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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零七章舆论战、心理战

    “侯爷,您之前带着我们弄的是什么?赵虎说要多弄些正带着李二更他们在伙房那边烧呢!”

    “啥?!沃日!谁让你们擅自提炼的!”

    砰…………

    叶安话没说完便听见一声爆响,接着便见一个满脸黑烟头上顶着火苗的汉子冲了出来,一边拍打一边大叫:“李二更你活腻歪了啊!侯爷说了要有人看在便在搅锅,你他娘的敢放手!”

    另一个“黑人”也冲了出来,掌嘴便见一口的白牙:“叔,您这话说的,自己在那瞌睡还怪起俺来了?!侯……侯爷?”

    叶安看着这两人便气不打一出来,这两货胆子是真的大啊!居然敢擅自蒸馏汽油。

    猛火油其实就是石油原油,杂质较多,也很浑浊,但却是相当珍贵的资源,根据不同物质沸点不同的原理,可以从原油中提炼出直馏汽油、煤油、轻重柴油及各种润滑油。

    汽油是最先沸腾,只要尽量保持温度,汽油蒸汽便会最先出现,汽油蒸汽冷却后,就变成了液态的纯汽油。

    这东西一点便着,在密封的空间内还会形成较高的爆点,在高温的刺激下不爆炸都不可能,这也是之前埋在小树林边上的东西。

    冷冷的看了两人一眼,叶安面色如霜道:“若有下次军法从事!”

    “喏!”

    叶安原本打算把汽油弹用在西羌人火烧树林的时候,谁知道他们居然没有焚烧树林,而是在树林中安营扎寨,不过最后还是被宋军逼迫着烧了树林,这也是引爆了埋藏在地下汽油弹的契机。

    可惜的是数量并不是很多,除了刚开始出现的爆燃外,只有四溅的汽油火焰对敌人造成杀伤,但也是聊胜于无的效果。

    不过让叶安没有想到的是,突如其来的爆燃居然让西羌人乱了阵脚,人对自己无法解释的东西都会下意识的归咎于信仰,西羌人的传说中的魔将便是伴随着火焰而来,于是杀气腾腾的宋军便成了被魔将驱使而来的魔兵,至于叶安自然也就成了让他们最为恐惧的魔将。

    加强城防就是个力气活,在叶安的指挥下,这些西羌人倒是做的不错,尤其是在瞧见叶安站在高处巡视后,便更是恐惧的不敢说话,手下的活计做的飞快。

    连带着保安军和安化军将士都在怀疑,自己的这位叶帅是不是西羌人口中的魔将?怎么一个脸白又俊俏的少年郎便能把这群西羌人给吓得六神无主?

    但当这些西羌人完成了城防加固之后,程拱寿便同徐用章扛着闸刀来了,叶安微微皱眉他并不是很喜欢程拱寿的做法,但不得不承认这是让归降的西羌人丧失战斗力的最好办法。

    安化军和保安军将士有些不忍,杀战场上的敌人算不得什么,但对于毫无战力还归降的人砍掉手指,这对他们的刺激有些大。

    眼看着闸刀就要落在手指上,西羌汉子发出一阵惨叫,但闸刀却没有落下,一柄精美的剑鞘卡在闸刀之下。

    “算了,刖刑太过酷烈,砍了他们的手指、脚趾,便等同于断了他们的生路,与杀人无异!他们心中的怒火只会转嫁到咱们的身上,他们的子子孙孙都会被灌以仇恨我大宋的种子!”

    程拱寿哼了哼道:“侯爷,这般的仁慈可是您的不是,陈大官可是有交代,若是降俘过多无法决断可放其归去,然必以刖刑以断其再战之力!”

    徐用章看向叶安再看看程拱寿心中便有了计较:“侯爷,您说这把这些人单单放了回去?若是以后再闹出动静来可如何是好?”

    叶安微微一笑:“不会的,待环州的事情定下,西羌人便绝不敢再闹出什么动静!”

    见叶安说的如此笃定,程拱寿和徐用章对视一眼,他们想起了陈琳之前交代过的话,微微点头,但还是小声道:“侯爷,咱们兄弟二人跟着您,这便听您的,您看这军功…………”

    “少不得你们的军功!陈大官自然会给你们报军功,本侯这里也会有军功的,但你们要知道眼下跟着的是本侯,就要听我的!”

    这下两人算是明白了,叶安其实也是在警告他们,谁才是现在的主事人。

    冲着叶安拱了拱手,徐用章嘿嘿笑到:“侯爷瞧您这话说得,我们兄弟二人不过是皇城司的小卒,臭脚巡罢了,虽说是陈大官的人,但眼下跟着您便算是您的亲兵,该如何做我等自然全听您的不是?”

