,不由得提醒陈应道:“总管,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会!”陈应摇摇头道:“三十一个曼德拉武士,二十七个都是年过五旬的老家伙,还有几个大半的孩子,可见曼德拉部确实是把青壮调走了,就算他们的青壮不调走,一个不过六七千人的部落,又能有多少战斗力?”

    许敬宗郑重的道:“那还是小心点好!”

    陈应点点头。

    那名被罗士信杀死的那个肥胖的突厥人,此时这名肥胖的突厥人已经死了,尸体上飞舞着一大群绿头的大苍蝇,然而那跨下的那匹马却依旧待在尸体旁边,没有像其他骏马一样乱跑。郁孤尼和众灵武军将士并不喜欢这种太过温顺的战马,郁孤尼伸手一指这匹枣红色的骏马道:“那匹马就是你的了!”

    “我的?”克孜勒塔格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送给我?”

    克孜勒塔格的父亲是奴隶,他活了十九年,除了那块腰间的羊皮,其他没有一丝属于他的私人财产,没有寒冷的冬天,他都是跟羊挤在一起取暖。现在听说要送给他一匹马,他顿时被这个巨大的惊喜砸得头昏脑胀。

    好半天,愣在当场的克孜勒塔格兴奋得手舞足蹈起来:“我有马了,我有马了!”

    郁孤尼毫不客气的上去,就是一脚,大骂道:“贱奴,还不快谢谢主人?”

    克孜勒塔格忙不跌的朝着陈应连连磕头“我有马了,我有马了!”

    看着克孜勒塔格因为给唐军带路就奖励了一匹骏马,众牧奴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这些牧奴的眼光慢慢的变了,一名年长一些的牧奴挣扎了半天道,小心翼翼的道:“贵人,我知道我们族长的小妾在哪里,那是我们曼德拉部第一美女!”

    陈应对于那些满身羊膻味怎么洗也洗不掉的突厥美女没有什么兴趣,望着这些可怜巴巴的牧奴,陈应笑道:“想不想吃饱饭?”

    众牧奴几乎连迟疑都没有,异口同声在叫:“请贵人可怜”

    陈应此时就像童话故事里,那个哄骗小红帽的大灰狼,露出灿烂笑容,说道:“给他们吃的!”

    郁孤尼又让将从突厥尸体上缴获的马**,马奶酒、囊饼等食物扔在草地上,众牧奴刚刚开始还不敢去吃。他们这些牧奴虽然地位低贱,却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的道理。他们知道想吃这些食物,需要付出代价。

    陈应看着他们的疑惑,脸上带着如阳光般温暖的笑容道:“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这么穷吗?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会挨饿受冻吗?你们知道你们为什么活得像一条狗一样吗?拿起武器,骑上骏马,只要杀掉曼德拉和他的军队,你们会得到你们最想要的食物、财富、骏马、美女,还有你们的自由!”

    当陈应的话被郁孤尼一字一句的翻译成突厥语,这些牧奴的眼神,渐渐的发生了变化。

    自从大泽野陈胜喊出:“王侯将相宁有种呼?”这句豪言,就给华夏人的基因中,注入了反抗的基因。所以每当活不下去,这些贫困的农民,只要舍得一身刮,就会把皇帝拉下马。当然突厥人和其他游牧民族没有形成这种思想,主要是因为他们没有文字,无法记录传承他们的繁华和辉煌。

    这几十名突厥牧奴并没有让陈应失望,一个一个捡起那些突厥人遗留在草地上的兵刃,毫无顾忌那些尸体上的恶臭,快速地从尸体扒下来唐军士兵看不上的皮甲,拿起劣质的刀枪,收起骨质的箭矢和弓箭。

    当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拿勇气去搏一个泼天的大富贵,陈应挥挥手,指着这些牧奴道:“懦夫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杀了他们!”

    二十余名拿着武器的牧奴,毫无顾忌的将兵刃捅进昔日同伴的身体内。

    在克孜勒塔格带领着唐军向浦泽城行去的时候,陈应所率领的大军就像张开的一张大网,将曼德拉部散布在沃野草原上的牧奴、牛羊、财物一扫而空,陈应拿出很少一部分财物,奖励给那些勇敢的牧奴,只要拿到了同伴或昔日高高在上的主子的人头作为投名状,陈应便将这些人武装成军。

    事实上不等陈应抵达浦泽城,曼德拉已经得到消息,率领六七百名仅存的部族勇士迎头而来,然而此时陈应身边已经聚集了近千名突厥牧奴或普通牧民,这些突厥人不仅有男人,还有不少女人,甚至连半大的孩子也有不少。

    双军相遇,没有骂战,没有劝降,有的只有杀戮。

    杀戮其实非常容易,特别是像陈应的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排成密集的骑兵墙,举起泛着湛蓝色寒光的钩镰枪冲锋的时候,一个冲锋,所过之处,绝无生还的可能。

    六七百名突厥曼德拉部士兵,甚至没有坚持半柱香的时间,就溃下阵来。下面的战斗,就毫无出奇之处,极于在新主人面前变现自己存在价值的曼德拉部落的牧奴或牧民,将仇恨的利箭或锋利的利刃,刺入曼德拉部落的残部……

    残阳如血,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呛人的焦臭味。当夕阳西下的时候,沃野城方圆几百里内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就连浦泽城也升起了滚滚浓烟,燃烧熊熊地烈火……

    部落的强弱,主要是要看英明的首领,要还有一群忠勇无畏的族人。在族人和族长团结一致,齐心协力的时候,这个部落才会快速膨胀,繁荣。肆意贬低族人的重要程度,事实上就要将这个部落推向无尽的深渊。

    曼德拉是一个非常不错的勇士,哪怕如今他已年迈,可是他仍旧是一个出色的勇士。然而,曼德拉偏偏执迷自己的武勇,把自己的族人,当成牛马奴役,于是曼德拉死了。

    当他身边的亲卫阵亡以后,那些昔日被他奴役的族人像疯子一样冲向曼德拉,曼德拉杀掉一个人,马上冲过去三四个人,曼德拉杀掉这三四个人,马上又会冲上去十数人。

    于是曼德拉被自己的族人,活活累死在战场上。当战斗结束的时候,曼德拉身前足足倒下了上百人。许敬宗道:“可惜了!”

    陈应也道:“可惜了!”

    许敬宗望着陈应,眼睛里充满了敬畏。

第十六章李世民请战河东

    华夏的百姓通常不会关心上面谁是皇帝,但是他们都知道无论是谁做皇帝,他们该交的税一点都不会少,该去服的徭役还是要去服徭役。只要可以少收点税,不把他们最后一点口粮抢走的皇帝,都是好皇帝。

    对于政治的冷漠,不仅仅适用于华夏人,同样也适用于突厥。

    在这些普通曼德拉部的突厥人心中,首领曼德拉是高高在上的,他们都是曼德拉的财产,他们养马,他们放羊,到头来都是给曼德拉免费干活。正所谓无恒产者无恒心,当一个部落的既得利益者全部死亡或消失之后,剩下那些被压迫的人自然会提出利益的诉求。

    陈应是仁慈的,他将曼德拉保存在仓库里,已经霉变的粮食分发给这些普通的曼德拉人,将那些小马朐和小羊羔分发给他们。在这些曼德拉部人心中,陈应就变成了他们的神。

    至于首领曼德拉,很快被他们遗忘了。曼德拉只会强征他们去打仗,跟着曼德拉去打仗,只要每次打仗,肯定会有伤亡。所有的荣耀都归了曼德拉,所有的苦难都留给他们。当然陈应也会要他们去打仗,不过跟着陈应打仗,不像跟着曼德拉打仗,因为陈应会明码标价,砍下一个敌人的首级,可以获得一只羊羔,砍下一个贵族的首级,可以得到一条牛腿,砍下四个贵族的首级,他们就可以得到一只牛。

    在这种政策的刺激下,那些刚刚归附的突厥人马上就疯狂起来。他们拎着刀子,满世界去找那些平时欺负他们,压迫他们的贵族。只要找到他们,砍下他们的脑袋,向陈应去换羊、换马,换粮食,换盐巴……换一切他们想要的东西。

    曼德拉和曼德拉的儿子们、妻妾、心腹,全部死了,如果他们不死,这些曼德拉部落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安心享用曼德拉的财富和遗产。

    许敬宗有一种非常荒谬的感觉,陈应明明是罪魁祸首,偏偏这些突厥人视陈应为神一样的存在。明明他们与陈应应该是生死不共戴天,然而陈应与这些突厥人却相处得异常融洽。

    突然,许敬宗想到一种可能,脸上露出骇然的神情,许敬宗感觉如同坠入九冥地狱……陈应在草原上的举动,其实也是可以复制的,只要转向中原,将中原的地主、门阀所有人杀掉,将他们的土地、财富和粮食,分发给贫苦农民,那么陈应就可以拥有取之不尽的兵源。

    好像李密就是这么做的,李密做的非常有针对性,只杀忠于隋朝的官员、地主和门阀,对于投靠他的人却既往不咎。

    陈应并没有在沃野停留,而是率领的灵武军、定远军继续沿着黄河河谷北上,当然逃跑的突厥人就算了,跑不掉的就是另外一个曼德拉部,随着战斗的继续,陈应的部队非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打越多,虽然陈应看似发出去了很多牛羊马匹,然而陈应得到的物资则更多,那些巨大的羊皮筏子在黄河上川流不息,满载着财货或牛羊的羊皮载子则运往灵州。

    当陈应占领丰州城的时候,他身边已经接近了两万人,其中近半都是刚刚归附的突厥人。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陈应将文明的星火,带到了草原上,告诉所有草原人,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

    许敬宗看出陈应的策略非常简单,先命刚刚归附的突厥人打头阵,如果能直接打下来就打,打不下来的时候,定远军唐军枪骑兵再次出动,只要是枪骑兵出动,无论多少突厥人,肯定是一触即溃。

    事实上,不知不觉中定远军第六折冲府钩镰枪骑兵的战斗力也被无形的放大了,经过那些归附突厥的攻打,哪怕再强壮的敌人,也被揍得半残了,此时定远军就等于上去收割人头。

    许敬宗看到这一幕,兴奋的道:“总管,咱们也可以改变策略,完全不必理会其他突厥部落,中宫直进,直扑俟利弗设的王帐!”

    陈应摇摇头道:“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

    许敬宗愕然。

    刘统也疑惑不解。

    陈应笑道:“你们认为第六折冲府不足两千骑兵就可以横扫整个突厥?”

    许敬宗道:“难道不是吗?”

    陈应一脸凝重的叹了口气道:“草原虽然空虚,俟利弗设却是实实在在的草原之主,更兼突厥刚刚战胜了大唐,无论军心还是士气,正是其最旺盛之时;我们只有这么一点兵马,又是客军,如果打赢了还好说,可是只要打了几场败仗,这些附从军根本指望不上,突厥全全民皆兵,若是俟利弗设不战而退,咱们一时半会也追不上他,短时间内打不开局面,顿兵于大草原上,进退不得,这是兵家大忌。”

    陈应顿了一顿,他顿了顿,转过头道:“更何况,任何兵种,在战场上都不是无敌的。哪怕定远军钩镰枪骑兵也是一样。”

    陈应的话音刚刚落,许敬宗一阵惊呼:“这怎么可能?”

