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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三十七章有房便有家

    不得不说宋廷的办事效率在刘娥的旨意下进行的很快,短短的几天时间叶安的云中郡侯府便算是有了着落。

    这里是东京城,是整个大宋房价最高的地方。

    即便是许多朝中重臣,依旧是通过租赁的形势暂且安居京师,何况是叶安这般的小小开国侯?

    而让叶安更加无语的却是宋人的经济意识,炒房已经在这个繁荣的时代所出现,在这一点上几乎与后世无异。

    房地产是一次性投资,风险低,稳定性好,司马迁曾说“以末致财,以本守之”这便是房地产的特性。

    因此房产受到宋人的追捧,除了富起来的商人,一些宗室贵族和朝廷官员也加入到投资房地产的行列里来。

    诸王邸多置产市井,日取其资,可见房产收益之巨!

    …………………………

    而叶安得到的这套信陵坊的宅院刚刚落户,提举东京城所在房契上改为他的名字后,便有大大小小的中人找上门来。

    且无一例外,都是请他把这套房高价卖给他们的“客户”。

    这些中人可不一般,他们有些甚至常常出入官宦勋贵之家,即便是宗室之门对于他们来说也是经常去往的。

    王帮这几日不在,又是刚刚搬到新府宅,没有一个妥帖的管事,靠“铁憨憨”一人自然无法打发走这些人。

    人家三言两语便能把铁牛说的一愣一愣的,甚至亲自去寻叶安,说来人是何等的厉害,是哪家的座上宾。

    叶安这几日还算是清闲,小皇帝身体恢复的不错,但刘娥显然想让他多休息一些时日,便把资善堂的课业停了下来。

    一开始叶安还见了俩个所谓的“能人异士”,可这些人一张嘴叶安便听出了满满的“话术”。

    人家这是在劝自己卖房子呢!

    听了几个之后,叶安便发现这些中人给出的方案相当诱人,信陵坊的宅院规模不小,是东京城中少见的园林式宅院。

    结构要比四合院复杂的多,集观赏与实用为一体。

    至少叶安刚刚搬到这里来之后,便被这宅院的结构所惊艳到,完全不似后世那种三进宅院的模样。

    虽然在朝廷手中多年,破败不堪了些,但相信只要精心设计和修缮,一定会变成独一处的好景致!

    叶安相信自己能够想到的,别人自然也能想到,东京城中的巨商可不在少数,这些巨商手中的资产可达百万贯之巨!

    中人的意思也很简单,让叶安把这套宅院卖给他们的“金主”,价钱最低的也有三十万贯之巨,听得铁憨憨瞪大了眼睛,差点把拳头给塞了进去。

    三十万贯对于他来说便是天文数字,叶安很好奇的问了一句:“那本侯住在哪里?!”

    中人立刻承诺会给他选一处极好的宅院租下:“只需每年百贯钱便可,这样一来叶侯岂不是白白赚了三十万贯?!”

    看似是天大的好事,听边上的“铁憨憨”听了连连点头,而端茶过来的萱儿也是惊诧无比,唯有叶安笑而不语,紧紧地盯着中人。

    直到把对方盯得发毛,这才笑眯眯的开口道:“你可能不知道什么叫固定资产,这宅院就算我不卖,也是我的财富,也就是说我从现在开始,就已经有三十万贯钱在手中。

    但我不缺钱,也暂时不需这么大的开销,你觉得我有必要把这么好的宅院买了吗?

    之前属于朝廷你们买不到,现在是我个人的了,你们便想着买下来,坐等这宅院价格翻倍,你觉得是我蠢,还是你蠢?你是在骂谁呢!”

    中人愣在原地,于是反应过来且暴怒的铁憨憨,就他把连人带着屁股下的破凳子给扔出了大门。

    …………………………………………

    资善堂的课业虽然停了,但赵祯依旧要每日常朝,以安百官之心。

    皇宫中的消息还是传到了朝堂上,对于小皇帝因为牛乳而腹泻不止的事情,许多官员上疏表达了看法。

    没错,皇家无小事,任何关系到皇帝的事情都会得到官员们的密切关注。

    在这些奏疏中便有不少提及喝牛乳拉肚子的先例,并且给出了简单有效的方法“止饮多时,自会痊愈,稍缓则复用几日,腹泻之状即可消弭!”

    这在某种程度上论证了叶安的说法,一般人家哪里喝得到牛乳?东京城中的牛乳饮子也是富贵人家才有机会喝到的。

    对于赵祯养病其间参与常朝,朝臣们虽然表面上不说,但私下里却是极力盛赞。

    每当这个时候,各种奏疏便会或多或少的隐晦称赞皇帝,说他是圣明之君,这也是在便向的敲打刘娥。

    别看现在刘娥已经完全掌握了大宋的最高权利,可事实上她的权利全部来自于赵祯。

    文臣们虽然拥护她垂帘听政,但也无时无刻的不在防备她篡国夺权。

    大宋不是唐朝,文官们从一开始便被老赵家赋予了监督后宫宦官以及武将的权利,只要这三方稍有逾越,对不起,文臣一定会举起手中的“大棒”毫不犹豫的挥下。

    被说是已经被压制的武将和宦官了,便是皇帝有时都招架不住文人的“直言上鉴”。

    至于身为女子的后宫,更是要小心谨慎的,皇帝的家事便是国朝的大事,谁敢懈怠?谁敢隐瞒不报?

    于是叶安这个在起居注中明确被记载夜入皇宫的人,便引起了朝堂上下的注意。

    各种消息不断的流传出来,有说是因为叶安带着皇帝在后苑挖掘类同黄河的水渠而使得官家染病的,有说是叶安跟随玄诚子入宫为官家治病的,有说叶安的家学非凡,颇通医术为官家治病的,反正什么样的猜测都有。

    而圣人下旨把信陵坊的宅院赐给叶安,便足以说明他夜入皇宫必定是给官家带来了好处,也更加稳固他幸臣的地位。

    没错,朝廷上下现在都把叶安当作是幸臣,这不是一个褒义词,也不是一个中性词,而是实实在在的贬义词。

    作为叶安先生的王渊百口莫辩,甚至于不开口解释,他知道叶安想要做孤臣,就必须经历这一关。

    他的身份实在太过特殊了,别人都是十年寒窗,铁砚磨穿才通过科举得到文资的,可他叶安一步登天,且平步青云,这样的速度简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土豆地瓜两样祥瑞良种的出现,使他得到了别人十年甚至十数年才能达到的位置,甚至还不一定比得上!

    这样是不公平的,遭到嫉妒也是正常,若是没人嫉妒他,那才是不寻常的事。

    在王渊看来,现在的叶安就应该接受磨砺才是,也该打击打击他的顺风顺水,让他知道在大宋的官场上,即便是孤臣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第二百三十八章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随着资善堂的讲课停下,叶安发现自己的生活陡然间充实了起来,给皇帝讲课真的耽误事…………

    大相国寺边上的酒馆虽然扩建了,但依旧“客满为患”,为了方便摩肩擦踵的顾客等待,叶安只得在街对面租下一块空地,搭上棚子放上长凳给人歇脚。

    这样火爆的生意令他自己也没想到。

    只得在自己的宅院中聘请木匠,开始了他的第二产业,家具生产………………

    原本这家具产业他是不打算早早动手的,但架不住需求大,同时也要为酒馆提供更好的服务质量,于是只能把秦慕慕请过来。

    女人天生就是家装的高手,尤其是在看到叶安的宅院后,这位还未过门的“女主”便在破败的宅院中开始当家做主起来。

    当然照旧对萱儿“关心备至”,把这个背负几条人命的“小姑娘”吓的心惊胆战。

    秦慕慕这么做完全是为了彻底降服这个不安定因素,在兰桂坊如此,在府宅中依旧如此。

    收到消息的王帮特意回来一趟,催促叶安早日完婚,虽然有些仓促,但实在是架不住这两位“活祖宗”的胆大妄为。

    哪有还未成婚便住到一个宅院中的?

    秦慕慕无所谓,叶安更无所谓,铁憨憨觉得不好,萱儿觉得自家侯爷被侮辱了,而王帮如同被烧了屁股一样着急。

    在叶安看来,奉子成婚都算不得大事,但在这个时代的人眼中,这就是不知廉耻,目无礼法的大罪过,出门的时候脊梁骨都能被人给戳断了!

    好在叶安和秦慕慕都没有家人在。

    但叶安的长辈却是不少,玄诚子,王渊,王皞都算是叶安的长辈,即便是蓝继宗和陈琳都知道了消息,斥责他的无礼。

    秦慕慕为此还被刘娥召见,呵斥不止一次,说她有辱女子名节,更有辱天家。

    叶安知道消息后有些纳闷,怎么就有辱天家了?自己和秦慕慕住在一起,和老赵家有一毛钱的关系?

    还真的有,蓝继宗和陈琳这两位宫中大官再次联袂而至,说是恭祝乔迁之喜,但脸上的神色仿佛叶安欠他们十万贯似得。

    一边喝着酒,一边吃着叶安亲自烤好的肉,蓝继宗不满的瞪着叶安道:“叶侯,不是老奴说你,你怎生就不明白道理呢?!你这么做可是让天家也跟着蒙羞啊!”

    “你就多余和他说这话,一顿老拳下去,他便知晓该做什么了!”

    陈琳斜斜的看了叶安一眼,又笑眯眯的对给他斟酒的秦慕慕道:“好慕慕啊!你可不能由着他胡来,阳城县君的诰命头衔可是圣人赐下的,这就是在夸赞你的妇德,你现在和他住在一个府宅里,便是没有在一张床上困觉,可也是从一个大门进出,坊间对你的风评可是大有诋毁,如此岂不是打了圣人的脸面?”

    秦慕慕缓缓低头,用细若蚊吟的声音道:“陈伯伯说的是,小女知错了。”

    这样的态度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越是漂亮的人儿委屈认错的时候越能得到别人的原谅。

    于是叶安便立刻遭到猛烈的抨击,俩个老家伙吃着自己的,喝着自己的,还在对自己“口诛笔伐”,自己还要陪着笑脸。

    更可气的是,从一开始便是秦慕慕自己主动搬过来,最终什么错都算到了自己头上!

    便是叶安脾气再“好”…………眼下也不敢发作,一个劲的陪着笑脸,同时宣布了和秦慕慕的婚期,正月之前!

    看着秦慕慕吃人的眼睛,叶安心中的快意便如同“暴揍”了陈琳与蓝继宗一般的舒坦。

    而这俩人终于舒坦了,蓝继宗笑道:“这便是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们两人的事情在东京城可算是一段…………奇闻异事,就该早日完婚的!”

    这话说的,啥叫奇闻异事?难道不该是一桩美谈吗?

    虽然不爽,但叶安知道这两人是为了自己好,但他很奇怪:“两位大官这般的清闲?难道就不用在宫中当差?”

    陈琳和蓝继宗用极为奇怪的眼神看着他,随即恍然大悟道:“叶侯你还真是不知晓!今日乃是承天节,我等也得了清闲,这才出宫来寻你…………祝你乔迁之喜,再说家中的琐事也要处理一番不是?”

    好吧,感情今天是真宗皇帝的生辰,宋代每个皇帝的生日便是一个节日,官员可放假三天,而这其中还包括了太后的生日,以及历代皇帝的生日。

    好家伙~~现在算下来每年就有十几天的圣节假期,这还不算大中小等十余种节假的…………

    春节,冬至和寒食节三大节朝廷给假七日,圣节给假三日,春社、秋社、上已、端午、重阳、立春、人日等十八小节给假一日。

    用蓝继宗的话来说,一年下来朝臣们有五十四天的节假,这还不算请假。

    人生在世难免有些三灾五病的,最长的病假可请假百日!这让叶安感叹“真是人性化管理啊!”

