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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空空和尚的面子

    大相国寺的周边铺面都是相当强手的。

    每月五次的万姓交易使得这里的房价飞涨。

    这座皇家寺庙坐落在了整个东京城最繁华的地方,北面是东西大街,西面是南门大街,东面是与上清宫相邻的马道街。

    叶安看好了一处铺面,这里距离录事巷只有一街之隔,录事巷便是东京城中“夜生活”最为繁华的地方,也是距离教坊司最近的地方。

    乃是东京城中最为繁华的勾栏之地,叶安选中的铺面对街便有一楼,名曰醉客。

    老房牙的职业素养体现了出来,笑眯眯的开口道:“小郎君还真是会挑地方,对面便是“醉客楼”,入其门,便见花阵酒池,香山药海。醉客楼的周边,别有幽坊小巷、燕馆歌楼,举之无数,不欲繁碎,向晚则灯烛荧煌,上下相照,望之宛若仙境!”

    铁牛斜眼望了一眼老房牙:“真有你说的这般繁华?”

    老房牙对叶安还是给点面子的,对于铁牛这样的汉子却完全不在乎道:“你这浑人如何见识过录事巷的夜景?这里号称不夜之地,每天晚上都是这般的模样,但最近却被兰桂坊抢去了不少的风头罢了。”

    叶安微微点头,兰桂坊在宣传和价值观上已经碾压了这个时代的大多数妓馆,文人追求的是高雅,于是兰桂坊便有了极致的高雅,这些寻常的妓馆自然是无法与之相比的。

    兰桂坊在南门大街上,距离录事巷也不算远,短短百余步的距离,可以最大程度上的吸引前往录事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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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叶安选择的店铺正好在录事巷与南门大街的中间段,打量了一下周围的铺面,还算是不错的,叶安点头道:“如此一来便是这里了,不知价格几何?”

    老房牙抬了一下眼皮道:“这话说的,小郎君要是能请来空空和尚,价钱自然是您二位自己定下……若是请不来,那便是三贯钱一个月!”

    铁牛在听到这价钱后便立刻炸毛:“三贯钱?!你便是去抢也没这来的快!”

    “小老可不敢去做强人,但这三贯钱都是说少了的,小郎君,您瞧瞧这铺面的位置,再瞧瞧这铺面的窗户,大梁!墙上可是刷了漆的,柱子上用的可是上好的桐油!您在东京城中扫听一番,若是有比这铺面还好的,小老这便把脑袋拧下来!”

    看看摇摇欲坠的窗户,再看看满是灰尘的里屋,叶安苦笑道:“这铺面怕是只占了个地段好吧?人流是不少,可店面也算不得多大,里面这一套全部换了新,少说也要三五贯钱。”

    老房牙的脸瞬间就换了皮一般,谄笑道:“小郎君说的是,铺面虽说次了点,但还有个小院算是饶头,您别看这铺面不大,可后面的小院却阔着呢!”

    小院叶安早已看过,确实比铺面要大得多,并且难得的是还有六七间房子,应当是家资殷实的人家后来被改成铺面卖给大相国寺的。

    瞧见叶安思索的模样,老房牙伸头瞧了瞧王帮离去的方向笑道:“小郎君,看来是请不来空空和尚了,那咱们这就拟下契约?”

    叶安却笑道:“不急不急,你我就在这等着,边上可都是些文雅的铺面,你可要帮我招呼一番,免得以后再出龃龉,毕竟小店是要做酒水吃食生意的,叨扰了别人可不好,现在挑明了说反倒是痛快了些。”

    老房牙惊讶的望向叶安,伸出大拇指道:“小郎君当真周全,这般年岁便能想到这些,不简单啊!您放心,若是真打算赁下这铺面,小老一定帮你说项,这点脸面小老还是有的!”

    说话间王帮便折返回来,老房牙瞧见只有他一人便笑道:“小郎君,咱们拟契?”

    王帮却道:“小郎君,空空和尚已经请来了,自从上清宫一别他便回了大相国寺,小的寻了许久才在后厨寻到了他,走的有些慢…………”

    “谁走的慢?火急火燎的作甚?!叶道友这么快便相中了铺面?哦,原是车老丈做的中人!”

    一个叼着鸡腿甩着大袖的胖和尚出现,人还未走近声音便来了,叶安无奈道:“和尚,我要赁下你大相国寺的铺面,可不要报复!”

    空空和尚撕了一口鸡腿,随手用袖子擦了下油光发亮嘴唇笑道:“好说好说,上清宫一别,贫僧可是从你这收获良多!这铺面便免钱给你使!”

    车老丈瞪大了眼睛,手抖的扯掉下巴上的鼠须胡道:“大师,使不得啊!这铺面少说也能赁出五贯钱,您若是白给,坏了周边的规矩!以后我等还如何…………”

    空空和尚没等车老丈说完便摊手道:“叶道友也瞧见了,贫僧不能坏了规矩,要不你把店铺的利钱分给大相国寺一点?就算是抵去赁钱如何?”

    叶安撇了撇嘴:“你这和尚倒是贪心的紧,想要我的利钱,单单靠这铺面可不行!三贯钱一月我还是付得起的。”

    空空和尚一呆,立刻捶胸顿足的望着车老丈:“你许他三贯钱?”

    车老丈不好意思道:“三贯钱不算多了,本打算五贯的……”

    “不是多了,是太少!”空空和尚不待车老丈说完便叫道:“少说也要十贯钱一月!”

    “啊?!”车老丈惊愕的愣在原地,叶安淡定的伸出一根手指道:“一贯钱!”

    空空和尚不屑的撇嘴:“三贯!”

    “一贯钱!”

    “哎?!哪有这般还价的!三贯钱不能再少了!”

    “那就一贯钱,包你酒水!”

    “就这么定了!”

    在车老丈目瞪口呆之中,空空和尚欢天喜地的从他手中接过租赁文书,美滋滋的写下一贯钱的价格,并且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顺手递给了叶安。

    开玩笑,叶安酿制的美酒可远远不止这价钱!能免费吃喝岂不是赚大了?至于面子……一切皆空!

    叶安笑了笑:“可以到店喝酒,却不能带走!”

    空空和尚笑道:“打一葫芦算不得什么吧?”

    看看边上车老丈肉疼的表情就知道,一贯钱的价格确实便宜了太多,叶安无奈道:“也罢!就饶你一葫芦!”

    空空和尚大喜,连连催促道:“快快签下!道友算是赶上了,今日我大相国寺有高僧娄道者讲法,道友随我一同去往!”

    叶安躲过大和尚油腻的胖手,微微摇头道:“今日怕是去不成了,小子得了兰桂坊相赠都票子,待会便去兰桂坊见识见识!”

    铁牛为了配合叶安,特意晃了晃手中的票子,却被大和尚一把夺过一张道:“那贫僧也要见识一番名动京师的秦大家嘞!”

    “你一个和尚去那作甚?!”

    “你一个道士去那作甚?!”

第一百八十二章奇异的兰桂坊

    叶安看着手中的五张兰桂坊戏票有些无奈,原本是打算自己四人一同去的兰桂坊,谁知道半路杀出来一个空空和尚!

    随手把戏票塞给不服不忿的王帮道:“把大和尚带着吧!”

    王帮瞪了一眼铁牛,埋怨他没有把票拿好居然被空空和尚抢了去,还贴心的把票还给了叶安。

    萱儿站在叶安的边上小声念叨:“小郎君,奴婢陪您去那种地方不大好吧?”

    叶安望看着她不安的表情,懊悔的拍了拍脑袋:“到是我忘了,你定然是不喜这种地方的,王帮,把萱儿先送回上清宫!”

    毕竟是从妓馆中逃出来的姑娘,此时让她陪自己去兰桂坊,实在是有些不大好,但说话间,叶安的手臂却被萱儿抱住急急的开口道:“非是小郎君想的那般,奴婢只是担心您失了脸面…………”

    叶安有些奇怪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我怎生会失了脸面?”

    不光是萱儿如此,铁牛和王帮也是在边上尴尬的搓手,王帮实在忍不住道:“小郎君,其实您带着我们三个去只需一张票子便好!”

    空空和尚解释道:“哪有仆从需要票子的?”

    叶安瞬间便明白了他的意思,王帮他们是以仆从的身份去的,根本就不需要票子。

    仆从只能站在最后的角落里等待,没有座位,没有茶水点心,更没有酒水,只需等着便好,顺便还能瞧两眼远处的舞台。

    叶安从怀中掏出五张票子,一人一张的分发给王帮等人后道:“今晚咱们是去吃大户的!你们不要票子如何吃喝?难道让我一个人在那吃喝,你们饿肚皮?那也吃不回来啊!拿着,尽管坐,尽管吃!少爷我给的,你们还推脱个甚?!别忘了你们可没有身契,都是我叶安的家里人!”

    铁牛笑嘻嘻的接过票子,对边上的王帮和萱儿道:“还是咱们家的小郎君仁义!”

    边上的空空和尚看着感动的几人,微微皱眉的对叶安小声道:“你这收买人心的方式不对啊!恩威并施才是好手段,才能让他们服服帖帖。这般宠着就不怕…………”

    “你有病吗?我对自己的家里人施展什么手段?恩威并施?作甚嘞?!你难道看不出我对你才是恩威并施吗?”

    空空和尚目瞪口呆的看着叶安,从他的话中倒是能听出来,叶安是真的把这几个人当作是他的家人了。

    反倒是自己这个应该成为他朋友的人,却被他用恩威并施的手段给“折磨”。

    “他们不是你的仆役吗?”

    “算是,但也不是,王帮是我请的管家管事,身契已经被我烧了。至于铁牛,他就是个憨憨,随我从阳城县出来的护卫,从一开始就没签订身契,至于萱儿,她的身契也被我给烧了。”

    空空和尚惊讶的望着已经走远的三个人:“你倒是够洒脱的,如此他们三人说走便走了,你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叶安耸了耸肩:“走呗!投奔我的朋友,在我这过得不好,离开便是,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美娇娘你也能舍得?”

    叶安倒吸了一口凉气,懊恼道:“你不说我倒是忘了,以后萱儿若是寻了良人出嫁,我可要赔上一笔不菲的嫁妆嘞!”

    瞧见大步走向牛车的叶安,空空和尚忽然之间哈哈大笑:“你这小子比大和尚我还洒脱,可否拿我当你的友人?”

    叶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看你表现!”

    胖和尚怪叫一声便冲向了牛车,一屁股坐在牛车上,听着车轮的呻吟声,叶安很是担心自己的牛车能否再承受这个二百斤的胖子上下车。

    所谓的得道高人都是不一样的,他们脑袋里的想法和思维一般人理解不了。

    叶安满不在乎的模样非常符合空空和尚的性子,甚至有些臭味相投。

    叶安没有动摇他的信仰,反倒是让空空和尚更为洒脱,甚至有些解放天性的感觉。

    和尚喝酒吃肉便算了,哪有去往兰桂坊这种勾栏瓦舍之地的道理?

    空空和尚自己也是第一次破色戒,看着眼前遍布兰花的欢门彩楼,他还是有些怂的,嘴里不断的念叨着:“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叶安小声道:“大和尚若是不想破戒,还是掉头离开的好!”

    空空和尚露出勉强的笑容道:“这里不是狎妓之所,兰桂坊中的女子只是以艺娱人而已,没有艳俗,更没有龌龊。”

    叶安点了点头,他之前也听说兰桂坊的不同之处,在宋世大多数的妓馆并不是想象中的地方,更非后世“八大胡同”那般的卖肉之地。

    当然任何东西都是有价值的,清倌人虽说是卖艺不卖身的欢场女子,但依旧躲不过世俗的规则。

    她们不光有着清丽脱俗的外表,也会读书写字、吟诗作画,然而她们只是妓院中的清倌,她们的才华只是覆盖于欲望之上的一层薄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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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旦真正勾起了买主的兴趣,她们的才华便不再具有存在的价值。

    娼妓和清倌之间的关系,就好比钱和金银般的微妙,钱不一定是金银,但金银却一定是钱。

    客人对待清倌通常和对待其他娼妓没什么区别,清倌换句话说便是一种高级卖身者,需要一次性大出血才能被买走的人。

    只是兰桂坊打破了这里的规则,在进店之前,热情的迎宾侍女便告诉众人,这里的女子都是良人,绝不卖身,除非明媒正娶!

    这是什么奇葩规矩?!