    到是明白事理,叶安满意的点了点头,看着闭眼等待的西羌人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本侯可以明白的告诉你,吾乃魔将转世,天上的杀神下凡,最喜以血肉为食,战场上的血腥气越重,本侯便越是喜欢!今日乃水耀之日,阴气太重这才放过尔等……若是再敢作乱,必定生食之!”

    嗡嗡……不光是西羌人被吓得瑟瑟发抖,便是宋军中胆小的军士也被吓得不敢言语。

    沙闻天的亲兵满脸惊恐道:“都……都指挥使,这云中郡侯不会真的是魔将吧!?”

    “屁!你也不想想叶侯我大宋的开国侯,乃武曲星降世,为的是啥?”

    “啥?”

    “蠢货,当然是护佑我大宋疆土,定我朝之边州,这样的人物自然也是西羌人的魔将了不是?”

    沙闻天说完便睥睨四方的走了,留下的一群士兵纷纷点头,可不是,西羌人眼中的魔将杀神,对大宋来说便就是武曲降世。

    西羌人被叶安的模样和口气吓坏了,颤声表示绝不会再同他这个“大魔王”为敌,甚至愿意返回青岗峡说服部众用不再叛。

    宣传这东西有时一钱不值,有时却效果极佳,叶安转头对铁牛道:“从这些人中寻几个老实人过来,给他们钱,给他们优待,但要让他们成为我大宋的口舌……就是说说咱们大宋的好话,怎么好怎么说,怎么恶心怎么来!”

    程拱寿等人狗看星星一脸的懵懂,叶安无奈的解释道:“一万贯用在甲胄军备上,不如五千贯用在宣传上!”见几人还是迷茫,叶安只能摇了摇脑袋道:“对牛弹琴,速去吧!”

    舆论战,心理战在后世司空见惯,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颜色革命其实才是最可怕的,并且可适用于国力相当的两个国家,其破坏力之强大可见一斑。

    两千多西羌人尽数被放走,只是有些人走的时候还带了些财物,而并非一无所获…………

第五百零八章大局已定

    随着清平关外的西羌精锐被击溃,守关的宋军便终于松了口气,大军在外的时候便是关口再过险要,防御再过牢靠也没人能睡得着。

    而叶安魔将的名声也在军中迅速传播,无论是那三千安化军将士还是守关的保安军都在私下认为叶安乃是真真正正的天神下凡,大宋的武曲星,毁灭西羌的魔将。

    清平关大捷的军报也发出了,只是陈琳的回信非常的愤怒,指责叶安不该放虎归山让那数千西迁精锐战力返回青岗峡。

    程拱寿和徐用章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而史信在念完陈琳的亲笔信后便书信交给了叶安,同时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提笔在纸上写下回信,眼下的清平关乃是守备之要地,同时也是堵截西羌人的重要所在。

    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是不假,可自己总不能屠灭所有的归降的西羌人吧?

    如此就算是赢得了战争,自己也要背负一个“嗜杀”“滥杀”的罪名,东京城中的御史弹劾自己的奏疏就能把通进银台司给淹没!

    至于陈琳所说的押解军中,待战事平定再请圣人官家定夺更是愚蠢至极的话。

    数千西羌乱兵扣留在清平关,别不说单单是对粮食的消耗也是小小的清平关所负担不起的,军中的粮草仅够守关大军的用度,至于把这些西羌人改造充军更是不可能。

    最好的办法就是遣散他们,让他们回到青岗峡。

    从始至终叶安都没想过要彻底消灭西羌人,他们是自己布局中的重要一环,如何能消灭掉?消灭了他们谁来当大宋的马前卒,谁来迷惑党项人?

    西羌人在叶安眼中更多的是工具人的作用,尤其是在眼下环州局势诸部稳定的时候便更是如此了。

    从陈琳的书信中,叶安还得到了一个消息,范雍已经抵达庆州,但在庆州之后便没有继续北上,而是在安化城同周国佐两人相谈甚欢。

    据陈琳说,范雍这一路上每到一处州府便同当地知州畅谈,或是叙旧,或是冶游,好不惬意。

    叶安知晓这是在放权给自己,但范老倌这也太舒服了吧?