    当然最重要的婚丧假期也不短。

    丧假的日期最长,明确规定为三年,这是官员必须遵守的,无论是什么原因除非皇帝下旨夺情,否则必须回乡守孝三年,而这对一个官员来说几乎是致命打击。

    这其中牵扯太多的政治利益以及手段,蓝继宗和陈琳都没有详细说明,因为守孝对叶安这个“石头中”蹦出来的云中郡侯来说根本就不存在…………

    婚假九日,也已经相当富余了,尤其是叶安把日子定在了年关之前,而婚假不光包括自己的结婚所得的假期,去参加别人的婚礼,也有着一至五天的假,但所谓的假期只限于官员。

    这样的福利制度,让秦慕慕这个家眷都大呼老赵家的“给力”。

    秦慕慕和叶安都不想早早完婚,虽然这个时代十五六岁的年纪完婚并不是一件稀奇事,但对于他们来说还是有些心理负担的。

    可架不住这个世道上的礼法规则,何况两人有时又经常需要在一起,于是完婚便成为叶安最好的选择。

    现在房子也有了,叶安自己也有了相当稳当的“职业”,秦慕慕的兰桂坊和叶安的酒馆都能给这个小家带来足够的财富。

    两人需要合理合法的在一起,最重要的是,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叶安和秦慕慕的事情,于情于理秦慕慕这个比叶安大上三岁的阳城县君也该嫁人了。

    这不是你认为,而是别人认为的事情。

    在蓝继宗和陈琳看来,秦慕慕需要一个男人作为依靠,这一点和她与叶安成婚的理由如出一辙。

    不是秦慕慕认为她需要,而是蓝继宗和陈琳,甚至是刘娥认为她需要,她头上的阳城县君就是因为叶安才获得的,为此秦慕慕非常不爽。

    但…………反对无效。

第二百三十九章信陵坊的邻人

    虽说叶安秦慕慕已经订婚,并且宣布了婚期,但秦慕慕依旧不能在叶安的府宅中居住下去。

    毕竟没有从要嫁的人家出嫁的道理。

    叶安知道秦慕慕这几天很不开心,甚至是悲伤的。

    毕竟女子出嫁父母不在,亲朋好友不在,越是临近婚期,她便越能感觉到在这世上的孤独寂寞。

    而在这个时候,小皇帝仿佛是为了庆祝自己身体好了,也为了展示给外臣看,以腊八节为名在琼林苑举行了饮宴,邀请了正五品以上的朝臣以及宗室勋贵子参加。

    太后刘娥也借此机会下诏东京城的诰命夫人们也一并参与,只是饮宴之地不在一起,但相隔不远,这目的实在是太清楚了。

    虽说是打着给诰命家的子女联姻的名头,可大多数人都知道,这其实就是年节之前的一次封赏。

    宫中的小黄门如同洒出的豆子,涌出宫城前往各家通报,而叶安这位新晋的云中郡侯赫然在列。

    叶安是在邻居葛善书家收到消息的,古人的邻里关系要远比后世更为亲切些,大多数人对邻人都是极为友好的态度。

    “远亲不如近邻!”这句话可不是白说的,是真真切切的友好关系,只要相处的好了,甚至能超过一些亲朋好友。

    葛善书行三,邻人说他命硬,克死了两位兄长。

    于是叶安便亲切的称呼他为“葛三叔”他是个独居的中年大叔,宅子是祖传的宅子,听说早年间是一位富家子弟,因为父亲嗜赌如命,输掉了万贯家财。

    葛三叔自己从小便是仗着家中殷实,读了几年的私塾便不在读书,因“急公好义”整日在市井之中结交闲人,于是便成为有名的游侠儿。

    但母亲病故之后,父亲便愈发肆无忌惮,葛家日渐破败,待其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父亲死后家中便没有几样之前的东西,唯有一座空空的大宅院栖身。

    信陵坊中多是东京城的土著,有些甚至是从后周传承下来的富贵人家,但大多家道中落,靠一两个铺面苦苦支撑。

    看似光鲜的外表之下,却都是衰败之感,这些人家大多被东京城里的中人给盯上,就等着他们撑不住把祖宅买了。

    而从街坊四邻的话中,叶安知晓这些中人的背后大多是勋贵宗室。

    看来这些人早已在大宋的祖宗之法下失去了入仕为官,或是杀敌建功的雄心壮志,成为一心经营,敛财暴富的商人。

    但信陵坊的居民们也不傻,他们知道这些中人都是觊觎祖宅的“白日贼”,对他们从来没有好脸色,但架不住时有钱财窘迫的困境,这时便需要周转了。

    利钱借贷在被逼无奈之下出现,这一带有名的“钱头子”便是葛三叔,他既是信陵坊的主事,各家的红白事他都会帮忙,又是负责与借贷中人打交道的“钱头子”。

    “钱头子”不是借贷给别人的,而是负责调剂借贷关系的人,哪家的钱暂时还不上,便由他出面说项,请放贷中人款项几日,催促借贷之人早日还钱。

    因为葛三叔的急公好义,又因他为人正派,多照拂信陵坊的邻人,便被邻人推举为信陵坊的坊吏,虽说不是官身,但好歹也是衙门承认的小吏,有了一贯钱的月俸还有些贴补,日子逐渐便好了起来。

    叶安这位开国侯到了信陵坊,葛三叔便几次登门拜访,奈何叶安在资善堂中忙的团团转,几次未曾寻得。

    这几日闲暇,叶安便本着睦邻友好的态度,亲自带了些伴礼去了葛三叔家。

    好家伙,整片枯黄的爬山虎在房上铺盖着,没有几十年的时间长不出这样的气派,待过了寒冬便能再度变绿。

    葛三叔的国字脸上满是受宠若惊。

    堂堂的开国侯爵,居然亲自登门,这可算是不小的敬重,赶紧上前请进门内,又对石桌旁哭哭啼啼的女子嚷嚷道:“张寡妇,你便莫要哭嚎了,咱们信陵坊的大贵人来了,速速家去!”

    女子的哭嚎声戛然而止,看着一身短襟常服的叶安带着疑惑:“这便是云中郡侯?!”

    叶安微微苦笑,自己已经习惯了短襟,但在别人眼中,短襟便是平头百姓穿的,稍有体面的人哪个不是穿着对襟开衫的。

    看着怯生生躲在母亲身后的孩子,叶安叉手道:“张家大嫂有礼了。”

    瞧见叶安年轻的模样,这女子居然走上前来,在叶安面前微微一礼,万福道:“小妇见过云中郡侯,奴家便在街柳树下,侯爷若是无事可来家中坐坐…………”

    葛三叔大怒:“腌臜的妇人!怎生就敢响晴白日做起暗门子的生意来……糟蹋自己便算了,糟蹋了侯爷岂不是作孽的事!小心佛爷收了你!”

    叶安呆滞的站在原地,葛三叔不说自己还不知道,这………张寡妇居然是在“揽客”?

    但葛三叔说完便低声道:“侯爷莫要怪罪她,一个死了男人的寡妇在这世道上不容易,奈何那死鬼还留下了俩个孩子,虽说还有一处宅院,但终究是养活不了自己和那俩个讨债的,前些日子借了福寿钱,今日佛家便要来收债了。”

    叶安见惯了世态炎凉,在瞧见张寡妇看着孩子宠溺的眼神,便知道这个寡妇的不容易,长叹一声道:“大嫂这般艰难了,何必苦守这宅子?不如卖去寻个便宜的地方住下,一心教子说不得还能…………”

    “休想!呸!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岂能知晓我等心中的东西?!这宅院是他们老张家留下的祖宅,是我孩儿的传承,是命根子,谁也动不得!”

    一听叶安让她卖宅子,这女人便如同疯魔一般冲着叶安张牙舞爪,脸上的狰狞如同挖去了她的“心头肉”。

    葛三叔一边拦下张寡妇一边向叶安解释道:“侯爷,这祖宅是万万不能动的,谁家的祖宅卖了去,那便是对不起祖宗的大罪过。”

    “呜呜……我不活了,卖了祖宅便是死了也不得好死,哪有脸见我家那死鬼,哪有脸见张家的祖宗们呦!”

    大抵是自己没有传承的缘故吧…………对待这样的事情用后人的理性来思考问题本来就是个错误。

    叶安尴尬的搀扶起张氏道:“那便请葛三叔好生说项,再请人家宽限几日。”

    见叶安这般开口,张寡妇也不哭不闹,边上的葛三叔却苦笑道:“侯爷您是不知道,这好佛家已经宽限两次了,这次却是早早的放出话来,请了“肉山佛”前来讨要,要么还钱,要么抵身子…………”

    “大相国寺放的福寿钱?”

    “昂!”

第二百四十章没头脑与不高兴

    想想也是,信陵坊就在大相国寺边上,这一代若是放钱给别人使,也只有大相国寺的“福寿钱”,算是他们的传统势力范围。

    只是自己在上清宫门口列举的“佛门十恶”好似并未对人家造成什么影响。

    而大多数的读书人在谴责一番之后,便也没有了后续,显然该进行的生活还要继续,福寿钱并没有因为叶安的口诛笔伐而消失,因为毕竟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大相国寺又没逼着人家借钱不是?

    叶安虽然有钱,但却不会借给张寡妇,不是因为小气,而是因为张寡妇不愿接受,这个妇人情愿用自己的的身体来从叶安这里赚钱,也不愿从他这里得到借款。

    即便是叶安承诺不收例钱,人家也根本不考虑,称借了叶安的钱后,就没脸在这信陵坊待下去了。

    作为“钱头子”的葛三叔只是微微一叹,也劝阻叶安借钱给张寡妇的行为。

    “这是人家最后的体面,侯爷还是莫要坚持,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借了福寿钱,就要还清才好,便是自己家的事情,再向侯爷伸手便是说不过去的,张家在信陵坊多年,药材铺面也是一项仁义。”

    叶安开始不理解这种行为,都快被人逼得去做暗门子为娼了,居然还要顾及体面,这哪里来的体面啊!

    但看着张寡妇以及葛三叔坚定的眼神,叶安渐渐明白,他们所坚持的是作为小民的最后尊严,即便是山穷水尽也不能被人瞧不起。

    没有任何交集与付出,平白的怎生向叶安这位开国侯借钱使?

    “咣当”一声,葛三叔的家大门就被人给推开,连敲门的步骤都省去了,显然来者不善,作为信陵坊的“钱头子”和信陵坊的坊吏,葛三叔家的大门在白天是几乎不锁的。

    于是叶安便瞧见了一座“肉山”,好家伙……难怪叫“肉山佛”,这一身的肥肉用手一掐便能出半斤油水吧?

    “张家娘子你还算是明事理,知晓到葛家等着,怎么今日该还钱了吧?否则佛爷都不会饶了你!”

    肉山佛的身后探出了一个脑袋,瘦小干巴的模样再配上一个光头,着实不像一个和尚,反倒像是充满了市侩气的商贾。

    叶安把自己带来的酒菜放在了石桌上开始布菜,这两日萱儿忙着府宅的缝缝补补,铁牛忙着洒扫,王帮在酒馆忙碌分身乏术。

    正准备寻葛三叔在信陵坊附近雇个管事和从人,未曾想撞见了张寡妇家的事。

    也好,就当是在休沐的时候当作消遣了,别人敬大相国寺几分,叶安可不吃这一套,连空空和尚都可以直接怼的人,还怕这俩个小杂碎?

    在叶安看来,肉山佛和干巴僧人根本就不算是和尚,只是大相国寺为了放福寿钱的打手和账房先生。

    浓烈的酒香吸引了肉山佛以及干巴僧人。

    在他们眼中,一身短襟的叶安不过是信陵坊中的某家少年,出现在葛家怕是也因为什么琐事,甚至也是要向大相国寺借贷福寿钱。

    瞧见他风轻云淡的倒酒,饮酒,以及石桌上的各种从未见过的珍馐,并不言语的肉山佛挪动庞大的身躯上前,随手抓起叶安进行烹制的烤鸡就要放入口中。

    葛三叔连连惊叫:“肉山佛,不可无礼!”

    但叶安却冲着他微微摇头,并且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干巴僧人根本不在意这些,看着肉山佛大快朵颐的吃鸡,反而拿起酒盏就喝。

    浓烈的酒香伴随着炙热的酒液穿肠过肚,让他想起了大相国寺边上顾客盈门的酒馆。

    叶安的酒馆没有别的名字,只在招牌上以“酒馆”二字为名,简单易懂。

    “没想到你这小子居然能有相国寺酒馆的美酒,怎么来了葛家也是为了借钱度日?之前没见过你?”

    叶安不会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笑了笑道:“你不该糟蹋我带来的酒菜。”

    寻常都是自己欺辱别人,干巴僧人看了看边上大吃二喝的肉山佛,冷笑着抓起一把蛋黄菘菜放入口中,手中的油腻随手就打算擦在叶安的身上。

    电光火石之间却被叶安闪电般的捉住,这一下如同毒蛇吐信,抓着他的拇指方向一掰,瘦弱的干巴僧人便惨叫连连。

    “贼厮快快松手!你可知…………嗷!”

    “你可知我是谁?你可知这桌酒菜多少钱?你可知空空大和尚在我面前都是规规矩矩的!”

    呼啸声转瞬即止,伸手一提便把干巴僧人拉到面前,肉山佛砂锅大的拳头狠狠地砸在了干巴僧人的脸上。

    酒菜的残渣带着三颗白牙从干巴僧人的嘴中吐出,喷在了好好的一桌酒菜上。

    “两位长老不可无礼,这位乃是刚刚搬到信陵坊的云中郡侯!”

    捂着嘴巴的干巴僧人趴在地上瞪大眼睛的看着叶安,边上的肉山佛也立刻住手,谁能想到眼前的这个少年郎居然是位朝廷敕封的开国侯?!

    “没头脑,不高兴,你们两既毁了我的酒宴,就该好生偿还,我收你们十贯钱不算多吧?”

    “十贯钱?!侯爷这也太过不公了吧?”

