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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tx程志     盛唐血刃txt下载     盛唐血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幸福的烦恼

    此时整个薄骨律城,唐军将士人人喜气洋洋。对于唐军士兵来说,这场战争的胜利来得太轻松了,他们几乎没有做什么事,突厥人就放羊了。不过,尽管胜利来得容易,可是军功不会打任何折扣。

    右卫率最忙碌的还以录事参军杜善果,杜善果在考虑如何向朝廷汇报这场战斗的胜利。陈应率领右卫率勋一府、勋二府、翊一府、翊二府和亲卫团共九个团两千八百余士兵,以少打多,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歼灭了两万余突厥人,斩首一千余级、生擒一万三千余人,右卫率此战中没有一个阵亡,仅数十名在打扫战场时被突厥人垂死挣扎时,造成的轻伤。

    杜善果沉默良久,唉声叹气:“这让本官如何写捷报?就算如实写,恐怕朝廷还以为咱们虚报战功!”

    左副率高允权撇撇嘴道:“杜参军,你就装吧。”

    何月京叹了口气道:“陈将军真是天才,居然想到了这么一个奇妙的主意,要不然,这仗可有的打了?”

    “有的打?是没法打好吧!”高允权道:“让你率领两千余步兵攻击近两万突厥人,你事前敢想象胜利吗?”

    何月京摇摇头道:“绝对不敢想!”

    就在这个时候,杜善果开始挥笔泼墨:“臣右卫率录事参军杜善果奏报,突厥与梁寇联军共五万余,兵围灵州。灵州总管郭子和率部浴血奋战,然寡不敌众,灵州危在旦夕。右卫率、忠武将军、行军总管应义无反顾,率部支援灵州。

    十二月二十七日,应在薄骨律城东南二十余里处与敌遭遇。敌突厥有盛兵两万余,应怡然不惧,与众将士高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杀敌报国,正在此时。”语毕,应身先士卒,一万当先,众将士也一心报国,奋勇向前,死而旋踵。经过一昼夜浴血撕杀,直杀得血流成河,尸骨如山,突厥不敌,随败退,应率部高歌猛进,杀入薄骨律城,擒获突厥一万三千余人……”

    现如今,陈应占据薄骨律城,抢了俟利弗设的老巢穴,主客易位,陈应的处境远比之前要好得多。

    “如今突厥损失惨重,我军新胜,俟利弗设身边不足万骑,咱们不如一鼓作气!”中军帐中,魏文忠兴奋的道:“破解灵州之围!”

    随着话题扯开,众将领议论纷纷,有的说要一鼓作气,有的说要步步为营。众将领吵了莫约一刻钟。

    实在看不下去了的陈应道:“能不能打,咱们可以再讨论,假如我们一鼓作气,却打不赢将来这一仗,咱们怎么办?如果我们打下俟利弗设?又该怎么办?我们这次来的目的是什么?”

    陈应作为全军之主,着眼的是全局,而不是一战得失。现在突厥人新败,是可以一鼓作气,可是一旦引发突厥与大唐的全面战争,那么就算是陈应将俟利弗设全军歼灭,他非但无功,反而有过。

    如果没有破坏突厥与大唐的整个战略,那么他就算一时之利,有功无过。这就是区别。当然有道是屁股决定脑袋,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陈应并没有做出出战或不出战的具体命令,而是转而吩咐陆德操将缴获的羊皮,按照斩首之功,颁发给有功将士。这点行军司马陆德操没有意见,可是听到陈应居然连民夫也赏,陆德操却感觉不可思议了。

    民夫随军,只是服役。这算是徭役的一种,不仅没有工钱可拿,还要自备干粮。

    “我大军出征以来,随军民夫甚为辛苦,如今我军大胜,岂能抹杀他们的功劳?”事实上陈应非常清楚,这此大胜民夫应该是首功。

    做人应该有底线,将民夫所有的功劳都抢占了,这种事情陈应还真做不出来。

    “可没这个先例啊!”

    “无须多说,只管执行!”陈应摆摆手道:“每个民夫赏赐羊皮三张、羊肉十斤,马肉二十斤。”

    陆德操只好拱身应诺。

    当陈应将缴获的羊皮分发给那些民夫手中的时候,拿着突厥人早已硝制过柔软的羊皮,这些民夫有一种不现实的感觉。

    参加服徭役的民夫,都是生活在最底层的穷苦百姓,从来没有人顾及他们的死活。当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吃完之后,他们能不能吃上饭,全凭行军总管的心情,陈应一路上倒没有短缺民夫的口粮,可是这羊皮,可不便宜啊!

    一张羊皮差不多相当于三百钱,现在寒冬之际价格更高,此等品质的羊皮,在长安城可以卖五百钱,甚至更多。三张羊皮加上羊肉和马肉的价值,超过千钱,对于普通农民来说,他们辛苦一年,甚至无法积攒下来这些多钱。

    众民夫得到了陈应的好处,纷纷朝着陈应叩拜。在这些随军民夫眼中,陈应已经万家升佛的大好人了。

    一名唐军士兵牵着一匹黄骠马,亲自将缰绳送到林传福手中。“这匹马以后就是你的了!”

    林传福膛目结舌:“我的?”

    在唐朝虽然战马的价格不像宋朝那样昂贵,可是战马却不是便宜的东西。一头壮牛在长安可以卖八千到一万钱,而一匹战马根据战马的不同,从九千到三万钱不等。根本不是寻常百姓可以买得起的,当然买得起也养活不起。

    “陈将军指名要奖励给林监事一匹好马,请林监事签押,卑职还要回去复命!”

    ……

    就在陈应在薄骨律城大赏全军的时候,而俟利弗设则站在灵州城下,用如鹰一样的盯着灵州城的南城楼,高盾将南城楼的门庭掩住,使他们在城外看不到南城楼里的动静。

    俟利弗设知道那是郭子和的指挥棚是确凿无疑的。通过近一个时辰的拼杀,灵州城已经是强弩之末,几乎快要耗尽有生力量,在最后关头,甚至连弱不经风的女人和童子都拿着武器上阵。

    哪怕再给自己一个时辰,不哪怕是半个时辰,就可以他就可以将灵州城拿下,然而偏偏这个时候,薄骨律城却失守了。

    大量的溃兵涌到灵州城下,已经登上城墙的突厥士兵听到薄骨律城失守的消息,顿时像雪崩一样崩溃了,俟利弗设杀掉了数十名突厥士兵,仍旧无法遏制住溃败之势,只能含恨收兵。

    如果郁孤尼在这里,俟利弗设会毫不犹豫的砍下他的脑袋。

    只是可惜,郁孤尼已经投降了唐朝。

    现在怎么办?

    俟利弗设叹了口气,失去薄骨律城,他也同时失去了所有的物资,全军将士别说其他给养,就连是帐篷都没有携带。在如此冷的天气中,没有帐篷野外宿营,肯定会冻成冰棍。

    无奈之下,俟利弗设只好下令退兵。

    俟利弗设不是没有想过去夺回薄骨律城,只是唐人擅守,薄骨律城虽然残破,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只需要用热水,短短半个时辰内就可以将薄骨律城打造成铜墙铁壁。别说自己只率领了不足万骑,就算人数再多三倍,他也没有办法将薄骨律城夺回了。

    想到了这里,俟利弗设一夹马腹,朝着野猪岭方向奔弛而去。

第十九章敌人太狡猾

    “铛铛!”一阵金铭声在战场显得异常刺耳,随着俟利弗设策马离开战场,众突厥骑兵一控缰绳,迅脱离撤退。他们一边往后撤,一边整理、恢复阵型,仅仅后撤了一里左右,就把骑阵重新组好,排成严整的阵列,缓缓后退。

    站在城墙楼上,灵州长史杨则暗暗心惊,这些突厥兵强悍如此。若是突厥人从九月开始进攻灵州,恐怕灵州城早已失守。

    大唐虽然不缺乏战马,可是骑兵与步兵的比例差距相当悬殊,一般而言,唐军一个府,只会编制一个越骑团(既轻装骑兵),十府为一军,也不过十个越骑团两千骑兵。一支军队,正常配置是四分之一的骑兵。

    便是你步兵百战百胜,可是敌人跑得快,你也没办法追击敌人;但要是你步兵败了,敌人跟在后面衔尾追击,只须一战下来,就叫你全军覆没。

    “不对!”

    鲜血淋漓的郭子和望着已经渐渐看不清的突厥军队:“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了?”杨则疑惑的问道。

    郭子和道:“我们现在只剩一口气强撑着,明眼人都可以看得出来。突厥人为什么要放弃到了嘴边的肥肉?”

    “这……”

    杨则想了想道:“除非,咱们的援军已经到了!”

    “应该如此!”郭子和笑道:“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援军!”

    一名灵州守军士兵道:“总管,援军呢?”

    “援军!”

    就在这时,仿佛像变戏法一样,陡然出现一大群骑兵。其实是他们也不是陡然出现,而是在突厥人进攻灵州城的时候,他们早已出现了。这只部队正是右率卫各越骑团组织的纯骑兵部队。

    事实上,早在突厥人进攻灵州城正酣的时候,罗士信就率领越骑军发动数次袭扰,虽然没有给突厥人造成实质性的伤害,却间断支援了灵州守军。如果不是俟早弗设分出三千骑兵监视罗士信所部,不能集中全力攻打灵州城,恐怕灵州还真坚持不下来。

    看着突厥人全部撤退,罗士信这才扯风伪装披风,恢复唐军制式甲胄。然而这让众灵州守军都露出像见鬼一样的神情。

    不过看着唐军如同神出鬼没一般出现,众灵州守军错愕片刻,发现所有的战马都打着喷嚏,冒出白烟,明显不是鬼魂,而是活生生的人。

    一面八尺余长,六尺余宽的将旗随风猎猎作响。修武县伯、忠武将军、右卫率。

    旗下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手握一柄如同小孩手臂粗细的黝黑铁枪,一尺余长的枪锋,寒光闪闪。

    正在此时,城外千余骑兵齐声大吼:“忠武将军、东宫右卫率、陈总管奉圣命来援!”

    原本困守在灵州城中、闭目等死的灵州军民闻言大喜。

    郭子和道:“打开城门,欢迎援军入城!”

    杨则神色凝重的道:“郭总管,还请慎重!”

    “不用慎重了,突厥人根本不用费劲!”郭子和在命令城门打开的同时。也同时向陈应禀告了这个消息。

    灵州城城南六十里开外的薄骨律城,右卫率中军大帐中。陈应刚刚躺下准备休息。虽然唐军右卫率赢得相当轻松,可是陈应的心一直在悬着。等到薄骨律城安定下来,陈应感觉浑身上下,异常疲惫。

    就在陈应活跃的大脑,还没有停止运转进入梦乡的时候。突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沉寂。陈应还以为突厥人准备夺城,就赶紧起身,还未等陈应披上甲胄,就接到了罗士信率领越骑军进驻灵州城的消息。

    “灵州之围不战而解。”得到这个消息,陈应兴奋的道:“将此捷报,通报全军!”

    不多时,薄骨律城就响起了满城的欢呼声。

    “大唐万胜!”

    “大唐万胜!”

    “大唐威武!”

    “陈总管威武!”