    如果是陈应遇到这种密集的骑兵墙冲锋,陈应会笑掉大牙,这种看似恐怖的军队,其实也并非无懈可击。集中全军的强弓硬弩和床子弩、八牛弩组成远、中、近的三叠弩阵,只要人数相当,吃亏的绝对不会是陈应。

    当然,即使没有足够多的弩机和硬弓,陈应还可以采取廉价的武器,用戈、矛组织锋利的枪林,在这种情况下,大家只需要拼人命就可以了,反正怎么拼,在一换一的情况下,步兵都不会吃亏。

    如果再奢侈一些,用刀盾兵、陌刀重装步兵、强弓硬弩和轻装骑兵组成联合军阵,这样密集冲锋的骑兵会将最后一滴血流干净。

    有道是一招鲜吃遍天,陈应现在就是利用自己的先知先觉,在欺负人,当然他主要是欺负突厥人的无知,如果将来会面对严整的弩阵、戈矛枪阵,陈应绝对不会命令骑兵冲锋,而是下令有多远跑多远。

    陈应道:“突厥肯定会有明白人的,钩镰枪骑兵如此好用,突厥人也会组建钩镰枪骑兵,枪骑兵遇到枪骑兵,那就只能拼命了!”

    ……

    长安城太极宫两仪殿内,外臣们陆续都已经退走。此时留下在殿内的只有裴寂、李世民二人。此时李世民一身戎装,戴着头盔,站在一幅铺开了的地图前,正在解说:“敌贼兵锋正锐,定襄、榆次、介州接连失守,……别的地方都可以放弃,浍州必守,这里是河东的南大门,只要守住浍州,将来大军可沿浍州北上,夺回失地,若浍州丢失……”

    然而就在这时,左监门卫大将军鱼彦章将一根细细的竹筒情报递到李渊手中。李渊轻轻打开封印,取出里面的小纸条,只是轻轻扫一眼,李渊的脸色大变。

    李渊呢喃道:“浍州,恐怕是危险了!”

    李世民道:“父皇!”

    李渊脸上露出浓浓的倦意,无力的将纸条递给李世民,只见纸条上写着:“夏县吕崇茂据夏县反叛大唐,投降刘武周。另,蒲州总管王行本处,有异动!”

    李世民随即在地图上找到夏县与蒲州,李世民的拳头重重的砸在案几上:“贼他娘,王行本这个卑鄙小人!”

    李渊虽然命李建成统领河东战事,然而最让李渊无奈的是,刘武周的部将宋金刚打败了唐朝右骁卫大将军刘弘基,右骁卫大军几乎全部覆没。刘弘基只身逃回长安,夏县人吕崇茂,据夏县投降了宋金刚。

    更加不妙的是,据守蒲州的守将,王行本也准备据蒲州投降了刘武周。这个王行本是原隋朝河东通守尧君素的部将,尧君素坚守河东郡抗唐,最后王行本率领部众杀害,献出河东郡投降唐朝。

    王行本那里有异动,李渊并不奇怪。当初若不是为了安众降军的心,也不会将蒲州交给王行本驻守。

    这个时候,大唐在河东的局势恶劣到了极点,夏县和蒲州若是投降,浍州(今天山西翼城县)就与大唐的联系被隔绝了,这样以来,宋金刚攻破浍州只是时间问题。如今浩州李仲文苦守,虽然几次击退刘武周,可是浩州周边已经没有唐军部队,李仲文孤立无援,浩州失陷也是时间问题。

    只要浍州丢失,大唐在河东就没有立足之地了。

    李渊叹了口气道:“刘武周兵锋甚锐,军威益震,难与争锋,不若弃河东之地,谨守关中……”

    “不可……”

    裴寂与李世民同时异口同声说出不可。

    裴寂道:“陛下,不如考虑考虑阿史那莫何的提议!”

    所谓阿史那莫何的提议,就是用陈应的脑袋换刘武周退兵。李世民一脸惶急,他还真担心李渊会接受裴寂的这个馊主意。

    如果此时李渊真拿陈应的首级去平息突厥的怒火,去换刘武周退兵,那个时候,可不再是一个王行本反了,恐怕浩州李仲文以及刚刚降了的李密、杜伏威、王薄等都会降了复叛,到时别说守住河东,恐怕关中都守不住了。

    李世民立即出声道:“太原王业所基,国之根本,河东殷实,京邑所资,若举而弃之,臣窃愤恨,愿借精英三万,必能平殄武周,克服汾晋。”

第十七章自毁长城

    “二郎,退下,现在不是你胡闹的时候!”李渊几乎想也没想,直接喝斥了李世民。说罢李渊看了看裴寂道:“裴监,看来河东那烂摊子,还需要你去收拾了!”

    裴寂的满脸疲惫,双眼布满血丝,露出惨淡的苦笑道:“其实,老臣以为,陛下不妨暂切让他一步……”

    李世民一听这话,顿时大急。裴寂这是要拿陈应的人头去平息突厥人的怒火,这无疑是与虎谋皮,暂且不论突厥人会不会信守承诺,就是李唐朝廷失信天下的代价,恐怕没有人能承受得住。

    “人无信则不立,业无信则不兴,国无信则衰。父皇,还请慎重啊!”李世民双膝跪在地上,以膝代脚,挪向李渊。

    就在这时,一名小黄门内侍迈着宦官特有的小碎步,匆匆走进殿来,却迎头撞上李渊鹰隼一般愤怒的目光:“滚出去——”

    那内侍连滚带爬赶紧向后退,就在内侍快要退出两仪殿的时候,李渊望着小黄门的背影,良久,嘴角绽开了一丝苦笑::“回来,所为何事?”

    小黄门内侍脸上出现细细的汗珠,一脸惶恐的道:“回……回……回禀禀陛下,那突厥贼蛮子,收拾行装,准备离开馆驿……”

    李渊挥挥手,示意小黄门内侍退下。

    裴寂想了想,叹了口气道:“陛下,老臣还是去一下馆驿吧,阿史那莫何在这个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开长安!”

    李世民道:“莫何未必想在这个时候离开长安,他不过是做出一个要离开的姿态……”

    “这还要你说!”李渊咬着牙道:“形势比人强,明知他现在是在向我们施压,朕也不得不捏着鼻子认下……处罗……突厥……贼子,假以时日,朕要是腾出手来,必提十万铁骑,将突厥灭掉!”

    有道是匹夫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裴寂望着李渊,小心翼翼的道:“陛下的意思是……答应他?”

    李渊咬着牙道:“答应他,都答应他,他要陈应的人头,朕不小气,定远军朕也就在解散,都答应他……”

    听到这话,李世民一脸难以置信,膛目结舌的望着李渊,李世民脸上的神情由震惊渐渐的从震惊变成了愤慨。李世民眼睛赤红,额头上的清筋缓缓凸起,他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愤怒,一字一顿的道:“父皇,父皇,你这是要自毁长城吗?”

    李渊不以然的道:“长城?大唐的长城,还不是陈应小儿可以当得的!”

    “最无情莫过于君王!”李世民怒极反笑:“好,好,好……”

    “混账!你给朕滚出去!”听到这话,李渊也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指着两仪殿的大门吼道:“孽子,你给朕滚出去!”

    “我自会走!”李世民一脸决绝的负气而去。

    “秦王殿下,秦王殿下!”裴寂望着李世民负气暴走的背影,连连呼喊,只是李世民根本不理会裴寂,径直长扬而去。

    裴寂叹了口气望着李渊道:“陛下,您为何不向秦王殿下解释清楚?”

    李渊淡然自若地坐到了御座上,笑道:“笑一场、哭一场,都好,就是不要憋在肺腑之内,那是要坐下病的……”

    ……

    李世民失神落魄的离开两仪殿,神情异常沮丧。李渊是皇帝,他只是一个皇子,国家大事,还轮不到他来做主。李世民却知道,只要李渊将刀砍在陈应头上,就会很快引起连锁反应。

    江淮拥兵十数万的大总管杜伏威肯定终生不会再来长安,恐怕看到这一幕,连名义上的投降大唐都不会了。

    而幽州总管罗艺,平时没少与突厥人交恶,若是突厥人能逼着李渊杀掉陈应,自然也可以逼着李渊杀掉他,所以出于唇亡齿寒的考虑,罗艺改旗易帜也尽在眼前。如今镇守剑南道的右武卫大将军庞玉也是隋朝老臣,还有兵部尚书屈突通,还有王薄……

    这些人唇亡齿寒也罢,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也好,恐怕不会再效忠大唐。只要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当然,大唐也完了,李家也完了……

    走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哪怕河东局势已经彻底糜烂,这个消息如今还没有传扬开来,虽然在上层门阀之中已经不是秘密,可是升斗小民却浑然不知。依旧今朝有酒今朝醉。望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市,李世民脑袋中不自觉的出现一种错觉——长安城变成一片废物,这些活生生的百姓,都会变成一具具骸骨。

    “参见秦王殿下!”

    李世民回过神来,抬头看到匾额上镌刻着“天牢”二字时,李世民哑然失笑,不知不觉,居然来到了天牢。

    李世民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来到天牢前,难道说冥冥之中有神仙的指引?想到这里,李世民神色黯然,大唐完了,李家完了,恐怕天牢就是自己和全家最终的归宿。

    李世民吃过山珍海味,穿过绫罗绸缎,享受过荣华富贵,也挨饿受冻,唯独没有去过天牢。来到天牢门前,狱卒不敢阻挡李世民,李世民径直而入。

    哪怕外面还是阳光明媚,风和日丽,然而刚刚走进天牢的过堂甬道,李世民便轻易的感觉到这里面阴森而恐怖。说实话,天牢的恐怖之处并不是里面污浊的空气,也不是里面那些犯人痛苦的呻吟,而是无处不在的死气……

    “哎呦,这不是秦王殿下嘛!”

    就在李世民浮想联翩的时候,突然一个庞大的私监室内,有一个声音传出。李世民顿时凝目望去,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披头散发,满身污垢的人。

    “时候到了,秦王殿下这是要亲自来送某家一家吗?”

    这个时候,李世民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披头散发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西秦小霸王薛仁果。李世民摇摇头道:“不是,我只是想找你喝酒!”

    “可怜我?”薛仁果朗声道:“我不需要你可怜……输了就是输了,没有理由,没有借口,两军交战,情势瞬息万变,用情用势,本就是用兵之道,你赢了,我输了,所以你比我强,就是这么回事!

    李世民冲跟着他的狱卒吩咐道:“置办点好酒好菜!”

    时间不长,狱卒将一张干净的矮桌搬进来。李世民皱起眉头,语气不善的吼道:“打开,搬进去!”

    狱卒不敢怠慢,只要顺着李世民的意思,将薛仁果的监室门打开,将案几与酒肉全部送进去,李世民也不嫌地上脏,直接坐在地上,抄起大碗,倒了满满一碗酒。

    “居然是火迫酒,好东西!”薛仁果也不客气,直接端起李世民刚刚倒在自己面前的那碗,然后仰口一饮而进,薛仁果抹了一把胡子上沾着的酒水:“真是痛快,痛快……”

    李世民不以为然的笑笑,然后又倒了一碗酒,薛仁果碰了一下,道:“干!”

    李世民与薛仁果连续对饮三大碗酒,薛仁果望着李世民,问道:“有件事情,我很是不解!”

    李世民道:“你说!”