    叶安有些惊讶,这和他理解中的勾栏之地相去甚远,而当表演这个词从侍女嘴中说出来的时候,叶安便更为惊讶了。

    呆呆的看着眼前一排排的宽敞座位,在看看台上装扮华丽,配合着各色景致的舞台,以及屁股下柔软的坐垫,叶安甚至怀疑自己坐在了后世的剧院之中。

    这一切是那么的熟悉,也是那么的陌生,让他恍如隔世,不知道自己经历的一切是一场戏还是真实存在的事实。

    缓缓的坐在类似于沙发椅的椅子上,叶安习惯性的拉起把手,于是木质的把手便被拉起………………

    惊讶的起身,叶安看着眼前的座椅,再环顾四周他忽然发现哪里不对了,这里和后世的剧院一模一样,在细节上也做的极好。

    叶安缓缓坐下,他到底要看看这兰桂坊的请大家到底是何方神圣!

第一百八十三章波澜起!

    随着周遭的灯火被熄灭,剧场之中瞬间变得昏暗起来,叶安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上挂了一只“树袋熊”,感觉实在是……舒服……

    惊叫声响起后很快便被舞台上的灯光给驱散。

    从这些惊叫中能够明显听出还有一些来自高门大户的女子,没错,就是女子!

    和叶安之前想象的不一样,他在演出开始之前就已经发现居然有女子在前面坐下了。

    但随着灯光的再次暗下,波澜又起,一声叶安较为熟悉的声音出现:“那婢子,为何本小姐带来的婢子不能跟随左右?”

    柔软且舒服的软椅上,一个个娇生惯养的贵女与兰桂坊的婢子争论为何她们的侍女不能在边上伺候。

    其中声音最大的便是英娘,叶安在看到她之后便打算起身离去,而王帮和铁牛也下意识的看向了萱儿。

    只不过叶安没有成功,萱儿依旧死死的抱住了他的胳膊,甚至比面对黑暗时更加的用力。

    叶安长叹一声便知道萱儿又在故作坚强,否则她也不至于把自己的胳膊都要嘞入怀中。

    “你这贱婢如何敢刁难于我?!”

    不知发生了什么,英娘居然开始吵闹,与她一起来的女子也跟着吵闹,四周的前来消遣的青年才俊此时也有了热闹看,并不催促兰桂坊开演。

    毕竟这些高门贵女发火还是很稀奇的事情,尤其是在兰桂坊这样的地方,女子来这般勾栏瓦舍之地本就稀奇,何况还是来找茬的?

    谁都能看出来她们是来找茬的,买票的时候人家就把规矩交代了的,此时你还要在这件事上纠缠,岂不就是找茬?

    叶安座位的前面便有一少年人笑道:“端懿哥哥,你猜猜这是谁?”

    边上传来稍显稚嫩又带着稳重的声音:“端平认识?是谁?声音有些熟识,大抵是哪位世伯家的姐姐儿?”

    名叫端平的少年人掩嘴笑道:“你这浑人怎生如此快的把将来婆娘给忘了?”

    李端懿大惊:“啊!是王家的小娘子?!怎生来了这般的地方?”

    李端平笑道:“还不会因为她姑父?庞家与王家关系紧密嘞!据说他舅舅庞仲文常常流连于兰桂坊,前些日子纠缠了这里的一位姑娘,后来人家驱赶了他,失了颜面回家之后又与夫人发怒打了王氏,王家的姑子岂能轻易招惹?回了娘家便哭诉,最后便把罪责归咎于兰桂坊了。”

    李端懿惊讶道:“这……怎生能赖到兰桂坊的头上?”

    李端平笑道:“可不是,但王家的贵女可不是这般想的,自己的亲姑姑受了气,自然要找回来的,这不就带着一群贵女前来寻兰桂坊的麻烦?”

    李端懿苦笑道:“这可不妙,秦大家可是得见圣人的呢!”

    李端平摇了摇头:“王学士刚刚带着家眷从阳城县回府,自然是不知这些事的,这下有好戏看了不是?”

    李端懿微微摇头道:“还是让人提醒一下英娘,免得失了体面。”

    李端平显然是个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连忙阻止道:“别,这等事情寻常可见不得!再说你不是一直想看看秦大家的芳容吗?事情闹大了,秦大家自然要出面。”

    李端懿不满道:“岂能如此,秦大家乃是才艺双馨的奇女子,蕙质兰心,不可亵渎,前些日子还为河南府的灾情义演,这般逼迫人家出来实属不妥,去唤李珣让他出面提醒英娘!”

    李端平虽然不满,但也不敢违背李端懿的意愿,只能差人去说项,以免事情闹大。

    叶安在后面听的真切,显然英娘就是来故意找茬的,非要把侍女留在身边,完全不顾及兰桂坊婢子的劝说。

    “我等的婢子如何能离开左右,要不你们兰桂坊派人来伺候我等?”

    这简直就是废话,四周皆是座位难道看不见?可人家就是装作看不见。

    于是在兰桂坊的婢子请她给侍女买票的时候,这些个贵女便立刻炸毛,并且大声呵斥兰桂坊的婢女:“你们兰桂坊想钱想疯了?这等贱婢还不值这座位钱嘞!”

    大抵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兰桂坊的婢子一时没了主意,只能暂停演出,四周的灯火再次被点亮时,李端懿派去的人也过去小声对英娘解释。

    叶安盯着眼前的俩个少年人看了看,看来这俩个少年人也不简单,尤其是这李端懿,居然是王皞未来的女婿,这就有意思了。

    叶安甚至有些同情这少年,英娘可是不太好驾驭的,娇生惯养的毛病在阳城县还好些,可到了东京城便愈发的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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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厅堂之中突然便传来一阵喧哗,原是一红衣女子款款而来,叶安看了一眼便暗道一声“美人儿”。

    边上的铁牛和王帮二人已经挪不开眼睛,死死的盯在人家身上,至于萱儿却开口道:“小郎君觉得她好看还是萱儿好看?”

    这话问的,叶安毫不犹豫的回答道:“自然是萱儿好看的紧!”

    原本叶安认为此女便是秦大家,但谁知前面的李端平叹了口气道:“原是红霞姑娘,可惜不是秦大家!”

    李端懿在边上嗤笑道:“这是自然,秦大家仙子一般的人儿,岂能因为这事便出来?且看看这位红霞姑娘如何应对!”

    在场的人可都是非富即贵的,都想看看兰桂坊如何应对贵女们的找茬,谁知人家红霞姑娘上来便开口道:“今日怕是演不得了……”

    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位跟随英娘前来的贵女给截道:“演不得了?你兰桂坊可是收了钱的,如何便演不得了?!”

    红霞姑娘掩嘴笑了笑:“这位妹妹当真是漂亮的,婢子说的演不得实在是因为今日之事我兰桂坊未曾想到,秦大家为了向诸位赔罪,亲自设宴款待诸位,至于为何演不得……小娘子难道不清楚?”

    这话说的当真是漂亮的,先夸了一句找茬的人,再用宴请来赔罪,至于最后“图穷匕见”把矛头指向了发难的小娘子。

    叶安不由得赞叹这个红霞姑娘,这话说的有礼有节,且锋芒内掩,一击致命!

    英娘这一群贵女瞬间便落了下乘,四周不满的声音也全部指向了她们。

    本来就是她们有错在先,刁难人家兰桂坊,害的自己也不能观看表演,眼下人家兰桂坊在替她们赔罪,还在这里纠缠实在是丢人了。

    瞧见英娘吃瘪,边上的萱儿稍显放松了些,但又有些不忍,叶安叹了口气,这就是妇人之仁了,之前英娘对她可是没有半点怜悯…………

第一百八十四章幂蓠之下

    众人随着红霞姑娘一路穿过各种款曲的走廊进入了另一座小楼之中,这当是一处宴之所,只不过更为华丽些。

    装修的样式颇有唐时遗风,一盏金碧辉煌的吊灯把这里照的是灯火通明,众人就是席地而坐,前方摆放了一处小小的几案,上面已经布上了各色菜品。

    叶安惊讶于兰桂坊处理的速度之快,刚刚还在吵闹,这边已经准备好了桌案和菜品,并且所有人的菜色都一样,并无而至,即便是连铁牛和王帮等人的面前也是如此,并没有见人下菜碟。

    “呀!好美!”一声惊呼响起,便有人顺着一位贵女推开的小窗向外看去,只见天井之中居然是一方小池塘,曲水流觞从边上缓缓而过。

    无论是曲水还是池塘中,星星点点的漂浮着莲花灯,四周并用帷幔相连,隐隐约约传来合歌之声。

    “三月三日天气新,长安水边多丽人。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绣罗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银麒麟。

    头上何所有?翠微盍叶垂鬓唇。背后何所见?珠压腰衱稳称身。就中云幕椒房亲,赐名大国虢与秦。

    紫驼之峰出翠釜,水精之盘行素鳞。犀箸厌饫久未下,鸾刀缕切空纷纶。”

    声音动听优雅,渺渺似天籁,一群青年才俊轻敲碗筷相伴乐鸣,倒也算是悠然自得,一首杜甫的《丽人行》拂去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不满。

    唯有叶安紧皱眉头,这声音……好似有些耳熟,仿佛是曾经听到过的声音,但绝不是在宋世…………那声音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啊!

    也许是声纹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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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距离叶安最近的萱儿便瞧见自家的少爷如同魔障了一般向窗边走去,萱儿立刻跟上,心中微微的有些嫉妒,这声音实在是好听,比自己的声音好听的太多…………

    “叶世兄?!”

    就在叶安侧耳倾听的时候,边上响起了一声充满惊喜和怨恨的惊叫,这矛盾的声音前半部分充满了惊喜,而后半部分乃是满满的怨恨,别说是叶安,便是神经大条的铁牛也能听的出来。

    一群女子便肆无忌惮的上下打量着叶安,如同商品一样对他评头论足:“这位便是那鼎鼎大名的阳城夜郎?果然是一副好皮囊嘞!”

    叶安今日穿的是王家相赠的月白色对襟长衫,这段时间头发已经逐渐长了出来,虽然还不够长,但在萱儿的巧手下却能勉强的束起,再带上一方小冠便瞧不出来。

    这一身简单明快的服色,再配上叶安还算俊美的脸庞以及白哲的肤色,立刻就得到了这群贵女的一致好评。

    古人非常简单的认为“相由心生”,男子的长相非常重要,在叶安看来当初玄诚子收自己为徒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自己的长相,从他的口中得知,古人几乎都是“外貌协会”的一员,甚至连做官都把品貌算了进去。

    叶安属于那种大刺刺的阳光性格,在上辈子的时候他就把过去和曾经的痛苦掩饰起来,这辈子同样也是如此。

    咧嘴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叶安笑道:“未曾想是王家小娘子,今日有此雅兴前来兰桂坊…………”

    他的话还没说完,王英娘的脸便如同冰霜一样盯着叶安身边已经大变模样的萱儿:“未曾想世兄也喜这种粗俗淫艳之地!难怪到了东京城安顿下来也不我王家登门拜访了!”

    叶安心中颇为无奈,这话就有些诛心了,他最近实在是没出空去王皞府上,但英娘说的没错,自己确实失礼了,毕竟他去了三槐王家。

    露出歉意的微笑,叶安叉手施礼道:“是为兄的错,这厢给小娘子陪礼了!改日一定登门拜访,还请王世伯莫要生气才是。”

    瞧见叶安这般的态度,四周人便知道他与王家关系匪浅,而英娘也不好再次发难,只是用脚踢着裙摆,声音扭捏道:“阿爷可不会生你的气,巴不得你去寻他吃酒呢!”

    李端平站在不远处,低声对李端懿道:“这王家的小娘子却是喜欢这个少年郎的……你也不生气?他叫什么来着?”

    李端懿笑了笑:“这位便是“阳城夜郎”叶安了,之前钱家的二郎钱晦放话要教训他,寻了与钱家相熟的衙内和贵女前往上清宫羞辱他,未曾想那几个衙内和贵人回来后便再也不敢提起当日之事,连钱晦也偃旗息鼓了。”

    李端平猛然一惊道:“你母亲可是冀国大长公主,定然知晓其中关窍的,哥哥快与我说说,之前钱晦可是找过我的。”

    听他这么一说李端懿猛然皱眉道:“你是我堂弟,我自不会害你,以后离钱家远一点,万万不敢沾染了,至于叶安此人,母亲说可结交,若是不交,亦不可辱,相安无事便好!”

    李端平惊讶道:“这小子不过是观妙先生从山野中带出来的少年郎罢了,怎生连大长公主也这般说?”

    李端懿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道:“他要入宫伴读官家了。”

    李端平猛吸了一口凉气:“这……怎生可能!”

    李端懿缓缓点头道:“阿爷听闻这消息的表情和你一样,原本说是要让我进宫陪官家读书的,但却叶安去了,听闻圣人还有让他作侍读的打算!”

    李端平大惊失色,伴读只是陪着官家读书,可侍读便不同了,这是要给官家讲学的!