    ……

    原本都已经躺下的右卫率诸将领,纷纷起床,前来给陈应道喜。右卫率众将领的第一反应,其实是惊讶异常。

    这一战有太多的偶然因素造成的,以后肯定无法复制。同时,而言右卫率也是一支非常年轻的军队,虽然有部分将领有丰富的作战经验,可是全军将士却都是战场的新丁。

    首次出战,超额完成既定目标,付出的伤亡却对于非常小。如今右卫率伤亡不过五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轻重伤员,阵亡之战主要发生在越骑军。加上民夫在内的非战斗死亡,也不过三百人。

    无论如何说,这是一次辉煌的胜利。特别是在大唐四面皆敌的情况下,这一仗打得丝毫不亚于李世民攻灭薛仁果之战,事实上薛仁果之战,李世民同样也占据极大的运气,李世民同样也没有进行激烈的交战,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瓜熟蒂落。

    右卫率上下士气的士气也飚升到极点,这么寒冷恶劣的天气,也丝毫不影响将卒们高昂的情绪,哪怕是现在突厥人再出现在唐军面前,唐军将士也会毫不犹豫,拔刀相向。

    高允权望着陈应内心里酸溜溜的,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事实上这次解围灵州,任务相当艰巨,可是陈应几乎没有打什么像样的仗,突厥人估计到现在还感觉败得稀里糊涂。

    别说是高允权了,所有右卫率将领都非常嫉妒陈应的运气。

    虽然陈应的运气不错,不过仅仅是不错而已,要说陈应什么都没有做,那绝对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无论是雪爬犁、还是雪地伪装、以及雪地陷马坑这些战斗理想和思想,都是划时代的变革,如果不是陈应这个异世蝴蝶,恐怕让大唐军神李靖过来打这么一仗,也不会这么轻松。

    陈应的觉也睡不成了,他连夜草拟一封报捷奏折,送向长安。

    ……

    与此同时,抵达野猪岭的俟利弗设也陷入了沉思。作为拥有部曲三万余人的叶护,俟利弗设的实力,其实并不算四大叶护,十二设中最强大的一个。特别是薄骨律城的丢失,让俟利损失一万五千余人,红山堡和灵州之战,又折损近四千余人,此时俟利弗设手中的部曲,不足万人了。

    就是万余残部,事实上还有相当一部分是没有战斗力的女子。这一仗败得太惨了,不仅让俟利弗设元气大伤,事实上此时的俟利弗设在四大叶护和十二设中,已经是垫底的存在了。

    俟利弗设仔细回想与陈应一系列交手的情况,最终得出一个结论。

    不是自己太无能,而是敌人太过狡猾了。

第二十章背信弃义

    怀远,旧称饮汗城(今银川市)。怀远是黄河上游的一座璀璨的明珠。南北朝时期,夏国赫连勃勃在此驻军,改建梨子园,在梨子园的基础上,北周设置怀远郡治怀远县。

    武德元年的雪灾,让原居漠北的始毕可汗,也不得不将王帐南迁。如今始毕可汗将王帐设立在灵州之北的怀远城。怀远虽然为郡城,然而因为怀远地处羌、吐蕃、土谷浑、突厥诸胡杂处之地,所以城池的规模并不大。

    始毕可汗王帐大军包括三万余侍卫之士之称的附离军,也包括十数万控弦之士,小二十万人马。

    光这么多的人马,别说一个小小的怀远城,除去长安、洛阳等少数大城市之外的所有城池,都安置不下。

    此时,怀远城已经成了始毕可汗的行宫,除了王帐的侍从人员和三万附离军进驻之外,其他十数万控弦之士,则分布在怀远城之外,搭建小寨、拱卫着怀远城。

    寒冬日迟,始毕可汗醒来的时候,睁眼看着帐外透进来的青蒙蒙的光亮。夜里折腾得他骨头都快散架的两具温热的身体,微露出来的肩头白嫩似雪。

    这时候“得得得”急驰的马蹄声踏破清晨的静谧。

    帐外的门帘子陡然掀起。

    一阵冷风吹来,让始毕可汗打了一个哆嗦。

    始毕可汗正想破口大骂,回头一看来人,就把满腹的脏话,咽进肚子里。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他名义上的妻子,隋朝义成公主。

    义成公主二八年华嫁于始毕可汗的父亲启民可汗,名义上义成公主不仅仅是他的可敦(王后),同时也是他的小妈。

    义成公主自隋朝开皇十八年(公元598)远嫁突厥,已经有二十年了。塞外朔风凛冽,义成公主的姿色早已不在,对于一个母亲辈的女人,始毕可汗并没有什么兴趣。

    男人都是非常专一的,无论何种身份,什么时间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始毕可汗也不例外。梁师都为了获得始毕可汗的支持一次性送给他三百余名美女,即使夜夜入洞房,天天当新郎,他也需要近一年的时间才能完成。

    正妻上门,袒露着身体的始毕可汗没有半点不适应,也不感觉尴尬。始毕可汗淡淡的道:“可敦,怎么起这么早?”

    “可汗倒是有心情酣睡!”

    义成公主看也没有看被褥里的那两个女人,大马金刀的坐在王帐中央。“臣妾没有打扰可汗尽兴吧!”

    始毕可汗入冬以来,身子大不如从前。

    哪怕是床第之欢,也是有心无力。

    突厥习俗野蛮,始毕可汗也不感觉尴尬,淡淡的道:“可敦若是没事的话,那就请回吧!”

    始毕可汗看不上义成公主,义成公主同样也看不上始毕可汗。

    “你看看这个再说吧!”义成公主随手交一个羊皮卷扔在始毕可汗面前。

    始毕可汗捡起羊毛毯上的羊皮卷,展开阅读。

    可是看过之后,始毕可汗勃然大怒。

    原来,俟利弗设回去之后,异常愤怒。

    思来想去之后,招步鹿根等心腹商议对策,众人一番商议,决定去游说义成公主。

    俟利弗设早已知道义成公主认为李唐篡逆了大隋的江山社稷,对于李唐怀有深深的仇恨。事实上义成公主一直支持始毕可汗,与梁师都、刘武周、薛举、李轨、高开道等联合攻唐。

    义成公主是一个可以合作的对象,双方可以各取所取。只要可以说服始毕可以全面攻唐,他就可以获得领兵的机会。只要可以领兵,那么俟利弗设就有把握将统帅的部曲,纳为已有。

    想到这里,俟利弗设不顾天色寒冷,连夜从野猪岭朝怀远进发。怀远县距离野猪岭只有八十余里路程,俟利弗设到怀远镇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

    俟利弗设与义成公主一拍既合。于是就有了大清早义成公主勇闯始毕可汗大帐的那一幕。

    俟利弗设的奏报颠倒黑白,变成了他率部借居薄骨律废城,突然遭遇了唐军的袭击,他措不及防之下,损失两万部曲和大量物资。

    “砰!”始毕可汗将最喜爱的白瓷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变成一堆碎片。正在画眉的侍妾手腕一抖,连眉毛都画歪了。

    “损失两万人马,俟利弗设是吃屎长大的?”始毕可汗语气阴沉,让人听了心里只打寒颤。

    义成公主在始毕可汗身上看到了一种藐视一切、锐不可当的朝气。这种朝气在她看来,有时候总是太过于迷信斗争与胜利,不过她又不得不承认,自己不由算计被始毕可汗的气质所吸引。

    “易勿真莫!”

    始毕可汗吼道:“你亲自去,把契苾部带过去!”

    易勿真莫也是阿史那氏,突厥十二设之一。他是阿史那摄图的儿子,都蓝可汗的弟弟。正值而立之年的易勿真莫是突厥有名的勇士之一,也是始毕可汗的心腹。

    易勿真莫从始毕可汗手中接过调兵的金箭,转身而去。

    义成公主道:“可汗,您与李唐伪祚先前有约,何不遣使质问其何故轻启战端?”

    义成公主自然清楚,李渊在太原起兵的时候,曾与他歃血为盟。也不知道始毕可汗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坚持不主动攻唐,最多只是暗地里使用一点小手段,或是蛊惑薛举、或是梁师都、或是刘武周,却严令突厥各部,不得南下攻唐。

    这让义成公主非常不满。

    “可敦言之有理!”始毕可汗道:“莫何,你去长安一趟,问问李渊为何要背信弃义!”

    莫何是突厥四大叶护之一,地位仅次于始毕可汗,他的地位甚至比始毕可汗之子什钵苾、他的弟弟俟利弗设更高。

    “仆遵命!”莫何躬身应命。

第二十一章局势不妙

    突厥叶护阿史那易勿真莫率领本部人马加上契苾部,共两万六千余骑抵达灵州城北。还没有等阿史那易勿真莫率部展开进攻,却发现灵州城传来阵阵惊天的欢呼声。

    华夏自古以来,从来不缺乏投降异胡的败类。阿史那易勿真莫虽然不懂汉语,可是他身边却有精通汉语的人。通过舌人的翻译,阿史那易勿真莫总算知道了灵州城城内欢呼声的由来。

    “原来唐军援军进城了!”

    阿史那易勿真莫望着灵州,只能仰天长叹。他并没有抢攻,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唐军士气如虹,进攻只会给唐军送人头,与战局无益。

    “退出五百步之后,下马休息!”

    要是寻常时期,骑兵骑行百里,几乎是喝水吃饭一样轻松。可是在如此寒冷的天气中,积雪甚厚,战马不仅走不快,还容易滑倒。从怀远抵达灵州,就算阿史那易勿真莫所部人马皆疲惫不堪。

    战斗力也大打折扣。

    站在灵州北城的总管郭子望着大股突厥军队来袭,他愁得胡子都扯掉一大把。如果不是顾及全城百姓,他都想找个绳子上吊自杀。

    就在突厥人越来越近的时候,突然城南传来一阵哗然,郭子和还以为城内发生了兵变,急忙赶往南城。郭子和刚刚抵达城中,迎头碰上眉飞色舞的长史杨则与罗士信。

    ”杨长史,南城怎么回事?“

    杨则道:“郭总管,大喜啊,右卫率陈总管率部到了!”

    “啊!”郭子和赶紧冲向城南,刚刚到了南城城门楼,就望见一杆高旗迎风展开,斗大的绣锦字使人看得清晰:“忠武将军、东宫右率卫、行军总管陈!”

    最当头的数十骑簇拥着一名黑甲红盔将领,不是陈应又是谁?

    “杨长史,救星来了,我们可以保住灵州了!”郭子和激动得热泪盈眶,声音都变了形。

    陈应的马术不高,不过郁孤尼是从薄骨律城给陈应挑出一匹极易通人性的母马,稳稳的将陈应驮着走进灵州城内。

    陈应看着郭子和向他冲来,他倒没有在郭子和面前摆谱,急忙翻身下马。

    “郭总管,辛苦了!”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不敢说什么辛苦!”郭子和望了望陈应身后,看着陈应仅仅带了两千人马过来,疑惑的道:“还有援军在后面?”

    陈应摇摇头道:“这次陈某率右卫率四府十六团建卒而来,留守薄骨律城两个团,此时过来的只有十二个团三千四百余人尽数到来。”

    如果不是陈应路过红山堡时,将段志感麾下的两个团带来,恐怕陈应连两千人都凑不出来。不过守在薄骨律城的唐军异常危险,如果城内还有七千余突厥降军,六千余牧民。一旦突厥人反复,唐军根本还镇压不了他们。

    “十二个团?”郭子和一脸失望。

    灵州总管府下辖四个折冲府,不过却是下府,只有四府十六团三千两百余人。加上灵州城先后上城作战的民壮,足足拥有近万人马,可是这仅万人马,还差点守不住灵州城。陈应仅两三千人这又能守得了几时?

    突然,郭子和一口鲜血喷射而出,溅了陈应一身。

    陈应大惊失色,这才发现郭子和胸前的伤势非常严重,居然露出了白森森的骨茬。陈应赶紧扭头头:“陈怀仁,快过来救人!”

    陈怀仁急忙去脱郭子和的甲胄,郭子和挣扎着断断续续的道:“陈总管……灵……灵州就拜托你……了。”

    话未说完,郭子和已经昏迷不醒。

    其实,郭子和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咬牙坚持,可是他看到陈应到来,心中憋着的那口气一松,人就再也坚持不住了。

    陈应望着被抬走的郭子和,望着杨则道:“本总管接掌灵州城的防务,杨长史有异议吗?”

    灵州长史杨则恭敬道:“陈总管,灵州上下,全力配合总管守城,陈总管有什么吩咐,杨则也惟命是从。”

    “杨长史客气了!”陈应松了一口气,如果杨则不松口,他就要来硬的了,他不会让右卫率冒着全军覆没的风险。

    令出多门有兵家大忌,主客军能和谐相处,他对守城才有信心。陈应想了想道:“杨长史,现在城中还有多少余粮?城中有多少民众?能支几天?”

    他知道灵州被困近三个月,涌入城中的难民又特别的多,他进城来看到守军和百姓脸上都有菜色,就担心城中存粮不足。

    杨则道:“城中不缺粮食,仅官仓内就有七万余石粮食,城中大户、富护皆有存粮,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柴火严重不足!”杨则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原本城中尚有不少燃料,可突厥围城,我们根本出不去城,为了生火取暖,几乎耗尽了城内的燃料!”

    “本总管来的时候,带来了一千余辆爬犁!”陈应大手一挥道:“没有柴火,就把爬犁拆了当柴烧!”

    “什么”一听这话,众右卫率将领神色各异。

    就连杨则也甚为惋惜道:“如此神物,恐怕造价不菲!”

    陈应道:“守灵州比什么都重要!”