    干巴僧人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个翻身就从地上起了身,看着桌上的酒菜,用谄媚的笑容低声下气道:“您既然与空空大师相熟,如何会刁难我等……”

    叶安笑了笑:“若是你去问空空和尚,他一定让你离我远远的!少啰嗦,给钱走人,否则我便去往大相国寺去!”

    软硬不行,那就只能耍无赖了,当然在他们看来也是叶安耍赖在前,想用这一桌酒菜讹人。

    干巴和尚猛然笑道:“既然堂堂开国侯为张家娘子说项,那我等便走,可张家娘子,强龙不压地头蛇!咱们的账慢慢算!”

    张寡妇大惊失色,这样的威胁可要比什么都可怕,尤其是干巴僧人一直盯着她的孩子看,更让她惊惧道:“佛爷恕罪,非是奴家要得罪二位,只是家中周转不开,还请宽限几日!”

    干巴僧人看了叶安一眼:“这位侯爷替你出头了,宽限是自然的,我等小僧岂敢得罪云中郡侯呢?若是想要一笔勾销,那还要把我这兄弟二人伺候好了才是……”

    张寡妇的眼睛往肉山佛的身上瞟了瞟,立刻绝望道:“这不要了奴家的性命?!”

    乒乓……、

    一声脆响,接着便是一声惨叫,葛三叔牙酸的抽搐着嘴角,一个劲的吸着凉气,叶安居然把一盆热汤扣在了干巴僧人的头顶上,滚烫的汤水顺着他的脑瓜流进了宽大的袈裟,烫的他乌拉乱叫。

    而肉山佛更是凄惨,食盒中保暖的小碳盆扣在他的脑袋上,烫的他在原地蹦跳,仿佛是一只跳舞的大白猪。

    “尼玛,还在这哔哔!不高兴,谁让你说话了?没头脑谁让你走了?谁让你们无视本侯的存在的?”

    一时间叶安从一个翩翩少年郎,文雅的侯爷,文质彬彬的读书人化身成了暴虐成性的野兽。

    随手抄起桌上的锅碗瓢盆便对着胖瘦俩个和尚左右开弓。

第二百四十一章替人出头便要负责到底

    叶安是什么人?

    是大宋的堂堂开国侯,是勋贵,是官身,是文资,是朝臣!

    说到底他便是特权阶级,这件事从一开始他就站在了绝对的高度!

    只要不弄死这俩个和尚,他打人的事情非但不会有人说什么,相反为他摇旗呐喊的人还不在少数!

    这就是意识形态和思想正确。

    叶安掌握了话语权,他不在是都打俩个老老实实的本份和尚,而是在殴打罪恶,这时候他便代表正义。

    干巴僧人在叶安暴风骤雨般的进攻下根本无力反击,而肉山佛确实有力气,他的体重也是明显优势。

    可以说他完全能一屁股把叶安给压死,但达到这种吨位的胖子同样有致命缺点,灵活不足。

    叶安几乎都是在围绕肉山佛而灵活游走,至于干巴僧人已经被打的不成人形,凄惨的模样仿佛是被精锐铁骑正面碾压,躺在地上直哼哼…………

    葛三叔家的东西几乎都被叶安给用上,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自不用说,墙角的砖头,地上的碎石,等等一切叶安能找到的东西都在不断的向这座“肉山”发动进攻。

    即便是肉山佛一身的肥肉,但痛觉神经却不会比别人少,尤其是脑袋上已经被砸出了不少的包来。

    鼻眼更是流血不止,当然,叶安对他的胯下也是重点照顾,省得他还要祸害人。

    一根不知是哪来的石棍子被递了过来,叶安抄手接过,狠狠地砸在了肉山佛的子孙根上,于是肉山浑然倒塌,发出了巨响的同时,还有一声如同女子般的高亢尖叫。

    嗷………………

    葛三叔伸着手站在边上,却把头扭到另一边,而张寡妇早早的捂住了孩子的眼睛。

    此时的叶安才惊觉自己手中的石棍分量不轻,看着边上稍显尴尬的葛三叔,这才知道这是人家的抵门石。

    “祖传的抵门石,用了不少年,有些包浆了…………叶侯用的可还顺手?”

    叶安随手把石棍子放在门后,吹着口哨的走到石桌旁,看着已经荡然无存的酒菜微微摇头道:“用了葛家的抵门石,坏了风水,莫要怪我啊!”

    抵门石一般是镇宅用的,忌讳一点的人家甚至会在抵门石上绑着红绸,现在用了这东西打人,多少犯了些忌讳。

    葛三叔却连连摆手的笑道:“侯爷说笑了,这事情怕是不好善了,还把侯爷搀和了进来。”

    回过神来的张寡妇带着孩子便跪在叶安面前:“侯爷是大善人,可这两人被打,大相国寺便不会与奴家干休啊!”

    葛三叔微微皱眉,瞪着张寡妇道:“你还要怎生?都这般了,总不能一直绞着侯爷不放,眼下只要侯爷没事,你便没事……还想怎生纠缠?!”

    张寡妇把心一横,一把扑向叶安,抱着他的腿便不撒手道:“奴家不管不顾了,还请侯爷好人做到底,给奴家一个照应!”

    “贼婆娘,你疯了?!”

    葛三叔大惊失色,叶安已经把事情拦了下来,张寡妇与大相国寺的借债问题已经没有什么关系,只要大相国寺不敢动叶安,她家便不会有事。

    但瞧张寡妇的模样,像是吃定叶安一般,死活不打算罢休,无论如何也要请叶安护佑她家周全。

    葛三叔只能小声对叶安道:“侯爷,大相国寺虽然不敢明面上整治她,但终究是会牵连,这事情……您看……”

    此时的叶安却久久不语,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刚刚摆摊时,替人出头后反被人家埋怨他多管闲事,最终果然印证了苦主的话,自己是没事,但苦主却被接连下绊子,最终倒霉的还是被他出头的人。

    张家孤儿寡母,想要报复她们家实在太容易了,看着地上哼哼唧唧的肉山佛和干巴僧人,叶安决定还是找大相国寺好生谈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空空和尚亲自来一趟!

    “葛三叔,还请你去一趟我府上,寻铁牛过来处理了这个俩个腌臜东西。”

    “侯爷万万不用这般客气,小的这便去!”

    瞧见葛三叔出门,叶安无奈的低头望向张寡妇:“张大嫂你也该松手了,我的裤子都快掉了!”

    此时原本“彪悍开放”,死缠烂打的张寡妇立刻松手。

    整个人也恢复到了妇人该有的状态,蹲抱着孩子怯生生的望向叶安:“侯爷莫要觉得奴家是个不知廉耻的人,倘若能守住老张家的家业,奴家什么都不顾及了,可……奴家是个女人,岂能连最后的脸面也舍了去。”

    叶安烦躁的挠了挠头:“知晓你的意思,我家的婆娘乃是东京城的秦大家,谁会看上你这人老珠黄的…………”

    “侯爷这么说,可见不知床笫之事了…………”

    叶安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这女人啊!在困境之中敢于豁出一切,可现在稍有喘息,反倒是比自己还平静。

    地上躺着俩个被打的凄惨的和尚也不能阻止她对自己的调笑,还别说这张氏捂嘴媚笑的模样,真有点潘金莲的神韵。

    话说回来,虽然是俩个孩子的母亲,但张氏看起来却并不大,最多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这样的小妇人在东京城比比皆是。

    “我那府宅之中还却个经验老道的管家妇,若是你实在缺钱,便可打理一下后宅的事情。”

    随着叶安的话,张寡妇瞪大眼睛的看着他,仿佛是在看一个傻子。

    再三确定叶安没有说笑之后,便无奈的苦笑道:“侯爷是真的不知晓,奴家是寡妇,这般的年岁便死了汉子,怎生去得侯爷家的后宅打理?克夫的命,再妨了侯爷您嘞!”

    叶安皱眉道:“又不是让你……那什么,不过是帮着照应一下后宅罢了!”

    张氏小声试探道:“侯爷当真不顾忌?”

    “当真!若是不愿本侯也不强求,稀得你去似得!”

    这下叶安的态度反倒让张氏满意起来,知晓这是叶安在照顾她,又一次扑倒在叶安面前道:“奴家张金莲谢过侯爷!后宅那些事奴家知晓的一清二楚,保准把您的后宅打典的妥帖!若是出了一点事,可叫主母刺了奴家的面!”

    张氏的话说的很“死”,叶安却好奇道:“你家不是有铺面吗?怎生不赚钱吗?”

    “侯爷有所不知,张家的铺面只是临街的一座小挑棚,因为临街所以开了个门,勉强算是个铺面罢了,若非是临街哪来的什么铺面!”

    葛三叔领着铁牛到门口,长叹一声又道:“买卖的也是小股不入流的药材,但仁义的紧,老张家几代人维系这药材生意为的便是我等这升斗小民能够抓到些药。

    最近川陕四路的药材来的少些,价格居高不下,张家的药材高了卖不出去,便宜的又买不到,能够维系也仅仅是在苦撑着产业罢了。”

    “张家的铺面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张氏的声音虽小,却无比坚定。

第二百四十二章酒水的零售权

    后世人很难理解张寡妇的坚持,她就相当于一个坐拥百万房产的穷人。

    信陵坊的祖宅是不可能卖的,但她家的生意也在日渐萧条。

    尤其是在看过她家的铺面之后叶安便发现了问题所在,张家的铺面位置相当不错,虽然是自己家宅院开始的店铺,但却是临街的铺面。

    所售卖的药材种类颇多,但大多是市场上最常见的寻常药材,甘草,蒲公英,菊花,等清热解毒的泻火药材。

    这就是症结所在,低端药材价格根本就不具备优势,一旦遇到了如葛三叔说的,外地药材货源受阻的情况,经营肯定会出现问题。

    张家没有第二产业,也没有副业,抵御风险的能力实在太弱。

    眼下川陕四路的药材货源稀少,当然是仅供大的药铺使用,小药铺只能靠着存货苦苦支撑,支撑不下去的便只有关门歇业了。

    张家就是这些小药铺中的一员,面对迎面而来的风险,他们毫无办法,只能举债购进药材,勉强维持药铺的生意。

    当然,这仅仅是为了维持药铺不关门,一旦关门歇业,再想东山再起便苦难重重,维持口碑也是有利的,只不过这么做弊大于利,终究不可能长远。

    叶安一项是变废为宝的人,看着店铺中并不算好的药材,在看看门可罗雀的景象,叶安长叹一声道:“张大嫂还是关了这药材铺吧!”

    瞧见张寡妇的嘴咧开又要哭号,叶安连忙道:“你家这店铺怕是遭了别人黑手打压,这些药材你说是一直给你家供货的蜀商送来的,可从品貌上看即便是我这外行都知道已经是不堪售卖的货了,何况是常年抓药的病患之家?再有便是川陕四路的药材今年可是大收,司农寺的文书不会有错的。”

    知晓叶安是司农寺少卿,葛三叔好奇道:“侯爷,司农寺还管药材的事?”

    叶安摇了摇头:“司农寺不管药材的事,但药田却属司农寺的管辖之内,今年一年川中药田锐减,不是因为天时不利,而是因为山民多采药颇丰,张大嫂是做药材买卖的,自然知晓山上的药材要比药田中的好得多……”

    张寡妇回过神来,震惊的表情立刻显露在脸上,随即咬牙切齿道:“如此说来,便是钱三斗诓骗我孤儿寡母?!”

    葛三叔皱眉道:“钱三斗与你死鬼男人可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家能有今天也多亏你张家的帮衬,该是不会这般坑害你张家的。”

    张寡妇忽然小声道:“该是不会的,前些日子他还差人送来了米面肉食,还有十来本的书册,说是给家中的俩个小子开蒙读书用的,别的不说,单单是这些书的人情便不小。若是有心害我,不该这般,难不成心生愧疚了?”

    叶安却皱眉道:“张大嫂你现在最缺的是什么?为何他要送来米面肉食而非钱财?书册的价格更是不低,只要稍稍接济你也不该被大相国寺打上门的。”

    这话让张寡妇恍然大悟,随即咬牙道:“便是如此也是我张家的苦难,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何去找他钱三斗的晦气!既被这种出入家门的老交情给害了,便寻上门去大骂也无济于事,这药材铺面是做不下去了,还请侯爷指点迷津!”

    叶安笑了笑:“既然雇你在家中帮衬,也不能让你舍去家业,这铺面虽然不能再做药材生意了,可还能做别的生意,不如你我合伙开办一家铺子如何?”

    葛三叔都有些羡慕张寡妇,看着她扭捏的样子笑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咱们信陵坊到大相国寺的路上有一家酒馆,如今已成东京城数一数二的好去处!每日客人多的挤不动嘞!”

    叶安笑道:“便是了,我那酒馆可为你这铺面提供零售酒水,你别的不用做,就是雇人给我酒馆卖酒便可!”