    这叶安才多大岁数,顶不过比自己痴长几岁罢了,如何能任侍读?瞧这模样连官身都没有,俨然是一个白丁。

    瞧见李端平的模样,李端懿实在有些忍不住,拉着他到了偏僻的角落里道:“你可知道他为何得如此圣眷?”

    李端平的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李端懿小声道:“因为他给咱们大宋献了祥瑞。”

    “祥瑞?不是献给天家的吗?怎生是大宋?”

    李端懿微微摇头:“这是母亲进宫后回来的说的,不会有假,否则为何要让我与他叶安交好?”

    叶安完全不知道刚刚坐在他面前的少年在议论他,他只是觉得被一群女子上下打量非常的尴尬。

    但一群人的出现却打破了这里轻松的气氛,却让这里的众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这群人便是刚刚在天井中为秦大家合歌的人。

    可当他们在头戴幂蓠的秦大家带领下走进这厅堂时,便立刻呆滞起来,原因无他,这些人中有王皞,有王渊,有李遵勖,几乎都是各家的长辈。

    李端懿瞧着边上抖似筛糠的李端平微微苦笑道:“这才是秦大家的手段啊!我等陪着这群贵女们吃瓜落了!”

    李端平气的直跺脚:“哎呀!这下回去我母亲定然不会饶了我,端懿哥哥你可要为我说些好话啊!”

    李端懿翻了个白眼:“早叫你派人劝阻英娘,这下好了,被人家兰桂坊整治了,各安天命!”

    幂蓠之下,一张小嘴微微的挑起月牙一般的弧度:“一群叛逆少女,还想和我斗?”

第一百八十五章李家“麒麟儿”

    世上没有那么多的巧合,大多数的巧合中往往掺杂着人为因素。

    王渊,王皞,李遵勖一众人等是应了兰桂坊秦大家的帖子前来,在东京城中很多文人墨客都希望见一见这秦大家。

    不是去寻花问柳,而是单纯的讨教诗词,她的诗词几乎都是上品之作,为人处事也颇为通达又是圣人所看重的女子,可见她的才学品行都是极好的,文人自然把她视做不同女子。

    东京城中甚至有人做了打油诗:“无缘得见秦大家,谓之仙子居天阁,有缘得见秦大家,滔滔诗词不嫌多!”

    今日原本是王皞收到了帖子,正巧他与李遵勖在家中相谈甚欢。

    李遵勖乃是“花间”常客,要不是翼国大长公主压着,他都能住到勾栏瓦舍之中,自然也就跟着王皞一同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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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跟在叶安身边没有说话的空空和尚瞧见了李遵勖,高声招呼了一声便过去了,似乎两人颇为相熟。

    自从进了兰桂坊之后,空空和尚便一直跟在叶安等人后面,一句话也不说,只是低声念叨着:“空即是色,色即是空!”

    叶安不明白,都这样了还要跟自己来这兰桂坊作甚?!

    空空和尚瞧见李遵勖等人算是一种“解脱”,最少这些人他都是相熟,作为和尚也是要一点面子,与叶安这个晚辈在勾栏之地实在是有些掉价,但与王皞等人在一起便算不得什么…………

    这一幕让叶安无声的笑了笑,并没有理会,谁还没有一点虚荣心?

    此时那些贵女早已如同霜打的茄子,本就是他们有错在先。

    英娘要报复兰桂坊也就算了,不该把事情弄得是沸沸扬扬,其中对兰桂坊有好感的人可不少,自然有人通风报信。

    这些人中有一些部份算是被殃及池鱼,对英娘等人自然没有好脸色。

    叶安看向那幂蓠微微感叹,这位秦大家的手段便高明的多,直接“降维”打击,根本不与之掰扯。

    王皞颇为尴尬,李遵勖在瞧见了自己的儿子以及子侄出现在兰桂坊同样尴尬,其他那些受到邀请的官员瞧见自己家的孩子都在这里岂能不知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不知道,一个冰冷的眼神望向仆从后,也就什么都知道了…………

    叶安忽然笑了笑低声道:“这就是“家长会”一般的梦魇啊!”

    没错,这一幕就像是一群孩子犯了错,被老师叫了家长一般,所有的矛盾冲突瞬间被转移。

    “叶兄何为家长会?”

    身边突然伸过的脑袋让叶安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是刚刚坐在自己前面的俩个少年,李端懿,李端平。

    见把叶安吓到,李端懿叉手道:“李端懿,这位是家中堂弟李端平,久闻叶兄大名,今日一见…………”

    叶安摆了摆手:“阳城夜郎可算不得好名声,但我自己却觉得不错,反倒是要谢谢他钱晦了。”

    李端懿微微惊讶,随即道:“叶兄果然豁达……”

    叶安再次摆手:“千万不要觉得我豁达,我是被狗咬了没办法,难道狗咬了我一口,我还要咬回去不成?”

    “哈哈哈………………”

    粗线条的李端平哈哈大笑,直到被叶安和李端懿盯得发毛。

    上下大量一番李端懿,叶安微微点头:“果是英娘良配,小端,你这模样周正,家世又好,才学自然也是不差的。只是身体弱了些啊!”

    看着李端懿小鸡崽似得,叶安便觉得他驯服不得英娘。

    对于叶安的称呼李端懿并没有抵触,反倒是有些惊讶的看着自己的胳膊,腼腆的笑道:“端懿喜读书,久不射猎,以至身体孱弱了些,弱了家父的名头。”

    叶安笑道:“你父亲是谁啊?”

    不待李端懿回答,边上的李端平便道:“他父亲可了不得,乃是左龙武将军,驸马都尉嘞!”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原是皇亲国戚,反倒是为兄失礼了。”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觉得是嘲讽,果然李端懿瞪了一眼李端平道:“浑人!以为是什么体面的事,说出来反落的下成!”

    没错,在大宋皇亲国戚可算不得是一种优势,只是身份高贵些罢了,他们与文人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差距,即便是入仕也难以得到重用,且升迁极慢。

    这无关才学,能力,只因为他们的身份所限,显然李端懿知道这一点,在叶安面前并无一点皇亲国戚的架子。

    秦慕慕在前面低声向一群“家长”解释着什么,而红霞姑娘在边上热情的招待他们落座,脸上的笑容既没有谄媚,也没有谦卑,反倒是这里的主人家在招待客人,让人极为舒服。

    李端懿微微点头道:“秦大家高明,这样一来算是整治了英娘,又不得罪王家,在世伯眼中不过是小孩子的玩闹之举,还要谢过秦大家的款待和照拂。”

    惊讶的打量着这个文质彬彬的小子,原本以为他和王温一样都是个温婉如玉的君子,没想到居然把事情看的如此透彻。

    “没想到你看的倒是明白,既然如此何不早些提醒英娘?”

    当李端懿再次把目光望向李端平的时候,叶安便知道了他的意思,这小子当真是个猪队友啊!

    远远的瞧见王渊挥动手臂的向自己比划,叶安微微苦笑道:“这下回去免不得要吃些苦头了。”

    顺着他的目光,李端懿也看到了王渊,随即道:“听说渊汆先生要入资善堂为翊善,叶兄也要入宫伴读官家,果然是大才,我辈不如!”

    叶安惊讶的望着李端懿:“我也才是今日得知,你这么快便知道了?”

    李端平再次宣示了他的存在:“那是自然,宫中…………我什么都没说。”

    都是年轻的少年人,三人之间的关系自然也就通过打闹和交流拉近了许多,只是叶安的轻松的从这两人口中套出了大量的消息。

    对李遵勖的为人,叶安还是有些了解的,此人相当正直,也忠于皇帝,并非是属于刘娥的一党,当然为了维系赵宋的江山,现在的他还算是支持刘娥垂帘听政。

    并且从他和空空和尚熟识的程度上来看,显然他的佛理颇为精深,而且此人知进退,有节操,叶安对他印象最深的地方便是他的内敛。

    叶安大致能回想起史书中对他内敛品行的描述,“主下嫁,堂甃或瓦甓多为鸾凤状,遵勖令去;主服有龙饰,悉屏藏之,帝叹喜。”

    但叶安并不知道,这位驸马都尉,左龙武卫将军还有一个爱好,“园林艺术”……

第一百八十六章穿越千年又相见

    一群“家长”在得知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自然是尴尬的。

    他们并没有责怪秦慕慕,原因很简单,自己家的孩子们来兰桂坊“捣乱”,人家没有报官便已经是不错的了。

    何况还顾及了他们的脸面没有把事情宣扬出去,而是有礼有节的接待,这样一来谁能记恨兰桂坊?

    王皞这位宰相的家弟自然是要大人有大量,受了兰桂坊的善意。

    其实王皞自己清楚自家妹妹的事情有错在妹夫身上,而不是在兰桂坊的身上,人家已经不计较英娘的所作所为,自然要给兰桂坊体面的。

    “诸位,某家前些日子差人从荆湖南路寻得了一块奇石,状若将军飞射,昨日以运到府上,便想着在园中建堂引水,以珍树佳木环绕水边,听闻王学士家中的院子甚好,改日却要上门讨教一番!”

    王皞哈哈大笑:“我府上的园子以派人毁去喽!”

    众人惊诧,王皞爱园如命的性子,怎会毁去自己的园子?唯有王渊知晓,笑眯眯道:“怎生?又打算在你府上建一座临水堂?哦!你府宅边上便是汴水一支,巧妙的紧啊!”

    王皞得意道:“知我者,渊汆先生也!”

    李遵勖好奇道:“听闻王学士在阳城县的庄子中有一座临水堂,妙不可言,公武不曾得见甚憾,今毁去府上园子,可是打算重修临水堂?”

    王渊望向了侧边席位上的叶安,嘿嘿一笑道:“王学士的园子自然是妙的,只不过这园子并非出自他的手笔!”

    王皞被人揭了老底,干咳一声道:“园林之艺…………总有借鉴,叶小友之法颇为精妙,老夫难道就不能借鉴一番?何况那临水堂本就是在我的园子中嘛!你渊汆先生能寻得他处?!”

    王渊端起酒杯点了点王皞笑道:“你这浑人,倒是不讲道理起来!也罢,谁让他叶安唤你为世伯呢?当是晚辈的孝敬便是!”

    听到这个魂牵梦绕的名字,秦慕慕猛然一颤,随即镇定下来,大抵是重名了?

    秦慕慕好奇道:“难道渊汆先生所说的便是那位阳城夜郎?”

    王渊点了点头道:“正是劣徒,叶安,叶长生。”

    李遵勖惊讶道:“原是这位阳城夜郎的本事?我可听闻他是个不学无术的……哦,嘿嘿……大抵是被人诬陷了,渊汆先生的学生,观妙先生的弟子,怎能是个不学无术的?”

    提到叶安,王皞便微微点头:“说他是不学无术当真是妥帖的,《论语》不通岂不是不学无术?但此子家学惊人……”

    这般矛盾的话让在场之人有些惊讶,李遵勖笑道:“今日游宴甚欢,公武便抛砖引玉!再以这阳城夜郎之词相比如何?”

    众人连连附和,唯有王渊与王皞摇头苦笑,空空和尚更是嗤笑道:“你这长辈也好意思说这话,你的诗才众所皆知,岂是晚辈能比?这般的斗诗词也好意思。”

    李遵勖笑了笑:“若是他的词不及我的,便让他去我府上看看我的园子,若是比过了我,那我便请他去吃酒!”

    这样看来无论如何叶安都是不亏的,众人知晓李遵勖是在提携后辈,也就释然,纷纷让他把词念出。

    而秦慕慕在边上有些好奇的用目光扫视着偏席,想要看看这些人口中的阳城夜郎,毕竟这个名号在东京城中已经传遍了。

    有人说他心仁醇厚,河南府受灾的时候别人囤粮待价而沽,他却卖出了二十万斤粮食,有人说他沽名钓誉,乡野之人不得教化,如同夜郎。

    但秦慕慕的目光却被挡住,李遵勖微微叉手道:“还请秦大家弄弦。”

    秦慕慕笑道:“如此小女便献丑了。”

    琴声如同流水,厅堂中瞬间安静下来,唯有李遵勖的声音伴随琴声吟诵。

    “帝城五夜宴游歇。残灯外、看残月。

    都人犹在醉乡中,听更漏初彻。

    行乐已成闲话说。如春梦、觉时节。

    大家同约探春行,问甚花先发。”

    “甚好!”

    “甚好!”

    四周之人无不赞叹,王渊与王皞这两位大家微微晃着脑袋感受余韵,齐齐道:“以何为词牌?”

    李遵勖看向秦慕慕的幂蓠哈哈大笑道:“好词送美人,此词名为《滴滴金》!”