    薛仁果盯着李世民:“论起武勇,你不输我;论及军略,你比我强;论及胆识,你更是我生平仅见的英雄豪杰……尤其如此,我才不明白,你家老子,究竟是怎么想的?”

    李世民望着薛仁果道:“你是什么意思??”

    “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薛仁果望着李世民毫无客气的道:“李二郎,你要是不明白我的意思,我薛仁果就把我这对招子扣出来,给你当泡踩!”

    李世民悠悠长叹了一声道:“我是次子,自古以来,立嫡立长!”

    薛仁果撇撇嘴,不以为然的笑道:“忒不痛快,忒不痛快,李二郎,有一点你不如我!”

    “哦!”李世民有点酒意上头,红着脸道:“我哪一点不如你?你是阶下囚,我是秦王,你说,我哪一点不如你……你说……你说。”

    “快意恩仇,我行我素,随心而欲!”薛仁果吐了一口唾沫,目视李世民一字一顿的道:“你不如我!”

    李世民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薛仁果道:“半年多了,你从来没有来天牢里看过我,要不是遇到什么挫折,你绝对不会来这里,找我这个快死的人喝酒!”

    李世民端起面前的酒,一饮而尽:“人生不如意的事十有八九,来喝酒!”

    “喝酒!”

    李世民摇摇手中的酒坛子,发现居然倒不出来一滴酒,李世民勃然大怒,一把将空酒坛子摔在地上,这个酒坛子变成数十上百碎片:“取酒来,取酒来!”

    一旁伺候的狱卒,满脸苦涩的道:“秦王殿下,您已经喝了六坛。”

    “拿酒来,再敢废话,老子捏死你!”

    狱卒无奈,只好忙不跌的去寻找酒。

    看着狱卒离开,薛仁果原本迷离的醉眼,出现一片精芒:“李二郎,你要是想以后都痛快,除非你坐上那个位子。”

    说着,薛仁果伸出手指,指了指天空。

    李世民的醉意一下子就醒了。如果不是薛仁果提起,他还真没有想过去做那个位子。哪怕刘文静再三的提出要改立秦王为太子,但是他那个时候,并不是真的想做太子,他最想的做的还是一个将军,领着大唐铁军,笑傲沙场。

    可是,今天李世民反而感觉,如果自己做上那个位子,绝对不会像李渊那样,自毁长城。

第十八章党项悍将

    “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我应该坐上那个位子!”这个念头就像一颗带着魔力的种子,在李世民的心中民心中快速生根发芽,疯长成参天大树。

    就在李世民快要被这个魔力的种子迷惑心智的时候,突然李世民脑袋中闪出一种声音:“要做那个位子,必须捐弃所有感情,弑父……弑兄……先杀李建成……再杀李渊,你就可以坐上那个位子,手握天下权,为所欲为。”

    ”不!“李世民内心里也做着激烈的斗争。他不禁回想起,儿时每当自己惹祸,都是李建成替他被黑锅,都是李建成替他挨打。李渊手握着藤条,狠狠的抽打着李建成的臀部,李建成的臀部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李世民的眼睛慢慢的红了,他狠心的用力地咬着舌根,让自己从这个梦境中走出来。

    好一会儿,李世民的脑袋变成头疼欲裂,他摇摇着头,大着舌头道:“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次子……次子……明白么?你是长子,所以你阿爹立了你;我大哥是长子,所以自然是他做太子,立嫡立长,自古如此。”

    薛仁果摇着头,笑道:“虽然我是长子,我阿爹立我为太子,却不是因为这个,是因为我能打。军中将佐,都听我的,有的人连我阿爹都使唤不动,比如宗罗睺,他连我爹话都不听,却只听我的,像宗罗候这样的人,在我们西秦,其实还有很多,所以我阿爹当然只能立我!”

    李世民叹了口气,心中酸溜溜的道:“你命好,军中人服你,家里人都服你,我命不好,我们李家……阿爹和大哥,还有三姐……”

    薛仁果望着李世民喃喃的道:“李二郎,你可别让我失望,你看杨广,他干掉了他哥哥,他也坐上了那个位子!”

    李世民道:“杨广是昏君!”

    “哼!”薛仁果道:“杨广若是昏君,那是骗升斗小民的戏言,你也当真?不过这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成王败寇,杨广现在他输了,自然是任你们肆意污蔑,我薛仁果是什么人,你李二郎清楚,你是怎么赢的我,你也清楚,有些话不要说得那么明白,说明白了就没有意思了!”

    李世民道:”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做不到!“

    ”哼!“薛仁果道:”李二郎,你要记住,没什么是做不到的,观念是看你想不想去做……“

    好半天,李世民没了下文时,薛仁果还在奇怪李世民怎么回事,不一会儿,李世民的呼噜声响起……

    薛仁果没有理会李世民,他继续自斟自饮,越喝他的脸越白,越喝他的眼睛越明亮。

    ……

    浑河河畔,东突厥处罗可汗的王帐。一声惶急的急报声自帐外传来:“报——宥虢设阿史德颉利发不敌灵州总管唐军所部攻伐,现在帐前请罪!”

    俟利弗设对于阿史德颉利发的战败,并没有感觉意外。他自己败给了陈应,阿史那易勿真莫如今还在长安城内吃唐朝的皇粮,如果阿史德颉利发没有战败,他打赢了陈应那才是怪事。

    俟利弗设脸色阴沉,冷冷的道:“阿史德颉利发所以损失如何?唐人死伤多少?”

    “唐人未见大损,如今阿史德部只剩下不足三千人回来……”

    听到这话,让帐内所有将领都暗抽冷气。他们都想到阿史德颉利发之所以敢留守怀远,应该有底气挑战对方,有测试一下对方战斗力。可是阿史德颉利发在兵力占优的情况下战败,情有可原,可是败得如此之惨,那却是不可原谅的事情了。

    俟利弗设的眼睛忽然睁得圆了:“兵力居优竟然还惨败——把阿史德颉利发给我拖下去,斩!”

    帐内鸦雀无声,竟无一人敢求情,已有亲兵出去执刑,就在这时,部将细封步赖结结巴巴叫道:“处罗……可汗!请,许我,出阵!前锋!”

    细封步赖并不是突厥人,他是党项人。当然此时党项人并没有引起其他人的重视,与奚族、契丹族一样,都是突厥人的附庸部族。细封步赖本是党项首领拓跋宁丛的部将,拓跋宁丛投靠隋朝以后,被隋朝授拓跋宁丛为大将军。大业九年,杨广征高句丽,调集拓跋宁丛部六千党项骑兵,归右武侯大将军赵孝才麾下节制,然而宇文述等九军中了高句丽乙支文德诱敌深入之计,全军行至萨水(今朝鲜清川江),被早已蓄积多日的萨水水淹九军,拓跋宁丛所部六千党项骑兵,一战尽没。仅细封步赖率领一百二十余名党项骑兵突围而出。

    在大业十一年的时候,杨广被突厥包围在雁门,险死还生,已经成为首领细封步赖见隋朝大势已去,便举族投降在突厥汗国。

    细封步赖是最穷凶极恶的一个突厥将领,自然也是战功最大的一个,延州、绥州、夏州周围的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然而,却没有人是其对手。细封步赖的部曲不多,堪堪万余,然而就是这万余党项骑兵,却战从无败绩。

    细封步赖是党项人,突厥话说得不好,但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意思。

    俟利弗设却道:“好!细封步赖,这次就让诸将再看看你的英勇,如果你能打败陈应,本可汗便册封你为宥虢设!全军立即出,限五日之内,抵达丰州城下,十日之后,我就要重新踏上丰州城城头!”

    也就是说,真正的作战时间他只给了五天。

    “五日?”步鹿根道:“处罗可汗,走得这么急,只怕辎重会跟不上。”

    要说游牧民族军队没有粮道,其实这是一种非常荒谬的认识。事实上突厥人也好,匈奴人也罢,他们作战,其实也是有辎重的。这些辎重都是依靠牧民运输,以牛、羊肉食为主,辅以箭矢、盐和粮食(主要用来喂马)。尽管突厥骑兵可以每天前进三百里,然而承接后勤和辎重运输的牧民,却只能日行一百五十里,两百里顶天了,绝对不可能像军队一样,日行三百里。

    细封步赖情急之下,居然又说起了党项语。不过此时却没有人追究此事。

    俟利弗设还没有说话,细封步赖却道:“跟不上,就不需要,这一战是破釜沉舟!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第十九章乌加河整编

    月光洒在微澜荡漾的乌加河(古黄河今天内蒙古杭后旗境内),陈应站在望塔着,望着沉寂的大营。此时空气仿佛凝结了,哪怕是站在高达三丈六尺高的望塔上,仍感觉不到丝毫的凉爽。

    此时灵州军的大营,临河而建。乌加河上还有不时的羊皮筏子,进行来回巡逻,如果想从河面上偷袭,几乎不可能。几十座高达三丈六尺的望塔,最顶层立柱加顶、四壁透空,一一座行军铁锅充当灯座,三股子粗如婴儿手臂的灯芯同样点燃,远远望去,明亮恰如悬起一轮明月。

    若是附近遇到袭营,望塔上的守灯人还会拿带凹面的大青铜镜将灯光聚射到更远处。

    仲夏的燥热,让陈应毫无睡意,望着寂静的军营,陈应心中甚是焦虑。

    随着突厥“归附军”越来越多,如果没有有效的统一管理和指挥,根本发挥不出这些归附军的战斗力。

    抵达丰州的时候,这些归附突厥人已经超过一万三千余人。整改这些归附军已经势在必行。可是持续增加郁孤尼的灵武军,陈应却又担心这支军队渐渐失控。如果冒然褫夺郁孤尼的权柄,将心比心,他肯定也会不舒服,泥土还有三分性,更何况郁孤尼还是一个人?