    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葛三叔的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但他还是由衷的为张寡妇高兴,并且还笑道:“这般下来,老张家的铺面也就能延续下去了。”

    张寡妇点了点头,:“药材生意还是要做的,杏林堂的老郎中还是要从我张家拿药,终究是不能辜负了这么多年的情义,寻常街坊四邻身子若是不爽利,也可来那些药材回去败火。”

    铁牛觉得自己家侯爷又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但他不知道,叶安这件好事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酒馆白酒的独家经营权就这样给了张寡妇,虽然说是合伙买卖,但事实上张家只是出了铺面而已。

    稍有头脑的人都知道张家占了天大的便宜,于是乎葛三叔看向叶安的眼神便不同了,至于张寡妇在走的时候都是一步三回头,眼神带着钩。

    “侯爷对这张寡妇……咳咳……”

    瞧见张寡妇走远,葛三叔终于用一副男人都懂的表情看向叶安,这么大的人情送出去,岂能没有所图?

    “只是瞧着张大嫂生活不易,还要维系张家的祖宅和脸面,能帮一把是一把,你怎生知道本侯就占不到好处?”

    葛三叔笑了笑:“侯爷,您家铺面的生意乃是东京城中独一份的,卖给谁还不是打破脑袋的抢着来?给了张寡妇家可就………”

    叶安笑着摇头道:“这可说不准,肉山佛和干巴僧人来自相国寺,打了这两条狗,主人家是会来寻麻烦的,你还要帮我一个忙,就算是给张寡妇家做善事了,也是给所有借了福寿钱的人做善事。”

    葛三叔眼睛一亮,随即道:“侯爷尽管吩咐,今日是开了眼界,没想到侯爷还有后手。”

    叶安苦笑着摇了摇头:“算不得后手,不过是恃强凌弱罢了!”

    随着他的耳语,葛三叔的嘴巴越来越大,边上的铁牛越来越迷糊,直到叶安带着他离开,葛三叔才回过神来。

    愣愣的看着叶安的背影缓缓道:“这少年郎哪里是侯爷,便是老相公也不为过,杀人诛心,这般一来肉山佛两人和大相国寺都要名声扫地了。”

    铁牛憨憨的拿出朱红色的帖子交给叶安道:“小郎君,这是宫中传来的帖子,说是官家请您去琼林苑饮宴。”

    叶安哦了一声便把帖子收在怀中,这种饮宴大多是年节之前的形式,也是特权阶级玩的游戏,拉拢感情啦,利益交换啦,自己一个新晋开国侯便不该去凑热闹,但既然是皇帝下帖,那还是要去的。

    看着铁牛一身的朴素微微点头,这憨货虽然到了东京城什么都不懂,但好歹知道低调内敛,不出去胡混,知晓把钱存着给家中的老娘捎去。

    “明日你赶车,去街上寻一套成衣换上,免得给少爷我弱了名头。”

    铁牛笑看了看身上的衣服嘻嘻道:“小郎君放心!”

第二百四十三章与子同游

    琼林苑是什么地方?

    大宋的皇家园林,也是御苑之一,与北面的金明池相对,金明池会对寻常百姓开放,但琼林苑琼林苑却是只属于皇家的御苑。

    唯有皇帝的旨意,士大夫以及勋贵宗室等人才能抵达参与属于皇家的宴会,说到底就是大宋的国宴!

    最让人如雷贯耳的便是大宋科举之后的琼林宴,状元跨马游街之后,在琼林苑接受皇帝的赐宴,一群新科进士从此迈入士大夫阶层。

    这场宴会的意义自然是非凡的,让这些刚刚“除葛”的人见识到士大夫阶层的状态,瞬间满足了他们十年寒窗的幸苦所得。

    在这一点上叶安觉得老赵家拉拢精英的手段别有一套,要知道琼林宴只是在琼林苑后才出现,而琼林宴只有宋代才开始,后世不过是延续而已。

    由此可见赵宋的高瞻远瞩,在拉拢精英和人才方面,他们不比唐朝要弱,相反老赵家更为激进,更为广博。

    科举四宴:鹿鸣宴、琼林宴、鹰扬宴、会武宴。

    前二者乃是文科,后两者乃是武科,只不过在大宋前二者更为重要。

    鹿鸣宴是为新科举子而设的宴会,起于唐,因为宴上要唱《诗经,小雅》中的“鹿鸣”之诗而起名。

    琼林宴自不用说,因是为新科进士而举办,待遇更高一些。

    鹰扬宴是武科乡试放榜后考官及考中武举者共同参加的宴会。所谓鹰扬,是取“武如鹰之飞扬”之意。

    会武宴是武科殿试放榜后,在兵部举行的宴会,规模比鹰扬宴更大。

    但眼下大宋的科举四宴并不那么火爆,只有琼林宴值得关注,因为这是所有宋人崇拜的偶像,状元郎的宴会。

    而今日的琼林苑的饮宴上,也有大名鼎鼎的一门两状元的宋家兄弟赴宴。

    叶安对宋庠和宋祁兄弟两非常的好奇,因为他们俩曾经被教授单独拿出来讲,以讨论这宋代的礼法规矩。

    原本是宋祁当得科举第一的状元郎,而宋庠当为第三的探花,但因为宋庠为兄,宋祁为弟,太后刘娥认为弟弟不该排在兄长面前,于是便下旨礼部调换了两人的名次。

    当然,两兄弟的才学都是相当出众的,宋庠实打实的“连中三元”,乡试、会试、殿试均第一,至于宋祁这位“红杏尚书”的名号可不是白来的,词曲一流。

    叶安对这场宴会稍有期待,不是因为皇帝下旨让他赴宴,而是因为在这场宴会中能见到数量不少的名人。

    这些人物的出现,对他这个学史的人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别人不清楚但叶安却是清楚的,宋代的科举制度虽然相当完善,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公平公正,但有一点改变不了,阶层依旧是强大的分水岭。

    能够科举进士及第的人,其中绝大多数依旧是中高级阶层,这是不争的事实。

    贫寒子弟的人家,有多少时间和能力能给孩子创造出读书学习的环境,这个时代的教育与后世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读书的成本很高,意味着要牺牲掉家中的一个劳力,而且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去培养。

    凭良心说,一个农人家庭要付出这样的代价,无异于让这个家庭背负起一座“大山”。

    至于真宗皇帝的《劝学篇》在叶安眼中就是一个“胡萝卜”,绝大多数的读书人就如同一头名叫欲望的“驴子”,不断的驱使自己去啃那个“胡萝卜”。

    最终只有少部分的人能够抵达终点,心满意足的啃到那根硕大的,金光灿灿的“胡萝卜”。

    叶安的这个比方让秦慕慕哈哈大笑,“铜铃”般的笑声让牛车外的路人纷纷侧目,也让正在赶车为自己一身体面衣服沾沾自喜的铁牛目瞪口呆。

    叶安发现每当秦慕慕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这个女人再次恢复了“肆无忌惮”也恢复了她的本性。

    在外面她是一个知书达理,礼数得体的女神,在自己面前就是一个“女神经”。

    当然也有小女人的一面,撒个娇,发个脾气,而自己单单就吃她这一套,觉得非常舒服。

    “太后也请你去赴宴了?”

    秦慕慕骄傲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听说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有大半被邀请赴宴,前几日兰桂坊开设的美容院生意红火的忙不过来呢!”

    叶安嫉妒的要发狂,这个世界上最好赚的钱一个来自女人,一个来自孩子,尤其是女人,她们对自己容貌的在意远超一切。

    这些诰命夫人那个不是家中富贵的一塌糊涂?几乎是引领东京城风尚的所在,秦慕慕的美容院,简直就是“销金窟”。

    原材料与后世无法相比,效果还算一般,但对于这个化妆品和美容几乎滞后到愚昧的年代,却是称得上立竿见影的好东西。

    看着秦慕慕吹弹可破的皮肤,叶安觉得她自己就是最好的广告。

    轻轻的撩起她的发丝,叶安微微感叹:“你现在也是阳城县君了,堂堂的大宋诰命,这般的赚钱也不怕被人说道,万一被人嫉妒上,怕是会波澜不断的。”

    秦慕慕皱了皱鼻子:“看我挣钱眼红?那你就快点,光靠你那官俸可养不活我哦!你的酒馆已经在东京城中扬名立万了,工厂怎么还没开始建设投产?一旦大规模投产,以垄断的形势出现,可比兰桂坊要一本万利的多!”

    叶安点了点头:“话是这么说,但前期的铺垫要打好,我们要长久的做生意,长久的垄断,不能急于一时,底子薄,再高的大厦也会瞬间土崩瓦解的。”

    秦慕慕对于叶安的能力是肯定的,笑眯眯的说道:“你摆摊短短几年时间,就能成为州桥街上的数一数二的摊贩,水平自然不一般哟!”

    叶安老脸一红:“经济心理学还是要有有些的,咱们从一开始就要做垄断生意的,要么不做,要么便成为东京城的佼佼者,巨无霸!其中困难重重,谋划是必须的。”

    “城外的庄子考虑的怎么样了?没有相中的地方吗?”

    秦慕慕还是最关心这个问题,有了土地才能建设厂房,才能保证货源以及垄断地位,她甚至知道如何去打价格战和垄断市场,这是叶安稍显意外的。

    “中人介绍了几个,位置不错,只不过都是好田地,舍不得下手。”

    秦慕慕微微点头,她知道叶安不会对良田下手,这也是他们定下的规矩,开办工厂最大的弊端便是减少耕地面积,而叶安坚持用荒地。

    荒地的缺点便是距离东京城稍远一些………………

第二百四十四章先生的先生

    琼林苑是皇家专属园林,也是北宋历史上建设时间最长的园林,从太祖朝宋乾德二年置,直至宋徽宗时才算是建设完成。

    可造化弄人,就在它完美呈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也是北宋王朝即将终结的时刻。

    这与后世那座定级园林是何其相似的悲剧?也许上天都被它们的华美和规模所震撼,不容它们这般的“精绝”留存于世。

    琼林苑在城西顺天门外,横桥之上便能窥见金明池的华美,也能瞧见琼林苑高高的假山。

    东京汴梁地处平原,没有高山丘陵,而山水一直是御苑的特色,于是琼林苑的东南便堆有一座高几十丈的假山,山上建有楼阁,山下铺设锦石道路,并辟有池塘。

    如此一来山水俱全,而苑中大部分地段都种植岭南、江南进贡的名花,还设有射殿和球场,苑中以植物景观为主。

    饮宴之地就在花海佳木之间,当然女子是不能出现在那里的,只在琼林苑中的一处偏殿举行。

    即便如此也是意义非凡。

    萱儿给秦慕慕小心的打扮着,没错,这个女人已经把萱儿治的服服帖帖,叶安不知道她是如何“威逼利诱”,反正现在的萱儿已经成为她忠心不二的“小跟班”。

    连原本跟随她的秦叶,秦安俩个侍女也被她留在了兰桂坊,反倒是刚刚接触月余的萱儿成为了她的“好帮手”。

    对于萱儿,秦慕慕的态度和叶安一样,并未把她当作奴仆,而是如同闺蜜一般相处,没有居高临下的态度,没有主仆之分,仿佛姐妹。

    只不过秦慕慕越是如此,萱儿便越是谦卑的紧。

    叶安非常奇怪秦慕慕用的什么手段,但人家只是揶揄一笑,死活不说,好在只要相安无事,叶安便算是心满意足。

    他已经从一开始把萱儿当作可怜女人看待变成现在当作自己的妹妹看待,虽然也有父母,但和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人一样。

    只不过秦慕慕却斩钉截铁的认为“这世上就没有纯洁的男女关系!”

    御赐的金钗被插在简单的浮云髻上,没有过多的装饰,只以一根青丝作为发饰的固定,这是秦慕慕的习惯。

    宋人女子喜欢高髻,危髻,那种高高的发髻需要假发的“加持”,朝天髻需要大量的参杂假发在其中,不光麻烦,也不卫生。

    秦慕慕这种崇尚“自然美”的女子,极为厌恶这些发髻,在她看来简约朴素灵动,才是女子最美之处,端庄大气才是女子的本质。

    当然叶安更觉得,她的自信完全是因为容貌加持!