    秦慕慕颔首道:“将军过誉了……”

    李遵勖傲然一笑,兴致大起的他瞥了一眼王渊道:“该先生了。”

    王渊摆了摆手:“还是子融念出来更合适,毕竟这词是当初叶安送给王家小娘子的…………”

    这话一出便是让席间的气氛稍显尴尬,谁都知道王皞与李遵勖两人打算结为亲家,这时候让王皞念出另外一位少年写给她女儿的词,实在是有些不是合适。

    李遵勖涨红了脸道:“你这老倌欺人了些!”

    ……………………

    偏席中的李端平如同恶犬一般的盯着叶安,铁牛毫不犹豫的瞪回去,李端懿反倒并没有这么激烈,只是笑着望向叶安而已。

    叶安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其实没什么好解释的,只要词一出,众人自然就知道了自己的用意,只是边上的萱儿大口大口的吃着饭菜……

    那一群女子叽叽喳喳取笑英娘,让她扭捏的拧着帕子,不知为何,此时她心中反倒有一种满足感…………

    王渊苦笑道:“公武莫要动怒,确是叶安送给英娘的怜悯之词,此二人如同兄妹,你这是作甚?!”

    见李遵勖稍显尴尬,王皞也跟着解释道:“确实如此,叶安待英娘如妹子,绝无他意。”

    稍稍顿了一下又道:“词名《声声慢》听这词牌便知是在诉说吾儿凄苦的,何来男女私情?”

    这下众人算是知晓自己误会了,连连请王皞念出。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

    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整个厅堂再次安静下来,时间仿佛被禁止,众人这才发现秦慕慕并没有操琴和弦。

    她的幂蓠一直在颤抖,众人以为她被词曲吸引,却不知此时的秦慕慕早已如同爆发的火山。

    叶安,李清照的《声声慢》,这俩个完全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和词出现了,却意味着一个合理的解释!

    猛然回头,终于瞧去便见那“魂牵梦绕”的!该死的!亲切的笑脸赫然出现在人群之中…………

    秦慕慕无数次的梦到过这张脸,无数次的回想起那个瞬间,她不知是该感谢这个人,还是该憎恨这个人。

    他救了自己,也让自己遭受了苦难,让自己离开了父母来到了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甚至被迫流落风尘!

    眼前这些贵女算什么?和她们相比自己才是真正的贵女,不!天之骄女!

    “叶安!!!!!!!!!!”

    一声类似于尖叫的娇斥猛然响起,声音震颤了所有人的耳膜…………………………

第一百八十七章见面分一半

    秦慕慕缓缓起身,以最优雅的姿势走向了叶安,隔着冪篱看着眼前风度翩翩的少年郎,强忍着心中无尽的怒火克制着自己。

    轻启朱唇幽幽开口:“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问题!”

    原本还在和李家兄弟谈笑风生的叶安顿时如遭雷殛,整个人僵硬的坐在原地,李端懿直勾勾的看着叶安手中的酒杯慢慢倾斜酒水洒在了裤裆上……

    叶安机械的转头道:“是默然忍受命运的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的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扫清,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你,也来了…………”

    在场众人惊呆,没想到这个阳城夜郎居然与秦大家相识?!

    但很快,这对男女之间的久别重逢画风突变,秦慕慕展现出了她疯狂的一面,遮挡面容的幂蓠早已不知去了什么地方,曾经的温文尔雅被她抛诸于脑后。

    当一个女人的愤怒彻底爆发有多么的恐怖?

    拳脚,膝盖,胳膊肘,牙齿,甚至是嘴巴,脑袋都能作为武器,疯狂的向叶安输出。

    来到大宋的惊恐,陌生,彷徨,错愕,无助,委屈顿时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眼前这个男人,这个让她恋恋不忘的男人居然真的出现了。

    一个过肩摔,叶安被狠狠地砸在了小几上,原本就不大的小几顿时四分五裂,在场的男人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战力实在太过凶狠了一些,完全颠覆了他们对女人的认知。

    叶安只能被动防守,不敢做出一丝一毫的攻击,甚至不敢掐住她的双手制服眼前这个“母老虎”。

    他知道这个女人需要发泄,知道她这个父母手中的掌上明珠在宋世吃的苦需要“吐出来”。

    叶安在看到秦慕慕的一瞬间不是惊喜,而是恐惧,他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一切的责任都可以归咎于自己的身上。

    若是自己不去摆摊,若是学聪明点晚点去,若是不与这个女子有任何的交集,也许就不会发生眼下的事情了。

    当叶安鼻青眼肿如同猪头的时候,四周的人终于算是反应了过来,红霞姑娘死命的拉住秦慕慕,秦叶,秦安两人更是抱着她的大腿,生怕她即便如此依旧被秦慕慕拖拽着向前…………

    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叶安肿如同烂桃一般的眼睛看向秦慕慕,挤出艰难的笑容道:“你还好吗?”

    他有很多话想要问秦慕慕,但话到嘴边只有这一句。

    于是原本还在错愕的男人们,立刻用最“羡慕嫉妒恨”的眼神射向了叶安,这一幕还需要明说吗?

    显然是一个负心郎出现了,并且秦慕慕的悲惨遭遇也许就是和他分不开的。

    看着眼前的猪头,秦慕慕忽然觉得自己不生气了,并且还有一丝心疼,这个男人原本是极为风趣幽默的,自己当初故意刁难他才会在路口耽误那么久…………终究是命吧?

    “嗷!我杀了你!”

    刚刚平静的厅堂再次随着女人的嘶吼沸腾起来,刚从门外进来的萱儿看到眼前这一幕,癫狂的扑了过去,手上握着铜制的发簪如同护崽的母兽冲向了秦慕慕。

    但却被叶安一把拉住:“没关系,这是我欠她的。”

    秦慕慕再次带上了幂蓠,轻轻的抚平上面的皱着:“呦,这是又拓展业务了呗?!”

    叶安死死的拉住萱儿,苦笑道:“只是救下的一个可怜人,你莫要这么说…………”

    “诸位,慕慕失礼了!”

    秦慕慕说完不等众人反应便伸手指向叶安,用不可质疑的声音道:“你随我来!”

    叶安长叹一声,严厉的眼神阻止了萱儿上前对她道:“没事,她不可能杀了我!”

    好歹也是这个世上唯一的同类人,叶安不相信秦慕慕会对自己下死手。

    当然,随着两位“正主”的离开,厅堂之中再次爆发出了轰鸣,王皞看向远处已经呆滞的女儿道:“难怪这小子看不上英娘……”

    “这好好的一朵花,怎生就让猪给拱了?!”

    李遵勖的话让王渊大为不满:“诶?!李公武你这话何意?我王渊的学生那点差了?!他的功劳你不知道?便是请圣人赐婚也非难事!”

    瞧见须发皆张的王渊,李遵勖连连摆手:“先生误会,只是诶!大宋的花魁却被一个籍籍无名之辈所占,东京城中青年才俊们怕是不会干休,先生的这个学生怕是要有大麻烦喽!”

    王渊嘿嘿一笑:“真的籍籍无名吗?只是他不愿声张罢了,麻烦是他自己找的,但老夫却觉得此二人必会结成夫妻,眷侣一生!”

    王皞自然是知道叶安的未来会如何,长叹一声:“是啊!这对璧人端是相配的,以叶安的功劳,向圣人求一个赐婚并非难事。”

    四周的士大夫们立刻上前,他们也奇怪叶安为何会被这两位先生看重,并且一口一个功劳。

    李遵勖小声道:“我也是知道祥瑞一事的,但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为何就能让圣人和官家如此看重他?”

    王渊与王皞对视一眼,小声道:“亩产三千斤的粮食!”

    “什么?!”

    ………………………………………………

    “什么?!你是开着车来的?!”

    小小的净室之中,秦慕慕吃惊的望着叶安,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自己带来了执法记录仪还有身上的东西,叶安开车来到了宋世也不是不可能。

    叶安揉了揉肿起的腮帮子,微微苦笑道:“我带来了高产的粮食,土豆和地瓜的亩产非常高,已经成为大宋的祥瑞了。”

    秦慕慕盯着叶安道:“这两样东西的价值很高,刘娥给你许下了什么承诺?裂土分王吗?”

    “想什么呢?即便是再逆天的东西,她也不可能给我这种爵位!宋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爵位,但确实有封爵的。”

    秦慕慕笑了笑,直接伸手道:“见面分一半!”

    “可以,你嫁给我!”

    “可以!”

    “嘎…………要不要考虑一下?”

    叶安被秦慕慕的爽快给惊呆了,他从没想到自己“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居然会来的这么快,这么的突然。

    甚至让他产生了一丝丝不安起来。

    秦慕慕的神色缓缓落寞下来:“你知道我在东京城中有多么的孤独吗?你觉得我除了嫁给你还有别的选择吗?你应该知道我只能嫁给你的,既然如此何必拖泥带水?”

    回想起自己初到大宋经历的一切,以及这段时间对大宋的认知,叶安无奈的点头道:“也对,好似你只能嫁给我了。”

    秦慕慕美目一瞪,对着叶安比划流血的粉拳道:“怎么?!你还委屈了?!”

    “不敢!您威武!”

第一百八十八章叶安与秦慕慕

    作为一个现代女性,秦慕慕可谓是独立自主的,同时也有着果决,她之前对叶安便已经有所了解。

    几次抓到这个不知交警上下班时间的风趣傻瓜,慢慢的让她产生了一种好奇,她知道叶安是故意的,尤其是在发现他军人的身份后更是如此。

    出于一种好奇她托姐妹去查了叶安的基础档案,但里面的内容非常模糊,姐妹劝她不要再和这个男人来往,且说他当过边防兵。

    秦慕慕有些好奇望着叶安:“你胳膊上的贯穿伤哪来的?”

    叶安揉着腮帮道:“在边境线上执行任务留下的。”

    “什么任务?”

    “保密条例!”

    “嘁,看看这是哪?还有保密的必要吗?”

    “我是军人……当初要不是你的问题太多,咱们也不至于到这里吧?”

    秦慕慕顿时举起拳头,却被叶安一把抓住:“这是一场意外,我当时真的是为了救你,至于到了宋世,我觉得也许是老天不忍咱们殒命那个路口。”

    看着眼前少年的清澈眼神,秦慕慕缓缓放下拳头,把头上的幂蓠摘了去,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道:“看来你我都因为这次意外变得年轻了,皮肤还好了不少。”

    说完就伸手捏着肿起的脸道:“但你却比我还年轻!看上去我比你大个几岁的样子。”

    叶安打掉秦慕慕的手耸了耸肩道:“疼!还肿着呢大姐!女大三抱金砖,我不嫌弃!…………哎呦,你永远十八岁行不行?”

    “不真诚!”

    叶安苦笑着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猪头”:“您觉得我这样能真诚的起来吗?”

    秦慕慕忽然笑了,如冰雪消融万物复苏,叶安一时看呆,在他的呆滞中,秦慕慕撇了撇嘴道:“傻子似得,咱们该做正事了!”

    叶安拉了拉直缀,稍显羞涩道:“不好吧?”

    “你觉得咱们没有必要“串供”吗?我可是向刘娥交代了一切。”

    叶安忽然愣住:“什么意思?你全说了?!”

    秦慕慕缓缓点头:“我认为坦诚是最好的解决办法,给她看了执法记录仪。”

    叶安慌忙起身:“她信了?!”

    “应该是相信了,毕竟眼见为实由不得她不信,所以她才会帮我在东京城立足。”

    叶安苦笑道:“这么说来我的底也算是交代了?”

    秦慕慕缓缓道:“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相反,把实情交代给她是咱们在这世上安身立命的本钱,今日的事情很快也会传到刘娥的耳朵里,你也没跑!”

    叶安皱眉的点头道:“你说得对,是该串供了啊!”

    兰桂坊的宴会厅堂之中,一群人都在八卦秦慕慕与叶安的事情,青年才俊气的咬牙切齿,大声谴责叶安这个“负心郎”,贵女们却在幻想两人之间凄美的爱情故事…………

    李端懿和李端平兄弟已经被叫父亲李遵勖招呼了过去,至于英娘同样颔首坐在王皞的身侧。

    这对儿女亲家算是带着孩子正式见面,只是地方稍显尴尬,幸好兰桂坊的名声极好,不似那些勾栏瓦舍之地。

    空空和尚在边上独自饮酒,刚刚他听到的消息太过震撼,亩产数千斤的粮食,这是什么样的祥瑞啊!

    这叶安到底是什么人?

    他发现越是接近,越是了解这个少年,在他身上发现的秘密便越多,就如同无数的幔帐遮挡在他的前面。

    这种好奇甚至让他忍不住的愈发接近叶安,想要看清这个少年人身上笼罩的迷雾,可每当他掀开一层幔帐的时候,却发现还有更多的幔帐笼罩在少年人的身上。

    在场的人各有想法,亩产数千斤的粮食,这是多么震撼的消息,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能和王皞,王渊,李遵勖出现在兰桂坊的文人,有几个不是士大夫?有几个没有官身?