    陈应自然也清楚爬犁的贵重之处,可是雪爬犁再贵重,也没有人命贵重。无论如何说,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如果不生火取暖,人根本坚持不下去。

    好在陈应抢在易勿真莫率军抵达灵州之前,抢先进入灵州。看到陈应率部抵达灵州城,灵州总管郭子和伤不支,把灵州这个烂摊子扔给了陈应。

    此时形势恶劣到了极点,除了地利优势之外,其他都非常恶劣。灵州城面前不大,城墙只有一千六百余步,就算突厥人百万雄师,在灵州城外也无法展开。

    不过,让陈应忧心的还是灵州城中军民伤员人数多达五千余人,现在全城连一千青壮都抽不出来。也幸亏此时天气寒冷,否则在没有抗生素的时代,如此众多的轻重伤员,估计要因发炎死掉一多半。

    陈怀仁率领新招募医护队,展开对伤员的救治。让陈应非常奇怪的是,灵州城拼命抵抗突厥人的进攻,伤员非常多,但是却没有太多的重伤员,大部分伤患都是因为突厥人的弓箭造成的。

    这种穿刺伤,看上去鲜血淋漓,非常吓死,事实上并不难医治。以现有的医疗条件,大绝大部分人都可以保住性命。

    陈应手按着佩刀,登上灵州西城门楼。以他的苛刻眼光来看,灵州城的城墙、城门楼防御能力不是特别的强,如果突厥人擅长攻城,在不计伤亡的情况下,最多承受数千伤亡,就足以拿下灵州城。

    不过对付攻城能力更弱的突厥骑兵,也是绰绰有余。也许突厥人会梁师都来攻城,陈应心里想着。

    最让陈应欣慰的是,天气越来越冷,尤其北风一吹,温度更是降得厉害。哪怕陈应穿着羽绒服,也依旧感觉不到多少暖意。

    陈应心想:“就算突厥贵族有貂裘、暖炉取暖,可是那些普通突厥士兵却没有这么好的待遇,他们在野外,肯定坚持不了太久。”

第二十二章非打不可

    寒风凛冽,陈应的脸被寒风吹得麻木,渐渐失去了知觉。寒风,反而让陈应的脑袋更加清醒。支援灵州,在庙算者眼中,只是一简单决策,守住也好,失守也罢,事实上都无关大局。但是到了陈应这个“执行者”这里,这里已经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然而,不可能的任务,也得完成!

    天空中忽然飘下雪花来,片片如鹅毛般大,陈应一怔,伸出手掌托住一片,心道:“怎么忽然下这样的大雪。”

    陈应在认真思考——如果他不是自己来,历史上唐朝灵州的局势如何了?不过由于陈应的历史知识实在有限,并不知道灵州的结局,不过灵州却是大唐的固有领土,就算失守,也很可能是暂时的。

    “看来老天爷也在眷顾我们!”

    陈应顺着声音回头,正见魏文忠笑吟吟,指着天空中的飘雪道:“这雪才初下,现在还不怎么的,但看着这架势,只怕这雪不是一两天就会停的,万一这场雪是连旬而下,积得原野犹如一张白被子盖住,咱们身在城内,倒也无妨,突厥人在城外吃风,只怕会很危险!”

    “我们也不好过,一千余辆雪爬犁听上去很多,实际上并不多,就算节省使用,也不过使用三天时间,了不起可以支撑五天,不能再多了。”陈应顾虑重重的道:“万一突厥人在城外坚持围城,咱们的处境恐怕也不妙!”

    “燃料”

    听到这话,魏文忠的脸瞬间就黑了下来。

    燃料可是灵州军民的生命线。在如此寒冷的天气条件下,没有燃料升火取暖,根本不用突厥人攻打,少则五天,多则七日,灵州就会变成死城。

    “这些事情,必须瞒住!”魏文忠道:“不能让将兵知道,否则士气要崩溃的!”

    陈应很无力地说:“只怕很难瞒住,别的可以瞒,但是柴天天都要烧的啊。”

    人在这种情况下,根本离不开火取暖,无论灵州城的百姓和士兵,冷起来就要找柴烧,要是找不到柴烧就会问,那时候很快就瞒不下去了。

    就在这时,杨则来到陈应身边。指着城外的突厥人道:“突厥人又增兵了!”

    陈应看到莫约四五千骑抵达灵州城下,此时城外的突厥人已经多达三万余人马。有道是千人盈城,万人盈野,人数只要过万,那就显得无边无沿。

    此时突厥人分为三波,第一波是契苾部,人数大约在万人左右,这部分人马,装备更加低劣。在突厥人的三等军制中,契苾部就属于拓揭,所谓的拓揭,其实就是仆从军。其次是控弦之士,这部分人马,大都是阿史那易勿真莫本部部曲。

    此时,抵达灵州城下的突厥人马并不是别人,正是俟利弗设率领的残部。当俟利弗设抵达灵州城下,俟利弗设被陈应趁机歼灭了近两万人马,此时俟利弗设恨陈应恨的牙齿都酸了。一看阿史那易勿真莫正准备安营扎寨。俟利弗设的邪火,直冲脑门,朝着易勿真莫这咆哮起来:“为什么不攻击唐奴?”

    突厥人实力至少上,按说俟利弗设是始毕可汗亲弟弟,远近亲疏,易勿真莫要比俟利弗设远,可是同为叶护,可是易勿真莫麾下两万六千余将士,远比拥有近万残总的俟利弗设强大。有实力,说话自然就有底气。

    “本叶护怎么打仗不用你教!”易勿真莫其实未必没有保存实力的意思,可是一战几乎尽歼灭俟利弗设两万部曲的唐军,肯定是精锐中的精锐,这样的硬骨头,易勿真莫还真不让去啃。

    “我看你就是胆怯,害怕了唐奴!”

    “你不怕你上啊!”易勿真莫冷冷的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唐人趁其不备,突然袭击,还不是你自己给自己脸上沾粉,唐人可是正大光明的在野战中击败的你,你这个可耻的骗子,卑鄙的小人,你才是突厥之耻!”

    俟利弗设一时气急额头青筋凸起,却无力反驳易勿真莫。

    在突厥这个民族信仰中,一直信奉丛林法则,别说是俟利弗设,就算是始毕可汗,只要他元气大伤,也有人取而代之。弱者是没有人权可言的。

    俟利弗设突然道:“你把契苾部调给我,我自然打给你看!”

    契苾部是铁勒族,而铁勒汗国还是以契苾部和薛延陀建立的部落联盟,不过契苾部实力不如薛延陀部和回纥部强,薛延陀部与突厥是亦敌亦友的联盟关系,而契苾部则分属东西突厥,成为拓揭之一。

    拓揭从汉语字意上理解,意思是复制的意思,但是在突厥语中,这却是指仆从军。俟利弗设张口就要契苾部,易勿真莫还真没有办法反对,毕竟在突厥贵族眼中,拓揭只是炮灰部队,用来可以消耗敌人箭矢的乌合之众。况且突厥以武为荣,无底是谁,只要挂着怯敌畏战的名头,以后在突厥内部都无法抬头。

    俟利弗设看着易勿真莫迟疑,就继续刺激他道:“要么你去进攻灵州城,要么把拓揭骑兵调给本叶护!”

    易勿真莫考虑了良久道:“可以!”

    俟利弗设并不客气,接到契苾部的指挥权后立即吹响了雄壮的牛角号。

    “呜呜”呜咽而悲壮的牛角号响彻天际,大队的契苾部骑兵开始朝灵州城下汇聚。作为仆从军,契苾部的地位非常低下,堪比奴隶。他们一路跟随易勿真莫从怀远抵达灵州城,人马皆疲惫不堪,可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就被命令给突厥勇士搭建营寨。现在又被命令准备攻击。

    望着城下开始缓缓整理队形的突厥拓揭骑兵,陈应转身对杨则道:“你替我掠阵,本总管带人去会会突厥人!”

    杨则道:“陈总管不可,现在突厥实力太强!”

    陈应毫不犹豫的道:“不必再劝,灵州被围三个月之久,好不容易盼来了朝廷大军,若是遇看到朝廷大军无动于衷,灵州军民士气必然受挫。”

    “这仗非打不可?”

    “非打不可!”陈应道:“越骑军备战!”

第二十三章不教胡马度阴山

    陈应点齐右卫率越骑军三个团共九百余人马,未从东城门绕行,直接打开西城门,朝着突厥大军扑去。

    这时视野开阔,陈应西望,只见突厥军前后三重。犹如三层波浪,层层推进,第一层约两千人,第二层约三千余人,第三层约四千余人,每一层之间都有数百步的距离。

    如何解决灵州城燃烧匮乏的难题,这让陈应一头雾水。为此陈应心中憋着一股莫名的怒火。陈应望着越来越近的突厥人军阵,突厥拓揭兵不强、马也不壮,甚至还有一些连皮甲都没有突厥人。陈应也安心不少。

    “咚咚……”的战鼓声响起,陈应大喝道:“士贵居左,士信居右,中路突破!”

    右卫率此出征以来,打的都是顺风仗,并没有经历敌我力量悬殊的殊死搏斗,这样的军队士气就算再高,其实也算不得强军。不过接边的大胜,让右卫率将士的士气非常高昂,虽然只有九百余将士齐声大喝道:“大唐万胜!”

    尽管只有区区九百余人,却喊出了成千上万人的气势。

    这三个团的骑兵,人人不着弩机,不持横刀,人人只拿着一柄钩镰枪。九百余支钩镰枪,不过在左臂上却套着一面小盾。这是陈应在看电影《天将雄师》的时候,留意了成龙所佩戴的护臂盾。当陈应将构思与林传福一说,林传福就打造了一批折叠盾牌。

    这些折叠盾牌全重九斤,没有把手,直接套在左臂上,不张开的时候,只有一尺半长,一尺宽,如果张开,就会形成一个长三尺,宽约两尺的钢铁盾牌。虽然盾牌与重达四十余斤重盾相比,要轻上四分之三,可是防御力却不弱。经过试验,只有三石强弓在二十步的距离时可以穿透,不过仅仅透过寸余。如果是突厥人的这种骑兵弓,可以无视。

    陈应第一次带着骑兵冲锋,骑在马背上,听着耳边寒风呼啸,陈应有一种热血在燃烧的感觉。陈应大吼道:“前进,前进!”

    众唐军士兵也纷纷高呼;“前进,前进!”

    众突厥骑兵则叽里呱啦的乱叫,似乎说着“稳住、防守”之类的话。看着唐军居然连骑弓都没有,这些突厥拓揭异常兴奋,纷纷搭箭上弦。

    显而就在这个时候,自陈应以下,越骑军士兵纷纷将折叠盾牌张开,这面折叠盾几乎可以将士兵的要害给防住。

    “咻咻咻!”拓揭骑兵纷纷搭箭朝着唐军士兵射去,然而让突厥士兵目瞪口呆的人,三次波射箭雨,至少近万支箭矢,居然只射落区区数名唐军骑兵。唐军士兵队形不变,朝着突厥快速冲锋而去。

    两军接触战已经不可避免,陈应所部九百余支钩镰枪朝着突厥骑兵刺去。

    尽管契苾部的马弱,装备更差,可是他们的骑术实在是太好了,除了少数部分被钩镰枪刺中惨叫着坠落战马,大部分契苾部骑兵或是紧急勒住缰绳,或是镫里藏身,或是夹紧马腹,左右腾挪,居然大部分躲开了钩镰枪的刺击。

    陈应大吼道:“钩!”

    尽管一击不中,可是钩镰枪的威力,在这个时候显然出来了。夹带着马力冲势,钩镰枪钩马头则马头断,钩住马腿则断马腿,钩住手则断手!遇到人的脖子,就是一条性命!