    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日积月累下,肯定会出现更严重的问题。陈应想了想,决定把问题摆在明面上说开,如果能接受,大家以后还是朋友,如果注定尿不到一个壶里,那么现在就分道扬镳。

    翌日清晨,陈应召集军中将领举行扩大会议,这次招开会议,不仅让刘统、陈劲勇、郁孤尼、阿史那思摩等将领参加,包括灵武军、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七十二个正、副团校尉全部参加。

    看到众人到齐之后,陈应开门见山的道:“有一桩事情我却始终还没来得及说,那便是我们这些当兵的究竟为甚么参军,为甚么辛苦训练,为甚么流血厮杀……说白了,就是我们这些军人的职责究竟是甚么,我们的目标是甚么,我们吃的是谁家的饭,我们是为谁而战……我知道,之前大家一直以为,我们吃的是李家的饭,是为了李家而战,你们或许觉得吃的是我陈应的饭,准备要为我而战,这其实是不对的。”

    望着众人不可思议的目光,陈应接着:“有一件事,我们搞错了。真正养活我们这些当兵的的,是那些天天在地里头劳作不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农,是那些用手将蚕丝和麻料织成衣衫的妇人,是那些向朝廷交粮缴税的老百姓,那些为了供养我们而终日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可怜之人……我们吃的粮食是他们种出来的,我们穿的衣服是他们织出来的,我们领的钱饷是他们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因此,我们这支军队的职责便是守护这些给我们提供衣食的人,保护他们,不让化外蛮夷的弓矢和刀剑伤害他们,让他们能够安心地耕种织布,让他们能够活下去,能够养育儿女繁衍后代。”

    军队是由人组成的,是人就会拥有思想的能力,要求一个群体放弃思想的权利是荒谬的,也是不可能真正实现的。没有思想的军队是一支只会盲目服从的军队,是一支没有主观能动性和主人翁意识的军队,这样的军队在战场上必然会败给那些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知道自己的职责是什么,知道自己为何而战的军队。这就是现代军队和近代军队乃至古代军队最大的不同。

    陈应知道有思想,有理想的军队的可怕之处。“赳赳老秦,复我河山,血不流干,死不休战……”拥有了思想的秦军,横扫六合,统一了天下。“为了解放全中国”解放军打败了国民党军队……

    古代军队的训练体制仅仅是在教会士兵应该怎样去战斗,而现代军队的训练体制在教会士兵怎样去战斗的同时,还会告诉他们为什么要去战斗,这个区别貌似不大,但是在战场上,这个区别就意味着胜利与失败。

    陈应道:“本总管决定,灵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折冲府改编为灵武左军,以归附军编为第七、第八、第九、第十、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为灵武右军。以郁孤尼为灵武大将军,以陈劲勇为灵武左将军,以阿史那思摩为灵武右将军。”

    郁孤尼和陈劲勇都露出非常开心的神情,然而定远军将领却一脸失望。定远军的仗没有少打,战果也不少,只是因为定远军不像灵武军一样快速扩编,所以他们这些将领,一直没有升官的机会。

    陈应名义上是给郁孤尼升官,然而事实上却是明升暗降,将郁孤尼从灵武军主体军事中剥离了出来。

    陈应没有理会,而是继续道:“擢升刘统为灵武军行军长史、兼录事参军。为保证灵武军的战斗力,从灵武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第五、第六折冲府各折冲府抽出五名正、副校尉级别军官,分别以副校尉升任正校尉,正旅帅升任副校尉,十名正、副旅帅,分别以副旅帅升任正旅帅,正队正升任副旅帅等以此类推。三十个正副队正、一百五十名正、副伙长。等二百余人,再从灵武右军抽调三百余人补充灵武左军。”

    对于以老代新的方式,这是这个时代普通的训练方式,众将领也没有提出异议。

    陈应接着又道:“本总管将在灵武左军和灵武右军中增设训导员、教导员,辅导员。”

    许敬宗疑惑道:“这训导员是?”

    陈应解释道:“灵武军每折冲府设训导员一名,职阶为从五品下果毅都尉。训导员主要职责是训导灵武军将士学习唐言,若折冲都尉有投敌、怯战的行为,训导员可斩其首,夺其职,暂代之。而教导员,则是在各团负责教授全团将士学习唐军,同样,若团校尉、副校尉有投降、通敌可斩其校尉、夺其军,暂领之。视为从六品下、振威副尉。同理,辅导员则是负责各旅的唐言学习……”

    事实上,陈应捣鼓出来的所谓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基本上可以视作后世的政委或指导员。

第二十章杀贵族分牛羊

    随着灵武军右军和监军制度的建立,陈应下令暂时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全军进行紧张的军事训练。

    一个政治团体在上升时期,内部的斗争相对较少。陈应摆明了态度,要监视下面的各级将领,然而,在场的众人却没有提出异议,他们自然而然的认为,自己应该受到监视。

    在这次整编,陈应解决了很多问题。由于定远军扩编缓慢,军官升迁也慢,这次陈应提拔十三名从五品下阶的果毅都尉级训导员,六十五名从六品下的振威副尉,一百三十名从八品上阶御侮校尉。一次提拔二百余名定远军军官,暂时也解决了定远军立功将士,不能升迁的问题。

    虽然给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在遇到将领投敌、怯战时期的夺权,临时处置之权,然而,光靠一个人要想做到这一点,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可操作性。如果这些突厥将领真想反了,估计陈应派过去的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就是用来誓师祭旗的最佳对象。

    为了能让这些训导员、教导员和辅导员,可以更好的胜任这个相对而言比较新颖的工作,陈应亲自主抓这些“政委”们的培训工作。光靠教导这些突厥人学习唐言,是远远不够的,一定要深入开展思想教育工作,在开展思想教育工作的同时,这些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逐步掌握军中的话语权。

    陈应作为站在历史肩膀上的巨人,很容易就想到了后世的诉苦运动。诉苦即诉旧社会和反动派给予劳动人民之苦。通过诉苦提高全体指战员为解放被剥削的劳动人民而英勇奋战的觉悟。同时加强了全体指战员在共产党的领导下的坚强团结,使部队万众一心,不怕牺牲,群威群胆,英勇杀敌,保证了人民解放战争的胜利进行。

    当然,比较有利的是,这些灵武军将士和后世的解放军将士差不多,主体都是贫苦大众,都是曾经被压迫的对象。只要让全军将士的真实经历,让所有的突厥籍将士明白,谁是他们的敌人,谁让他们变得贫困,为什么那些突厥贵族和首领,可以过着奢侈的生活,而他们却朝不夕。他们为什么会被可恶的部落首领压迫、剥削,为什么他们没有尊严和自由,当然跟突厥人提尊严和自由,不如跟他们讲牛羊和财产来得实在。

    总之,陈应就是要通过控诉突厥贵族和他们各部落首领给予他们的痛苦,使这些灵武军将士认清敌人,仇恨敌人,万众一心,英勇杀敌。这一运动,早用事实证明了,是可以有效的提高了部队的阶级觉悟和战斗力,对团结自己、战胜敌人有着重大作用。

    为了教导这些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教导员们学会这个手段,陈应亲自组织了第一期灵武军诉苦运动。陈应带着这二百余名还没有正式走马上任从事思想教育工作的军官,来到了灵武右军第十一折冲府。

    看到陈应的到来,第十一折冲府的将士整齐的向陈应施礼:“我等拜见大将军(不是乱叫,陈应此时的勋官就是大将军,但是官职不是)。”

    陈应看了看河谷有一个缓坡,对第十一折冲府的将士道:“停止训练,全部到那个缓坡下逞半圆围坐下!”

    众将士禁管不明白陈应的用意,可是此时陈应威名大炽,倒没有人敢不听他的命令。用来差不多小半个时辰的时间,这才将一千五百余名将士聚拢在缓坡之下。

    陈应带着二百余名军官,缓缓走向这些灵武军士兵。陈应看到一名瘦得几乎是皮包骨头的少年士兵,陈应走上去,俯身语气温和的道:“你叫什么名字?来自哪里?”

    当然,陈应是不会突厥语的,此时闻讯而来的阿史那思摩临时充当了陈应的翻译官。

    这名士兵怯怯的道:“我叫麻赫伊本雅库特,来自金山!”

    金山,就是阿尔泰山。也是突厥一族的发源地。

    陈应目光深邃的笑道:“金山,风吹草地见牛羊,那可是一个好地方啊,你怎么会到沃野?成为一个曼德拉的牧奴?”

    麻赫伊本雅库特看着陈应并没有恶意,胆子慢慢大了起来:“阿爹有了病,把家里的牛马卖了请萨满给阿爹治病,交不起阿匍的税,两个哥哥两个姐姐,都被卖了……阿爹也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麻赫伊本雅库特还带着稚嫩的声音,听到周围突厥将士的耳朵中,他们的心情都越来越沉重。

    陈应又问道:“你们还有谁像麻赫伊本雅库特一样的吗?”

    就在这时,已经升为旅帅的克孜勒塔格道:“我九岁的时候,我们还有一大家子人,有一年雪灾,家里的牛羊给冻死了,为了活下去,我们就变成了奴隶。现在全家人都死了,只剩下我一个!”

    “我不是突厥人,我是鲜卑吐谷浑人,我们本来在河湟那里放牧为生,突然有一天突厥人来了,他们杀光了部落里所有高过车轮的男子,我当时还小,没有高过车轮,所以活了下来,我就成了他们的奴隶……”

    “我家更惨,我阿爹还是渠帅,打雁门关的时候战死了,三个哥哥有两个哥哥也重伤。曼德拉不分青红皂白,带着人就杀向我们部落,当时杀得人头滚滚,也幸存我当时机灵,躲在马粪堆里,他们以为我是奴隶,就将我带回曼德拉部,给他们放羊,但是我们全家都死光了,我小弟才六岁,被他们放在地上,用马蹄踩成了肉泥……”

    听到这里,陈应忍不住的大吼道:“这还有天理吗?你这是为国征战,到头来得到了什么?非但没有得到抚恤,反而等来刀剑加身,亡族灭种,这样的突厥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这些突厥将士的眼睛顿时红了,他们的遭遇大都类似,事实上很少有人是天生的奴隶,他们原来或多或少,都是自由的牧民,不是飞来横祸,就是因为战争,部落内的青壮大为减少,引得周围部落的窥视,所以他们就被吞并了部族,自己也成了奴隶。

    听到这些将士的诉苦,周围的突厥人越说越愤怒,越说越气愤,声音也越来越大。

    “都别说了,都别说了!”陈应伸手示意众人停止喧哗,他大声吼道:“你们有没有想到,你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是因为曼德拉”

    “是因为乌质勒!”

    “是因为始毕……”

    陈应道:“你们说得都对,却没有说到真正的点子上,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不公,是因为突厥贵族的贪婪,他们要抢走你们最后一只羊,让你们一无所有,变成他们的奴隶,为了抢掳你们原本拥有的牛羊和财富,他们不惜发动战争,将你们的亲人杀死,抢走你们的羊,抢走你们的粮,害得你们有家没有办法回,害得你们家破人亡,亡族灭种。他们的羊明明多得吃不完,他们的粮食明明堆在仓库里发霉,他们的皮草多得放在仓库里腐烂,却不愿意拿出一丝一毫,他们就是不想让你们好好活下去,他们就是想折磨你们,压迫你们,奴役你们……这还有天理吗?这样的突厥汗国,还值得你们效忠吗?”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突厥人虽然愚昧和落后,却不代表他们傻。他们自然知道是谁让他们变成如此穷困潦倒,是谁让他们变得如此卑微屈辱。听到陈应震耳欲聋的呐喊,这些突厥将士将牙齿咬得死死的,脸已经憋得通红,眼睛也变得通红……

    陈应的眼睛变得更加锐利,仿佛如同刺破夜空的闪电,缓缓的扫视众将士。由于所有的将士都是直接坐在草地上,此时更加显得陈应的身影格外高大。陈应振臂一指东方,大声吼道:“在那里,还有无数你们的同袍,也像你们以前那样被他们肆意的凌辱,打骂,我要带你们去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杀掉欺负你们的贵族,夺过他们的牛羊,分给你们,让你们过上像人一样的日子。”

    陈应本想喊出“打土豪,分田地”可是话到嘴边,却发现不妥当。他立即改口道:“杀贵族,分牛羊!”

    “杀贵族,分牛羊!”众突厥将士微微一愣,渐渐的热血上涌,振臂高呼:“杀贵族、分牛羊!”

    “杀贵族,分牛羊!”

    越来越多的突厥将士跟着喊起来,哪怕是身高不足三尺的孩童,也小脸憋得通红,竭斯底里的大吼起来:“杀贵族,分牛羊!”