    他们都知道这祥瑞出现在大宋的意义,对于他们来说确确实实的就是大宋的祥瑞,一个他们不得不承认的祥瑞!

    叶安顶着一个猪头出现了,身边是去掉了幂蓠的秦慕慕,此时的她再次恢复了温婉静怡的模样,但气质上却是更为成熟出众。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叶安拉起了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臂膀上,一个简单的动作却让所有人清楚,这两人算是被牢牢连在一起,再也不会被分开。

    秦慕慕没有任何不满,甚至脸上露出笑意,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当然在场众人并不知道,其实叶安的心中只剩下无奈。

    小鸟依人?不存在的!

    秦慕慕从现在开始才算是彻底解放天性,毕竟她有了自己这个依靠后,便会在大宋活的更为自由与潇洒。

    她可不是这个时代的保守女人,她更加的聪明,独立,脑袋里充满了智慧。

    眼前的这场原本对付英娘的宴会眼下却变成了叶安与秦慕慕“订婚”的宴会,跟随在叶安身边的秦慕慕瞬间便如同女主人一般的招呼起众人。

    无论是正席还是偏席都被她细心的照顾到,无论是青年才俊还是那群原本骄横的贵女也都被她招呼的无微不至。

    叶安惊讶于她的变化如此之快,当然也知道秦慕慕这段时间吃了多少的苦才能有这般的变化。

    被王渊扯着耳朵坐下,叶安苦笑道:“先生莫要责罚,叶安知错了,您瞧瞧我的脸?”

    王渊摇了摇头:“儿女私情为师不便参与,为师只是提醒你,这位秦大家并非良配!”

    王皞看了看自己的女儿:“难怪你叶长生如此“清心寡欲”原是心中早已有了佳侣!秦大家这般的奇女子,在我大宋可不多见!不过她毕竟是风月场上的花魁,你若娶了她,这仕途可就走到头了。”

    叶安毫不在意的笑了笑:“小子不在乎,我本来就不打算走仕途的,得了个爵位,老老实实的守着美人过日子,老婆孩子热被窝,岂不妙哉?”

    李遵勖哈哈大笑的对王渊道:“渊汆先生您的担心是对的,所谓温柔乡乃英雄冢,这小子一头扎了进去便再也出不来喽!”

    叶安猪哥似的盯着秦慕慕,微微笑道:“小子本就不是英雄,也不想做英雄。”

    说完便同李遵勖豪饮起来,让边上的王渊非常不满,他其实是不愿叶安与秦慕慕有所瓜葛的,同样王皞也不希望如此。

    作为文人士大夫,他们两都知道叶安的才能,也见识过叶安的本事。

    无论是救灾,还是治理百姓,他都能手到擒来,阳城县截留下那么多的灾民,其中有一大半是他叶安的功劳。

    但王渊并不担心,他有的是时间去施教叶安,低声在他的耳边道:“谁说得了美人就不能做英雄?先生我偏要试一试!”

    叶安就知道王渊不会轻易放弃,微微苦笑道:“天下学子甚多,先生何必在乎叶安一人?!”

    王渊笑了笑:“不晓得,老夫便是喜欢如此!”

第一百八十九章“全民公敌”

    兰桂坊的饮宴还在继续,只是所有人都没了兴致。

    对于在场的众人来说,今晚发生的事情对他们冲击很大,即便是王渊和王皞这种早已认识叶安,也觉得不真实。

    当然叶安不会告诉他们真实的情况,因为他自己都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

    饮宴结束之后,众人也就自然打道回府,今日的“八卦”够他们消化一段时间的了。

    而那些原本买了包场票子的青年才俊和贵女们也被自家的大人或是相熟的叔伯长辈给拎走。

    叶安本是要告辞的,此时此刻的他心中慌张无比,早已失去了面对秦慕慕时的那股子从容。

    但就在他打算借王渊王皞两人为掩护离开兰桂坊的时,却被人一把拉住。

    看着秦慕慕歪着脑袋看自己,叶安便知道事情可能麻烦了,小声道:“秦大家还有何指教?”

    在萱儿喷火的双目中,秦慕慕挽起了叶安的胳膊:“你就打算这么一走了之?妾身还等着叶郎你月下一诉哀肠呢!”

    叶安猛然一个激灵,这和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啊!不是说好当着众人的面离开后再悄然折返,怎能如此直接?

    别说是叶安惊呆了,便是王渊和王皞也万分吃惊。

    反倒是于他们同行的李遵勖颇为识趣,拉着这两位先生往自家的马车上请道:“二位先生,某家的奇石可是一件好东西啊!快快随我一同去瞧瞧…………”

    说完还向叶安使了个“我懂的”眼神,让叶安哭笑不得。

    你好歹他也是大宋的驸马都尉啊!怎生跟个流氓头子似得,这下反倒让自己更尴尬,只能一个劲的傻笑。

    这一幕非但没有化解了眼下的尴尬,更让让在场的一群少男之心碎了满地。

    秦慕慕绝对是这个时代的女神,她的芳名在东京城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眼下突然名花有主,谁能受得了?

    秋夜的晚风略带寒露,吹过了热闹的南门大街,吹冷了无数少男的心,也吹起了东京城的改变,触动了无数人的无眠。

    八卦永远是这个世界上传播最快的消息,如同尘埃一样无处不在,即便是你把“窗户门缝”都塞起来,他们还是能无孔不入。

    仿佛是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了鼎鼎大名的花中魁首秦大家居然委身于人。

    听闻这个消息,不知多少春心萌动的男子彻夜哀嚎,也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后默默的诅咒得到秦慕慕芳心的男人。

    这种事情瞒不住,何况秦慕慕根本就没打算瞒,叶安甚至觉得自己被她“强留”的那一夜就是秦慕慕要做给世人看的。

    自己可是一点“福利”都没有。

    ……………………………………

    在世人得知这个人居然是这个名声不佳的的“阳城夜郎”时,更是满城哗然,谁也想不到叶安到底有什么好,居然能被绝世风华的秦大家给看上。

    更有甚者居然探听出了叶安是玄诚子这个观妙先生的弟子后,便扬言他定然是用了龌龊的术法,迷惑了秦大家!

    但让叶安错愕的是,这样反智且无中生有的事情居然还有真人相信………………

    今日原本是叶安进宫面见圣人的日子,王渊家的仆从已经前来通知他了,王渊的原话非常简单,学礼从现在开始,从向皇宫而去便已经开始。

    在仆从的准备下,叶安换上了一件长袍大袖的衣服,穿在身上若是少有不雅,便会给人一种邋遢,无赖的样子,所以叶安一行一动之间不敢放肆。

    头上的小冠被去掉,还上了正式的章甫之冠,以宣扬自己儒家学子的身份,这其实就是一种高冠而已。

    当然,这顶高冠戴在叶安还未消肿的脑袋上,便显得有些滑稽。

    牛车已经准备好,叶安上了牛车出了上清宫的大门就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呆了,一大群人围在外面,原本还以为是进宫的规矩,谁知道居然被人围堵了。

    王帮为难的看着眼前的人群小声道:“小郎君,要不然从后门走?”

    叶安摇了摇头:“今日乃是我进宫入学的日子,岂能从后门出?”

    铁牛倒是干脆,瓮声道:“只需小郎君一声令下,俺这就驱车向前,这些弱鸡根本挡不住俺们的去路…………”

    叶安无奈的摸了摸鼻子:“我这是要入宫面见圣人和官家的,难道要杀出一条血路来?缓缓前行,若是实在走不动,少爷我自有办法。”

    见叶安都这般发话了,铁牛也不耽搁,便驱缓缓向前,他也知道现在冲杀出去不现实,小郎君是去宫中入学面圣,杀出一条血路来怕是要直接去往开封府大牢了。

    至于这些年轻人前来作甚,用脚丫子想也知道他们是因秦大家而来。

    铁牛一边赶车一边骄傲的大笑后便被人用臭鞋“袭击”了。

    他也知道此时不能太过嚣张,于是便压低声道:“王帮,你说秦大家那天仙似的美人儿居然愿意与咱们家小郎君共度良宵,你说以后成了咱们家的主母该如何?”

    王帮皱眉呵斥道:“莫要胡说,小郎君是读书人,身份高贵的很,秦大家虽说是良家女,可毕竟是风尘女子,怕是不妥当的。”

    “小郎君若是喜欢呢?”

    面对铁牛的灵魂拷问,王帮一时无奈:“那便娶回来,反正咱们家小郎君天不怕地不怕的主,从不在乎自己的脸面,小郎君都不怕,咱们怕什么?!”

    叶安从车厢中探出来,伸手拍了一下王帮的后脑勺:“这话才算是说对了,跟了少爷我这么久才开窍,太慢!

    老子喜欢的女人,天王老子也拦不住!老子不喜欢的女人,便是王母娘娘也送不来!”

    一路从宋门里大街往西去,很快便到了大相国寺,胖胖的空空和尚在一众僧人中最为扎眼,捧着一个小布包便走向叶安的牛车。

    “小友今日入学,贫僧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相赠,唯有宣笔一支,聊表心意。”

    叶安赶紧下车,双手接过宣笔交给王帮后,插手施礼道:“多谢和尚!”

    这不是简单的赠笔,而是一种祝贺,一种古礼,表达了祝叶安学业的期盼。

    牛车后面的叫骂声逐渐小了些,毕竟空空和尚在这里,又是大相国寺门前,别说是污言秽语,便是不敬的话也不敢说出口。

    还好这些青年才俊没有挡在牛车前面,只是跟在后面不断的声讨叶安,鼓噪之声嘈杂,扰人清静,但牛车中的叶安却全然不在乎。

    在他眼中这些男男女女便是一群“脑残粉”罢了,还是一群被人利用引导的“脑残粉”,颇为可怜。

    过了大相国寺便是信陵坊,此时牛车缓缓向北,牛车后面跟着的人便一下制多了许多,因为叶安的牛车已经上了御街,不远处便是天汉桥了,当然东京城的百姓却喜欢称呼它为州桥。

    州桥乃东京城中最为宏伟的桥梁,桥上两边甚至有不少的小贩在叫卖,热闹非凡。

    一身鹅黄色襦裙的秦慕慕就站在桥边,即便是未施粉黛,即便是一群彩衣女子相伴,她也是那么的突出和明显。

    赶车的铁牛叫道:“小郎君,秦大家来送您入学了。”

    叶安微微苦笑:“这哪是送我入学,这是送我往坑里跳啊!”

    果然牛车刚刚靠近,便以水泄不通,秦慕慕一声“叶郎……”便让州桥之上众人哗然………………

第一百九十章入宫面圣

    秦慕慕已经去了头上的幂蓠,只是戴了短小的“透额罗”简单的遮挡面容,如此一来却更显精致和抚媚。

    这般的打扮已经打破了人们对秦慕慕之前的认知,毕竟她之前乃是高冷的仙子,现在却如同落入凡尘的美人。

    当然最刺激人的还是她头顶的那支金钗!这代表着叶安已经向秦大家“插钗”,而不是仅仅得到好感而已。

    “插钗”乃宋人相亲的重要环节,男女双方约定见面,如男子相中,就在女子的发髻上插上金钗,称为“插钗”,如不中意,则要送上彩缎,称为“压惊”。

    当然女子也可拒绝,退还金钗,而眼下秦慕慕头上的金钗便说明了一切。

    明晃晃的金钗不仅仅是插在了秦慕慕的惊鹄髻上,更是插在了无数少男的心中。

    叶安觉得自己快要被四周仇视的目光给“撕裂”了,但秦慕慕却全然不在意,端着一个黄铜盆款款上前道:“叶郎今日就学,妾身在此恭候,为叶郎净心净手!”

    叶安挽起儒服的大袖,秦慕慕便立刻帮他用银钩子勾上,贴心的不像话,两人亲昵的洗着手,说着话。

    只不过对话的内容并非看上去那么美好:“你这是给我拉仇恨呢?!”

    叶安扫了一眼四周投射过来的愤怒眼神,微微不满的向秦慕慕埋怨。

    “你要娶我难道能躲过这一关?现在都这般阵仗,若是你我婚嫁的那天,会如何?”

    微微低头秦慕慕给叶安洗手,透额罗上的垂珠轻轻的碰撞在一起,那张俏脸更显抚媚,看的叶安心思杂乱,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妖精啊!

    明知道自己今日要入宫,还是去陪皇帝读书,居然在这关口诱惑自己,实在是太过…………舒服了!

    在别人眼中秦慕慕是高高在上的冷傲仙子,但在叶安眼中,她可是头上长着俩个角的“恶魔”。

    四周人对叶安充满了敌意,但他自己根本就不在乎,开玩笑,脸皮是什么东西?