    女神穿个“草帘子”都是女神,秦慕慕的简单朴素一定会吊打那些花枝招展的诰命夫人,秦慕慕还在“政治正确”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宋人提倡朴实简单,但也很讲究礼数,服饰有严格的等级身份之分,不可逾越,而历代皇帝都提倡节俭,后宫相随。

    母仪天下的皇后们甚至不许女子们身着奇装异服,也不能佩戴贵重的头饰首饰。

    虽然这一套在诰命夫人当中早已名存实亡,但依旧是一套存在的规矩。

    叶安相信,秦慕慕去参加琼林苑的宴会,必定会把那些花枝招展的诰命夫人比下去,引领新风尚的同时,也会给她的生意带来最好的广告效应。

    当然,看着秦慕慕“纯洁”的大眼睛,叶安也觉得她可能“早有预谋”的想到这一层………………

    琼林苑外叶安便下了牛车,因为只有女眷才有乘坐牛车进入琼林苑的特权,女子嘛!不宜抛头露面。

    只不过在叶安下车之后,门口的一群年轻官员都在盯着他的牛车缓缓驶入偏门,这就很“伤人”了。

    虽然没有徽记旗号,但叶安的身份大多数人一看便知,十五六岁的年纪便能有五品官职和响当当的差遣,除了他叶安大宋朝堂找不出第二个。

    一个饱学之士模样的老者站在不远处笑眯眯的盯着叶安,这让他提心吊胆起来,何况他的边上还是自己的先生王渊。

    说实话,叶安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就怕这些饱学之士,因为他们是真正的读书人,是治学严谨的先生,不是那些酸儒可以比拟的。

    便是王渊在这老者身边都是以学生姿态恭敬有加的,叶安更是心中发怵,诚惶诚恐的上前拜见。

    “学生叶安,见过渊汆先生!见过这位大家!”

    上了岁数的饱学之士,称之为“家”不算过分,这“大家”和秦慕慕的大家可不同,乃是学者之中的大家,儒学大家!

    秦慕慕和他相比,便是皓月之辉与萤火之光。

    “子渊,这位少年郎便是鼎鼎大名的“阳城夜郎”?我可觉得他当不得夜郎之名啊!少年人内敛的紧,不似那种外露之人哦!”

    稍显揶揄的话中透露出友善,如同长辈的亲昵,让叶安对老者的态度立刻好了很多。

    王渊对叶安介绍道:“这位便是龙图阁学士,礼部尚书,九经先生孙奭!”

    这样的称呼便有些奇怪了,这种先生一般都是皇帝赐下的,就如同玄诚子的观妙先生一样,但能以儒家九经为号的,可见他的儒学造诣之深。

    孙奭这个名字一出,叶安便立刻肃然起敬,立刻叉手一揖到底:“原是九经先生!学生怠慢了!”

    这样的态度让孙奭很是满意,但也有些惊讶:“叶侯这是听说过某?”

    王渊也是惊奇,叶安才到东京城没多长时间,甚至连一部分同僚的名字都不知道,如何会对孙奭这般恭敬?

    叶安笑道:“九经先生可是叶安的前辈,曾在资善堂为翰林侍读学士,怎能不知?”

    孙奭这才恍然大悟,随即感慨道:“为官家讲学如同昨日,官家已然到了束发的年纪,老朽却不能日日经筵了。”

    王渊笑道:“先生之学官家时常提起,夸赞先生讽喻规劝,不敢懈怠嘞!”

    孙奭点头道:“官家仁义好学,才能比肩贤明,乃是英明之君!老朽心中甚慰。”说完又看向叶安道:“你现为资善堂侍读,当直言上谏,讽谕规劝不可懈怠!”

    叶安连连道:“学生不敢!”

    王渊的嘴角在边上抽抽,这位先生是不知道叶安讲的什么,否则一定不会这么说。

    但他很奇怪,为何叶安这个向来没有多少顾及的人,怎生对孙奭这般恭敬,甚至到了敬重的程度?

    事实上,叶安对孙奭的敬重完全发自内心,因为这个九经先生不简单,算是宋朝的“魏征”了。

第二百四十五章儒学的“支脉”?

    在真宗朝直言上谏的臣子不在少数,但有分量的却不多,而孙奭便是其中之一。

    他的身份并不一般,乃太宗朝端拱二年九经及第,是极少有的大儒贤才。

    要想九经及第,最少要通读九经做到烂熟于胸,否则根本就不可能通过九经的应试,更别提还要进行规格更高的殿试了。

    所谓九经便是《易》《书》《诗》《左传》《礼记》《周礼》《孝经》《论语》《孟子》。

    这是宋代公认的九经著作,而太宗皇帝更是注重学识方面的人才。

    毕竟越是得国不正,越是要烘托自己对儒学的重视…………

    孙奭九经及第后便任国子监直讲,太宗皇帝还亲自到国子监听他讲《书经》,并对孙奭的讲学给予了很高的评价。

    以至于真宗皇帝时为诸王侍读,累官至龙图阁待制,他的学生遍布朝堂和天下,其中佼佼者不乏当朝宰相。

    即便是王曾和吕夷简两位当朝相公,见了他也要拱手施礼道一声:“九经先生。”

    真宗时他极力反对赵恒迎天书的举动,并说:“臣愚所闻天何言哉,岂有书也!”

    大中祥符四年,真宗轻信人言“祀汾阴”。

    而那时天大旱,京师附近郡县粮食价值千金,孙奭上书进谏,指出国朝土木工程累年不息,水旱灾害使民日不聊生。皇帝不顾社稷安危,劳民伤财,执意要远离京师,祭礼汾阴,只不过是效汉武帝、唐明皇巡幸名地,刻石颂功,扬名后世,图个虚名而已。

    但真宗皇帝不听,于是孙奭以父亲年老为由请求归田,以示抗争,谁知真宗竟然不准,使知密州,两年后,再任左谏大夫。

    由此可见孙奭在真宗皇帝心中的地位,即便是当众怼他,也要保留这个国朝之中的大儒,敢说真话的人即便是自己用不上,儿子也能用上啊!

    果然,赵祯继位后,孙奭的地位水涨船高,成为了大宋朝中重臣,只要有他在,朝臣们便翻不起什么风浪,而他的学生中更是有许多名满天下的人才。

    这样的老人叶安是发自内心的尊重,当然也不敢得罪,毕竟是三超老臣,“正道之光”。

    有王渊在,叶安和孙奭之间的交谈便轻松的多,没有那么多的尴尬,反而充满了趣味性。

    在得知叶安的家学居然是以杂家为主,而非儒道时,这位谆谆老者并未有任何鄙夷和歧视,相反充满了好奇和赞许。

    王渊是个聪明人,自然在第一时间引领孙奭这位先生进入一处水榭休息,顺带着把叶安也叫了过去,说是让他烹茶…………

    于是叶安便在一群官员的羡慕中,耸了耸肩,并且做了一个罗圈揖算是打过招呼了。

    对于寻常朝臣来说,这般敷衍的举动自然是得罪人的,但他是孤臣啊!

    宴会还没有开始,只要皇帝还没到,朝臣们就必须等待,但没有必要非得在正殿等待。

    毕竟皇帝到了还是要稍稍打扮一下,整理衣冠,甚至还要接见朝臣和一些关系稍近的宗室。

    如此一来,琐事颇多,到时再以铃鼓为号,自然人都会过来,在这个时代,奴性思想还没有普及,朝臣在皇权面前也没有那么卑微。

    于是一方水榭之中,王渊扶着孙奭缓缓坐在了柔软的裘垫之上,四周的侍者已经极为勤快的点燃了火盆。

    一圈高大的屏风把水榭周围的寒风隔绝在外。

    银丝炭在火盆中散发着温暖,却没有一丝烟气,单是这些便足以见得宋人的奢侈。

    临冬的水榭周遭皆是灰黄发白的芦苇。

    一艘画船孤零零的飘荡在不远处的码头上,孙奭,王渊,叶安三人老中青三代以君子之礼对坐。

    在长辈面前便要正坐,叶安知道自己的膝盖又要受罪了,但依旧撑手大拜,王渊和孙奭也一同回礼这才结束了正式的礼仪。

    这一套在叶安看来极为受罪的礼数,但对于这个时代人来说却是一种崇高且必不可少的存在。

    许多人想要这般还得不到,能与孙奭这般的大家座谈与水榭之中,乃是一种极致的大雅,甚至是一种境界。

    煮茶的手艺叶安算是下品,因为他对文人墨客流行的香茶根本不感兴趣,自己都不喜欢的东西,怎么可能做的好。

    但好在王渊知道叶安的清茶,便让他以清茶相待。

    寒冬虽冷,但好在日头不错,无风的水榭被照的暖洋洋也算是冬日里难得的舒坦。

    把上好的团茶揭开一点,尽量的保留完整的茶叶,叶安这才用温水冲泡开,红泥小炉上的铜壶冒着浓烈的热气,但他去不紧不慢,手法娴熟。

    看得边上的孙奭微微点头:“这般气度和模样,可为宰相器也!”

    叶安“憨厚”的笑道:“先生谬赞了,小子家学不同于世,心中的执念和信念也与诸公不同的。”

    王渊一边为孙奭讲解叶安的茶水特色,一边笑道:“怕是官家想要赐他宰执之位,也没有宣麻拜相的时候嘞!九经先生,这小子打算以孤臣自居。”

    孙奭惊讶的打量叶安,没想到一个正值少年,本应虎啸鹰扬的年纪居然便有如此想法,实在是让他有些诧异,但他并不计较。

    孙奭看着叶安双手递来的茶盏,笑着接过,轻轻一嗅,便觉得一股清香窜进鼻子里直冲脑仁。

    冬日里的寒冷气,带着清茶热腾腾的朴素清香,顿时让他眼前一亮。

    “不知叶小友的家学是何等的学问,可否与老夫说其一二?”

    叶安连道不敢,素手请王渊用茶后谨慎道:“其实叶安的家学说是杂学,可依旧脱不开儒学之道,只不过非以儒家经义为执念,而是以格物为学,穷尽天下之万物,究其本源,研析其理,造福于人也。”

    孙奭乃是顶顶大儒,叶安不敢在他面前胡说,只能把后世对科学的态度以及本质说出来。

    但这样一来反而让孙奭更为好奇,而王渊这时在边上小声的把叶安之前讲的“器道”之说列举出来。

    孙奭的神色从平淡变为惊讶,从惊讶变为震惊,惊为天人!无他,因这种器道的观念非常符合儒家对实用主义以及理论主义的定义。

    甚至在很大程度上满足了儒家学说的实用性,也阐述了儒家学说的精神指导思想。

    孙奭感慨的看向叶安,随即拱手而拜,这反倒是让叶安和王渊大吃一惊,这般的儒学大家,高德名仕怎生能以如此大礼对一个少年人?

    在两人的惊讶中奭叹道:“这一拜乃是孙奭对小友家中长辈的敬重,器道之说乃儒学之大成也!当得起孙奭这一拜!”

    叶安连忙回礼,但并没有否认,而是双目通红“感动异常”道:“家中长辈弱知先生之赞,可为知己也!当浮一大白!”

第二百四十六章科学与格物与儒家

    其实,叶安所说就是后人在儒学基础上对“科学”的另一种解释。

    毕竟积累了千年的基础,儒学的发展一直没有停滞不前,即便是曾经遭受过重创,但在某种程度上依旧领先于这个时代。

    因为有太多的经验和著作可以借鉴,人类最擅长的依旧是归纳和总结,发展和创新。

    叶安的思想虽然是后世的思想,可依旧没有超脱儒学的框架,后世几代人都在研究如何把儒学与科学进行结合,并且进行合理的解释。

    这是汉家人心中的执念,也是一种坚持。

    虽说有人固步自封,有人走上歧途,走进了天道与伦理的“死胡同”,提出了可笑的“灭人欲,存天理”的反智思想,但并没有阻碍儒学的进步。

    任何一个学问的发展都是呈现螺旋式上升的,虽然会出现曲折,但总体还是在进步。

    孙奭此时对叶安的“家学”更为感兴趣,尤其是对格物这个“应用儒学”更感兴趣:“小友今日便算是坐而论道,大可畅所欲言,老夫这便不算是窥伺你的家学吧?”

    这个时代的大儒妥妥的保留了君子风范,即便是身份不凡,但在面对叶安的家学时,依旧怀有一种请教的态度,甚至还能考虑到叶安的顾虑。

    即便是叶安当场婉拒,他也不会有所不满,毕竟家学这东西便是一种传承,求学也不是丢人的事情。

    到了孙奭这般境界的人,自然不会在意繁文缛节,相反境界通达。

    叶安连道不敢:“家中长辈若知先生这般,定然是欣喜若狂的,叶安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孙奭笑着点头,伸手虚引,在王渊的期待中叶安便再次叉手道:“叶安家学穷尽数代研析格物,把格物一道分门别类,以器而论道,探究天地大道!所谓大道便是天地运行之理。”

    单单是这一句话便让人期待,孙奭微微点头,因为儒学的本质也是为了探究天地运行的道理,于是他更加肯定叶安家学对格物的探究就是儒学中的一支。

    对孙奭解释科学,叶安是忐忑的,同时他还要想办法把科学变成格物,事实上格物只是科学中的狭义部份,真正广义上的科学实在太过庞大,那是人类智慧的结晶,是整个地球数千年文化的“大集合”。

    即便叶安这个后世“文明人”,在科学这个浩瀚如同星辰的学科面前卑微的甚至连蝼蚁都算不上。

    但眼下只能赶鸭子上架,幸好叶安知道科学的定义:“我家长辈认为,格物不过是沧海一粟,是大道中的小小精华,真正更为广博的是格物科学!”