    当然,如果是空头支票,没有人是傻子,就会一句虚们飘渺的话,蛊惑得上去抛头颅洒热血,关键是陈应让这些突厥将士已经偿到了杀贵族,分牛羊的好处。自从在曼德拉部开始造反的奴隶,如克孜勒塔格已经是旅帅了,就算再不济的,如今也是伍长或伙长级别的小头目。

    除了地位上的待遇,最关键是,利用战场的缴获,这些奴隶出身的突厥将士,天天可以吃饱饭,身上有衣穿,有鞋子穿,而且还有自己的马、羊等私产,这种日子,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以浅入奢易,以奢入浅难,此时他们已经尝过了做人的滋味,再让他们当狗,恐怕他们已经做不到了。他们有了一只羊,有了两只羊,自然还想要更多。

    他们现在发现陈应的方法,可以改变自己的命运,能有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有谁愿意放弃呢?

第二十一章狡猾的对手

    在薄骨律城的时候,陈应曾将雪爬犁上设置移动烽火台。现在他继续使用这个方法。不过现在雪爬犁是没有办法在草地上移动,不过却可以将烽火台的火灶置在马车上,一见突厥兵马靠近,马上点燃狼烟,若是敌人小股人马,点燃单股狼烟,若是奇兵突进,则点燃双股狼烟,若是大军陆续挺进,则点燃三股狼烟!

    不过为了晚上传递消息,自然是以篝火为号。

    灵武军每个团抽出一个队去巡逻警戒,其他各队则继续进行思想教育。五十队护送一辆双轮马车上,马车上既有一队人食用的口粮和狼烟火灶。以五十骑为一队,沿着丰州城的四面八方,安排眼线和哨骑。

    不时单股狼烟出现,只要一个方向发现敌人,其他突厥人则相续支援,除了偶尔会出现双股狼烟之外,并没有发现三股狼烟升起的现象。

    陈应则持续则以丰州城为基地,针对全军将士进行训练。虽然灵武军以思想教育为主,但是却辅以队形、配合的训练,几乎所的灵武军将士在弓箭射击、骑马控马方面,早已不需要专门训练,不过他们却缺乏有效的配合。

    如同一窝蜂似的往上冲,冲上去就赢,冲不上去就退,这是突厥人习惯的战争手段。然而这种战争手段,有天然的缺憾。遇到敌人严密的阵形,或是用兵老道的将领,肯定会吃大亏。

    不过随着每天展开的诉苦运动,这些突厥人已经恨透了他们的族长和首领,士气也相当高昂。就在这天晚上,陈应巡视完大营,睡下才一个时辰多些,“主人,主人……主人,有大事!”有人拍门唤他有事。

    听着是灵武右将军阿史那思摩的声音,陈应披衣起床,命侍卫让放他进来,问:“发生什么事情?”

    “抓到一个探子,这个探子要见将军!”阿史那思摩拿不定主意,先过来问陈应的意见。

    陈应此时被弄得睡意全无,摆摆手道:“本将军倒要看看,是哪个要见我!”

    不一会儿,两个侍卫押着一名被捆成粽子一般的中年男子,这名中年男子神情异常疲惫,然而神情却未见多少惶恐和不安。

    陈应道:“你是什么人?”

    “下官乃丰州总管张长逊!”中年男子道:“下官的官印和牙牌遗失了……”

    早在陈应被任命灵州兵马总管、总管胜州、化州、夏州、盐州、绥州、银州、丰州六州军事的时候,他曾看过丰州总管张长逊的履历。这个张长逊,京兆栎阳(今陕西临潼)人。擅长骑马射箭,在隋朝任里长。因平陈有功,升为上开府,多次升迁后任五原郡通守。遭遇战乱,依附突厥,突厥封他为割利特勒。义军初起,率全郡投降唐朝,就地授任他为五原太守、安化郡公,后改封为范阳郡公。当时梁师都、薛举请突厥发兵向南渡河,张长逊作假诏书给莫贺咄设,用来破坏他们的计划。

    要说胆大包天,张长逊丝毫不为过。这可是一个连李渊的圣旨都敢伪造的主。虽然这个自称张长逊的人无论是身高、年龄和口音都能对得上,然而陈应却没有武断的认为这个人一定是正主,他淡淡的笑道:“也就是说……你没有办法证明你的身份?”

    张长逊点点头道:“确实如此,不过……这不重要!”

    “哦?”陈应道:“那什么才重要?”

    “我现在就在总管营中,迟早可以证明下官的身份!”张长逊郑重的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细封步赖要来了。”

    陈应望着阿史那思摩道:“知道这个细封步赖是什么人吗?”

    阿史那思摩道:“他是一个党项人,也是东突厥光慰特勒!”

    陈应示意阿史那思摩给张长逊松绑,阿史那思摩没加思索,正准备用刀割断张长逊身上的牛皮绳,许敬宗这才进来道:“总管,此人来历不明,若是他居心叵测,岂会危及总管。”

    陈应摇摇道:“现在早已不是刺客政治的时代了!”

    张长逊可怜巴巴的望着陈应道:“有没有吃的,下官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东西了!”

    陈应让人给张长逊准备一锅大肥肉,张长逊也不客气,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这时,有士兵紧急禀告道:“东北方出现三堆篝火!”

    “三堆篝火!”陈应急忙走出帐外,快速登上望塔,尽管夜晚看不真切,不过东北方篝火连成一片,已经不是三堆,至少三十堆不止,堆堆篝火。至少说明不下三十队遇到了敌人的大队人马。

    陈应缓缓走下望塔,回到中军大帐内,下令道:“不必惊慌,不过是疲敌之计的小把戏,灵武左军第二、第四、第六三个折冲府严守营寨,其他各军继续睡觉!”

    果然正如陈应所料,敌人折腾半夜之后,见灵武军和定远军并没有出营追击,便渐渐散去。

    当天色微微明时,陈应简单洗漱一下,就登上望塔,此时视野开阔,只见突厥军作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三千人马,第二层约两千余人,第三层约五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里的距离,兵强马壮,气势如虹,而且甲胄精良,非普通突厥军队可比。

    “这就是突厥人的附离军吗?”陈应望着眼前的突厥军阵问道。

    阿史那思摩摇摇头道:“不是,这是党项狼骑!”

    “揭拓?不对吧?”陈应疑惑的望着这些着甲率达到九成以上,而且超过一半都是精良的铁甲,难以置信的道:“他们的甲胄怎么会这么多?”

    阿史那思摩不知道怎么回答陈应的话,就在这时,陈应身后响起张长逊的声音道:“唐弼三年积攒的家底,都便宜细封步赖了!”

    看着陈应似乎不熟悉唐弼。张长逊解释道:“这个唐弼是扶风人,大业十年在汧源聚众造反,推举李弘芝为帝,自称唐王。不过李弘芝只是其傀儡。大业十一年薛举造反,与唐弼为临,薛举其子薛仁果攻打唐弼,为唐弼所败。大业十三年薛举为吞并唐弼,向始毕可汗请兵,始毕可汗便命光慰特勒细封步赖率五千轻兵助战薛举,不月余唐弼兵败被杀,三年多积攒的八千余副精钢铁甲,全部被细封步赖抢走……”

    陈应走下望塔,走到中军点将台上。看着陈应到来,郁孤尼、陈勇劲、包括罗士信都异口同声的道:“启禀总管,末将请战!”

    其他像折冲都尉、团校尉也摩拳擦掌,蠢蠢欲动,特别是那些经过思想教育训练的灵武军将士,眼睛里露出狼一样的绿光。

    看着细封步赖麾下精锐大军,他们非但没有感觉恐惧,反而像饿狼看到绵羊一般。

    陈应本想先声夺人下令定远军出战,郁孤尼却道:“我的主人,你不能总让罗将军立功,这不公平!”

    罗士信一听这话,鼻子都气歪了,伸出胳膊道:“你打得过我吗?”

    郁孤尼不回答,阿史那思摩也道:“总管,您不能厚此薄此……”

    陈应一想也是,在天天在军中训练将士们要公平,可是他自己如果都做不到公平,这些灵武军将士肯定会有怨言。

    想到这里,陈应道:“陈劲勇率领灵武军左军第一、第二、第三、第四折冲府为左翼,攻其左路,阿史那思摩率领灵武右军第七、第八、第九、第十折冲府为右翼,攻其右路。郁孤尼率领灵武左军第五、第六折冲府、灵武右军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为中军后援,攻其中路!”

    众将领闻言大喜,哄然应诺。

    时间不长灵武左右两军共十三个折冲府近两万人马分作左中右三路,如同脱缰的野马,朝着对面的党项骑兵冲去。

    望着一股土黄色的洪流奔腾而来,站在队形最前面的细封步赖望着左中右三路灵武军,一脸遗憾的感慨道:“怎么没见陈应小儿的旗号?莫不是吓尿了?”

    周围的党项将领闻言哄然大笑。

    “没来就没来吧!”细封步赖道:“吹号迎敌!”

    细封步赖军中响起有节奏的牛角军号,有节奏号角一遍又一遍地吹响起来,所有将领一听号角,就明白了细封步赖的意思。

    牛角号其实不像小号一样可以吹出复杂的曲调,然而这种牛角号却可吹高、低、平三个音符,依靠这简单的三个音符,虽然无法传递复杂的命令,但是简单的军令,却可以直接用牛角号传递。

    位于党项军队第一层大军的将领是党项族的后起之秀,小将拓跋侑。拓跋侑是党项前首领拓跋宁丛的儿子,大业九年拓跋宁丛死在萨水的时候,拓跋侑才八岁。如今也不过十五岁。然而十五岁的拓跋侑却勇冠三军。

    拓跋侑听到牛角号中传达的命令,立刻统率麾下三千骑兵,不冲是迎着陈劲勇所部冲去。

    陈应这时一望,这支部队有三千骑兵,却有六千余匹战马,这分明不是短途冲锋而是长途备战,六千余匹战马向东北而去,那就是要迂回袭击陈劲勇的左翼,甚至可能是想绕过陈劲勇的左翼,赶到郁孤尼中军的后方来个**!

    陈应微微一笑不以为然的道:“还真是一个狡猾的对手!”

第二十二章初战失利

    细封步赖非常聪明,他将部队分成前、中、后三层,每一层相隔数里之遥,三军前后距离多达十数里。此时位于大军前锋第一层的拓跋侑已经率领部曲迂回攻击。

    摆在陈劲勇面前的却只有两条路,要么对拓跋侑所部置之不理,要么继续攻击。而陈勇明显选择了后者,像看也没有看到拓跋侑所部正在大机动迂回,直接朝着第二层党项骑兵冲去。

    就在这时,刘统突然“咦”的惊讶出声,原来第二层的党项骑兵学着拓跋侑一样,这两千骑兵同样四千余骑战马,快马加鞭向西南方向迂回而去。

    刘统面色凝重的道:“这个细封步赖,还真是一个人才!”

    陈应点点头道:“还真是!”

    罗士信莫名奇妙的道:“你们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陈应笑着解释道:“细封步赖,将部队分成前、中、后三层,每层骑兵相隔数里,这三层相距,至少十里开外,若是现在定远军率先接战,十数里的距离,战马体力也耗得差不多了,如果再冲锋,很可能冲不动党项骑兵的阵形!”