    仅仅一个照面,突厥第一阵两千余骑,看似厚实的突厥军阵,如果像一个西瓜,稍一用力,一下子就插入进去。

    两千突厥军队过半,余者皆溃。就在这个时候,突厥人的第二阵上千骑兵,恰恰迎上来。他们未曾遭遇唐军的骑兵枪墙冲击,率先却遭遇了自已人的冲击,于是悲剧产生了。

    还未等第二层与唐军骑兵接触,突厥人阵形已经乱了。俟利弗设急忙率领本部精锐前来接应,然而陈应率领的唐军气势已成,不足千骑来回冲击,突厥军之中老弱先溃。哪怕是突厥军第二阵加入战场之后也未能迅消解这种劣势。

    陈应率领越骑军驱赶着第一层突厥溃兵,甚至没有直接出手,第二层骑兵千余人也被突厥溃兵冲散。

    等突厥第三层军队冲上来的时候,大局已定。就算俟利弗设本部全部压上去,也无法挽回了。

    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了,九百余唐军骑兵对上近万突厥骑兵,以十倍之差的劣势兵力,不仅在区区一刻钟之内,将近万千敌人连败三阵,更加恐怖的是唐军居然造成了拓揭骑兵超过一半的伤亡。

    俟利弗设还没有加入战场,陈应见胜利来得实在太容易,担心突厥人有诈,就下令见好就收。

    不过陈应却没有命令部队回城,因为他发现俟利弗设的部曲居然停在战场之外。

    事实上不怪陈应多疑,而是陈应率领的唐军钩镰枪骑兵的战绩实在是太骇人了。近万拓揭骑兵,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至少四五千人惨死,即使侥幸不死的突厥人,此时也大都挂彩了。

    这样的骇人的战绩,这让突厥人感觉从骨子里发出一阵凉意。大唐虽然初立,但是如今控制了灵州以东、关中、巴蜀和河北地区,论地盘面积,天下四分,大唐居四分之一。人口超过两百万户,就算十户抽一丁,也可以抽出二十万大军。现在唐军只是出动区区不到千人的军队,不仅歼灭俟利弗设麾下近两万人马,此时又当着他们的面,以少胜多,干掉五千余人。

    跟大唐交恶,实有为智。在这一瞬间,几乎成了所有突厥人的共识。

    看着众突厥人并没有直接进攻,唐军则骑兵利用钩镰枪可钩的优势,将战场上坠马的突厥拓揭骑兵的首级,趁着血液尚没有凝固住,一一钩起来,挂在马脖上。

    等陈应、罗士信压着阵脚脱离战场的时候,完成骑兵集结的时候,陈应粗略估计,唐军士兵人人斩首至少三级,个别居然拿到了六级。

    不过,罗士信的马脖上连一个首级都没有,不过刚刚短暂的交手,他的杀伤最为惊人,至少三十名突厥人死在罗士信枪下。然而罗士信却未勾起一个首级,不是不会,而是不屑。

    望着唐军将士耀武扬威的缓缓撤向灵州城,在场的突厥将士,整齐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倒吸凉气的声音,居然盖住了战上的惨叫声。

    望着人人露出惧意的突厥士兵,陈应突然豪气万丈,放声高歌:“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第二十四章夺路而逃

    诗歌是人感情宣泄的一种方式,王昌龄的这首出塞,用朴实的语言,勾勒出边关沙场的悲壮情景,也表达了百姓渴望太平生活的渴望。这四句诗,道出了所有秦军将士的心声。

    这四句诗也非常容易懂,陈应高歌之后,众唐军士兵纷纷跟着大吼:“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早在接到支援灵州命令的那一刻,右卫率众将士都早已有了马革裹尸的觉悟。然而,现在他们连番胜利,气势已成,当将士们吼出这四句诗的时候,就像在身体中灌入了兴奋的基因。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众将士放声高歌的时候,居然缓缓汇聚在陈应身后,组成了一个初月般的半圆形军阵。

    熟悉阵法的人,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一个即将成形的偃月阵。唯一的区别就是,阵型仍然是偃月阵。但前罗士信和张士贵却将最精锐的将士,摆在两尖。

    最中央的骑兵,拱卫着陈应,手中的钩镰枪正熠熠生辉!

    钩镰枪是原本并不属于这个时代,因为陈应的出现,他们在战场上开始饮血。锋芒初露,甚是抢眼。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出塞的歌声突然从灵州城内传出来,灵州城的西城门,缓缓打开。率先出来的却是二百余辆偏厢雪爬犁。

    唐军步兵大队,如同潮水,缓缓而出。

    望着陈应那面迎风猎猎作响的将旗,俟利弗设却嘴唇干裂,心中犹豫起来。

    “要决战吗?”下意识的,俟利弗设朝着易勿真莫望去,他很想聚合易勿真莫的部曲,跟陈应决以死战,然而,易勿真莫却在缓缓后退。

    不退不行,因为灵州南方出现大量的骑兵。这些骑兵莫约六七千骑,俟利弗设看得分明,这分明就是在薄骨律城投降唐军的旧部,为首的一人,正是“匐”郁孤尼。

    “背主小人!”俟利弗设双目变成赤红,疯狂的咆哮道:“给我冲,给我冲,给我踩过去!”

    然而,俟利弗设命令下达之后,众突厥士兵,不是进攻,反而是整齐的后退。

    如果说,在红山保交手时吃亏,步鹿根就算是吃亏了,心中还非常不服气。哪怕是薄骨律城意外失陷,让突厥士气受挫,最后功亏一篑,那个时候步鹿根也是不服气,可是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近万拓揭骑兵被九百余唐军骑兵一战,打得几乎全军覆没,这让步鹿根等突厥将士,对于唐军的恐惧,已经深刻到了骨子里。

    整个突厥人空有三万余人,却士气全无。

    事实上,早在陈应率部北上灵州城的时候,郁孤尼见薄骨律城只有两个团,区区六百余唐军士兵看守,郁孤尼发现唐军士兵非常少,背叛突厥,投靠唐朝,他对于自己部落和自己未来也非常担心。

    降或叛,对于突厥人来说,根本就是很简单的选择,利益足够,就可以降,利益足够也可以叛乱。刚刚开始郁孤尼感觉唐军的“法术”高深莫测,可是随着试探性的交谈,他发现唐军的巫师们,地位实在太低,普通士兵对这些“巫师”都不假颜色,而且巫师们混得也太惨了。

    所以郁孤尼对唐军的法术,产生了严重的质疑。

    于是,他就挟裹着唐军士兵,从薄骨律城抵达灵州。当然,郁孤尼当时作了最坏的打算,如果唐军战败,他立即杀掉挟裹的唐军士兵,向突厥人缴纳投名状。

    当郁孤尼来到灵州城外的时候,正遇到俟利弗设命拓揭骑兵出击,郁孤尼也做了两手准备,一旦唐军战败,他就率部部曲杀掉唐军,猛扑灵州将功折罪。如果唐军战胜,他就铁了心站在唐军这一边。

    结果,很显然。唐军胜了,陈应不仅大胜,而且胜得实在骇人。九百对近万,十倍的兵力劣势,在短短一刻钟的时间内,杀拓揭骑兵杀得溃不成军,狼狈不堪。郁孤尼当然知道拓揭骑兵的装备差,可是突厥对隋朝一系列的战斗,都是依靠这些拓揭骑兵与控弦之士完成的,哪怕是面对前隋最精锐的骁果军,二对一的情况下,拓揭骑兵也不会落下下风,三比一的情况下,可以完胜骁果军。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通过对比,很容易发现其中的差距。

    “世上竟然有这么强的军队!”

    郁孤尼突然道:“看来祖辈的传说是真的!”

    在匈奴时期,诸胡流传着一个传说。汉骑威震四边,一汉抵五胡,若没有五倍的优势兵力,根本不敢对战。哪怕有五倍的优势兵力,同样也会胜少败多。

    任何战场都有它的特殊性,九百唐骑能够达成眼下的战果,自然有各种条件的配合,比如钩镰枪的第一次在骑战中使用,在骑兵相对冲锋的过程,自然是一寸长一寸强,丈二长枪可以完虐突厥手中的弯刀。突厥人和唐军民夫、士兵却不管这些!他们只是相信了他们自己的眼睛!

    而就在这时,被郁孤尼挟裹的唐军士兵与民夫,放声高道:“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六七千名突厥降军,与两千唐军民夫、六百唐军士兵,近万人马齐声大呼:“大唐万胜,总管威武!”

    郁孤尼也在心里盘算开了,大唐九百余骑,就有如此威力,若是九千呢,九万呢?那岂不是天下无敌?

    郁孤尼丝毫不怀疑,唐朝有没有九万名军队,事实上他算过一笔帐,以十挡一的情况下,陈应所部恐怕需要整个突厥压上来,才能够战胜。可是突厥人绝对不会同心协力,也就说,突厥人战胜唐军的机会,几乎没有。

    “杀敌,帮助大唐杀敌!”郁孤尼想了想,随即对身边的心腹道。

    “冲上去,帮我军杀敌!”

    近万步骑呼啸而来,其中加杂着惊天灭地的威势。

    陈应也错愕不已。

    陈应脑袋瞬间失去思考能力,他何时受过如此拥护?当然,陈应惊呆片刻,就双腿夹紧马腹,朝着突厥大军冲去。

    九百唐骑并没有朝着俟利弗设进攻,而是朝着易勿真莫扑去。

    陈应作为大军的矢锋,带着郁孤尼所部浩浩荡荡的朝着突厥松动的队形冲去。

    易勿真莫看到这一幕,顿时火冒三丈。如果他会汉语,肯定会大骂“我草!”

    我并没有打你们,为何专挑我打?难道我是好欺负的?

    就在这时,战场上的形势顿时大变。原本居后的郁孤尼等突厥降骑,却后发先至,冲到队伍前面。

    当陈应正担心郁孤尼会落败时,战场上传来一阵欢呼。

    “胜了,胜了!”

    陈应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易勿真莫的叶护汗旗居然不见了。

    原来,郁孤尼挟裹唐军北上作战,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他非常担心陈应会跟他秋后算帐,就凭灵州城下这一战,他的部曲宁愿自己挖个坑把自己埋了,也绝对不敢跟唐军作对。要想活下去,唯有赎罪。

    郁孤尼后发先致,他看到易勿真莫的汗旗只有数百步,顿时收起弓箭和刀枪,拿起圈马绳,一下子圈住了易勿真莫的汗旗。随即调转马头,在战马冲刺力的带动下,易勿真莫的汗旗居然倒了。

    失去了易勿真莫的汗旗,众突厥人顿时大骇。他们还以为易勿真莫死了,哪里还有半分战斗意志。顿时大呼小叫,纷纷夺路而逃。

第二十五章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打仗打的就是心理,打的就是士气。现在突厥人士气已经崩溃,任凭孙武再起,恐怕也无力回天。

    陈应率领唐军与突厥降军,联合掩杀。此时郁孤尼长久以来积淤的怨气,彻底暴发了出来。作为突厥的控弦之士匐,但是作为部落首领,他平时没有少受阿史那家族的贵胄欺辱,特别是郁孤尼心爱的女子赞美古丽被俟利弗设生生折磨而死。

    平时,高高在上的俟利弗设不会正眼看自己一眼,可是现在他却像狗一样狼狈而逃。追逐敌人,追上他们砍下他们的头颅,这种感觉非常美妙。

    原本在突厥贵族眼中卑微的郁孤尼部士兵,此时也一个个变得面目狰狞。在这当口,哪怕是唐军民夫手中的棍棒,似乎也变成了可怕的武器。

    更何况,此时为了更夺逃跑的道路,突厥骑兵也相到踩踏,相互砍杀,更加加速了突厥人的伤亡。

    至于郁孤尼部,他们作为游牧民族,更擅长对付骑兵。这些游牧民族骑兵,为了在大唐将军面前露脸,杀起同族的突厥人,毫无手软。他们或是用弓箭射,或是甩出套马绳,来套那些亡命而逃的突厥人。

    如此混乱的情况下,那些零散抵抗的突厥人都难以发挥作用。

    “杀虏!”陈应红着眼睛嘶吼道:“杀光贼虏!”

    罗士信眼见到易勿真莫越跑越远,他奋力的夹紧马腹,不顾后面唐军骑兵没有追来,一人独骑,朝着易勿真莫直插而去。

    如果说此时的突厥人是一块肥肉。而罗士信则是一柄锋利的刀子,这柄利刃专朝突厥人的最坚硬的皮肉破去。

    易勿真莫望着罗士信死死的咬住自己,陡然转身,满脸悲愤的吼道:“杀了他!”

    跟着到易勿真莫身边的数百名突厥骑兵,刚刚想转身应战,扭头一看,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只见郁孤尼麾下数千骑兵正驱赶着突厥溃兵蜂拥而来。

    “叶护速走!”一名忠心耿耿的亲卫咬着牙齿,硬着头皮朝罗士信扑来。事实上他早已看清,这名黑脸的唐将,就是刚刚在战场上的杀神,他就像一把剔骨刀子,刀刀刨开突厥人最坚硬的骨头。

    死在罗士信手底下的突厥勇士已经不下五十人,可是这名黑脸唐将,直到此时,仍没有露出丝毫疲惫之色。自己冲上去,最多只是送菜。这名亲卫不知道为什么,直接面对罗士信的时侯。

    光是与他的眼光一对,双手就忍不住酸软。

    罗士信没有刻意作出怒目之态,但自从他跟着张须陀从军以来,每战每先,身先士卒,一马当先,死下他手底下的敌人,早已突破千计。长久以来,战场上洗礼出来的杀气,在他眉宇间凝聚了一道若有若无的煞气,他的瞳孔仿佛还存储了那些死于他刀下敌人惨状一般,让人一望心里就冒出对抗他会死于非命的可怕联想,本身似乎并没有觉察到这一点,但对于敌人在他面前瑟瑟抖却已习以为常。对他这种眉间的煞气和瞳孔中的死意,只有同样身经百战者才能对抗,而这时面对着他的突厥士兵却还达不到这个级数。

    古有张飞喝断当阳桥,今有罗士信怒目一视,敌人心胆俱裂。

    一箭未发,一枪未出,一目瞪落一骑。这在战场上,让士气溃散的突厥人士兵更加恐惧,更加没有战意。他们拼命的打着跨下的骏马,不惜一切代价的朝着前方跑去。

    “不要杀我,我投降!”一名突厥骑兵的骏马,马蹄一软,将他掀翻在地上。此时的积雪,坚硬如铁,他的脸上被摔得鲜血淋漓,他顾不得疼痛,用着生硬的唐言道:“不要杀我,我投降!”