    “格物科学?这是如何的一门学问?”

    无论是王渊还是孙奭都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词,甚至简单的认为格物科举之学便是格物科学,但叶安接下来的话却打破了他们的认知。

    指了指天空叶安道:“渊汆先生,九经先生,二位都是大儒,学识天人的!但可知,为何天有一日,日夜交替?年有四时,春夏秋冬?可知,为何夜有明月,星辰浩瀚?为何春暖花开,夏日炎炎,秋风萧瑟,冬日凛冽?这些都是格物科学的一部分,上穷天理,下至蝼蚁,为何蚂蚁筑巢,鸠占鹊巢?”

    从极大到极小,叶安简单的把范围划出来之后,对面的孙奭和王渊便不淡定了,对于他们来说这简直是骇人听闻!

    日月星辰乃是天象,春夏秋冬也是天象,至于蚂蚁鸟兽,这些居然也是属于格物科学的范畴?

    但叶安并没有说完而是继续道:“而小子所说的这些,也不过是格物科学的沧海一粟,于是乎家中长辈把科学划分的更为细致,以自然,社会和思维分为三类!”

    这三类其实就是科学的三大领域,既自然科学,社会科学,思维科学!绝大多数科学都离不开这三个范畴,当然还有形式科学以及交叉科学。

    只不过后两者对于这个时代来说几乎是用不到的,所以叶安不会列举出来,单单是这三大科学领域就已经是相当惊人的存在了。

    必要的名词解释还是少不了的,对于孙奭以及王渊来说,这三个词非常的新鲜,而从他们期待的眼神中,叶安就知道要讲清楚可能很困难。

    “自然便是咱们人所在的环境,包括了动物牲畜也包括了花草树木,当然还有岩石山川河流。”

    孙奭点了点头:“这么说便易懂了些,颇有道家的韵味在其中啊!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叶安惊叹于孙奭的联想,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不无道理,举着茶壶为孙奭斟茶后笑道:“天地之物,自然而然出现者,便是我家长辈所说的自然!”

    “意境深远,颇有其韵啊!叶小友,还请说说这自然乃在格物科学中如何运用?”

    叶安尴尬的咳嗽一声道:“这倒是为难小子了,小子和长辈的学识不能相提并论,格物科学浩如烟海,小子只是略懂皮毛,在这自然之下,还分为天文、物理、化变、生物,地理等学科,我家长辈说:若是能学尽一门,便足以傲视天下,可惜小子几门都懂,几门都不精深。”

    王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叶安,在他看来如此深奥的学科就该好生钻研才是,但他并不知道,单单是物理学之下还有诸多分类,而个人仅仅是站在海边拾取贝壳的少年而已。

    孙奭却非常好奇,希望叶安进一步解释,对于他来说这些学识都是他从未见识过的,活了这么大,第一次见识到儒学之中居然还有另一方天地。

    瞧见王渊不满的神色,他更加不满的瞪了一眼王渊道:“叶小友这般的年岁,又要学习儒家之道,又要通晓格物之道,能有今日便已然了不得,怎生你这般年岁的时候便好上哪里去了?行文一塌糊涂,笔锋拖沓无两!”

    王渊此时已经被孙奭这位先生敲打的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应和,同时催促叶安快点开口。

    叶安笑道:“所谓物理,便是万物之理,九经先生,不知您身上的皮裘可是羊毛所制?”

    孙奭一愣,随即点头道:“啊!是带着羊毛的羊皮裘。”

    叶安有对王渊道:“渊汆先生身上可有松香?”

    王渊微微一愣,从腰间解下一个小口袋笑道:“你这小子鼻子倒是尖的很,上好的南香!”

    叶安起身接过王渊的松香,用衣服隔着小心的在孙奭的羊毛裘上“玩命”的摩擦,最后笑眯眯的对王渊道:“先生您的松香!”

    王渊莫名其妙道:“让你解释格物,说到物理便怎生作起妖来………………啊!”

    “啪”清脆的电击声音响起,接着一声惊叫,王渊随手就把上好的松香甩飞出了水榭………………

    这突如其来的电击简直如同仙家技法,距离较近的孙奭甚至瞧见了一闪而过的火花!!

第二百四十七章天地之威不过尔尔

    “羊毛和松香擦拭,真的能产生电光?!”

    赵祯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侍者,他刚刚把水榭中孙奭以及王渊叶安“坐而论道”时所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对于叶安能够“变出”电光,不光是他,便是正在梳妆的刘娥都极为诧异,随即开口道:“官家,让侍者亲自试一下便知晓的。”

    天家自然不缺毛料和松香,于是在冬季干燥的环境中,侍者成功的与静电接触,在手被微微电麻之后惶恐跪地。

    电这东西对于古人来说便是上天才能产生的神物,一般人除非是被雷电给劈中,寻常是根本不会碰到的。

    但很快刘娥便突然笑道:“这也算不得什么,益儿,电光之说史书亦有记载,查阅便知其出处,相信九经先生是知晓的!”

    电对于古人来说是神秘的,但并不代表没有接触,静电是冬日里会出现的日常现象,若说数千的生活还没有发现这一现象,实在是说不过去的。

    于是刘娥便让侍者退去,她在等待其他消息从水榭传过来,以叶安讲学的风格,万万不会止步于这小小电光之事,也不会用这点“雕虫小技”来展示家学。

    水榭之中,孙奭在稍稍惊诧后,便笑着看向叶安:“未曾想你的家学居然会研析这种小事,这让老夫想起汉代杂书《春秋考异邮》,其曰:“顿牟掇芥,磁石引针,皆以其真是,不假他类。他类肖似,不能掇取者,何也?气性异殊,不能相感动也。”虽说摩擦的是玳瑁,但其法与小友之所为类同啊!”

    此时的叶安内心是震惊的,他对这《春秋考异邮》并不知晓,更惊诧于古人居然知道静电的存在,只不过在他们看来静电不是电,而是一种气性。

    但孙奭并没有说完,看着有些惊讶的叶安再次笑道:“西晋人张华《博物志》中有载:“今人梳头、脱着衣时,有随梳、解结有光者,也有咤声。”多半和你这法子类同吧?”

    所以说就不要在学问高深的人面前摆弄学问,别看孙奭乃是儒家文人,可事实上人家不光对儒家学说了若指掌,更是博览群书,这就是读书的好处,大多数东西都能解释的通,并且从书中找到出处。

    叶安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先生博学多才,叶安佩服!”

    但他可没打算“认输”,眼下已经成为叶安与孙奭的一场辩论和交锋,是学问上和知识储备上的一次“大讨论”!

    “如先生所言,前人早已知晓其状,但并不明其理也!虽知晓冬日会出现电光,咤声,但却并不知道原因。”

    孙奭笑道:“哦?!这么说来你的家学明白了?这可是天地孕之。”

    叶安微微点头道:“先生所言极是,天地孕之也说明常伴我等左右,叶安家学稍异,喜追根溯源,于是便可发现某两样东西摩擦便可带电,而他物不可得也!”

    孙奭点了点头,但叶安并没有说完:“家中长辈以为,松香和羊毛摩擦,一者为阳,一者为阴,两者积累之数到了一定的时候,便可产生电光,而万物之中多带阳电阴电,只不过囤积不多,不足以出现电光而已,雷电亦然!”

    最后一句雷电亦然让孙奭和王渊大为吃惊,从他们的表情来看,就差斥责叶安“一派胡言”了。

    于是叶安详细的用阴阳之说来解释雷电现象,让这两位儒学大家缓缓理解,而此时的叶安才发现,阴阳这东西仿佛就是老祖宗探寻世界发现的一个真理。

    许多自然现象以及科学现象用上阴阳之说后,完全能够解释得通,小到正负电子,大到天时运行,日月交替,再到男女之别,仿佛所有的事情用阴阳都能解释得通。

    当叶安说能够把雷电从天空中引下来的时候,孙奭以及王渊的眼睛中满是不可思议,但更多的不是对叶安说的话所惊诧到,而是觉得眼前的这个少年是个傻子。

    天上的电火和人间的电火岂能相提并论,至于把天上的电火引下来,这怕是疯子才会说出的话吧?

    如果叶安说的是真的,那这代表天罚的东西便立刻成为一个笑话,甚至历代王朝以及史书记载中的不祥灾厄预兆,等等都会被推翻。

    想到这里,无论是王渊还是孙奭心中的恐惧如同潮水般袭来,而脸上和身上都止不住的颤抖。

    一个愤怒的声音在他们的心中回响…………这格物之学到底是什么?!

    同样愤怒的还有收到消息的刘娥,一个人说他能够把天上的雷电“引下来”,这简直就是大逆不道!

    雷电是什么?是天地之威,是上天示警,到他叶安这里岂不是成了和“天”没有关系?

    至于阴阳之说,刘娥不得不承认这话很有道理,但不能变成他解释雷电的原因!

    水榭中的孙奭也提出了自己的质疑:“如叶小友所说,若是能把雷电引下,那岂不是天下大乱?不光动摇儒学根本,便是连佛门道教都会被动摇,还有便是小友要用什么方法把雷电从天上引下来,这…………怕不是说笑之言吧?”

    相比孙奭隐晦的威胁和质疑,王渊这位叶安实实在在的先生却利用自己的身份“特权”开始了对叶安的“口诛笔伐”。

    当然孙奭是王渊的先生,王渊是叶安的先生,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孙奭可以称得上叶安的师祖了。

    叶安恭敬的行礼道:“天地之威虽宏大不可及,但只需得当,还是有办法的,格物之道追求的就是实事求是,叶安所说本就是真理,如何能撒谎?

    但先生说的是,小子之言与动摇国本之嫌,是小子不慎,但这也是为了向先生细说我格物之学的本事!

    先生可以不知晓,朝臣可以不明白,百姓可以照旧愚钝,但…………

    而作为大宋的主宰,官家应当知晓这些事情!芸芸众生可为愚,官家,圣人不可不知!”

    到这里,话题终于走上了正轨,他是在通过简单的对话以及科普让孙奭明白一个事情。

    格物可以解答许多问题,但最根本的还是向帝王表述真理,让帝王作为一个知道真相的人!

    这要比只知道以“天地之威”“乃上苍示警”来下罪己诏的皇帝好得多。

    但同样,一个大胆的猜测从孙奭心中升起,忍不住靠近叶安,低声在他耳边道:“既天雷如此,那蝗灾,水患,旱灾,地动…………”

    叶安看着好奇的王渊,再看看一脸期盼和紧张的孙奭心中那叫一个“五体投地”无比震撼。

    这才是真正的聪明人,这才是正真的“得道大儒”“圆融通达”的读书人啊!

    “老怪物”居然瞬间就会抢答了!

    低声道:“如先生所言,这些都是自然格物中的表现,也如同雷电一般,事出有因,非…………咳咳……您懂的!”

    “嘶………………呼……………………”

    一声如同溺水之人终于得到了新鲜空气的呼吸声出现,孙奭看向叶安缓缓点头道:“未曾想小友家学精深如此,于国有益但唯限官家一人尔!果真是大道之学也!帝王之学也!”

第二百四十八章叶安背后的“圣贤”

    水榭中的“论道”草草结束,孙奭怀着喜忧参半的心情迫不及待的离开了。

    在离开之前小声的对王渊嘱咐了几句,同时用颇有深意的眼神看了一眼叶安,微微长叹便走。

    虽然他从始至终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王渊却惊诧的盯着叶安,待孙奭走远才道:“你这小子……九经先生居然对你…………”

    稍稍一顿王渊便不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你以格物之道上谏官家乃大才!只是心中曲折太多,不该这般的谨慎,少年人当锐意进取才是!”

    叶安笑了笑,叉手行礼道:“先生教训的是!”

    茶水已经喝的没有滋味,但口干舌燥的叶安依旧大口畅饮,今天真是太爽了!

    自己做了一件前无古人的事,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算是给汉家王朝开创了一个全新的认知体系,当然这只是在帝王的身上有所教化而已,也只能告诉帝王真相。

    孙奭看的非常通透,而王渊…………与这位“老怪物”比起来还是有些差距的。

    格物的好处非常明显,自己不过是展示了其中的冰山一角而已,孙奭就能从中抓住重点,且还能举一反三,叶安只能在心中评价他“非人类”。

    他的匆匆离开,用脚后跟想便知他去作甚了。

    颠覆一个国家所有人的认知,这不是普及科学,而是“作大死”!叶安不会让自己变成异端邪说,被绑在柴堆上“烤全羊”。

    但让国家的高层明白事实的真相,并且用实际证据或是实验来揭开“天地之威”的神秘面纱,这却是在做“有意义的事”。

    真相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和真相掌握在所有人的手中效果完全不同。

    尤其是在封建时代里,人们更多的是关注如何去生活,如何向上走,这时最需要的便是稳定思想。

    孙奭明白这一点,于是通过王渊告诉自己,这么做没错,上谏给官家,圣人更是没有错,但应该自己去!!