    早已不知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洗完手后,叶安还笑着对叶安秦慕慕施礼道:“多谢秦家小娘子,小生这便走了,记得有空去上清宫寻我……带你祈福上香呢!”

    挑衅,赤裸裸的挑衅!

    四周对他的声讨之声更大了些,叶安只是轻轻一扫便浑不在意,现在这些人骂他不学无术,骂他轻浮放浪,有本事再往前走还能骂的出来?!

    在人群中寻了好久,还是没找到钱晦,叶安有些好奇,为何这小子没有出现在对自己口诛笔伐的队伍里?

    反倒是瞧见了李端懿和李端平两兄弟,远远的见了叶安微微躬身,这怕是所有人中唯一真心前来送自己的吧?

    牛车过了州桥一路向北之后,过了长庆楼前的横街,牛车后的人便越来越少,待瞧见叶安在景灵宫前停下,叶安下车对景灵宫施礼后,车后几乎就没有人了。

    一大群人站在远处的横街上看着叶安,没想到他今日居然是要进宫的!

    虽然是天子脚下,但极少有人能够得到圣人或是官家的召见入宫,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说乃是无上的荣耀。

    人群讶然,互相之间打听消息,怎生这个名声不佳的“夜郎”就能得到圣人和官家的召见呢?

    叶安却没有功夫打理这些人,他站在景灵宫前看着庄严的殿堂微微感慨,宋真宗皇帝“推本世系,遂祖轩辕”,以轩辕黄帝为赵姓始祖。

    景灵宫便是祭祀轩辕黄帝的地方,也许对于赵家人来说轩辕黄帝是他们老赵家的祖宗,可对叶安来说,却是华夏共祖。

    叶安其实没有必要停下来的,但他还是忍不住下车,远远的冲着景灵宫施礼,华夏数千年传承至今,就是因为从未丢弃过祖宗。

    这一幕恰巧被东掖门的老陈琳所看到,微微皱眉的上前道:“你便是阳城县的叶安?”

    随着枯枝摩擦般的声音响起,叶安脖后的汗毛便竖了起来。

    眼前这个老人给了他。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就如同当年他在边境的密林中遇到的猛兽,深埋在心中的警觉瞬苏醒刺激着他的身体,让他不自觉的绷紧身上每一块肌肉。

    当然看到他身上的黑色都知服饰,叶安便躬身道:“正是小子!不知大官贵姓?”

    老陈琳看着叶安绷紧的模样好奇道:“某家宫中入内内侍省供奉官陈琳,今日便是我引你入宫进学资善堂,你……为何要拜景灵宫?”

    “黄帝乃华夏共主,人文初祖,今过其庙堂如何不拜?”

    叶安的反问让陈琳微微点头:“嗯,这般稳妥的后生确实不多见了,听蓝继宗说你文武双全,有搏杀猛兽之能,但你要去的是禁中,乃天家所在,轻松些以免招来祸事!”说着便拍了拍叶安的肩膀。

    叶安心中的警觉缓缓消散,人也开始放松起来。

    刚刚他是真的被陈琳身上的阴冷给吓到了,这个看似垂垂老矣的宦官,身上怕是背着不下百条人命。

    叶安再次上了牛车继续往左掖门而去,身后的那群“脑残粉”已经裹足不前,叶安无声的笑了笑。

    要不是陈琳出现,自己一定激怒他们,让他们越过景灵宫跟随自己前往宫墙!

    靠近宫墙十步的距离便已经是“无人区”,没有房舍,没有行人,甚至连草木都被铲了去,最大程度的保留出“隔离带”。

    陈琳一路上交代了叶安入宫的礼仪,眼睛不可直视圣人,亦不可主动开口,更不能随便乱走。

    双目最好一直盯在自己的脚面,低头前进………………

    角楼上沉闷的鼓声响起,牛车也在左掖门前停下,巨大的宫门缓缓开启露出一条缝隙,但即便如此也能使得叶安的牛车进入。

    “牛车可入左右掖门,但进了宫门之后便需前往厩舍院停放,非赐,车驾不得过左右长庆门,违者扑杀!”

    王帮和萱儿在进宫之前就被老陈琳给撵下了车,他们只能在左掖门外的小院等候,那里是仆从休息的地方。

    至于铁牛,自他进如皇宫开始捏着缰绳的手就抖得不停,待到了厩舍院便如蒙大赦的被老陈琳给撵到了车夫等待的小院。

    开玩笑,禁中之地,天家之所,皇宫所在,宿卫分明!寻常人根本就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肆。

    从现在开始,叶安便可以用脚丈量大宋的皇宫了,身为一个学史的人,不得不说他是激动的,但边上的陈琳却很快给他浇了一盆冷水。

    “莫要想着用脚来量,这条路你只能走一次,下次便要从东华门进来直接去往资善堂,若是敢在宫中走错了路,嘿嘿…………那便是中了“头彩”!”

    叶安连道不敢,没想到自己这个简单的小心思一眼就被陈琳看破,显然宫中的这些老怪物没有一个是好相与的。

第一百九十一章不拜衣冠

    老陈琳的步子不大,看上去也没有多快,但叶安发现自己想要跟上他就要不停的加速,这老家伙有点东西啊!

    无论是谁第一次看到大宋的皇宫都会被它的华美所震撼。

    当这座后世长眠地下的皇宫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叶安恨不得扒下一块墙皮来,揣走纪念。

    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式,朱漆大门,彩绘龙凤,虽然规模无法与紫禁城相比,但其奢华的程度却是让人惊叹!

    在甬道中穿行的叶安根本就没按老陈琳交代的来。

    东张西望对所有的东西充满好奇,后世对东京汴梁的挖掘工作可谓是几代考古人和历史学者的遗憾。

    汉家历史上最为富饶,最开放,最先进时代的都城,皇宫,被黄河的泛滥深埋于地下。

    现在看到“活的”了,叶安甚至想把眼前的一切都拍下封存起来,留给后世的子孙们!

    当叶安看到眼前红,青,蓝,绿,金,五色相交的斗拱后便彻底走不动了,站在殿前死死的盯着复杂且美丽的建筑久久不语。

    斗拱是古代建筑特有的宫殿构件,方形的斗,矩形的拱和斜的昂,三种简单的木头以榫卯技法拼接起来便可形成一个近乎完美的结构。

    不光看着漂亮,而且还能极大的承受重量,支撑无顶出檐,减少室内大梁的跨度。

    它将减轻屋顶的荷载经其递减到柱子上,宫殿的规格也以它为划分,有斗拱的大于无斗拱的,斗拱多的大于斗拱少的,层次多的大于层次少的。

    叶安眼睛都不够用了,即便是边上的陈琳都快把肺管子咳出来他也无动于衷。

    开玩笑,面对宋人杰出的建筑智慧和美学,叶安就如同快要渴死的人一头扎在清泉之里。

    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一座宫殿前,陈琳停下了脚步时叶安差点一头撞上,面对陈琳责备的眼神,他只能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宫中多奇美,小子忍不住感叹。”

    “无以规矩,不成方圆!渊汆先生早已说过你夜郎对礼法颇有缺失,如今看来果是如此,待会面见圣人官家的时候,万万不可失礼!”

    叶安叉手施礼:“小子记下了!”

    说让嘴上这么说,但陈琳觉得这小子不会遵守,冷哼一声便进了集英殿。

    一路而来他对叶安的无礼已经非常反感,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个少年人打骨子里便是一个不守规矩的人。

    叶安也有些无奈,他是真的忍不住,并非是自己忘记了礼法,而是眼前这一切太过吸引人。

    待陈琳出来之后,叶安便整日了一下身上的儒服,正了正头顶的章甫冠,在陈琳的示意下跟着他入殿。

    进殿之后叶安便能感受到宋人的奢华,谁说宋人宫殿狭小简陋?狭小和简陋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巨大的宫殿中全被铺上了木质的地板,柱子上也都是精美的盘龙雕饰,丝绸的帷幔,雕梁画栋的藻井,无一不透露出赵宋王朝的富贵。

    瞧见他再次“犯病”老陈琳随手拍了一下叶安的肩膀,看似没有多少力道,可叶安感觉自己的肩膀撞在了墙上。

    心中长叹一声,他便以最礼貌,恭谦的态度双手相叠垂目不语,直到边上的陈琳踢了他一脚这才开口道:“踢我作甚?!”

    陈琳瞬间被气炸:“面见圣人官家,怎生能不开口?!”

    叶安低着头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要我先说话?”

    “施礼,自报家门,问安!”

    “哦!小子叶安参见官家,圣人,万安!”

    叶安中规中矩的施礼,这是王渊教的最认真的礼节,也是叶安最不喜欢的礼节,说完他便双手相叠缓缓屈膝拜下。

    但膝盖弯到了一半,却发现珠帘之后却是空无一人,唯有两件衣服摆放在了御座之上,其他…便什么都没了。

    于是跪拜便成了躬身而揖…………………………

    陈琳大惊失色,瞥了一眼屏风后小声喝道:“为何不拜?!”

    “小子膝盖不好,不能跪拜衣冠。”

    陈琳大怒:“圣人天下母也!衣冠乃圣人制,你身为大宋子民如何不拜?!”

    叶安笑了笑:“小子自然敬重圣人,以长辈之礼而拜是应该的,但衣冠终究是衣冠,岂能同圣人相比?以拜为礼,难道就不算是逾矩?”

    陈琳呆了呆,他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这,这……”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好个刁滑的小子,简单的一句话便把“为何而拜”变成了“所拜为何”!”

    屏风之后的刘娥缓缓走出,脚上的凤履轻踏地板发出清脆的声音,她的话也让陈琳反应过来,冷冷的盯着叶安等待他的解释。

    叶安震惊的望着刘娥,他的震惊不是在刘娥的突然出现,而是在她的头上,宋人爱簪花,可头上顶着一个“花篮”也有些太过分了些……………………

    “放肆?!岂可直视圣人御容?!”

    刘娥身边的内侍瞧见叶安震惊的模样,立刻开口呵斥,在他看来眼前的这个小子实在是不懂礼数。

    刘娥却从容的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集英殿中的宫人立刻低头缓步离开,但陈琳却没有走,同样从屏风后面出现的还有蓝继宗,唯独不见官家,这让叶安微微皱眉。

    隔着珠帘看不清刘娥的长相,这让叶安颇为失望,但未曾想刘娥却开口道:“承祖,把这珠帘起开,让本宫好生看看这个“阳城夜郎”!”

    叶安和秦慕慕不同,他是男人,圣人在朝臣面前都是不露脸面的,便是相公们留身奏事也要以珠帘相隔,关系再好的朝臣也是外臣啊!

    珠帘被轻轻撩起,叶安看到的一个头戴簪花冠,风韵犹存的妇人,毕竟是皇后,脸上保养的还不错,不过已经是大衍之年的人了,眼角还是生出或多或少的鱼尾纹。

    瞧见刘娥的长相,叶安便知道为何真宗皇帝宁愿违背太宗意愿,也要把这个“他人妇”娶回宫中,眼下还能散发成熟女性的魅力,年轻时还了得?!

    刘娥的笑容给让叶安感觉不错,稍显慈祥些,但她说的话可不是太好听:“小子,你是第二个敢这般直视本宫的。”

    “圣人乃是天下之母,又不会吃人小子不怕。”

    刘娥微微一愣,随即看了一眼身边的蓝继宗再次开口道:“你这话与秦慕慕说的如出一辙啊!果是青梅竹马!”

第一百九十二章弥天大谎

    集英殿之中,叶安席地而坐,刘娥赐坐了,但陈琳并没有给他凳子,显然是故意让他难堪的,但叶安却毫不在意,直接一屁股坐在地板上。

    “放肆!”

    又是这句话,叶安斜斜的望着老陈琳:“一口一个放肆,你累不累?圣人赐坐难道小子还能违抗圣人口谕不尊?

    你不给锦凳便算了,坐地上都不行?什么时候你一个宦官敢刁难文臣了?!大宋的祖宗之法难道这么快便忘记了?!”

    即便是叶安坐在地上唾沫横飞的呵斥陈琳他也不敢再说话,眼前这个小子刁滑的很,在嘴上自己就别想占便宜。

    御座上的刘娥却并没有在意,一副看戏的模样。

    陈琳缓缓蹲下伸手道:“那老奴就扶您起来……”

    “哎?!别碰我,我身子骨弱,摸一下便残,碰一下就死,你这手脚我可承受不起,若是有了伤痛,必定前往御史家中申诉!”

    看着老陈琳的手僵硬在原处,刘娥用大袖捂嘴笑了笑:“陈琳,你在他面前可占不到便宜,这小子…………蓝继宗你当初怎么说的来着?”

    蓝继宗在边上叉手道:“这小子可是占不到便宜就算是吃亏的主!”