    不过范雍也非什么都没做,反倒是一路上而来征集了不少军需,在他的亲自“押运”下已经从庆州安化城沿着马岭水向白马川逆流而上,甚至有一部分已经到达了通远城。

    如此便可见在后勤这件事上,三个陈琳绑在一起也不是范雍的对手,从陈琳的书信中叶安甚至还发现所运补给中不光有箭矢这种消耗品,甚至还有床子弩这般的守城重器。

    只不过床子弩被安置在了通远城上,陈琳的意思是无论如何必须要把通远城守住。

    至于曹仪的镇戎军已经开拔,从秦凤路向环州而来,据说“开局首战”便要进攻流井堡,并且向兴平城进发。

    若是拿下兴平城,那洪德寨、肃远寨、乌仑寨便向西无路,只能北上进攻清平关。

    陈琳在书信中也表达了自己的担忧,数万西羌人如今算是彻底成了被关在门内的狗,相比之下,党项人却非常的安静,即便是环州的战况如火如荼,也没有搀和到其中来。

    这是出乎叶安以及陈琳等人意料的,按照他们的预判,党项人应该在眼下的乱局将定之时有所动作,可环州却异常安静。

    看似眼下大宋对环州以有平定的迹象,但内乱的根源并未消除,最少西羌人还未向通远城或是安化城派出使者商谈归降事宜。

    这便证明西羌人还打算顽抗一番。

    叶安还在等待,趁着击溃西羌精锐的短暂安定他便在清平关抓紧时间练兵。

    安化军的素质和水平远达不到叶安对军队的标准和要求,这在程拱寿甚至是铁牛看来都过于苛刻了。

    一大早带着三千多人的大军向北冲出去近八里地,一来一回可就是十多里啊!寻常的边军早已累趴下了,甚至早已怨声载道。

    安化军好些,虽然已经累趴,但怨言几乎没有,毕竟叶安现在在军中的威望极高,连周无药这军中医官都愿意跟着跑,旁人还能说出个啥来?

    “侯爷,咱……咱们都快了青岗峡,这般的奔跑实在是太累了些。”

    看着躺在地上喘着粗气的铁牛,叶安抬脚把他踢了起来,顺带也给了程拱寿和徐用章二人一脚道:“瞧瞧人家赵虎和李二更等人,从没有这般的牢骚,这是本侯军中的规矩!”

    说完看向这三人冷笑道:“现在便受不住了?!以后还有更劳累的嘞!再说了本侯哪次不是同你们一起的?”

    “您可是骑着马的嘞!”

    “嗯?!”

    “侯爷是担心我等,亲自骑马领路!”

    程拱寿立刻在边上附和,顺便给铁牛狂使眼色,铁牛同徐用章对视一番,他们觉得叶安现在才展现出“魔将”的本质来……

    入夜天色黑暗,清平关里静悄悄的,营房里的鼾声此起彼伏,但在这黑夜之中却有淅淅索索的声音出现。

    “侯爷,这般的折腾好吗?”

    叶安看向举着草杆和火折子的赵虎微微皱眉道:“什么折腾?这是紧急集合,之前本侯可是下过军令,各队,各营,各都皆要不定期进行紧急集合之操练,若是敌军夜袭,哪有时间给咱们应对的时间?今日便要检查成效,少啰嗦,点火吹号!”

    “喏!”

    赵虎和李二更等人不再犹豫,指挥着亲兵们分散到各个营房…………

    呼啦……

    嘟嘟嘟……

    滴滴滴……

    火焰燃烧草杆的烟气,军中的铜哨声,军号声顿时响彻军营,但这并不是最让人恐慌的,安化军的将士们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袭击”,慌乱的冲出营帐,各个衣衫不整,还有些连武器都没携带,根本是满脸茫然的站在帐外。

    叶安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铁牛灰头土脸的站在那里一言不发,至于程拱寿和徐用章则是骂骂咧咧的四处缉拿“真凶”。

    “别找了,是本候让人放的火,你看看你的模样,连腰刀都丢了,若是真有敌袭你他娘的已经成了尸首!所有人列队,老子要训话!”

    一群人默默不语,三千人缓缓集合在了校场之上,逐渐的开始小声议论起来。

    “你们自以为吃了幸苦,打了胜仗,立了军功便算是我大宋的精锐了吗?不!差得远嘞!今夜的紧急集合乃是以战场为拟,你们自己觉得若是遇到契丹,或是党项人还有几层胜算?战胜区区西羌人便沾沾自喜了?既然当了兵,便不要想着当兵吃粮,得过且过!从今往后,别的边军本侯不管,但你们安化军就必须是我大宋的精锐!为何?因为你们是我云中郡侯带出来的兵!到哪都是我大宋的精锐!万胜不是你们加油打气的口号,是你们的座右铭,应是刻进骨子里的东西!”

    环顾四周,见没人说话,叶安再次高声道:“听见了便回话!”

    “喏!”