    十数里虽然对于骑兵来说,只是非常短的距离。然而对于全速奔驰的骏马来说,也不过是两柱香的时间。然而就是这短短两柱香的时间战马第一波体力就会耗尽。细封步赖肯定是仔细的研究过定远军的战法,他虽然暂时没有想到克制定远军枪骑兵的手段,却采取了这种办法,从而抵消定远军的优势。

    眼看第二层两千余党项骑兵向西南方右翼迂回,陈劲勇率领的灵武左军四个折冲府并没有一头撞向细封步赖率领的党项中军,而是学着拓跋侑的样子,以迂回对迂回。陈劲勇带着灵武左军的四个折冲府六千余骑兵,弃敌中军于不顾,反而朝着东北方大弧度迂回。

    刘统看到这一幕道:“这个陈劲勇怎么回事?怎么跑了?”

    陈应笑道:“他不是逃跑,而是主动避实就虚,这个陈劲勇还真是聪明。”

    党项军队左右两翼迂回,阿史那思摩与陈劲勇的选择并不一样,他采取了第一种方式,以进攻对迂回。率领四个折冲府迎着敌人冲锋而去。

    在这个时候,郁孤尼却大喜过望。陈劲勇并没有依仗着陈应的宠信,抢占首功,而是把最大的肥肉留给了自己。虽然细封步赖的前中两层军队分散而去,吸引了灵武军的八个折冲府一万两千余人,然而此时他仍有五个折冲府,以近八千骑兵,对战细封步赖麾下的五千余骑兵,人数上仍占据着些许优势。

    “杀啊,杀啊!”郁孤尼吼喝连连,麾下的灵武军将士也齐齐大吼。八千余匹战马三万两千余只马蹄踏在草地上,草皮都颤抖了起来。虽然灵武军中军只有八千余人,然而却营造出千军万马集团冲锋的气势,令人心惊胆寒。

    如果换作其他突厥军队,以少敌多的情况下,看到这种气势的军队的冲锋,恐怕早已扔下武器,调转马头,有多远就会跑多远。非常可惜,这虽然是突厥军队,却是更为凶悍的党项骑兵。

    要说党项人也是一个奇葩,他们本是西羌族的一支。可是随着鲜卑族举起,将羌族虐得死去活来,而北魏灭亡之后,拓跋氏随既分裂,他们有的改汉姓元氏,有的拓跋姓却不愿意汉化,于是流亡到西北,与羌族杂居,渐渐变成了如今的党项族。党项族周围都是他们的敌人,有鲜卑吐谷浑,也有吐蕃,在强敌环视之下,为了生存,所以党项人更加凶悍和勇猛。

    “还有点意思,总算没有太过失望!”细封步赖望着蜂拥而来的灵武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他的手往后面轻轻一挥。得到细封步赖命令的这些党项骑兵,毫无畏惧的冲了上去。

    相军毫无花巧的撞到了一次,可是这次与敌军遭遇,身在阵中的郁孤尼感觉却与以往截然不同。

    如果说以往的时候,灵武军对上突厥骑兵,就像一把锋利的砍刀砍中了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了进去。然而这次那就像碰到了一块硬石头!党项骑兵的冲击力度早已提了上来,金石撞击之下,石屑纷飞,刀子却被反冲力撞得弯了。尽管郁孤尼麾下是八千余人马,比细封步赖麾下的党项骑兵足足多了近一倍,硬撼之下却落了下风。

    党项一族此时与宋朝时期截然不同,此时的整个党项一族,不过十余万人。其中能征善战之兵,不过万人。党项人的人数虽然不多,装备却非常好,特别是细封步赖麾下这五千余骑,人着一具精钢铁甲,防御能力比灵武军装备的皮甲强得太多了。而且手中的兵刃,也全部都是百炼精钢,杀伤力极强。

    这当中有一部分将领曾在隋朝军队萨水之败,全军覆没的情况下,仍能护着细封步赖杀出一条血路。绝非一般弱鸡可比,这时两军野战相逢,强对强、硬碰硬,郁孤尼非但冲不入对方队列之中,反而被细封步赖反向插入!

    罗士信的眼睛瞪得浑圆:“这怎么可能?”

    虽然罗士信看不惯郁孤尼对陈应的奴颜媚骨,但是不可否认,郁孤尼是一员不可多得的悍将,特别是在战场的时机把握,就连罗士信也自认不如。

    “原本以为,不用定远军出战,现在看样子不成了!”陈应一脸淡然的道:“准备接应郁孤尼!”

    灵武军此时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一名被敌人砍掉胳膊的灵武士兵,咬着牙从马背上扑向一名党项骑兵,二人同时滚落在地上,被双方的马蹄踩成了一团模糊的肉泥。

    如果说在从前,这些突厥人绝对不会这么拼命,因为他们只要死了以后,自己年龄稍大的儿子就会被杀掉,年龄小的儿子会给别人当儿子。可是现在却不一样,他们只要战死了,陈应会给他们抚恤,属于他们的财产任何人不得侵犯。这样以来,就免除了他们的后顾之忧。当然,也有人会说,突厥人以青壮为尊,遇到危险,父母老幼,都会被舍弃。其实这是屁话,人不是畜生,畜生还有知道反哺呢。如果不是万不得已,有谁愿意抛妻弃子,独自逃亡?

    一名肩膀被党项骑兵砸得血肉模糊,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甚是骇人。然而他却后退,抡起没有受的那只胳膊,将腰上的套马绳,套住了一名党项骑兵,在这个时候,他已经意识模糊,坚持不下去了。于是将套马绳封在马鞍上,然后抽出匕首,狠狠插入马臀,战马吃痛,飞快的向前跑去,那名被套住的党项骑兵,被战马巨大的拉扯力扯下马,拖在地上继续飞奔,直到战马脱力,而这名被拖着的党项骑兵已经只剩下两只大腿……

    “杀光他们,杀光唐人!”细封步赖怒吼着,挥舞着自己的手中的独角铜人矟,在灵武军之中左右冲突,无人能当。

    郁孤尼恨得虎目欲裂,却也无可奈何。灵武军左军两折冲府的老兵还支撑得住,却没想到有几十名右军的新兵乱了阵脚。

    真正的劲旅善胜亦善败,所谓善败,就是遇到不利的情况也能处变不惊,灵武右军的新兵素质都很不错,但毕竟整合时间还是稍嫌短了些,因此能胜不能败,以往的时候,唐军都是所向披靡,大占上风,因此新附之军也人人奋勇,这次遇到了强敌,便易受挫。这破绽一出现,局势更见危险。

    虽然阿史那思摩所部迎头撞向党项骑兵第二层骑兵,右翼战事却非常顺利。阿史那思摩麾下六千余众,而党项骑兵却只有区区两千。阿史那思摩几乎没吹灰之力,轻而易举的透阵而出。

    此时这两千党项骑兵,已经幸存不足千数。

    就在阿思那思摩杀透党项骑兵军阵的时候,正望见郁孤尼局势岌岌可危,阿史那思摩大惊失色。作为阿史那家族的后起之秀,阿史那思摩但战场之上,除了打士气、打技巧、打力量之外,也打组织。

    如今郁孤尼的中军五折冲府阵势微乱,而细封步赖胜势已成,四五千党项骑兵气势如虹,来回冲击,灵武中军之中新兵先溃。就算他的灵武右军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不过阿史那思摩看到,兜了一个大圈子的拓跋侑所部正准备朝着郁孤尼的后路冲去。却见拓跋侑所部三千余骑兵逐渐掩来,这一层骑兵却并不急着投入战场,却是散布了开去,渐渐形成一个弧形,看样子分明是要围拢了,意图将灵武军中军的八千余人马的全歼。定远军第六冲府被此时刚刚冲上战场,距离抵达战场最快也需要两柱香时间,此时郁孤尼能不能坚持两柱香的时候还是未知之数。

    阿史那思摩顿时傻眼了,如果任由拓跋侑与细封步赖前后夹击,郁孤尼所部此时就不是被挫败,而是全军溃败。

    就在陈应大急时,阿史那思摩率领军队迎头冲向拓跋侑的大军。

    陈应松了口气,如果不是阿史那思摩当机立断,灵武军中军这八千余军队,恐怕回不来几个人了。

第二十三章速去逃命

    拓跋侑不愧为党项后起之秀,他用三千兵马,居然死死的拖住了阿史那思摩所部六千灵武右军。让阿史那思摩无法顺利支援郁孤尼,此时的郁孤尼所部简直就像汪洋大海的一叶扁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可能。

    陈应自泾阳之战以来,每战都顺利万分,所向披靡,只有这次明明人数是对方的两倍有余,反而落在了下风。犹如深陷泥潭,挣脱不得。此时陈应心争如焚,只得暗暗祈祷罗士信率领的定远军第六折冲府抵达战场可以力挽狂澜。

    此时,双方将领此时都已经失去了对全局的把握。要说郁孤尼能坚持到现在,还多亏了灵武左军的陈劲勇所部,陈劲勇所部兜了一个大圈子,绕到细封步赖的大军之后,为此细封步赖不得不抽出两个千人队对去缠住陈劲勇所部。

    正是因为了陈劲勇所部的牵制,郁孤尼坚持到了罗士信率领一千八百余名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将士抵达战场。

    面对复杂的敌情,罗士信没有命令,只有简单一个字:“冲!”

    几乎是条件反射,定远军第六折冲府将士几乎条件反射的将手中的钩镰枪平举或斜刺,定远军第六折冲府的将士,以每旅一百人为一排,组成一面骑兵墙,全军分为十八排,滚滚向前,如墙推进。

    细封步赖哪里见过这种战法,他看着定远军钩镰枪骑兵冲锋,感觉这支部队只是比其他唐军稍稍强上一点,样子好看而已,甚至不如这些勇猛拼杀的突厥籍将士骑术精湛。

    要说郁郁孤尼也是挺狠的,此时被党项骑兵几乎射成了刺猬,连续中了十数只箭,不过由于党项骑兵和突厥骑兵几乎一样,都是七斗骑弓,近距离破皮甲尚且勉强,至于铁甲则有心无力,除非运气逆天,命中面部或咽喉等要害,否则就会像郁孤尼一样,明明中了十数箭,却像不死小强一样,活蹦乱跳的。

    看着定远军枪骑兵如墙而来,细封步赖却没有慌张,率领党项骑兵迎头冲上去。党项骑兵习惯性的抛射一阵箭雨,然而定远军的甲胄都是精铁铁甲,呼啦啦一阵箭雨,就像雨打芭蕉叶,叮叮铛铛一阵乱响起,定远军骑兵连一个人落马的都没有。

    就连细封步赖也感觉惊讶不已,然而此时已经轮不到他惊讶了,而是惊骇。

    钩镰枪那锋利的枪锋,毫无迟滞的刺穿党项骑兵的身体,即使那些党项骑兵骑术精湛,用镫里藏身,或是倒板桥躲过定远军将士的致命一击,然而却没有任何卵用。他们即使躲过了第一波刺击,却无论如何也躲不过钩镰枪的钩。

    每当钩镰枪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也就预示着一条党项人命的消失。凄厉的惨叫声充斥着细封步赖的耳膜,那些党项将士身上涌现的朵朵血花,刺激着细封步赖的眼睛。

    “糟糕,特勒,咱们中计了!”一名党项将领惶恐的大叫道:“刚刚咱们对付的都是唐军的替死鬼,这才是唐军的精锐!”