    不过他甘愿为做伐,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叶安把更多真相告诉皇帝,顺便也告诉辅佐皇帝的太后刘娥。

    通过他作引,接下来叶安再向官家以及圣人讲述格物之道,帝王之道,那便更为简单了,也更能让圣人和官家信服。

    只不过孙奭不知道的是,其实一切都是机缘巧合,叶安也没想到会在琼林苑遇到他,只是在话题继续的时候,突然发现,该好好的利用孙奭的特殊身份。

    无论叶安还是秦慕慕,他们俩都是实用主义者…………

    格物在这个时代本质上还是与奇技淫巧脱不开关系的,要让它从微末之学变成显学,变成大道,需要一个极为漫长的过程,当然也需要统治阶级的支持,以及主流文化的接纳。

    叶安相信孙奭的“帮忙”上谏,很快就能得到刘娥的回应,尤其是身边不断来回的侍者,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水榭中伺候。

    每当一个侍者离开,总会有一个侍者接替,或是给小炉中添柴,或是给众人上茶点,甚至是上前斟茶…………

    如此私密的场合里,侍者难道不该站的远远的?这般的殷勤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但无论是王渊还是孙奭,都没有一丝反感,相反还颇为随意,叶安即便是再傻,再是官场小白,也该知道这些人是干什么的了。

    既然刘娥想要知道,那就让她知道呗!

    本来这就是打算讲给赵祯听的,虽然在叶安的课程计划上还没到,但并不影响讲给刘娥听。

    相信作为一个“母亲”她能好好的把该说的话说清楚,也能不那么震撼的颠覆小皇帝脑袋中的想法。

    喝了这么多茶水,王渊便自行去更衣了,只不过在他走的时候,脚步稍显凌乱,九经先生刚刚在他耳边说了令他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话。

    “叶安家中之长辈,必有圣贤出,当奏请官家圣人!”

    圣贤这个词有很多解释,圣君与贤臣可以合称圣贤,也可泛指漫天神佛,甚至可代指酒水,但若是用在人的身上,那就不简单了。

    什么样的人能被称为圣贤?!“圣人亨以享上帝,而大亨以养圣贤。”

    品德高尚,才智超群,出神入化的人,且能教化万民的人便是圣贤!

    这只是孙奭所说的圣贤,可一旦被官家或是圣人认定为圣贤,那就不一样了。

    大儒认同,帝王下旨认可,留存史书,朝廷祭祀,配享孔庙,太庙…………

    王渊不敢往下想,一个哆嗦后便提起裤子,想到叶安之前带着官家模拟黄河之宽不禁喃喃自语:“圣人出而黄河清!升太微而法璇玑,辟紫宫而清九围!”

    说完便是又一哆嗦,接着便是一声长叹:“湿鞋矣!”

    叶安在芦苇荡里解决了个人问题,哼着小调便瞧见一个侍者站在不远处目光毫无避讳的盯着自己。

    没必要这样吧?在芦苇荡里小解都要盯着?!

    刚刚吃了不少特色茶点,也喝了不少茶水,叶安现在已经没了饮宴的期待,本来他今日就是“奉旨赴宴”而已。

    瞧见正殿中已经有人坐下开始闲聊,于是叶安便寻了一个偏僻的位置坐下,竖起耳朵听他们说话。

    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必定会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在,算是在主持“茶话会”似的,有点类似于主持人。

    不要小瞧这个人,他往往是颇有名望的前辈,也是在给这些后辈指点迷津,是在提携护佑后辈。

    而很快叶安就听到了一声:“夏子乔,你在哪里都是这般的倜傥风流啊!”

    微胖的中年人头也不回的笑道:“你庞籍庞醇之还不是一样?前几日听说你前往大理寺了,怎生一个大理寺丞便让你焦头烂额?连这般的饮宴都敢懈怠了?”

    “这怎生敢,不过是被一桩公案给牵扯耽搁了!”

    好家伙……一个是鼎鼎大名的夏竦,另一个居然是“庞太师”!

    叶安饶有兴致的靠在大殿中的柱子上,这两位可堪是未来北宋王朝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成了相公,一位成了枢密使,可谓是把大宋最高权力的二府都占全了。

    本打算是听听八卦,以及这个时代文人士大夫寻常都在谈论什么,但叶安的想法根本就没有实现的可能。

    “倚柱而栖者可是云中郡侯?”

    叶安稍稍愣了一下,随即道:“夏制诰认错人了!”

    这夏竦叶安可不想沾染,有能力,有手段,关键是胆子大,情商高,对权利的渴望使得叶安这个从史书中认识他的人都都觉得可怕。

第二百四十九章夏竦的手段

    谁也没想到叶安会当场否认,这样做实在是太过打脸了些,毕竟大宋的少年郎且得封侯爵只有他叶安一人啊!

    你小子身上侯爵纹饰不要太过明显!

    夏竦也微微愣住,随即大笑道:“叶侯这般的真性情,夏竦佩服!如此便不打搅叶侯小憩了……”

    于是叶安随意的挥了挥手,便算是和夏竦等人打过招呼,而这样的态度立刻引起了一种人等的不满。

    “叶侯这般的尊贵人物,怎能与我等一众“小吏”攀谈?”

    “可不是?圣眷正隆的幸臣不屑于我等为伍啊!”

    “诶,此言差矣,人家在九经先生面前可不是这般模样哦!”

    阴阳怪气的声音扑面而来,叶安并为所动,只是换了个姿势依旧靠着宫柱闭目养神,这些官员之间的交际他不感兴趣。

    他们之前的对话自己可不是没听见,谈的是风月,吟的是诗词,可作为官员,一句时政都没有,完全就是在“炫技”。

    尤其是在他们评价东京城女子的时候,几次三番的把秦慕慕拉出来评头论足,这就有些让人不适了。

    叶安知道秦慕慕作为东京城的大家花魁,难免会被人品论,但这些表面上的正人君子,嘴里说出的都是些什么?!

    “容貌殊丽,腰间一握,腿丰玉润,可为一枕眠!”

    尼玛!当老子是死人呢?

    别说是秦慕慕得封为阳城县君,便是什么诰命都没有,身为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评头论足的“想象”叶安也受不得。

    最可气的是,东京城中谁不知秦慕慕是自己的女人?

    当着自己的面,把自己内心深处的腌臜想法说出来,是为了展示“雄风”,还是为了恶心自己?

    真正的士大夫不会说出这样粗鄙的话来,也不会这般的不要体面,与其说这些人是官员,还不如说是官宦。

    虽品秩不高,但从他们腰间的佩饰便能看出,这些人大多是荫恩的官员,说到底便是靠着家中地位和富贵得到的官身。

    真正科举入仕的官员不屑与之为伍,夏竦自己也是荫恩入仕,否则也不会和他们纠缠在一起。

    没瞧见庞籍前来不是攀谈,而是为了把夏竦从这群“人渣”中拉出去吗?

    夏竦对庞籍有知遇之恩,庞籍乃是进士及第的“正统”官员,在这些人面前的高傲和矜持就差把“文资”二字刻在脑门上了。

    夏竦看似是在招呼叶安,其实就是想把他拉进去然后自己脱身!

    “小算盘”打的不错,可惜叶安根本就不上套,你不想在这“臭水坑”里待着,凭什么把我拉进去垫背?

    兴许是知晓叶安看穿了自己的用意,夏竦即便是被落了面子也没有恼怒,而是与庞籍说起话来,至于那些阴阳怪气的荫官,继续攻讦叶安。

    官场上很容易形成小团体,这是因为无论是谁总归会面对共同的“敌人”,现在的叶安已经成为这些人进攻的焦点,于是夏竦便在庞籍的“告罪”下从容离开。

    无论如何他还是成功的把这些荫官的注意力给转移了………………

    随着钟鼓之声出现,从属教坊四部的官妓便开始了演奏,和舞蹈,这些官妓和东京城中的清倌人一样,只是展现才艺而已。

    原本还在聒噪的一群人,便瞬间盯着这些随着音乐翩翩起舞的女子目不转睛起来。

    这般的模样,实在是有失体统,难怪他们的周围会形成一股“真空”大多数的官员都不愿靠近。

    叶安看了已经和庞籍两人走到自己位置上的夏竦一眼,此人明哲保身倒是很有一套,既没有得罪荫官,也没有让人把他划入其中的感觉。

    在叶安看向夏竦的时候,他好似有所感应,与庞籍说话间也看向了叶安,见这少年侯爷略带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还举杯示意,略带苦笑的对庞籍道:“醇之,老夫刚刚之举太过孟浪,得罪了人家。”

    庞籍稍稍惊讶的看着叶安略带深意的模样,一时有些不可思议:“这般年岁年能想到个中曲折?莫不是主动示好?”

    夏竦微微摇头,反而是举起面前的酒盏微微回敬叶安后才开口道:“老夫观其之事,此子多智而近妖,不可小觑。”

    庞籍顿时失笑:“夏制诰此言过了!舞象之年岂能有如此才智?以此作伐虽有不妥,但也不至自责如此。”

    夏竦转头看向庞籍,认真摇头道:“当年老夫为得文资,在御道之旁拦下文靖公的坐骑,一双膝盖跪烂才有今天,你觉得此子这般年岁与老夫当年相差多少?而得今日之位,又有几何归功于祥瑞之功?”

    庞籍顿时不再言语,祥瑞是能给叶安带来今天的爵位,但却不会带来如此厚重的圣眷。

    连秦慕慕这般还未嫁给叶安的东京花魁都被圣人赐下了阳城县君的诰命,这样已经不能说是圣眷正隆而是一时无两了。

    当然庞籍不知道,秦慕慕的诰命夫人头衔完全是因为叶安把一块手表给了司天监,这是一种不为人知的交换!

    “此子被圣人如此看重,非是祥瑞一事而已,资善堂的侍读可不是谁都能胜任的,要知道寻常的侍读都还挂着一个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名头,而他叶安却只有一个侍读学士,而无翰林院之前缀,可见圣人敕封已经到了何种地步!”

    夏竦简单的一句话便道破真相,这让庞籍颇为惊诧:“如此说来,他的家学当真匪夷所思?”

    “匪夷所思老夫不知,但定有独到之处,甚至能让圣人放下天家的高傲和审慎!”

    夏竦的话没错,叶安现在在刘娥眼中就是一块宝贝,尤其是在他号称能通过人力把雷电引下来的话,这就让人觉得匪夷所思了。

    只不过孙奭的话说的非常委婉,更多的是觉得叶安的格物能给帝王带来完全不同的认知,让天家了解事情的真相而语出惊人。

    庞籍忽然笑了笑:“子乔兄,这般一来你要图谋人家在信陵坊的宅子便是不可得了哦!”

    夏竦点了点头,随即苦笑道:“多少中人碰壁,但老夫却还要试一试,说不得还能峰回路转不是?”

    庞籍笑而不语,在他看来以夏竦的手段,叶安很大程度上的要“乖乖就范”。

    夏竦在东京城中房产颇多,别的官员靠官俸养活,他却仅仅靠房产便能活得比谁都滋润。

    作为东京城中的“炒房”者,从一开始夏竦就在打叶安信陵坊宅院的主意,寻常那座宅院是在朝廷手中,而信陵坊大多数的住户都不愿买房。

    叶安的出现让夏竦看到了“商机”,他是一个既对权利渴望又对财富渴望的人…………

第二百五十章非传统意义上的“孤臣”

    在简单的前奏中,孙奭缓缓出现在了正殿,应是饮宴场所,官员之间虽有品秩之分,却并无多少的拘束。

    宋人在私德方面的培养要远高于历朝历代,即便是在政治斗争中无所不用其极,但却还是拥有一定的底线绝不会触碰。

    这在叶安看来是最为怪异的地方,明明都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地步,还在想着做人留一线,这就有些不可思议了。

    数千年的政治斗争经验告诉他一个残酷的道理,“打虎不死,后患无穷”!

    皇帝的赐宴非常奢华,每一样器具都是精美无比的,侧面的展现了大宋的经济实力,叶安不止一次看到有人把嵌着松石的汤勺塞进袖袋中。

    这是什么行为?明目张胆的偷窃啊!

    但旁人瞧见了非但不言语,还要夸赞一句“某公好眼力”于是叶安便看着眼前的小银碗和银筷子目不转睛,更想把那硕大的带着银镶边的海碗也给揣走………………

    说实话,这个时代的文人挺矛盾的,他们既有远大的抱负和胸怀,又有一些“不拘小节”且让人难以理解的小奸诈。

    教坊的官妓已经在偏台上舞动优美的身段,高高抛起的水袖如同波浪般,曲乐是优美的,舞姿是动人的,一行一动之间充满了古典美。

    叶安看的出神,但其他人好似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相比之下他便算是“孤陋寡闻”了些,身边传来了一声略带惊喜的声音:“叶侯怎生坐在这里?您的位置在前面啊!”