    这一名突厥士兵跪地投降,让无数突厥士兵非常期望。陈应此时遇到这种情况,脑袋里考虑的事情远比普通士兵要多。

    战场上他们胜了,可是事实上呢?

    这次胜利同样有侥幸的因素。突厥人有再败的本钱,哪怕他们再败三次、五次,十次八次,损伤十万人马,他们依旧损失得起。可是大唐不行,大唐初立,底子太薄,与突厥进行国战,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实力,首先以李渊谨小慎微的性子,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与突厥发生倾国之战。

    屁股决定了脑袋,陈应现在不是一个可以快意恩仇的侠客,也不是一个大头兵。他是大唐正四品的忠武将军,行军总管,考虑问题需要从全盘和大局考虑。

    就在一名唐军士兵挥起横刀,狠狠的劈向这名跪在地上的突厥投降士兵时。陈应出声道:“住手,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唐军士兵大吼道:“总管有令,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众唐军士兵和突厥降兵也纷纷大吼:“总管有令,非我族类,非降既杀。”

    陈应目瞪口呆的望着一大波金发碧眼的突厥人,吼出唐言“非我族类,非降既杀”的口号,要多诧异就有多诧异。

    这个时候,越来越多的突厥人眼看逃不掉,而且投降又不会被杀,当作奴隶的话,他们早已习惯了。反正在突厥汗国,他们普通的士兵其实也是奴隶,了不起就是换个主子。所以突厥人投降起来,毫无心里愧疚。

    罗士信率领唐军越骑军与郁孤尼所部近七千名骑兵对继续逃跑的突厥人展开追击,而唐军步兵和民夫,则开始在战场上抓俘虏。短短半个时辰之内,光俘虏就抓了近六千人。

    “陈总管,这些突厥狗杂种留下做甚!”一名灵州籍的士兵壮着胆子朝着陈应质问着。

    陈应还没有说话,梁赞虎目一瞪,大喝道:“混账东西,怎么跟总管说话的?”

    然而,梁赞这次却遇到一个愣头青,这名灵州籍的士兵却毫无畏惧梁赞恐吓的目光,硬着脖子道:“陈总管,为何留下这些突厥杂种?”

    陈应道:“本将军如何做事,不用你教!退下!”

    “不知在下可知过问!”

    陈应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灵州长史杨则已经来到陈应身后。陈应是正四品忠武将军,行军总管,而杨则却是从四品的灵州长史,自然有权力过问陈应的处事方略,甚至他也有权力,直接弹劾陈应。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陈应望着杨则淡淡的道。

    杨则闻言一惊,脸色凝重起来。

第二十六章大唐崛起

    “下官鲁莽了!”杨则恭恭敬敬朝着陈应施礼。

    “朝廷也有朝廷的难处!”陈应淡淡的道:“如今长安,内无甲兵,国库空虚,实在是打不起啊!”

    杨则悠悠长叹一声,良久无语。作为灵州长史,灵州城被困三个多月以来,城内死伤甚重,遇到这些突厥降军,恨不得杀之而后快。可是他同样明白,陈应所说的非常有道理。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灵州作为大唐北方边塞(临时),粮草转运非常困难,从长安运输上来十石粮食,至少五六石需要消耗在路上。在灵州总管府下辖四个下府,主要因为再多的兵力,朝廷后勤补给跟不上。

    可是四个下府的兵力,一旦突厥全力反扑,根本抵达不住。长期对峙,对于大唐来说,肯定是一个非常大的负担。

    直到此时,杨则这才重视起来这么俊俏如女子一般的陈总管,他对陈应的印象非常不好,总以为陈应能当上堂堂正四品武职,那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和地位。然而,陈应以弱冠之年,可以戒急戒躁,尤为难得。

    如果是依靠自身性子而言,陈应也想痛痛快快砍杀一番,可是杀了之后呢?战争从来都是政治的延续,一旦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可以在谈判桌上得到。

    现在大唐打不起,其实突厥同样打不起。如果不是因为始毕可汗入冬以来,身体大不如从前,突厥人绝对不会这么克制。恐怕早在梁师都,进入十月底,无力进攻灵州,灵州进入相持阶段,突厥人直接甩开膀子猛攻,那么就灵州早已易手了。

    陈应指着灵州城道:“汉惠帝四年,在此置灵州县,属北地郡,灵州已有八百多年历史,周围土地膏腴、水土丰美,若无战乱,能养数十万之众,眼下灵州不过两万户,驻军粮草无法自给,朝廷恐怕难以相济。”

    进入武德二年,大唐与王世充之间即将展开中原涿鹿,也就是未来的大唐一切重心将移向中原腹地。对于偏远的灵州而言,重要程度不及洛阳的十分之一。

    杨则长长叹了口气道:“灵州民生颇为艰难,男女老幼个个艰苦劳作,人人简朴,却没有贪生逸乐之色,但要是一起战事,一年辛苦,白忙活了。”

    “所以啊,这些俘虏就很有心要!”陈应道:“这些都是人质,也都是肉票,只要他们突厥敢兵临灵州城下,本总管就撕票!”

    杨则诧异的望着陈应。心中暗忖,堂堂朝廷忠武将军,不会是一个土匪招安而来的吧?怎么说话像个土匪?

    杨则肯定不知道,陈应不仅可以说得出来,还做得出来。

    最终罗士信与郁孤尼尾随突厥溃兵掩杀三十余里,直到马力耗尽,这才收兵罢战。经过粗略清点,此战缴获丰硕,斩首七千余级,俘虏一万两千余众。不过其他物资缴获不多,战马收获近三万匹,兵刃和甲胄也非常多。

    最让陈应意外的是,罗士信居然抓到了突厥的易勿真莫。

    陈应还真不知道易勿真莫是东突厥汗国四大叶护之一。

    郁孤尼见陈应丝毫不重视易勿真莫,顿时上前道:“好叫总管知道,此人乃突厥汗国四大叶护之一!”

    杜善果将郁孤尼的话说给陈应听,陈应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杨则却喜不自胜。

    “区区一个俘虏,你们至于吗?”陈应见众人欣喜若狂,不以为然的笑道:“真是少见多怪!”

    杨则道:“陈总管,您是有所不知,这突厥的叶护,就是叶护可汗,地位仅次于可汗,如果换算成咱们大唐的官制,这个叶护可汗,相当东宫太子的身份,是可以承继可汗之位的!”

    “握草!这么牛逼!”陈应心中暗忖这下赚大了。

    ……

    怀远,突厥汗帐。直到武德元年除夕之夜,始毕可汗总算得到了阿史那易勿真莫叶护可汗兵败被俘虏的消息。正所谓好人不偿命,祸害活千年。俟利弗设见趁逃得最快,加上他身边又有步鹿根拼死保护,总算逃出了罗士信的追击。

    等抵达野猪岭,俟利弗设收笼残部。原本易勿真莫麾下一万七千余控弦之士,加上拓揭骑兵近万,总共两万六千余人。加上俟利弗设本部人马,返回到野猪岭的只有一万余人马。

    俟利弗设的吃相非常难看,将众溃兵集结起来,挨个询问,降者昌逆者亡,短短一夜之间,将易勿真莫麾下的部曲吃得一干二净,一点不剩。

    在向始毕可汗禀告过程中,武德元年灵州之战,变成了易勿真莫轻敌大意,一意孤行,不听他俟利弗设的忠诚劝告,遭到了唐军的迎头痛击,关键时刻,易勿真莫怯敌先退,致命全军士气受挫,从撤退演变成了溃败。

    若非他俟利弗设及时赶,拼命阻击唐军追击,恐怕易勿真莫所部两万六千余众,一个也跑不回来。

    说着此事,俟利弗设那是声泪俱下,看着俟利弗设满身鲜血淋漓,几乎没有半点好肉,始毕可汗大怒:“易勿真莫畏敌怯,其罪当诛,全家发配为奴,其部着俟利弗设统领。”

    随着始毕可汗正式拍板,这一次灵州之战,突厥四大叶护,不现在变成了三大叶护之一的俟利弗设不仅侵吞易勿真莫五千余将士,还获得易勿真莫所部一万六千余落部曲,俟利弗设摇身一变,居然有了上万兵马,一万六千余落部曲。

    俟利弗设居然还成了赢家。

    此时的始毕可汗原本已经派人去长安质问李渊,是否要引发突厥与大唐的国战,可是现在看来,似乎大唐并不惧怕与突厥爆发倾国之战。

    难道大唐现在居然强盛到不惧突厥?

    大唐有了这么强大的力量?突厥四大叶护,两大叶护先后败北,难道非要让他的三万附军亲自上阵,才有转机?

    原本以为大唐初立,人心不稳,财力匮乏。

    难道大隋之后,大唐重新崛起?

    始毕可汗想想也感觉可能,北周末年,突厥屡次南下寇边,时任丞相柱中大将军的杨坚也是疲于应付,然而谁能想到短短几年之后,杨坚篡位建立了隋朝,一举南下灭掉陈国,统一天下,北击突厥,所向睥睨。

    华夏作为全世界最强大的一个传统强国之一,用几年的时间来恢复国力和重新崛起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不能轻举妄动,对于大唐要重新谋划了。”

第二十七章以胡治胡为何不可

    利用钩镰枪装备骑兵,也是陈应的一次大胆的尝试。在后世,陈应曾经看过一个电影《火与剑》,这是波兰的史诗级电影,里面讲述的就是波兰骑兵与哥萨克和鞑靼人的骑兵对决。从这个电影中,给了陈应极大的震撼,他甚至还专门查阅了相关资料,这才得知波兰翼骑兵的辉煌和传奇。

    特别是电影中,那种骑兵拿着长矛,排成密集的如墙的队形,朝着敌人发起排山倒海的进攻,彪悍的哥萨克人溃不成军,曾经横扫世界的鞑靼人也望风而逃,这给了陈应带来了极大的震撼。

    从前,陈应是没有机会。可是现在他已经是大唐的右卫率正四品忠武将军,麾下也有这么一支骑兵。正好可以利用之前打造的钩镰枪,几乎没有浪费什么力气,一支简化版本的翼骑兵就闪亮登场了。

    或许,俟利弗设会败得非常不服气,认为这是他率先命最弱的突厥拓揭骑兵。事实上,这次对决,换哪支突厥骑兵,结果都是一样的。哪怕是突厥最精锐,装备最好的附离军上场,同样也难逃溃败的下场。

    事实上俟利弗设应该庆幸,一旦让附离军上场,面对这么一场彻底的溃败,突厥附离军不败的神话,就会像泡沫一样被捅破。

    灵州城,此时成了欢乐的海洋。灵州四城城门大开,困守三个月有余的百姓,赶紧出城在军队的掩护下准备砍柴,储存燃料。

    陈应望着一万三千余突厥俘虏,皱起眉头道:“咱们不养闲人,传本总管命令,所有突厥俘虏,今天不打三十担柴,没有饭吃!”

    杨则有些担忧的望着城外密密麻麻的俘虏,神色凝重的道:“陈总管,这么多俘虏,万一要是闹出乱子……”

    “杨长史不用担心!”陈应不以为然的笑道:“让人叫郁孤尼过来!”

    时间不长,郁孤尼兴奋的跑来。他跑到陈应面前莫约数十余步,突然一下子扑倒在雪地上,朝着陈应像蛇一样匍匐前进。

    陈应异常不解,疑惑的望着郁孤尼:“他这是做什么?”

    杜善果解释道:“陈总管有所不知,这是突厥人最高的礼节,代表着他甘心为总管的奴隶,这是要向你施吻靴礼。”

    “吻靴礼?”陈应依稀记得欧洲似乎有类似的礼节,没有想到居然突厥也有这种礼节。不过,陈应作为后世之人,实在难以承受这种对于人性侮辱性极重的礼节。

    陈应正欲作出礼贤下士的样子,扶起郁孤尼。

    杜善果拉住陈应的手道:“总管,你最好还是承爱吧。”

    “这怎么能行,这不是埋汰人吗?”