    细封步赖此时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只见定远军的枪骑兵就像一台完美的杀戮机器,在这台完美的杀戮机器面前,无论多么勇猛的党项勇士,完全没有用武之地。

    如墙推进的骑兵墙战术,让游牧骑兵自身的武勇消失丧失发挥的空间,越是勇猛,死得越快。随着一层一层的党项骑兵死在阵前,定远军的冲锋速度越来越快。原本无所畏惧的党项勇士,此时脸上出现了久违的恐惧神色。

    细封步赖暗叹一声,只好下令撤退。

    就在罗士信正准备追击的时候,拓跋侑却率领所部骑兵不顾一切的拦腰撞向定远军,发动自杀式进攻,干扰罗士信所部的追击。

    眼见细封步赖所部越退越远,陈应下令围歼拓跋侑所部党项骑兵。在这个时候,看到细封步赖脱离了危险,拓跋侑也下令突围,尽管在定远军与灵武军夹击之下,拓跋侑麾下损失惨重,但是却有一千五六百骑突围而去。

    细封步赖在丰州城之东南三十里余的青冢安营扎寨。青冢即王昭君墓。

    细封步赖回营清点伤亡,不清点不知道,一清点伤亡,顿时被这个数字吓了一跳。他的万余清骑,第二重两千余返回了不到八百骑,第一重拓跋侑部情况下好点,一千五百余骑,然而第三重原来是压着郁孤尼打,伤亡最少,可是经过跟罗士信的定远军交手,仅仅一个回合,一个千队全军覆没,另外一个折损三百余骑。加上与陈劲勇、郁孤尼所部交战,损失约八百余骑,全军伤亡共五千三百余骑,居然过半了。

    细封步赖郁闷的吐血,拓跋侑道:“这伙唐人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啊。”

    陈应其实比细封步赖更加郁闷,虽然定远军没有什么伤亡,然而郁孤尼所部五个折冲府,残了两对半,加上阿史那思摩与陈劲勇所部的伤亡,灵武军伤亡过万,其中阵亡超过五千人马。虽然细封步赖损失五千三百余骑,事实上相当一部分都是受伤,阵亡不过两千余,还有三千余伤兵被灵武军俘虏。

    陈应看到这个战损,气得非常想拿这些俘虏的党项俘虏杀之泄愤。

    许敬宗上前道:“总管,大局为重。淡化败绩,奖励有功,这样才能振作士气啊。总管不必为这一小挫而烦忧。”

    陈应恍然大悟,不仅没有责怪郁孤尼作战不力,反而下令杀羊赐酒,以上好的奖励所有参战士兵,特别是灵武左军第五、第六折冲府,以及灵武右军第十一、第十二、第十三折冲府。这五府折冲府除了酒食,每人额外奖励羊两只,阵亡将士抚恤羊十只,马一匹。

    陈应在丰州城外举行声势浩大的篝火晚会,那些突厥美女们在篝火前载歌载舞,喝得醉醺醺的灵武军将士齐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万胜!”

    一万余名将士齐声高呼,声音顺着风传过十数里,当党项骑兵斥候将唐军大营的举动汇报给细封步赖,拓跋侑道:“这个陈应小儿真是狡猾得很哪!竟然让人带了一支偏师挡我正面,却让真正的精锐……”

    不等拓跋侑说完,细封步赖却连连摇头道:“不,挡住我的,也是,劲旅!”

    陈应尽管两世为人,经过挫折,心中仍旧留下了很深的芥蒂。随着全军将士放声狂欢,陈应也不由得多喝了几杯。不过陈应却知道此时是临战之际,他也未敢多喝,恐怕酒后误事。带着些许酒意,陈应不忘巡视大营。

    此时,陈应其实也在营中设了一个局。假意命灵武军将士与丰州左近的百姓尽情的狂欢,给细封步赖一种得意忘形的假象,暗中他则命定远军第六折冲府六个团一千八百余名将士暗中全副甲胄,如果细封步赖敢趁机偷营,肯定会撞得头破血流。

    临近中军帅帐是一顶小帐,平时则是许敬宗在此歇息。就在陈应路过这顶小帐的时候,帐内一个倩影临桌背灯而坐。看婀娜如春柳的身姿是许敬宗的族妹许二娘,穿的也是她经常穿的绿萝襦衫。

    白天战事不利,烦恼太多,如今陈应略有酒意,这时候看不到许二娘自在小帐没有丫鬟陪同,悄悄走过去,先吹灭烛台,将佳人扳过身来,双手直奔丰腴肉臀而去,想吓她一吓。如此既能抱佳人满怀,手里又是满把丰满弹翘的肉臀,触感妩媚动人。

    怀中佳人的身子僵直了那么一会儿,似乎给吓住了,任陈应的双手在身下轻薄,身子像抽骨似的瘫在陈应的怀里,嘴里却幽叹的轻语:“郎君,是我。”

    顿时,陈应如同五雷轰顶。

    “是你!”陈应听到怀中佳人的声音,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听得出这是李道贞的声音,陈应顿时吓了一跳。任凭陈应想破脑袋,他也没有想到这怀中的佳人居然会是女暴龙李道贞,如今听到李道贞的声音,陈应脑袋中不自觉的浮现,李道贞一手陌刀,寒光闪闪。

    陈应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居然是李道贞只身来此,让陈应措手不及误中副车,只是他的手已经捞起襦裙伸进裤子里摸到嫩滑的臀肉了,吓了一跳想抽回手来然而手是从紧系的腰带挤进去,陡然想抽回来,手腕给腰带勒在那里抽不出来,李道贞吃痛的轻呼了一声。

    陈应瞬间吓得不知所措,他的大手,甚至不知道应放在哪里。

    陈应迟疑了片刻,打破沉默:“怎么是你?”

    李道贞答非所问的道:“陈郎,大事不妙,你且收拾一下,赶紧跑吧!”

    陈应诧异的道:“跑?跑什么?”

    李道贞粗重的喘息道:“陛下下旨,以将军贻误军机之罪,要斩郎君于军前!”

    “这是怎么回事?”听到这话,陈应异常难以理解的道:“陛下为何要杀我?”

    “奴也不知!”李道贞道:“日前,奴无意撞见天使(既天子之使,不是长着翅膀的鸟人)与家兄密谈,似乎说是要缉拿郎君,趁着天使未至,郎君速速逃命去吧!”

第二十四章平唐可汗

    陈应此刻心乱如麻,强自镇静的道:“容我再想想!”

    陈应摸黑寻到火镰子。反复打,都没有将火打出来。李道贞见状,不由得从陈应手夺过火镰子,轻轻打火将烛台重新点亮。

    随着烛台的点亮,在烛火的照耀下,陈应看着李道贞满面羞红地整理着给陈应弄乱的裙衫,特别是李道贞此时露出一副小女儿神情,更是格外的动人。此时场面甚是尴尬,陈应本想与许二娘欢好一番,却没有想到摸到了李道贞。陈应假装思索,用眼睛的余光偷偷打量李道贞以及李道贞的陌刀。许久,陈应并没有发现李道贞的陌刀,也没有见她暴起发难,陈应这才安心不少。

    李道贞脸皮子究竟还是嫩,低头头,眼睛不知道落到哪里。李道贞此时的心,如同小鹿一般嘭嘭乱跳,自己的胸都给这混蛋拿手摸过,半边身子还酸酸麻麻的。如果是别的男人摸她,李道贞肯定会让他生死两难,可是陈应却是她将来的夫君。对于自己夫君,做什么,都无可厚非。当然只要成亲之后,还要做那小人书上更加羞人的事情。

    李道贞脑子也浮想联翩,甚至好不知羞的想着:“身子给男人摸过的感觉真是叫人难忘,但是这家伙怎么有脸当没事人似的站在这里说话??”

    陈应阴差阳错,误中副车,一直将心悬到了嗓子眼。以李道贞的武功,要想弄死他实在太容易了,甚至连陈应呼喊侍卫都来不及。可是见李道贞似乎没有在意,陈应悬着的心也慢慢放了下来。

    陈应的大脑里的思路在这个时候,终于慢慢变得清晰,他低着头不敢正视李道贞,小心翼翼的问道:“天使有多少随员?”

    陈应想来,自己是手握重兵的大将军,特别是现在正在战时,李渊没有理由会在这个时候要杀自己。况且自己这段时间也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要说出格,张长逊为了哄骗始毕可汗,当初可是连李渊的圣旨都敢伪造。

    李道贞此时心中有着说不出的惆怅,陈应长相俊美,非常耐看。当初自己误会陈应暗杀自己兄长李道宗,自己也想杀掉陈应为李道宗报仇。可是当她看到陈应本人的时候,却又对陈应下不了狠手。如今误会解除,虽然李渊在没有经过她同意的情况下,欲将自己下嫁给陈应。这内心里,对于此事还是非常期待的。可是,现在李渊居然要杀陈应,却让李道贞心中非常纠结,自己这婚事看样子又黄了。

    当陈应连续问了她三遍,李道贞这才反应过来:“好像有六七个人!”

    “六七个人?”陈应闻言心中一松,反问道:“六七个人就想杀我?未免太异想天开了吧?”

    说完这话,陈应就有点后悔了。这岂不是向李道贞表明了自己的心迹?

    陈应两世为人,绝对不会束手待毙。在前世的时候,他看到岳飞冤死风波亭,内心中总有说不尽的遗憾。可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非常简单,哪怕阎王爷想让自己死,自己也绝对会拼上一把。

    ……

    直到四更天的时候,陈应好不容易合上了眼睛。李渊要杀自己的消息,对于陈应来说是有些措手不及的。

    “幸好,此地距离长安超过三千里,李渊长鞭莫及。”

    看到陈应既没有收拾行囊,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李道贞不由得大急,她忍不住的冲到了陈应下榻的帐篷内,督促陈应赶紧离开丰州逃命。李道贞进入大帐后发现陈应正在呼呼酣睡,李道贞既是摇头,又是无奈。

    然而这时,李道贞突然发现靠近帐篷窗口的位置,出现一道黑影。李道贞伸手摸向腰间,由于陌刀太过沉重,长途跋涉,非常耗费马力,李道贞便没有携带她最趁手的陌刀。此时她手中出现有一柄障刀。

    所谓的障刀,就是障身御敌之刀。刀宽不过二指,刀长不过一尺两寸(约合二十八点五公分)一刀在手,缓缓出鞘,李道贞暴喝道:“谁?”

    黑影尚没有答话,陈应却被李道贞惊醒了。陈应睁开眼睛,却见李道贞与一名黑影在帐篷内斗在一起。

    二人都是以快打快,就连陈应也看不清楚。然而让陈应惊诧莫名的是,以李道贞那么高强的身手,居然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叮叮铛铛”刀剑相交,金鸣声刺耳,火星四射。

    陈应悄悄翻身,从床头摸到自己的横刀。手中有刀,心中不慌。这个时候,陈应大喝:“有刺客!”

    不一会儿,众侍卫手持火把将中军帐篷,团团围住。在火把的照耀下,陈应发现正在打斗的二人,他都认识,一人是李道贞,另外一人正是平阳公主的侍女何月儿。

    “住手!”陈应暴喝道。

    然而,二女已经打出了真火,对于陈应的话却充耳不闻。

    正在赶来的罗士信却没有陈应那么好的脾气,看到二人居然丝毫不给陈应面子,暴喝一声:“给我躺下!”

    罗士信挥枪加入战团,仅仅一招挑飞了李道贞手中的障刀。随即一脚踢在何月儿的小腹上。

    “二位姑娘,你们误会了!”

    二女几乎异口同声冷哼道:“没有误会!”

    李道贞道:“今天没有带我趁手的陌刀,要不然你挡不了我三十回合!”