    叶安看着眼前笑眯眯的李端懿奇怪道:“这不是正五品的席位吗?”

    李端懿笑道:“正五品的席位不假,可官家赐宴向来是先按勋爵排的,之后才是朝臣品秩,您身为开国侯理应坐在前面的,家父身边的位置便可。”

    叶安点了点头:“原是如此,你也是正五品的品秩?”

    李端懿红着脸道:“先生误会了,元伯只是七品如京副使,乃官家特旨而来……”

    哦,原是这样,皇帝说是召集正五品以上的官员前来饮宴,其实不光正五品以上的官员,还有一些与天家相近的宗室,勋贵等等。

    叶安缓缓点头“由衷”感叹道:“圣人思虑精细,厚爱勋贵,亲近宗室也!”

    在他看来这就是刘娥在告诉东京城中的勋贵和宗室;看好了啊!官家身体好好的呢!有什么想法都赶紧收起来,有什么小心思都别显露出来,说不得便会被记在宫墙上!

    看着那群穿着青色衣服的御史盯着自己,叶安便起身了,在这种宴会上虽然没有多少拘束,但基本的规矩还是有的。

    御史的出现也在叶安的意料之中,他们虽然品秩不高,但始终是天家拉拢的对象。

    看着一脸笑意的李遵勖,叶安觉得他的笑脸中充满了目的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目的,但叶安还是觉得应该敬而远之。

    废话一个人没事老是对你笑脸相迎,没事总对你客客气气,这难道没问题?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果然叶安刚刚落座,李遵勖便凑了过来小声道:“长生头一次参加赐宴,万万莫要拘束,随意些便好,官家和圣人最厌表里不一之人。”

    这话说的便有些令人揣摩了,是在提点自己还是在警告自己?

    但看着李遵勖真挚的眼神,叶安觉得人家这是好意,便笑道:“长生多谢李将军提点,原本还有些忐忑,现在却无拘束之感。”

    李遵勖点了点头:“这便对了,待会“大鸣之乐”一起官家便会出现,长生随我等一同拜礼便好。”

    这是前辈对后辈的提醒和关照,叶安感谢道:“长生知晓了。”

    但很快李遵勖便开始游说起来:“听说长生在大相国寺边上的酒馆名声大噪,不知我李家可否入些干股?”

    看着搓手的李遵勖,叶安便有些无语,好家伙,他这是在想着赚钱呢!

    自己手里可还有王皞家的一千贯钱,李遵勖又要来投资…………叶安笑着说道:“这是自然,但眼下长生不缺钱……”

    李遵勖立刻露出失望的眼神,略带委婉的好意劝道:“长生啊!生意要做大,怎能少得了钱财?”

    叶安笑道:“您说的对,但长生的酒馆也算是日进斗金,以此缓缓积累,不出几年便能有所积攒。”

    瞧见李遵勖的脸色变得难看,叶安话锋一转悠悠道:“但眼下长生的酒馆确实出现了一些桎梏,还望李伯伯相助啊!”

    随着称呼变得更为亲昵,李遵勖大喜:“哦?不知长生遇到何种问题?”

    叶安笑道:“无他,需要在城外设一处作坊而已,但长生几次去寻,皆不得,不知李家……”

    “有!有的!李家在东进城外颇有田产,庄子也有几处,改日长生可随意挑选!”

    对于李遵勖来说,城外的庄子多的很,随便找出一处也足够叶安用的了,一处庄子对李家来说只是添头,送给叶安让李家入股云中郡侯的产业在是在一本万利的买卖。

    这是一件双方都满意的事情,叶安不用花大价钱在东京城外寻找适合自己的开办工厂的土地,还能与李家在经济上紧密联合。

    没错,从一开始叶安没想过做一个意义上的“传统”孤臣,而是一种政治上的中立,利益上左右逢源的孤臣。

    这个世上有些东西是能随意抛弃的,即便是最稳固的联盟之间,也会因为利益而产生龃龉。

    但只要牢牢的抓住经济利益,那这种关系和利益便是长远的,因为经济利益是最直接也是最实际的东西。

    之前和秦慕慕讨论的时候叶安没有说出这一点,所以秦慕慕希望他把王家的一千贯给退回去,但叶安却是打算利用这一千贯作为双方之间利益牵绊的所在。

    随着“利益”的敲定,叶安与李遵勖之间更加亲和,甚至是谈笑风生,引得一群宗室勋贵纷纷侧目。

    远处一对关系亲密的宗室眼神不善,正是赵宗礼与赵宗说兄弟二人。

    眼瞧着叶安与李遵勖笑谈,赵宗礼压低声音对怒目而视的堂弟道:“云中郡侯在朝中看似孤立无援,但眼下看来却是左右逢源啊!你为了一个女人与他计较,实属不智,不如就此作罢?王臻已经盯上了这件事,据说圣人震怒,令有司严查……”

    身边的赵宗说眼神阴翳,冷声道:“不行,此子不除不解我心头只恨!一个小女子不过贱妇而已,不从我便罢,居然夺我产业,坏我根基,岂能善罢甘休?!兄长助我良多,弟感激不尽,但事情已做岂能反悔?”

    赵宗礼无奈道:“你这倒是讹上我了!”

    赵宗说笑了笑:“你我兄弟二人情义深厚,弟弟得了好处怎生能忘了哥哥?若是得了秦小娘子,必定送到府上去的…………”

    赵宗礼大惊失色道:“我要她作甚?你也莫要说这般的痴话,她是圣人赐下的阳城县君……一旦折辱他叶安岂不是要发疯?!”

    “我就要让他叶安发疯!”

第二百五十一章叶安的反击

    赵宗说对叶安的恨意如同潮水。

    从小到大他什么时候受过这般的屈辱?秦慕慕夺了他的欢彩楼,让他损失惨重。

    而更可气的是,秦慕慕拒绝自己后,居然与叶安这个一文不名的小子在了一起。

    甚至是主动投怀送抱,这事已经在宗室和勋贵中传开了,难道自己堂堂一个祁国公还比不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一向把自己天潢贵胄的身份看的比什么都重要的赵宗说,如同在大庭广众之下挨了一记响亮耳光般更受羞辱。

    他对叶安的恨意远超拒绝他的秦慕慕,赵宗说的想法很简单,我都得不到的东西,你一个区区阳城夜郎如何能得到?

    凭什么能得到?!

    这种怨恨和愤怒不断的在赵宗说心中燃烧,不断的驱使他对叶安下手。

    眼下若非是在琼林苑的正殿之中,他现在就想用手中的酒壶把对面笑得潇洒的少年人砸的头破血流。

    唯一能够让他发泄心中怒火的,便只有家中的那些侍女,他会把那些女子想象成秦慕慕,疯狂的折磨她们,这样才能让他心中好受一些。

    可一旦像现在这样的闲暇,他便不可控制的又不断回想自己遭受的“羞辱”,于是看向叶安的眼神更加狰狞。

    宏大而深远的乐曲缓缓奏响,官妓迅速撤走,赵祯一身便服登场,身上的穿着在叶安看来都有些朴素。

    但在他坐在御座上之后,这一身的便服就被忽略了。

    大宋的官家即便是穿着麻衣葛服也是最尊贵的人,这无关衣着,无关气度,甚至无关年龄。

    曲乐之声渐敛,内侍一句:“拜!”

    正殿中的众人便向御座躬身拜下,高声呼喝:“吾皇万岁!”

    年轻的小皇帝环视四周,随即道:“平身!”

    虽声音稚嫩,但却充满了帝王之威,他是掌握汉家天下的人,是至高无上的君王,他掌握了天下的生杀予夺。

    但随着饮宴的开始,画风一变,官妓们走到了一块临时搭建出的舞台上随着曲乐翩翩起舞。

    舞台正对赵祯的御座,只是有些远,相对来说距离朝臣却较近。

    朝臣们大吃二喝还能欣赏歌舞表演,而小皇帝却只是稍稍动了动筷子便放下,接下来便是正襟危坐的看着朝臣并且等待宗室勋贵以及朝臣们的敬酒。

    叶安觉得给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喝酒实在是愚蠢行为,即便是酒水寡淡,但其中还是含有酒精的。

    否则后世为何对未成年人眼睛严禁酒水?

    因为酒不光会伤害身体,还会伤害脑子!尤其是未成年人的大脑发育,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叶安在看到小皇帝饮酒之后,便脸色难看,这是他的学生,自己要对自己的学生负责!

    转身招呼身后的内侍,把一张小字条塞给他的手中,顺便再搭上一片薄薄银叶子道:“送给圣人,便说是叶安特意叮嘱。”

    内侍精明的把手一转,银叶子便随同纸条消失在了他的袖中,低声道:“叶侯放心,小人这便去,但能否送到圣人手中,还要看…………”

    叶安点了点头:“你只需去送便好。”

    内侍是聪明的,他当然知道叶安在圣人心中的地位,微微点头便悄然离开,而这一切落在邻座的李遵勖眼中,便觉得自己没有押错宝。

    伸出大拇指道:“长生这一手实在高明啊!寻常老吏的手段你也能使的这般圆融嘞!”

    叶安腼腆的笑了笑,看着对面的一群权贵道:“不过是有样学样罢了。”

    李遵勖举杯一饮而尽,斜眼看了看宗室勋贵低头看条子的模样冷笑道:“还是莫要学他们为妙,一群自以为聪明的人,自掘坟墓还不自知!条子上写的是什么?”

    叶安稍稍惊讶,随即笑道:“酒是粮**,但却对少年人无益,令郎还是莫要饮酒过甚。”

    在李遵勖的不解中,叶安又指了指杯子道:“这东西伤脑子啊!尤其是未到加冠之龄的少年人。”

    看着叶安杯中并未被动过的酒水,李遵勖脸色一变,他知道叶安不会在这种事情上有所隐瞒,何况他也写了条子递给圣人,赶紧招来身后的侍者…………

    饮宴上最烦躁的其实是君臣之间的互动,无聊但却必须进行,朝臣们还好些,毕竟他们只面对皇帝一人,而皇帝就麻烦了!

    宋代的饮宴和后没有什么区别,非常随意的大宋官家与朝臣们之间的饮酒也是频频的。

    这体现了皇帝与朝臣之间的融洽关系。

    小字条到了赵祯手中之后他便看向了叶安,内侍递来了一个新的酒壶,小皇帝举起酒杯向叶安微微示意,虽未开口,但其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这种关心在叶安这里不过是对自己学生的负责,但对于赵祯来说却有些无微不至了,影响是潜移默化的,叶安在无意中洒下了一颗种子,于是这颗种子便开始生根发芽…………

    赵祯的一举一动在众人的关注之下,叶安无疑成为目光的焦点。

    只不过叶安在东京城中待的时间太短了,没有多少事迹是可以拿出来说道的,当然所谓的事迹乃是不好的事情…………

    相反他做的事情大多中规中矩,且给大宋王朝带来了惊人的好处。

    大多数的朝臣是不会有什么恶意的,但有些人却在此时“不合时宜”或是说“恰到好处”的开口了。

    “听说叶侯英武非常,有无双之勇,绣衣巷中以一人之力搏杀六人,且在锦绣街当场诛杀两人,这般的手段着实令本公好奇啊!”

    叶安虽是侯爵,却是得授文资的,说到底他是读书人,但却能当街杀六人,这便让群臣们哗然了。

    叶安的瞳孔微微一缩,说话的是赵宗说,他的话从头到尾隐匿了一个事实,叶安杀的不是寻常人,而是死士!

    这般的低级的手段实在是有些泼脏水的意味,叶安笑了笑:“叶安不知您是谁,但也好奇,为何您不说叶安杀的是什么人呢?”

    不等赵宗说回答,叶安便一声怒喝:“是某个大逆不道之人豢养的死士!”

    这是大多数人不知道的事情,即便是赵祯这个大宋的官家,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叶安之前在半路上遭到了堵截。

    “死士”之言一出,马上引起众人哗然,叶安敢如此笃定的说出来一定是有证据的,豢养死士乃是等同于谋逆的大罪。

    即便是赵祯也是一时发蒙,脸色难看到了极点,虽然他小,但并不意味着他不知道事情的严重。

    他之前专门向陈琳询问过叶安的事,陈琳的回答是,叶安初到东京城,被一些歹人当作富家子弟劫道,之后被巡城虞侯遇到所幸无碍,开封府已经彻查此事。

    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歹人劫道和死士劫杀完全是俩个概念。

    正殿之中陷入死寂,赵祯愤怒的眼神让陈琳微颤,而陈琳的愤怒不在叶安身上,而是在赵宗说的身上。

    只不过此时赵宗说却不知道,只是表情狰狞的看着叶安,堂堂祁国公却被叶安一句“不知道您是谁”噎的怒气勃发。

    而叶安后面的隐晦之言也是绵里藏针,他堂堂祁国公哪里受到这般的折辱?至于边上的赵宗礼恨不得把面前的酒壶呼在这个堂弟的脸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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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