    “突厥这个民族,非常奇葩!”杜善果道:“若是您不接受他的吻靴礼,这对郁孤尼而言,将是极大的侮辱,他就拔刀自杀的!”

    陈应脸上挂着无奈的苦笑,心中暗忖“真是奇葩的民族!”

    果然,正如杜善果所料。郁孤尼神情异常严肃,就像在朝拜圣灵一样虔诚,每一个手势和运作,都很庄严和肃穆。

    此时,陈应的靴子上挂着战场上踩出来的血污、泥巴还有一些碎骨屑,然而郁孤尼却像舔舐一个绝世美味一样,将陈应的靴子鞋面上的污垢,舔得干干净净。

    陈应看着郁孤尼那张满是污垢的嘴,胃里一阵翻江蹈海。好不容易压下去了胃里的不适,陈应道:“郁孤尼,本总管命令监视所有俘虏,看押他们伐木,若有异常,可就地处决!”

    “我的主人,您放心吧!”郁孤尼缓缓趴在雪上后退,慢慢的挪动着身体,当郁孤尼挪到十数步外,这才缓缓起身。

    郁孤尼返回本部数千部曲跟前,朝着众部曲叽里呱啦的乱叫着,好一会儿,这数千突厥郁射设部部曲呼啦一下跳下马,朝着陈应疯狂的磕头。

    为什么要用疯狂这个词呢,是因为这些郁射设部将士眼睛里露出狂热的崇拜,就像超级铁粉,遇到他们喜欢的巨星一样。

    好一会儿,这些郁射设部将士翻身上马,根本不用陈应过问。郁孤尼将麾下大小头目,如督将(千夫长)、渠将(百夫长)以及帐目(既伙长)分成数百股,每人看管着数十上百不等的俘虏,朝着灵州城外的树林走去。

    有一名突厥俘虏动作稍慢。一名郁射设部渠将挥舞着马鞭就是一阵乱鞭。直接将那人活活抽死,这才罢休。

    不过,这也极大的威慑了众突厥人,突厥人砍起木头来,非常卖力。尽管这些突厥俘虏手中都有斧头和柴刀,也算是拥有了武器,可是他们却没有敢产生任何异动。

    在灵州城的城墙上,杨则望着这一幕异常不解。疑惑的问题:“突厥人不是桀骜不驯,野蛮难服吗?怎么今天都转性了?”

    “不是转性,这才是他们整个民族的秉性!”

    杨则大为奇怪。

    陈应似乎并不太熟悉突厥这个民族,甚至连东突厥四大叶护之一的易勿真莫都不知道。可是为什么陈应就敢断定突厥人不会反复?

    看着杨则抓耳挠腮的样子,陈应淡淡的解释道:“突厥人信奉的是丛林法则,就是物竟天择,强者为尊,弱肉强食。他们习惯了依附强者,千百年来,塞外诸胡都是如此,他们说穿了,就是一群墙头草,当年匈奴人强大的时候,整个草原上都以匈奴为号,称为匈奴人。鲜卑族首领檀石槐少时有勇有谋,被推举为部落首领。在高柳北弹汗山建立王庭,向南劫掠沿边各郡,北边抗拒丁零,东方击退夫余,西方进击乌孙,完全占据匈奴的故土,于是草原各部,便废除匈奴族号,改称鲜卑。后来鲜卑族没落了,柔然又开始崛起,大漠南北,皆称柔然。

    当年突厥不过是柔然汗国的一个打铁的附庸部落,在士门可汗击败铁勒,统一草原之后,塞外诸胡皆统称突厥。”

    杨则点点头道:“千年年来,我们中原,统称华夏,无论国号是汉、晋、魏、隋,人人自知都是华夏人!”

    “不错!”陈应道:“这就是民族秉性的释然,我们崇拜自己祖宗,知道自己根在哪儿,而草原诸胡却非常善忘,前朝文皇帝的时候,打得突厥称臣,可是杨广时代,却兵围雁门关,险些杀死杨广。所以说,他们是善忘的,现在我们赢了,胜了,就可以毫无愧疚的驱使他们!”

    杨则一脸苦闷道:“陈总管,我们灵州虽然有粮,可是这么多突厥人,就算是再多的粮食也不够吃啊!”

    陈应想了想道:“这个好办,找始毕可汗要!”

第二十八章火墙与火炕(上)

    “什么?找始毕可汗要?”杨则膛目结舌的道:“始毕可汗?这怎么可能?咱要是私自与始毕可汗联系,朝廷御史肯定会弹劾的!”

    外交权,是一个国家主权的象征。大唐虽然初立,却是不是民国,藩镇可没有外交权力。况且陈应只是一个普通将领,只要李渊一旨诏书,他唯有乖乖交权。

    既然知道这不是自己份内的事情,陈应是务实的,不会随便将这些责任揽到自己身上。只要牵扯到朝廷的问题,能不碰就不碰,这叫政治正确。

    不过,陈应也不是哪种肯吃亏的主。他想了想道:“私通敌国的帽子太大,我的脑袋太小,承受不起,不过呢,现在咱们不用急,要急的应该是突厥始毕可汗!”

    “始毕可汗?”杨则疑惑的问道:“他急什么?”

    “咱们现在俘虏了他们小三万人,如果他不管不问,人心就散了!”陈应阴阴的笑道:“人心只要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咱们的粮食现在还够吃,缴获的马匹又那么多,三五个月内不会出现粮荒。”

    杨则点点头:“听说这个始毕可汗可不是一个宽厚的主!”

    “始毕可汗不是,李渊就是了吗?”这话陈应当然只能想想,绝对不能说出来,否则就是灭门之祸。陈应道:“其实我还真怕他花钱赎回这些俘虏呢!”

    “怕赎回去?”杨则对陈应此时有点无语:“这些蛮子,留着有何用?”

    “何用?用处大着呢!”陈应莫名奇妙的问道:“杨长史,这灵州六县如今有多少人口?”

    杨则沉默半晌道:“此时灵州六县共计七千四百一十四户,共一万八千余丁,三万五千余口。”

    陈应又问道:“那前朝时期,灵州有多少人?”

    杨则道:“前朝有六万四千七百四十六户,二十一万又六千三百余口。”

    “短短几年,灵州人口下降了八成!”陈应感叹道:“近十八万人啊,这些人都去哪里了?”

    这是一个非常深奥的问题,杨则其实清楚,却不敢直面回答,因为太犯忌讳。然而,陈应却道:“灵州胡汉杂居,居灵州不易,有部分人逃回关内,也有人死了,更多的人,其实是化胡为汉!”

    杨则点点头,这种类似的现象,他也发现了。

    事实上造成这种局面的问题,主要朝廷当局有关。大业末年,隋朝遍地狼烟,朝廷对地方,渐渐失去控制。中原内陆州境,杀官造反,或者进山躲避。

    可是在灵州,却是平原,而且还是边境平原。局势远比关内更加恶劣。朝廷威慑力渐弱,胡族则趁势乱起,冲州撞府,杀人越祸,无恶不作。

    在灵州生活的汉民大多是下层百姓,自身缺乏强大的靠山。当朝廷不能保护他们的时候,他们为了活下去,只能依附的周边胡蛮部落,成为他们奴工。当然,要说胡化,其实并不能说胡化就胡化,可是天长日久之后,就会久假成真。

    陈应道:“灵州是自古是华夏的领地,不容有失,否则愧对列祖列宗,但是,要想守住灵州,没有人口不行!”

    “总管是要?”杨则有点明白陈应的意思了:“总管是要化胡为汉?”

    “非是如此!”陈应摇摇头道:“咱们华夏人是世界上最优势的民族,无论是沙漠、戈壁还是草原,只要有土地的地方,都可以落地生根,生存下去。灵州沃土千里,灌溉便利,若是开荒,便可以垦殖数十万倾良田。只有有田在手,不愁内地百姓不迁来灵州。只要有粮,有人,区区突厥有什么可怕的?”

    杨则苦着脸道:“可眼下这天气,也垦不了荒!”

    “当然没有那么急,眼下咱们需要做的是把灵州周边的散兵游勇剿灭干净,恢复秩序!”陈应道:“等来年开春,咱们再利用这些俘虏去垦荒。”

    自灵州城被包围以来,政令出不了灵州城。更别提灵州下辖回乐、弘静、怀远、灵武、鸣沙、丰安六县。

    如今怀远成了始毕可汗的王帐驻地,别说陈应手中只有四千余兵力,就算是给他四万兵马,他也没有能力收复怀远。

    按说,陈应只是行军总管,不是灵州总管,清缴地方,恢复治安,这是灵州总管的职责。可是陈应却暂时不想回长安城。对于陈应而言,来自突厥的明枪真枪,远比来自长安城内的暗箭更加难防。

    虽然灵州总管郭子和因伤不能视事,而杨则则顺位行使灵州总管的权力。他手中无兵无将,对付那些零散的突厥溃兵,或地方土匪,也是有心无力。

    清缴突厥散兵游勇的担子并不轻,陈应手中的兵力实在是太少了。好在由于灵州之围,真正打破,灵州周边并没有发现突厥军队,而且突厥人被俘虏,灵州百姓也尽情的欢呼。

    时至深夜,整个灵州丝毫没有安稳下来的意思。整个城池内到处时不时的响起爆竹,这个时代的爆竹,并不是后世的那种形式。而是将竹锯开,中间塞入硝石,丢入火盆中燃烧,会发出嘭嘭的声音。

    直到这个时候,陈应这才想起,今天居然是武德元年的最后一天。身披甲胄,陈应与梁赞巡视军营,此时无论将士还是俘虏,人心都相当稳定。

    从战场上缴获的伤兵或死马,陈应把马肉分割下去,灵州普通百姓每人十斤,因守卫灵州受伤的分二十斤,那些死在守城战事的家中,将分放两只羊。

    没有办法,战场上的缴获,陈应不能独吞,必须交割给朝廷兵部的职方司勘验军功,所以在职权之内,动点小手脚还是可以的。

    此时灵州灯火璀璨,陈应颇有兴致的望着城内百姓尽情的欢呼。看着众军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陈应有一种成就感。

    然而就在陈应走到街口一家门中,这家灯火全无,在举城欢庆的时节,异常显眼。隐隐约约,陈应还听到屋里传来阵阵哽咽。

    “难道,是官府贪污了他赏赐的马肉?这户人家无柴可烧,无肉可吃?”

    两世为人的陈应非常痛恨贪官,在前世他无官无职,无可奈何。此时他可以带着李建成给他请来的尚方宝剑,若真是官吏贪污,他不介意让这个除夕之夜,出现一些血腥。

    “叫门!”

    还没有等梁赞去叫门,房门却突然从里面打开,堂层里坐着一名破衣烂衫的老翁,老翁那张沟壑纵横的脸上,因为苦闷,更像一块枯树皮。

    陈应俯身问道:“敢问老人家,灵州不是下发马肉,怎么还在家里发愁?”

第二十九章火墙与火坑(四更)

    一名俊俏的小媳妇,突然从里屋出来,借着街道上的亮光,陈应发现这个小媳妇脸上还挂着泪迹,小媳妇怯怯看了一眼陈应,陈应也发现这个小媳妇脸上还挂着泪痕,想来刚刚哽咽的就应该是她。

    小媳妇看着陈应与梁赞等唐军士兵,赶紧缩回里屋。

    陈应摸摸鼻子,不由得一阵郁闷。自己难道是饥不择食的人吗?

    其实,这也不能怪这个小媳妇多心。隋末三十六路反王,七十二路尘烟,全国各地兵马超过百万,可是这兵和匪,还真分不清楚。

    陈应也没有太过在意。

    老翁道:“肉是有,人都没有,要肉啥用?”