    刘娥微微点头:“嗯,本宫看着也是如此,这样的人又该如何对付呢?”

    蓝继宗笑道:“渊汆先生说他是贼骨头,老奴觉得这样的贼骨头就该送去资善堂,让先生们好生管教一番,让他读书明义,尊礼,尊法!知晓上下尊卑!”

    叶安就知道蓝继宗会这么说,虽然是早有准备的,但还是装作惊讶的模样苦笑道:“大官,你我也算旧相识,怎生能如此对待小子?”

    蓝继宗呵斥道:“胡吣,怎生?你还以为某家这是在害你?实话告诉你,这是圣人在提点你!别以为圣人不知你的出处,秦大家当初入宫的时候可是把你也交代了清楚!”

    此言一出叶安便知道刘娥这是在打的什么算盘,当初秦慕慕穿越而来根本就不可能知道自己也穿越的事,刘娥是在诈自己呢!

    看着边上并不言语,只是微笑慈祥盯着自己的刘娥,叶安无奈道:“圣人目光如炬,小子确是与慕慕来自一处,那些祥瑞也是小子带来的。”

    无论是蓝继宗还是老陈琳都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但还是被叶安的话给惊到了,刘娥却并不在意,盯着叶安道:“那里是仙宫?”

    叶安哈哈大笑,声音在集英殿中回响吵得人耳朵难受,刘娥好奇道:“本宫的话便如此好笑?”

    叶安连连摇头道:“您想岔了,非是叶安觉得娘娘的话好笑,而是觉得世人好笑,娘娘您应该知道,小子那里和这是俩个人世,小子那里也有三皇五帝,也有诸子百家,也有孔圣人,只是到了唐末便走上一条和大宋不同的路,没有五代十国,宋世一统天下!”

    随着叶安的话,无论是刘娥还是蓝继宗,老陈琳都惊骇的望着他,他们在幻想那个时代,在猜测叶安编造出子虚乌有的时代。

    但他们并不知道,这是叶安与秦慕慕商量好的,他们在兰桂坊的那一晚便想好了该如何去圆这个“弥天大谎”,甚至通过辩论去堵住所有破绽和缺口。

    这就是一个穿越之后的历史与时间悖论,怎么样才能合理的解释他们的历史,怎么样才能让刘娥相信他们是正统的华夏汉种。

    于是他们便决定从唐末开始动手,“修改”他们的历史,只有这样才是最合理的解释,并且他们需要获得刘娥的认同感。

    在秦慕慕完整的描述出她与刘娥的会面以及对话时,叶安就知道她的话存在漏洞,且必定会被刘娥抓住。

    谎言永远是谎言,但只有在真相被揭开的那一刻,谎言才会被彻底暴露在阳光下,可惜叶安与秦慕慕都确信一点,他们两人的身世和真相永远不可能被揭开。

    有过卧底经验的叶安自然是接过了这个烫手的山芋,当然秦慕慕也非常理直气壮,声称她自己是一个未谙世事的少女,不晓得如何去撒谎,圆谎。

    叶安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开玩笑,一个孤苦伶仃的少女到了东京汴梁这个世界上最繁荣,最复杂的城市中,只用了短短几个月时间便能摇身一变,成为一个拥有兰桂坊的大家?

    叶安觉得秦慕慕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但看着她笑盈盈的俏脸,叶安还是觉得自己不要找事的好。

    集英殿中叶安依旧无赖的坐在地上,当然他也在解释所谓的仙宫,貌似刘娥对那地方非常感兴趣,总是在打听。

    “圣人,您觉得若是这世上真有仙宫,为何却从未有人找到过?所谓的飘渺之物最为可笑。

    那是人想出来的东西,是本就不存在的,您若是仔细翻看那些关于仙家的东西便会发现,其实记载的所见所闻都是根据现有的东西想出来的。”

    刘娥好奇道:“哦?真是如此?”

    叶安点了点头:“这是必然,人的幻想都是基于所见所闻,若是娘娘不信,便以陈大官为例如何?”

    刘娥狐疑的看着叶安,但对他的这套说辞非常的感兴趣,于是微微点头道:“如此甚好。”

    叶安让陈琳随便说出一个怪物,越是离奇越好。

    “头大如斗,斗上有角,独目,巨口,身有鳞,四足,无臂。”

    叶安笑了笑:“娘娘,您听他说的定然是觉得世上没有这东西,可头大如斗虽说是陈大官想出来的,但也是基于他见过头,至于其他的东西也都是他见过的,无论是独角,目,口,足,陈大官难道能想出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吗?”

    陈琳愣了一下,随即陷入沉默,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他是真的无法想出自己完全没见过的东西。

    叶安耸了耸肩膀道:“娘娘,您看陈大官,蓝大官,包括小子甚至是您自己都无法想出从未见过的东西,所以说那些关于神仙,志怪,等等诸多传闻也是来自于人之所见。

    甚至连那些描述天宫模样的记载,都是与人间宫殿一般无二,可见根本就是在骗人啊!如此老子才会以:道可道,非恒道来描述大道。”

    叶安看似一通忽悠,但实际上只是讲述一个最简单的道理:想象和描述都是用现有知识来描述,从未见过而且找不到现有原型,就是现有知识无法描述的。

    用人话来说,人只可以描述以及创造出见识过的东西,无论他们变成什么模样和形态,前提是见过。

    若是你能无中生有创造出你从未见过的东西,那恭喜你………………上一个这么干的还是全能的上帝!

第一百九十三章同进士出身,侍读

    叶安用辩证法让刘娥失去了对虚无缥缈东西的追求,单单是这一点便让蓝继宗和陈琳佩服。

    自从发现了秦慕慕和叶安是来自另外一个世界,刘娥就对长生不老充满了兴趣,但她却没有办法对外臣说,唯有陈琳与蓝继宗知晓。

    追求长生是好事吗?

    当然不是,他们作为宦官并非不知道历史上那些追求长生的君王结局如何,他们想要劝诫,但作为天家的仆从他们又没有办法劝诫。

    叶安简单的几句话便能打消刘娥的这个念头,实在是让他们欣慰的。

    当然刘娥也不傻,他从叶安的话中得知了一点,他和秦慕慕肯定不是来自仙境,也只是一个凡人而已。

    那个世界和汉家非常相似,只不过金瓯无缺,同时还重格物,所以叶安和秦慕慕才会有那么精巧的东西。

    刚刚叶安自称自己是文臣,以这样的身份呵斥陈琳的放肆,由此可见那个世界也该是重文轻武的。

    刘娥突然之间便对叶安以及秦慕慕的身世不感兴趣了,她明白,那个世界再好,也不是自己的所在,甚至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好。

    她唯一在乎的就是叶安的学问,从那个世界带来的学问,也许就是这个学问才让那个世界从唐末之乱乾坤一统的………………

    刘娥看向叶安,用最严肃的声音道:“你有那个世界的学问,本宫要你把这学问留下来,今日之事只能留在集英殿中,若是有任何人敢传出去,本宫定然严惩不贷!”

    叶安点了点头笑道:“娘娘放心,事关天下,小子和慕慕绝不会向外袒露一个字!”

    刘娥吸了口气,看着眼前语气真挚的叶安道:“如此最好,你应该知道自己的身世一旦暴露会给大宋带来怎样的祸患。”

    不用刘娥提醒,叶安也知道自己必须要保密,开玩笑,自己和秦慕慕的身份他连刘娥都没有完全交代,何况是传出去?

    要是让她知道自己来自未来,并且知道宋朝的结局如何,岂不是要给她活剐了?

    徽钦二帝的屈辱,崖山之战的悲惨,即便是叶安这种后世人听着都感到奇耻大辱,何况是赵宋的天家?

    自己和秦慕慕在宋世,只要能开心,舒坦的活着,就比什么都强!

    他们两在那个世界也不过是一般的小民而已,没有什么大志向,也没有什么抱负,到了宋世不过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而已。

    叶安七分真三分假的话让刘娥彻底放心,最重要的是让她知道了叶安心中的想法。

    陈琳和蓝继宗没有说话,他们都是黄土埋到脖子的人,有些事情就应该烂在心中,当了天家一辈子的仆从,岂能不知什么时候该闭嘴?

    刘娥看了一眼蓝继宗,他便俯身贴耳,几句话过后,殿中的气氛瞬间就变得诡异起来,陈琳幽幽的盯着叶安不知在想什么,至于蓝继宗看向叶安的眼神就更加不同寻常了。

    叶安无所谓,反正自己说的话对于刘娥来说是一种牵制,给大宋献上土豆和地瓜,就相当于是买了一个身份,至于最后的底牌不在别处,而在自己的脑袋里。

    他相信刘娥一定会对自己脑袋中的学问感兴趣,说实话叶安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自己在大宋安身立命的本钱,现在看来他找到了……………………

    刘娥一句话也不说便起身走向后殿,叶安起身恭送她的离开,看来事情她交代给了蓝继宗。

    “今日本宫不打算见你的。”

    一只脚夸过门槛的刘娥忽然停下道:“即是见你也不会给封爵,祥瑞之事还未定下,土豆的产量本宫已经瞧见,果是能亩产数千斤的,待地瓜运到东京城,本宫一并封赏!如今赐你同进士出身,你便入资善堂为侍读,以杂学与儒家正统相济而施教官家!”

    叶安愣了一下,待刘娥离开集英殿后,才对边上的陈琳道:“同进士出身?侍读?圣人对叶安便如此放心?”

    老陈琳冷冷一笑:“你以为圣人对你的过往不清楚吗?你是哪里人咱们暂且不提,可你只要你出现在大宋,老奴就能找到你的“脚跟”!

    天圣二年六月,你出现在了嵩山羊肠道,路遇下山的观妙先生…………而后去了阳城县,知县事王温款待你与观妙先生留宿后衙,次日给你上了户籍,定籍阳城县嵩山老君观。”

    陈琳盯着叶安看了看:“之后的事情便不用老奴多说了吧?你小子到底是有什么样的本事,居然能在阳城县这小小地方翻起如此波澜,若非是观妙先生下山,若非是遇到河南府的灾情,你怕是能轻易的隐匿身份吧?”

    露出灿烂的笑容,叶安缓缓道:“你应该从蓝继宗那里知道了我的本事,若是我愿意,没人能查得到我,也没人能找得到我。”

    哈哈哈……

    老陈琳的笑声在集英殿中显得非常刺耳,笑眯眯的盯着叶安道:“但你没有那么做,观妙先生说你心中有仁义,做事有自己的章法,所以才没对他下手吗?”

    叶安皱眉的盯着陈琳:“怎么?你觉得我当初应该下手?”

    “不,你应该庆幸自己没有这么做,至少你还没变成和我一样的禽兽……走吧,随老奴去往资善堂,渊汆先生应该在那里讲学了。”

    叶安不再说话,眼前这个老太监已经把自己查了个底掉,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知道,甚至连自己巧妙救走萱儿的事情他也清楚。

    姜还是老的辣啊!古人的手段也不能小觑,从他说出自己与玄诚子相遇,叶安就知道老道算是把自己彻底出卖了,他虽然隐去了汽车,但显然是出自于私心。

    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百分之百相信玄诚子,在这个世上除了秦慕慕之外他没有任何人可以相信,秦慕慕同样如此。

    虽然被玄诚子给卖了,但叶安并没有一点恼怒,甚至非常平淡的跟随陈琳前往资善堂,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着刘娥,毕竟瞒也瞒不住。

    昨天晚上他就和秦慕慕两人达成共识,最大程度上的满足刘娥的好奇心,最大程度上的阐述事实,但同时把不合适的部份隐去。

    眼下看来还算是很成功,刘娥给了自己文资的身份。

    同进士出身便让他站到了文官的队伍中去,当然也不算是白给,侍读的这个差遣,其实是在考验自己的才学。

    这些并非是来自祥瑞的赏赐,而是对自己的一种考验。

第一百九十四章资善堂

    在蓝继宗的服侍下上了步撵,看着四周躬身站在墙角的宫人,刘娥捏了捏酸涩的鼻梁:“今日是本宫没有沉住气,应当好生晾着他的。”

    蓝继宗笑了笑:“娘娘,老奴看到皇城司的文书时也被吓了一跳,这小子就是个怪物啊!这般年纪便能里外从王大学士那里赚取二十万斤粮食,用的居然还是一副小小的头面。”

    刘娥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轻轻打开:“将作监的人看过了,说这东西他们也能做得出来,但要想做的这么精致,而且这么小,着实不容易。

    他们还说这发饰头面之物,越小越难做的精巧,没办法打磨,就这蝴蝶的翅儿便值数百贯钱!”

    刘娥说完便把蝴蝶发饰卡在头上,在一簇簇的花中显得尤为醒目漂亮:“本宫不是贪图他的东西,而是想要知道他的家学!”