    何月儿嗤笑道:“若非本姑娘赶紧了一天一夜的路,身子乏了,你连摸到的机会都没有!”

    看着二女丝毫依旧不把陈应放在眼中,罗士信正想挥枪给他们二女一点颜色看看,许敬宗赶紧挡在罗士信面前:“罗将军,你还没看出来吗?”

    “看出什么?”

    “他们与将军……”

    罗士信这才恍然大悟,众侍卫一哄而散。

    面对二女,陈应也头大如斗。

    陈应和稀泥道:“好了,大家不是外人!”

    李道贞脸似寒霜,一脸煞气,伸手一指何月儿道:“她是何人?”

    何月儿也不服气的道:“这又是哪位?”

    李道贞道:“本姑娘行不改名,坐不改姓,李道贞是也!”

    “哦!”何月儿道:“原来是白城县主当面,奴婢平阳公主驾前,尚衣令何月儿拜见白城县主!”

    陈应此时才知道何月儿居然还是一个官身,平阳公主府是亲王府建制,尚衣令是正六品上的女官,掌管着平阳公主更衣的官员。虽然职位不高,却非亲信心腹不能充任。

    一听是平阳公主驾前尚衣令,李道贞淡淡的道:“本君大人不计小人过!”

    何月儿道:“陈大将军,公主让我告知,稍安勿躁!”

    语罢,何月儿不理会李道贞,径直长扬而去。

    陈应思来想去,李秀宁应该不会合着李渊欺瞒自己,就算真是欺瞒自己,光凭五六个天使,也休想取下自己的首级。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浑河河畔,东突厥汗国处罗可汗王帐正在缓缓南行,离开了驻地。处罗可汗接到可敦义成公主的消息,邀他前往定襄。

    原本处罗可汗俟利弗设还不想去定襄,可是得到最新消息。细封步赖首战失利,虽然没有像其他将领一样,遇到陈应就是惨败,不过总算迟滞了陈应犀利的攻势。俟利弗设还在担心,这万一陈应不顾一切的率军攻向浑河,在浑河附近无遮无拦,万一不敌,肯定损失惨重。

    而定襄城虽然不比洛阳、长安高大坚固,不过作为边镇的定襄,城墙也高过三丈六尺,陈应要想攻破定襄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处罗可汗命人拔营出发,向定襄移动。这边俟利弗设的前锋大军步鹿根部刚刚走了不过三五十里,俟利弗设就便得到了叶护阿史那莫何使者的求见。

    在一辆宽大的高车上,俟利弗设招见了刚刚从长安返回的阿史那莫何的使者伊地米驼匐。

    “您忠诚的仆人伊地米驼匐,拜见我英明神勇的处罗可汗!”

    俟利弗设道:“你怎么从长安回来了?是不是莫何叶护出使唐国有了新进展!”

    “可汗英明!”伊地米驼匐笑道:“自定杨可汗(既刘武周)攻陷唐地晋州、汾州,兵威大盛,关中巨震。特别是定杨可汗的妹婿西南大行台宋金刚(宋金刚原本有妻,投降刘武周之后,休妻续娶刘武周之妹为妻)攻伐浍州,唐国李渊老儿,最终同意了莫何叶护的意见,欲用人头换取定杨可汗退兵!”

    俟利弗设大笑道:“好,好,若那李渊老儿把陈应的人头送来,本可汗便命刘武周让出晋阳……”

    伊地米驼匐却摇摇头道:“莫何叶护的意见是,让处罗可汗暂时放下私人喜恶……”

    不等伊地米驼匐说完,俟利弗设的脸就冷了下来:“本可汗做什么事,还用他莫何教吗?”

    伊地米驼匐赶紧跪在车上,冲着俟利弗设连连磕头,连称不敢。“可汗,若是那陈应知道,他对李渊老儿忠心耿耿,李渊老儿却欲拿他的人头,平息我们突厥汗国的怒火,他会怎么做?”

    俟利弗设道:“陈应小儿肯定不会束手待毙,让他们打,反正怎么打,都是狗咬狗,一嘴毛!你现在拿本可汗的金箭赶紧去细封步赖军中,告诉细封步赖,若是可以说降陈应小儿,本可汗封他为平唐可汗。”

    伊地米驼匐从俟利弗设的手中接过金箭,便马不停蹄,朝着丰州方向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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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把自己煮了作干粮

    坑坑洼洼的土路上,数十名持刀扈从,拱卫着一辆奢侈的马车。马车的玲珑雕壁上,隐隐约约显现篆书浮雕“李”字。官道上马车颠簸,牵动了李道宗尚没有完全复原的伤口,疼得李道宗眉头皱起。

    “略阳公这是何苦来哉!”一名年轻绿袍官员头戴软脚幞头,望着李道宗那略显苍白的脸道:“您这新伤未愈,这千里颠簸,这万一崩裂了伤口该如何是好?”

    要说这名绿袍官员名叫褚遂良,出身名门贵族。他的父亲褚亮是一位非常著名的人物,当时正任散骑常侍一职,与虞世南、欧阳询等人为好朋友。他的父亲褚亮仕隋为东宫学士。因为与杨玄感有旧,被贬为西海郡司户参军。薛举在兰州称帝,褚亮被任命为黄门侍郎,褚遂良则做了薛举的通事舍人,掌管诏命及呈奏案章。

    不过去年的浅水原之战,李世民先败后胜,大败薛仁果,灭亡了西秦薛氏。而褚遂良则随其父褚亮投靠李世民。褚亮为秦王府铠曹参军,而褚遂良则被委任为秘书省校书郎。未来大唐丞相褚遂良此时只是一个正九品上的小官。

    李道宗微微一笑道:“哪里能事事都由着自己,这次陛下所谋不小,而……”说到里,李道宗赶紧闭上了嘴吧。

    李唐皇室也不是铁板一块,自己好不容易捞到一个实缺,偏偏遇到了外方的机会,虽然只是充任灵武观军容使,但是总算有机会为朝廷效力。可是这个机会,还有人眼热。永安王李孝基故意向李渊禀告,要命他的废物弟弟李孝广为灵州观军使。谁人不知李孝广与陈应有仇,若是让李孝广监军灵武军与定远军,以李孝广的能耐,绝对会把陈应逼反。

    此时,李孝基故意逼李道宗站出来,哪怕李道宗旧伤未愈,也不能不咬牙坚持。还有一点他没说,以心高气傲的褚遂良,未必能办好这个差事。

    马车缓缓前事,李道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褚遂良无奈之下,抬头漫无目的的望着车外的风景。

    ……

    褚遂良远远的看到了丰州城外的灵武军大营,整座大营背造乌加河临河而建,尽管只是临时战营,却扎得异常严谨。整座大营由六十四座小营组成。

    褚遂良惊讶的道:“略阳公,你看这大营应该按九宫八卦阵扎的吧?”

    李道宗睁开眼睛,缓缓地点点头道:“不错!”

    八卦阵学名为九宫八卦阵,是一种古代的汉族军事阵法,相传为诸葛亮发明。九为数之极,取六爻三三衍生之数,易有云: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又有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变六十四爻,从此周而复始变化无穷。

    中国古代的阵法,都是采取借助有利地形,通过团体配合,采取田忌赛马的原理,以局部优势兵力,快速消灭敌人有生力量,从而达到歼敌取胜的战略目的。

    褚遂良道:“如此辣的行军布阵,若不是事先行知陈大将军才弱冠之年,恐怕难以置信。”

    事实上,褚遂良还真猜错了。陈应压根就不懂九宫八卦阵,这是刘统捣鼓出来的东西。在得到李渊欲杀自己之后,陈应当既就开始准备亮亮肌肉。

    事实上当李道宗与褚遂良刚刚离开灵州之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陈应监视着。

    褚遂良看到丰州到了,下令朝着灵州军大营走去。

    当李道宗的马车距离灵州军大营还有里许距离,就被官道上摆着的拒马拉住了。哪怕褚遂良亮明了身份,守着拒马的灵州军士兵趾高气昂的道:“等着!”

    时间不长,士兵返回道:“大将军有命,唱名而入!”

    听到这话,李道宗皱起了眉头。他倒不是不懂唱名而入是什么,而正是因为懂得,这才皱起了眉。所谓唱名而入,并不是简单的字面意思。而是一整套的仪式。多见于两军交战,一方乞降。使者入营,方用唱名而入这套仪式。每走一步,就要报上自己的名号和官职,声名自己的来由。

    这是非常侮辱人的一种办法。即使不是两军对阵,用唱名而入,也是犯了错的军官或士兵,用唱名入营,可以理解为全军通报批评。可是李道宗却感觉非常不解。按说褚遂良代表李渊,代表朝廷,而自己也是灵州军观军使?既未得罪陈应,更没有触犯军法,陈应这么做,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呢?

    李道宗还没有反应,褚遂良却勃然大怒,出身名门贵族的他,何时受过这种气,有道是打狗还要看主人,陈应未免太托大了。

    “好一个跋扈的陈大将军!”褚遂良的愤愤的道:“待我回京,定参他一本!”

    “没用!”李道宗淡淡的道:“不用白费力气了!”

    褚遂良道:“怎么会没用?目无尊卑,罔顾国法,嚣张跋扈,如此武臣,难道不能弹劾?”

    李道宗不以为然的道:“嚣张跋扈为谁雄,拿嚣张跋扈这个罪名去弹劾武臣,自取其辱而已。

    褚遂良叹了一口气道:“难道就要受此折辱?”

    李道宗道:“当年汉文帝还被挡在细柳营营外呢,咱们的这武功侯可是在学周亚夫!”

    褚遂良道:“周亚夫可没有什么下场!”

    李道宗狠狠瞪了一眼褚遂良,褚遂良脑袋一缩。

    李道宗缓缓走下马车,悠悠长叹:“略阳郡公、灵州军观军容观军容宣慰处置使李道宗,请见大将军!”

    褚遂良见李道宗都放下了身架,他也不再坚持,朗声说道:“秘书省校书郎、灵州抚慰使褚遂良,请见大将军!”

    ……

    青冢突厥军大营,惨重的伤亡让党项军军队的士气低迷。伤兵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着,呻吟声加杂着唉声叹息的声音传入细封步赖的耳朵中,这让细封步赖的脸阴沉得快要拧了出水来。

    由于细封步赖所部着急赶路,后勤辎重补给根本就没有跟上来。此时军中都虽然不至于绝粮,可是却只有二两肉干吊着命,这二两肉干连给党项勇士塞牙缝都不够,更别提怎么去大吃大喝了。伤兵满营,严重缺乏食物和草料,这让细封步赖所部已经无力再进攻了。也唯独后方的辎重运上来,大吃大喝一顿之后,才能让党项勇士,暂时忘却心中的苦闷和烦恼。

    阴沉着脸的细封步赖咬牙切齿地咆哮道:“告诉野利秃发,他就是把自己煮了制作肉干,也要给我筹集到足够的粮秣和草料……”

    “卑下遵命!”

    PS:月票够一百加一更,估计今天晚上不需要!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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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血刃介绍:
武德元年,陈应来到的泾阳,历史因他而变。
阴差阳错,他成了李建成的门下——东宫第一大将。
他本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然而时势却逼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风起云涌的历史舞台。
————————————————————————————新书《我在明末有套房》请大家移步。盛唐血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盛唐血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盛唐血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