    陈应不解,梁赞从亲卫那里接过一柄火把,火把将这个面积不大的屋子照耀得如同白昼,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发现堂屋里居然躺着一具尸体。

    这个尸体看上去年龄不大,莫约二十来岁,一脸青紫色。

    看到这个尸体,陈应疑惑渐起。

    “军爷不用看了,是中炭毒,这都是命啊!”老翁语气冰冷,没有半点人类的情感。想来老年丧子,对老人的打击非常大。

    所谓的炭毒,就是后世医学上称之为一氧化碳中毒。血液中血红蛋白与一氧化碳的结合能力比与氧的结合能力要强二百多倍,而且,血红蛋白与氧的分离速度却很慢。所以,人一旦吸入一氧化碳,氧便失去了与血红蛋白结合的机会,使组织细胞无法从血液中获得足够的氧气,致使呼吸困难,迅速发生抽痉、昏迷,两颊、前胸皮肤及口唇呈樱桃红色,如救治不及时,可很快呼吸抑制而死亡。

    这户人家幸运之处,是他们在围城期间,存下来的石炭非常少,老人家和儿媳妇,咬牙在外屋受冻,把唯一暖和的机会送给了儿子。里层空间狭小,室内空气不畅,结果外屋爱冻的老人和儿媳妇没有大碍,但是里屋里的儿子却中毒死亡。

    “人死不能复生,老人家还请节哀!”陈应默默让梁赞丢下些钱,离开了这个悲剧的家庭。

    来到屋外冷风一吹,陈应的脑袋变得清醒起来。

    在这个时代,人们对于一氧化碳中毒的理解不够,通常都认为只有石炭既煤炭有毒,而木炭则没有毒,事实上这是错误的认知,木炭也好,煤炭也罢,在空气流畅的情况下,不会对人体产生危害,可是一旦空气不流通,室内空气的一氧化碳含量超标,那么就会酿成惨绝人寰的惨剧。

    不行,一定不能让这个悲剧再发生。因为一氧化碳中毒,一般而言,都是全家死绝,像老人这样因为太溺爱儿子,独自让儿子一人享受温暖的情况太少见了。而且,如此开放全城,百姓手中都拥有了大量的木柴,万一出现惨剧,就是大篓子。

    当然在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问责制之说,即使出现了惨局也怪不到陈应头上。但是,陈应却过不了自己良心上的那道坎。陈应返回灵州总管府,看着杨则还在书案前写写划划。

    陈应将遇到这户老人家的惨剧,向杨则一说。

    杨则道:“陈总管,我这就命灵州城衙和总管府书吏,全城挨家挨户通知他们!”

    “注意防止炭中毒,只是治标,却不能治本!”

    “那如何才能治本?”杨则实在想不通,这炭毒无色无味,防不胜防,怎么才能治本呢?

    在陈应生活的那个时代,一氧化碳中毒不是没有,但是绝对不多,比例非常低。然而在这个时代,由于认知不够的原因,事故率要高得多。

    陈应想了想,在后世冬季防暖,北方不仅有暖气,还有火炕和火墙这两种家庭个体取暖方式。火炕主要是出现在东北,而火墙则出现在西北和新疆地区。当然随着集**暖和天然气供暖方式的取代,这种原始落后的取暖方式,正慢慢退出历史的舞台。

    相对天然气供暖和集**暖,这两种方式,陈应还没有能力解决,其中光输水管道和压力问题,陈应就没有办法解决。可是火墙和火坑实在是太简单了。

    陈应从杨则手中接过笔,在书案上划出后世火墙和火坑的图形。指着图形道:“无论是火炕,还是火墙,都非常简单,随便一个泥瓦匠看着图纸都可以干。只要注意烟囱和排烟就行,当然一定注意,明火和明烟,一定不能出现在室内。”

    杨则道:“没想到陈总管不仅仅是兵法大家,还是杂家!”

    “呃”陈应还以为这种筑造火墙和火坑的方法应该算常识性的知识,见杨则颇为惊讶,心想此时由于知识的传播途径受到时代的限制,后世再常识性的知识,在这里也是大学问。虽然取暖一事在这片土地上有着数千年的历史,当真正精通暖气供应的还是极少数人。

    杨则也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行,当陈应提出这个问题,不顾今天是除夕之夜,立即命令三班衙役和各衙门小吏,分头行动。关键是陈应本身军中就是民夫和匠户,率先将灵州总管府进行改造起来。

    事实上,还真如陈应所说的那样,异常简单。陈应居住在灵州总管府的前衙,大厅建得有些年头了,顺着前厅老墙,在墙壁里侧一尺半之内,用糯米汤和泥,垒一道单墙,这道火墙在外墙打两个洞,一个留着出烟,一个留着填入燃烧料。

    十数名工匠仅用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将这道火墙垒好。然后顺其自然,放进木炭。

    看到工匠准备用木炭,陈应道:“不用木炭,用石炭吧!”

    一名工匠好心的劝道:“石炭有毒!”

    “出了问题,本总管自己担着!”

    “可是!”

    “废什么话!”

    陈应其实也不端端为了省钱,对于华夏的母亲河,他有着这个时代寻常人难以想象的情感,可是由于中上游,水土严重流失,造成了大量的泥沙,让黄河时不时的泛滥成灾。

    陈应依稀知道这唐末和宋初的时候,黄河中上游的生态平衡遭到了彻底的破坏。如果在这个时代,改变人们用石炭代替木炭的习惯,让木材减少使用,可以给子孙后代留下一片蓝天。

    众工匠实在不敢忤逆陈应的意思,只好顺着陈应的意思来。

    忙活到了大半夜,陈应感觉精疲力尽。这才准备回去休息。来到卧室,陈应顿时愣住了。只见他的卧室里出现一个女子,这名女子身材丰润,坐在那里,显得腰肢柔软、高鼓的胸脯将浅绿色的春衫撑得涨起来,构成有着完美诱人的曲线;那张脸蛋在灯下精致无比,眸子也格外的清媚,看着陈应回来,她站起来,打着哈欠,口里娇呼道:“奴为将军宽衣!”

第三十章子夜歌(五更求订阅)

    这个女子,明显一看就不是汉人女子,粉润的嘴唇,饱满带着弧度的唇线,显得十分优美。陈应的眼睛瞬间直了,面对这个波斯风情的美女,陈应感觉到他的呼吸开始变成急促起来。

    “你是谁?”

    “奴奴何月儿!”

    如果不是看着何月儿明显带着异域风情的长相,陈应实在难以想象这声音出自一个波斯美女之口。

    字正腔圆,半点胡音皆无。

    陈应看着为自己熟练解甲的何月儿,淡淡的问道:“谁让你来的?”

    何月儿浅浅的笑着,笑容明艳清媚,深瞳明澈若婴儿,周身散出迷人的魅力,有着妖且娴的韵味。

    让陈应感觉自己好像在飞。

    何月儿道:“汉人有句话叫相逢相必曾相识?”

    陈应见刘月儿言之无物,顿时警惕起来,手下意识的摸向横刀的刀柄,稍为一用力,横刀离刀鞘三寸,在烛光的照耀下,刀面的寒光,映照在何月儿的脸上,何月儿“你到底是谁?所谓何事?”

    何月儿的脸,在横刀反映烛光的照耀下,有一股近乎透明的美感。

    何月儿却好像没有看到陈应手中的横刀一样,淡淡的笑道:“陈将军不觉得哪刀威胁我这一个弱女子有辱身份吗?”

    “你……”陈应还是缓缓还刀入鞘:“若有事,不妨明言,若无事,出门右转,好走不送!”

    “格格……”何月儿柔若无骨的手拂在陈应手背上,让陈应心中感觉猫抓一样。

    “我都告诉你,我的名字了,还猜不出我是谁,真是笨!”

    陈应此时更加疑惑不已。

    “好了,不逗你了。我叫何月儿,家父何潘仁!”

    “哦!”陈应虽然不太了解历史,却知道何潘仁虽然是姓何,却是西域胡商,样貌相当狂野,实在难以想象,如同人形大猩猩一样的何潘仁居然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陈应心中暗忖:“相传胡女多开放,会不会何潘仁的闺女,是别人给他帮忙生的!”

    “你是平阳公主派来的?”陈应紧张的问道。

    上次离开长安之前,陈应被李秀宁莫名奇妙的赶出平阳公主府,陈应还以为这一辈子与李秀宁再无瓜葛了。当何月儿出现在面前的时候,陈应莫名奇妙的脑袋中出现了李秀宁那张妩媚又不失英气的脸。

    何月儿娇声道:“陈将军,你在一个美丽的姑娘面前,想着另外一个女人,你难道不感觉非常没有礼貌吗?”

    陈应被何月儿喝斥得回过神,不过却微微皱起眉头。

    何月儿虽然久居汉地,汉语学到了真髓,然而她骨子里的胡人习性,让她此时原形毕露,任何一个汉人女人,绝对不会如此放浪。

    “你有什么事情?”陈应没有了与何月儿产生瓜葛的念头,估计何月儿比自己两世为人,更精通男女之道。

    何月儿轻轻坐回软榻上翘起了二郎腿,“公主让我带封信给你!”

    何月儿毫无顾忌的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封信还带着何月儿的体香。陈应展开这封信,认真阅读起来

    “自从别欢来,奁器了不开。

    头乱不敢理,粉拂生黄衣。

    崎岖相怨慕,始获风云通。

    玉林语石阙,悲思两心同。”

    陈应的脸瞬间红了,这八句诗节选自乐府子夜歌,诗里的意思是陈应大体还是明白的。这八句诗的意思是,自从我分别后,每天都长吁短叹。好像那黄檗(一种落叶乔木)丛生成林。

    “李秀宁没有生我的气!”陈应真想放声高歌,他此时心情非常激动。睡意半点全无,赶紧找到笔,给李秀宁回信。

    当然陈应会的乐府诗并不多,没有办法找一首可以寄回相思。不过陈应会得唐诗太多了,可以随便抄。于是陈应在纸上写下:“上有青冥之长天,下有渌水之波澜。天长路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长相思,摧心肝!”

    然而就在这时,陈应突然听见何月儿哎呀一声尖叫起来。

    陈应抬头一看,顿时哑然失笑。

    何月儿优哉游哉的摆动着自己的腿,一不小心打到床前的烛台上。融化的蜡油滴了何月儿一脚。何月儿娇怒道:“陈将军,你真不懂风情,奴家都烫成这个样子了,你也不过来看看!”

    “梁赞,梁赞!”陈应冲门外喊道:“何家娘子烫伤了,你去找点药给她擦擦!”

    “你……气死我了!”何月儿踮起脚,蹦蹦跳跳的走到陈应床前,然后在陈应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掀开被褥,直接躺在床上。

    陈应目瞪口呆的道:“这是我的床?”

    “奴家只占一尺!”何月儿故意双手拂在小腹前,作为宽衣解带的样子:“陈将军可以一起睡!”

    “噗!”陈应真不知道何月儿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她如今打着平阳公主的旗号前来灵州,就算借给陈应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上何月儿的床。

    “算你狠!”陈应将写好的信放在桌子上,然后愤愤离去。

    “长夜漫漫,良宵苦短,陈将军你去干嘛?”

    “你要是再敢勾引我,小心本将军将你就地正法!”

    “来啊!”

    陈应愤愤摔门而去。梁赞看着陈应出来,迎上来问道:“陈将军,你怎么不去歇息?”

    “歇息个屁!”陈应此时满肚子邪火正无处发泄,没好气的道:“跟我去巡营!”

    “哦!”梁赞赶紧带着一队亲兵,跟在陈应身后,陈应先从总管府朝着东城门巡视,一路上倒不有什么异常。当陈应率领亲卫抵达东城城门楼的时候,发现守军将士正昏昏欲睡。

    虽然像这种情况,属于严重的违纪,可是陈应考虑到此时正是武德二年正月初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陈应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东城门,是灵州城最特殊的一个城门,自从九月梁师都率军包围灵州之后,这里并没有发生一次攻城战斗,所以在整个灵州城,到处都是斑驳的血迹,惟有东城门干干净净,城墙墙砖还保留着原本的颜色。

    长期以来的没有发生战事,这里的守军将士也非常懈怠。当陈应来到城门楼里的时候,好家伙,整个一个旅的士兵,全部缩在城门楼内呼呼酣睡。

    黎明前的黑暗,是一夜最黑暗的时刻。当陈应来到城门楼里的时候,这些士兵依旧没有发觉,梁赞正想叫醒他们,训斥一顿。

    陈应拦住了梁赞,淡淡的道:“这个时候,突厥人应该不会攻城,让他们睡吧!”

    “咻!”的一声刺耳的破空声,打破了夜的沉寂。

第三十一章命不该绝(一更求订阅)

    “敌袭!”

    听到刺耳的破空声,陈应的汗毛瞬间炸了起来。他竭斯底里的吼道:“敌袭!”

    陈应倒不是害怕敌人奇袭,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敌人会在大年初一的早上发起袭击。亲卫团虽然是一个团,但是只有两个旅,此时跟在陈应身边的只有一个旅。不过梁赞的反应倒也不慢,随着破空声传来,他立即抢过一面大盾,将陈应护得严严实实。

    “叮叮当当!”密集的箭矢打在盾牌上,发出让人牙齿发酸的声音。就像铁匠铺里,打铁一般。就在这时,接二连三的惨叫声响起。

    城门楼里的守军士兵,顿时惊叫出声。有的找鞋子,有的摸兵刃,乱成一团。不过好在城门楼防御力不错,对于弓箭的射击,可是无视。倒也没有出现什么伤亡。

    右卫率的装备是极好的,原本就不差,在陈应支援灵州之时,太子李建成又利用职务之便,从武备库中调出一大部分,哪怕是亲卫队的一个小兵,都披着只有重装步兵也拥资格配备的重铠。

    哪怕是不用盾牌,箭矢对他们的伤害特别有限。陈应大吼道:“谁受伤了?”