    说完便盯着蓝继宗道:“你说什么样的家学居然能造出可计天时的东西来,什么样的家学能让他出口成诗?和他比起来,哼,那些个高门子弟,贵府纨绔根本不值一提,枉称青年才俊!”

    蓝继宗笑了笑:“钱家的二郎便是被他一顿欺辱,怕是从来没有受过的。”

    刘娥微微冷笑,瞧见四周宫人的头更低了些才开口道:“钱晦是自取其辱,手段不如人家高明也就罢了,非要用那些下作的,虽说是辱了叶安的名头,可阳城夜郎却被阳城县百姓津津乐道,夸赞他是真的为百姓着了善事,至于钱家…………可是被孙全彬打了脸面。”

    蓝继宗小声道:“娘娘,钱惟演外放的旨意早已拟好,什么时候传下去?”

    刘娥笑了笑:“不急,待消息到了他的耳朵里,再去传旨,本宫可是知晓他的为人,这段时间必然会有所托请,走动门路,如此也好把名单列出来,福宁宫的屏风上许久未曾“加恩”了!”

    蓝继宗微微一惊,所谓的“加恩”可并非好事,先帝会把中意人的名字列举在景福宫的宫墙上,而刘娥恰恰相反。

    真宗朝末年,朝堂之中党争激烈,刘娥自身也卷入党争之中,对朝臣之间利用姻亲、朋党结党营私、排斥异己,大搞党争,深有感悟。

    临朝称制后,流着眼泪对大臣说:国家多难,如果不是诸位重臣同心辅佐,怎能有今日之景象。现在皇亲国戚都获得了推恩,唯诸位重臣的亲眷没有受到朝廷的恩泽。卿等可以把亲族的名字呈递上来,当破例意义尽数推恩。

    众臣不疑有他,将亲族亲信的姓名一一呈递上来,刘娥让人绘成图,贴在寝殿的屏风上,每有奏请升迁封赏,都要比对此图,以防朝中个别朋党权势过重。

    可以说这“加恩”就是给予升调,只不过所升调的差遣都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少有实权,为的就是避免在朝中形成朋党之势。

    “今日午膳后便前往资善堂,本宫要看看他叶安的学问到底如何!”

    刘娥这么一说也让蓝继宗来了兴趣:“奴婢可是亲眼瞧见过观妙先生手上的手表,那东西精巧华美的紧,真的能计天时,老奴寻观妙先生讨要,他却说叶安还有好的…………”

    刘娥微微皱眉:“这小子的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精巧?若是有机会敲打一番,让他拿出一个送予司天监……”

    蓝继宗微微苦笑:“娘娘,您是不知晓,这叶安从不吃亏,若是要他一块手表,怕是…………”

    刘娥瞪了蓝继宗一眼:“他敢私藏?!本宫还能亏待他不成?眼下他呈献祥瑞的功劳本宫还未赐下,若是他拿出可计天时的手表,便给秦慕慕赐下诰命!本宫还能亏了他不成!?”

    蓝继宗微微一抖,诰命?

    这东西可是女人一辈子的荣耀,娘娘为了获得叶安带来的东西算是下了大本钱了。

    “娘娘说的是,老奴得空便敲打他一番。”

    刘娥点了点头:“让益儿今日到福宁宫来用膳,本宫这几日都未曾与他好好吃顿饭了。”

    蓝继宗躬身道:“老奴这便去请官家!”

    ………………………………………………

    叶安现在知道为何古代官员早朝之前要吃的特别多了……实在是饿啊!

    他没参加早朝,吃的也不算少,但在这庞大的皇宫中七绕八拐的下来,肚子已经开始抗议。

    在觐见刘娥之后,时间便以不早了,眼下自己的五脏庙还没有着落,叶安悄悄靠近陈琳道:“陈大官,咱们中午去哪里吃?”

    老陈琳抬了一下眼皮:“老奴未曾听闻娘娘有饭食赐下。”

    叶安惊讶道:“娘娘没说就就没得吃?内侍们总该有地方吃饭的吧?小子不挑食………………”

    老程琳摇了摇头:“这可不行,您是文臣,岂能吃内侍的饭食?外城在宫中,要么是官家圣人赐下才有饭食吃,要么便是要饿肚子。”

    叶安呆了呆,感情老赵家不管饭啊!那自己岂不是要挨饿?!

    就这样饿着肚子叶安跟随陈琳到了资善堂,这里是一座厅堂,光线非常好,最少要比那些高大昏暗的宫殿要的多。

    资善堂并不大,但里面的东西却颇为繁杂,几方书桌上满是文房之物,而山墙上立着一个巨大的书架。

    单单这些书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笔不小的财富,原因无他,书贵啊!

    在叶安的产业计划中就有印刷这一项的,当然他的酒馆依旧是启动资金的来源,虽然和秦慕慕相见了,但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向她开口。

    当然若是成婚之后,赚来的钱怕是也要上交的……………………

    资善堂中没人,陈琳依旧躬身站在边上,叶安笑道:“陈大官饿不饿?若是可以能否派人去寻我的仆从,小子不才车驾之中还有些吃食,尤是锅盔,炸的香酥,一口下去…………”

    “叶侍读还是歇歇吧!老奴知道您做的一手好饭食,可终究不是男子该做的事情,待会若是官家用膳回来,您在这里吃锅盔可不好看。”

    叶安撇了撇嘴,看到桌上的小点心,毫不犹豫的拿起放入口中,在陈琳惊骇的眼神中笑道:“您要来一块不?”

    点心的味道非常好,是一种用酥油制作的外形似螺蛳的甜食,类似奶油裱花,入口即化,有点像是泡芙,只不过外面是酥皮,口感极好。

    “这是官家最爱吃的滴酥鲍螺,你怎生下手…………”

    叶安看了看不多的滴酥鲍螺笑了笑,一口一个快速的吃完冲着陈琳道:“现在没了,你是不是应该让人再送一盘来?”

    “你……你……无耻之尤!”

    叶安奇怪的望着陈琳:“不是你让我吃的吗?!”

    陈琳气急:“某家何时让你吃了?!”

    “你让我下手的啊!”

    “某家没让你吃,是让你住手!”

    “哦,听岔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劝学皇帝

    这是陈琳第一次和叶安接触,他总算是知道为何蓝继宗说他是个不守规矩的异类了。

    这小子实在是个胆大包天什么都敢做的主!

    自己在宫闱之中这么多年,无论是皇亲国戚还是高官权臣,无论是青年才俊,还是诰命贵女……哪一个入宫的人不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唯有他叶安却非如此,能下手去吃官家的茶点,他叶安算是第一人!

    空空如也的盘子仿佛是在嘲笑宫中的规矩,陈琳冷冷的盯着叶安道:“小子,你倒是硬气的很,老奴若是不给这茶点续上呢?”

    叶安耸了耸肩膀:“这就对了!读书要的是凝神守心,心无旁骛,哪有一边读书一边吃茶的道理?!难道你们每日都是这般伺候官家读书的?!”

    陈琳微微一愣:“这有何关系……寻常人家读书也都是这般。”

    “胡说八道!若是如此,哪来的头悬梁,锥刺股?哪来的铁砚磨穿?”

    叶安呵斥陈琳一愣一愣的,他以全然忘记从一开始纠结的问题并不是读书的态度问题,而是叶安吃了官家茶点的问题。

    但陈琳很快反应过来,瞪着叶安道:“你这小子,当真一张好嘴,今日………………”

    “哦!既然如此,那你读书是什么模样?”

    陈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王渊缓缓渡步进门,边上是一位少年郎,叶安不用想也知道,能在资善堂中出现的少年人是谁。

    何况他领先王渊半个身位,傻子也该知道他的身份了。

    叶安躬身叉手道:“叶安参见官家,见过渊汆先生。”

    “你就是朕的侍读?怎生比朕大不得几岁啊!”

    叶安笑道:“山不在高有仙则灵,水不在深有龙则灵,臣虽幼,但肚子里有不一样的学问,我觉得您应该试一试,说不定以后便喜欢上我的课呢?”

    “你还是先回答渊汆先生的问题吧!”

    小皇帝显然是个脑袋灵活的人,并不与叶安计较,也不回答他的话,反而把问题抛给了叶安,让他回答王渊的问题。

    叶安微微一笑,看来这个小皇帝处于叛逆期啊!

    王渊是谁?是资善堂的翊善,无论学识还是地位品格都是毋庸置疑的,当然赵祯在这里并不是以皇帝而是以学生的身份来读书做学问的。

    瞧见王渊望向自己,叶安无奈道:“余幼时即嗜学。家贫,无从致书以观,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计日以还。天大寒,砚冰坚,手指不可屈伸,弗之怠。录毕,走送之,不敢稍逾约。以是人多以书假余,余因得遍观群书。”

    这不是诗词,但胜过诗词,这是一片出彩的文章,虽然只是描述叶安自己年幼时求学的经历,可一字一句刻画之深,惟妙惟肖的细节让人动容。

    王渊甚至能从这寥寥数语中听出其中的紧迫感,可见叶安的文章功力之深厚。

    连原本发难的赵祯都颇为动容,悄悄的看向了边上的偏房,刚刚与大娘娘用膳,说了叶安的事情,之前自己也听其传闻,说这叶安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还有那首在阳城县流传的童谣。

    原本以为他叶安是个徒有虚名的人,未曾想这一开口就把自己给震住了。

    想想大娘娘就在边上的偏房中,赵祯的脸上一阵燥热,小声道:“叶侍读原也是吃过苦的。”

    叶安笑了笑:“吃过苦……咳咳,读书不算苦,但求学却是极难啊!欲加冠,益慕圣贤之道,又患无硕师、名人与游,尝趋百里外,从乡之先达执经叩问。

    先达德隆望尊,门人弟子填其室,未尝稍降辞色。余立侍左右,援疑质理,俯身倾耳以请;或遇其叱咄,色愈恭,礼愈至,不敢出一言以复;俟其欣悦,则又请焉。故余虽愚,卒获有所闻。”

    王渊的脸色非常不好看,这话说的仿佛是在批评自己的严肃似得,看着边上官家似笑非笑的表情,王渊干咳一声道:“官家,尊师重道乃儒家传承,不可逾越,但师者传道授业,亦不可居高自傲。”

    赵祯连连摆手:“先生说的是,朕并未质疑先生,只是感叹叶侍读没有遇到仁厚宽爱的先生罢了。”

    王渊张了张嘴,长叹一声:“臣也将是叶安的先生。”

    “啊!?朕不是说的您。叶侍读,你说的先生是谁?”

    叶安好戏看的正欢,眼下被打断颇为唏嘘的感叹道:“我的先生是一个非常受人尊敬的老者,只是脾气不好,若是能合他的脾性,便会爽快的很,嬉笑怒骂皆是常事。”

    赵祯点了点头:“那还算是不错的,只是求学如何幸苦?”

    瞧见叶安不打算说,王渊笑眯眯的盯着他:“既然是做文章,就该把文章做完才是,以劝学官家之用啊!”

    赵祯和陈琳微微一呆,他们这才知道叶安是把自己的经历写成文章来劝学的,赵祯也端正了态度,顿时不再敷衍。

    叶安点了点头笑道:“如此小子便在先生面前卖弄了,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

    同舍生皆被绮绣,戴朱缨宝饰之帽,腰白玉之环,左佩刀,右备容臭,烨然若神人;余则缊袍敝衣处其间,略无慕艳意。以中有足乐者,不知口体之奉不若人也。盖余之勤且艰若此。”

    下面就不能再背了,叶安到此便住口,眼前几人已经不再说话,陈琳算是被说服,王渊则是在琢磨这篇文章,至于赵祯却是微微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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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玩笑,宋濂的文章自是顶顶好的,连明成祖朱棣都是他的学生,这片文章可谓是封建时代的求学,劝学的典范之作。

    王渊回过神来微微感叹道:“你这小子果然有大才,这出口成章的本事,老夫不如也!”

    看着小皇帝崇拜的眼神,叶安忽然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微微躬身道:“先生过誉了,小子在四书五经上的学问相差甚远。”

    陈琳皱眉道:“那你来资善堂如何为官家读书论学?”

    叶安挑眉望向陈琳道:“大官觉得娘娘让我来作甚?难道是教授官家四书五经?或是讲读经筵?资善堂中的先生们哪个不比叶安强上百倍?”

    陈琳微微一滞,边上的王渊却有些好奇,按道理来说以叶安的年岁和学识不该成为资善堂的侍读,反倒是应该伴读官家的。

    “那大娘娘让你来作甚?”

    看着年轻的赵祯,叶安微微一笑:“自然是教授官家不同的东西,一些特殊的学问!比如帝王之道…………”

    “荒唐!”“放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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