    惨叫声此时却嘎然而止。有几兵士兵咬牙吼道:“死不了,被蚊子咬一口!”

    除了城门楼上的灯火,城下黑咕隆咚一大片,什么也看不见。

    “熄灭火把,咱们现在亮着火把,咱们就是敌人靶子!”梁赞大吼道:“快熄灭火把……熄灭火把。”

    数名亲卫士兵正准备扑灭火把,然而就在这时。陈应推开压在他身上的士兵和盾牌:“熄个屁,把火把扔出去,看看敌人有多少人!”

    得到陈应命令,几名士兵像投手擂弹一样,将手中的火把扔出来。

    火把始终比不上后世的照明弱,亮光非常有限。不过十数只火把在空中飞舞,原本漆黑一团的城下,渐渐露出端倪。

    城下有一千余名敌军军队,现在正层层推进,敌将应该是非常了解灵州城,推进的重点方向,居然全部都是防御死角。

    “他娘的,跟老子玩这一套!”陈应退回城门楼前,突然看到城门楼里居然摆着十几个猛火油桶。守在东城城门楼的旅帅正准备敲响警钟。陈应道:“先不慌,现在敲响警钟,城内百姓不知道有多少来犯之敌,若相互踩踏,肯定会损失不少!”

    陈应当既出印信,快速写下几道命令。

    “命,右卫左右副率高允权、何月京、录事参军杜善果,分别坐阵南、北、西三城指挥防御,灵州长史坐阵总管府,安抚百姓!”

    陈应有条不紊的传递命令,原本惶恐不安的守军士兵,看到陈应瞬间冷静了下来。陈应虽然长像俊秀,没有半分武将的威严,然而陈应却是众将士心目的战神。

    陈应率领区区不足四千名士兵,一战攻克薄骨律城,斩首近一千余级,俘虏一万三千余人马。第二战,战绩更加骇人,以九百骑野战攻打万余突厥骑兵,斩首五六千级,将突厥三万余兵力,杀得七零八落,溃不成军。

    军队是一个讲究实力的地方,陈应恰恰用事实证明了他的强悍和神勇。众唐军士兵心中莫名奇妙的生出一个念头。“跟着陈应,可以打胜仗,有再多的敌人也不可怕!”

    众守军士兵按照陈应的命令,有的去充当临时传令兵,给传达陈应的命令有的则是按照陈应的命令,抓紧时间赶制燃烧弹。

    猛火油,事实上就是原油,古代距离灵州不远的延州就盛产石脂水,就是轻质原油。这种猛火油的燃烧效果并比不上后世的汽油,如柴油差不多,只有在助燃作用下,才能燃烧,而且会产生大量的浓烟。陈应将将盛水的葫芦装上猛火油,燃烧塞上细麻布,就制成了简易的猛火油燃烧弹。

    当然,这种猛火油燃烧弹的威力太小,主要目的也不是伤敌,而是充当照明弹。

    “弓箭手准备!”

    “猛火油投!”

    十数只装满着猛火油的燃烧弹掉在雪地上,立即变成一大团火光。将周围埋伏的敌兵照耀得无处遁形。

    亲卫士兵看着爬在城上的敌人,纷纷大喜:“看到了,射!”

    此时雪地里的敌人,反而变成了靶子。城墙上的弓箭手居高临下,一射一个准。

    亲卫队弓箭手箭出连环,城下的敌人不断响起惨呼声。

    刘统身穿缀满铜铁钉、嵌铁片的皮甲,一双锐利的眼睛仿佛钉子里的恶狠狠的盯着灵州城墙。他本是灵州豪族,投靠了梁师都,虽然被梁师都封为左统军,不过梁国民少国弱,梁师都给他的赏赐并不多,刘统除了名号之外,实际的收获并不多。

    眼见唐朝派来了援军,灵州安然如故。刘统坐不住了。如果攻不下灵州,他不能以救世主的身份,再临灵州,那么对于灵州来说,他刘统就是一个笑话。

    这让刘统非常不满,所以他向梁师都建议,趁着除夕之夜,灵州疏忽大意。一定可以攻破灵州城。如今突厥连败在灵州两边,折了两个叶护,若是梁师都攻破了灵州,也可以在始毕可汗面前大大露一把脸。于是梁师都就同意了刘统的意见,东拼西凑,给他了两千“精锐”。

    天下漆黑,刘统也看不清远处的局势。只从不断传出的惨叫声。他就知道这一轮梁军落下风了。

    燃烧弹被陈应当成照明弹使用,不断收拾漏网之鱼,陈应这时右手的手指已经屈到了第五轮,忽又传令:“点火!”

    这一次,点燃的却就是大火堆了!陈应将一整桶的猛火油,放在一架投石机上。整体抛射出去,五十余斤的猛火油燃烧着,朝着城外飞去。

    “咚!”的一声巨响,装载着猛火油的木桶,四下飞射,形成一个方圆十数步的大火堆,周围数百步的敌军根本无处遁形。

    火光所及将城墙下涌动的敌军照得个一清二楚,陈应惊奇地现:这些部队居然还带着云梯!此刻正推动云梯企图登城呢。

    如果不是自己被何月儿一搅和,无心睡觉,怀着赌气的心思来到东城,恐怕东城此时已经易手了。或者说在睡梦中,自己已经成为敌人的俘虏。

    陈应此时想想,还感觉后怕。或许老天不想让他死,或许是他命不该绝。

    如果真让敌人的阴谋得逞,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好在他们此时注定要失败了。阴谋,只所以是阴谋,只要看穿了一点作用也起不到。

    “咻咻咻!”密集的破空声响起,唐军不断的射杀着埋伏的城下的梁军士兵。

第三十二章寡妇制造者(二更求订阅)

    刘统本想连夜进攻,结果刚刚到城下,发现城上开始增兵。一名被吓住的士兵,失手放箭,结果偷袭不成,变成了强攻。可惜,他们只有简易的攻城云梯,这其实只是为了偷城而准备的。在此时守军已经发觉的情况下,云梯的作用非常有限。

    刘统的本家侄子刘兰望着刘统道:“叔叔,现在怎么办?”

    “不能这么打了,咱们太吃亏!”刘统投靠梁师都的时候,率领的灵州刘氏三百余名子弟,如今第一次领军,刘统将刘氏本家子弟,充任军中担任各级军官。就在刚刚他的另外一名侄子刘一山,被箭一贯穿了脑袋。惨死在灵州城下,就连他的亲生儿子刘天一,也被射中小腿骨,按照这个时代的医术水平,刘天一以后只能躺在床上渡过余生了。

    想想惟有的儿子都差点折在灵州城下,刘统的恨意滔天。可是看着灵州城上,那些层出不穷的手段,特别是直到此时,灵州城都没有敲响警钟,很显然,守将自认为应付有余。

    刘统咬咬牙愤愤的道:“暂时撤退,打造攻城器械,在天亮后继续进攻!”

    听到刘统命令,梁军士兵如蒙大赦,赶紧撤退。事实上灵州城对城下的梁军杀伤并不大,只是造成二百余人伤亡,可是这种冷不丁一颗燃烧弹,从天而降,就像飞蛾投火一样,密集而来的箭矢,让他们避无可避,躲无可躲的感觉,实在是太憋屈了。

    更何况,天气寒冷,他们爬在雪上,手脚都冻得麻木,射箭不仅没有准头,更没有力道,就算瞎猫碰到死耗子,可是敌人中箭了,屁事没有,拔下箭,反过来就朝他们射来。

    望着众梁军如潮水一般缓缓撤退,此时梁赞赞叹道:“陈总管都是天生将种,连敌人偷营都算到了,要不然让敌人钻个空子,咱们非吃大亏不可!”

    “呃……”陈应都不知道怎么去接梁赞的话,他根本就不是算计到了梁军会来偷袭,真正的原因甚至难以启齿,何月儿在他房里对他百般**,作为正常男人,陈应差点把持不住了。可是想到何月儿又是李秀宁派来的,如果说何月儿这么**他不是出自李秀宁的授意或暗示,陈应敢把眼珠子扣出来当泡踩。

    “废什么话!”陈应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板着脸道:“现在抓紧时间,救治伤兵,吃饭,休息,恶仗还有得打!”

    此时,灵州城守军也好,右卫率将士也好。对陈应那是奉若神明,陈应的命令毫无打折扣的执行了下去。

    陈应并没有站在女墙边上吹冷风,他返回城门楼内,仔细分析眼下的时局。河西薛举已经灭亡,现在还剩下一个永乐王李轨,陈应虽然不清楚唐朝是如何平定李轨的,不过却记得武德二年李唐尽收河西之地。那么李轨距离灭亡也为时不远了。

    天色慢慢变亮,城内的伙头军将整桶整桶的饭食提上城墙。因陈应缴获了大量的伤马和死马,马肉是敞开供应,哪怕是早餐,也是碗小米饭,外加半斤重的马肉两块。虽然马肉味道并不算好,可是这些常年难以见着荤腥的普通将士,却吃得非常开心。

    视线已经变得开阔,陈应站在城墙望着城外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梁军士兵,此时梁军军阵似乎并不有炊烟升起。

    望到这一幕,陈应计上心来。

    “梁赞,去找几个大嗓门的士兵过来!”

    不一会儿,梁赞将二十余名大嗓门士兵叫到陈应跟前。

    陈应道:“尔等站在城墙,冲梁军喊话,梁军兄弟们,饿了吧,俺们这里有吃的,投靠大唐有肉吃!”

    这句话非常短短,也非常简单,二十余名士兵一遍就学会了。二十余名士兵冲城下大吼:“梁军兄弟们,你们饿了吗?俺们这里有吃的,投靠大唐有肉吃!”

    可是一连喊了十几遍,梁军阵中任何反应都没有。

    梁赞看着陈应兴致勃勃的吃着小米饭,说道:“总管,好像没啥用?”

    “有用才怪!”陈应嘴里有饭,含糊不清的说道:“本总管这是纯粹恶心梁军!”

    “恶心他们?”

    “当然,要是任他们顺利的准备攻城器械,到时候够咱们喝一壶的!”陈应笑道:“所以啊,他们喊吧,现在没有效果,等将来就有效果了!”

    城下的梁军听到城上的唐军喊话,事实上可不是没有半点效果,而且效果非常大。邓季昌本是灵州丰安县商贾,月前准备逃回关中的时候,被梁军俘虏。像邓季昌这样被梁军俘虏的人相当多,可是梁军也不是开善堂的,他们俘虏了这些百姓,挑出能用的青壮,老弱妇孺,就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邓季昌因为识几个字,又会算术,很自然的成为了梁军辎重书记官。要说邓季昌对梁师都有多少忠诚,纯属扯淡。可是邓季昌却不敢不按照梁军的命令行事,因为他的父母和妻儿,都关押在延州为人质。

    只要他们敢私自逃跑,延州关押着的家眷,肯定会被杀掉,妻女卖给突厥人为奴为婢。当城墙上喊话开始的时候,邓季昌望着旁边窃窃私语的众人。

    虽然不能听清他们商议什么,事实上邓季昌也清楚,这些人都在商量着怎么可以投降唐军。

    就在这时,梁军左统军中军的战鼓开始响起。

    “咚咚……”

    浑厚的鼓声响彻底天际,事实上梁军进攻的准备并没有完成,可是随着唐军在城墙上喊话,梁军军心发生浮动。刘统不得不提前下令进攻。

    随着刘统命令的下达,一场堂堂正正纯华夏风格的攻防战开始了。

    由于梁师都物资也不充裕,像那种几百上千部投石机对准城墙没日没夜的猛轰,这种富裕的仗刘统打不起。他只好采取强弩压制城墙上的弓箭手,云梯继进。

    两列强二百余强弩手背负重弩缓缓近,旁边又有盾牌手掩护他们。到了将领算准的距离上一起坐到,用腰力开弩!这并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莫过于八辆扁平的四轮木车。在数十名士兵的推动下,缓缓拥上城墙。

    陈应看到梁军强弩手的出现脸上相当自然,可是看到这四轮木车,脸色陡然巨变:“寡妇制造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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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血刃介绍:
武德元年,陈应来到的泾阳,历史因他而变。
阴差阳错,他成了李建成的门下——东宫第一大将。
他本想当一个混吃等死的小地主,然而时势却逼着他一步一步登上风起云涌的历史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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