第五百零九章恐怖的战损比

    通远城外已经聚集了不少的宋军,放眼望去足有数万人之多,军帐连营,人马嘶鸣,阵势骇人,陈琳匆匆从城中赶来,他也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么多的宋军聚集于此。

    但当他看到范雍一脸笑容的从行辕中出来这才知道,原来是他这个环州体量安抚使调集的大军,而自己身为监军居然什么都不知道。

    “三个月了!足足三个月!你这位体量安抚使赖在庆州安化城如此之久,这才出现在通远城这环州州治所在,也不怕被人弹劾一个渎职懈怠之罪?”

    瞧着陈琳伸出的三根手指,范雍哈哈大笑:“三个月,短短三个月,长生和曹仪再加上你陈琳便快把环州稳住了,听说西羌人已经被挤在了兴平城一带,不知人数多寡?”

    陈琳一把拉住范雍的手道:“正要让范侍制知晓此事,眼下西迁乱军以从乌仑寨、肃远寨等军寨撤离,这几处军寨及四周几乎被劫掠一空,幸在长生未雨绸缪,早早便下令各军寨向所在城池要地撤离,但此三处依旧是生灵涂炭,西羌人所到之处十室九空,粮食,铁器,金银,锦帛皆被掠夺一空,更有甚者杀人泄愤…………”

    范雍脸色阴沉:“他叶安不是早已下令撤走吗?为何还有如此之大的伤亡?”

    陈琳微微苦笑道:“如何能同范侍制说的这般简单,长生是下了政令,要求坚壁清野,但百姓故土难离,那是那他们的根啊!奈何派人几次三番的劝说,但成效不显,不少人家宁愿死守庄子也不愿离开,如此只能被西羌乱兵各个击破,而那几所军寨…………”

    即便陈琳的话没说完,范雍也知道发生了什么,必定是宋军撤走之后,当地百姓却不愿尽数离开,最终在西羌人的进攻下惨遭屠戮。

    军寨本就是被宋军作为可以舍弃的存在,能防得住进攻自然最好,若是防不住带着粮食撤走,军寨反正在大宋的土地上,对于眼下唯有靠以战养战的西羌人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长生还在固守清平关?”

    陈琳点了点头,面色沉重道:“已经坚守三个月了,从你抵达庆州安化城开始,他便已经在清平关固守,三千安化军和一千多的保安军就在那座关隘坚守了三个月,若不是每十天都有船队往返,某家便打算带着通远城仅剩的千余名将士将杀过去!”

    范雍同样担心,但并不焦急,拿出一份密信道:“这小子托我从延安府,京兆府,绥德军调集三万精兵,自己却去了清平关截击西羌人……”

    陈琳微微点头道:“这小子是真的不怕死,现在整个环州的乱兵都在往兴平城外集结,好在曹仪率万余镇戎军守城,兴平城应是无碍的。”

    “那便最好,曹仪还是有些本事的…………唉?!清平关!!”

    说着说着范雍终于回过神来,盯着陈琳脸色大变道:“长生还在清平关,他的意思是要死守清平关,断绝西羌人之生路?!”

    陈琳稍显绝望的点了点头,原本他以为叶安只是为了震慑西羌人,只要击溃西羌人的精锐,他们就有了同西羌人和谈的本钱,西羌人必定会为大宋所用。

    可谁知道自从叶安击溃西羌人派往清平关的精锐后,他便死守清平关,接连挫败西羌人从清平关脱逃的计划。

    关死笼子是为了打狗,而不是为了杀狗,一旦把这群归乡心切的西羌人给逼急了,拢共四千余人的清平关根本就受不住数万西羌人的进攻!

    而更让陈琳担心的是,曹仪的镇戎军已经开始向西羌人施压,不断的进攻西羌人,说的好听是在收复汉家之土,说的难听就是在逼迫西羌人往清平关而去啊!

    范雍的脸色更加难看,抬头对焦急的陈琳道:“这三万精锐不能动,也不能向清平关驰援,越是如此西羌人对清平关的进攻便会愈发的猛烈!况且这三万精锐乃是叶安的伏笔,一路前来几乎没有多少人知晓,大军之所以不入城就是恐遭泄密,眼下只能驻扎在通远城外,以缩减军灶之法掩人耳目,但时间却不能长久,还请陈大官速调城中补给,也好让大军即刻出发!”

    陈琳微微点头道:“这是自然,只是不知这三万大军所去何处?”

    范雍皱眉看向陈琳,但见他神色严肃,便小声道:“归德堡,木瓜堡,神堂堡!”

    已经能把环州舆图背出来的陈琳这下便知晓叶安的打算了,这三座堡寨都在环州以及定边军的边上,且对虾摸寨呈包围之势…………

    “都这般时候了,长生这小子还想着对党项人用兵,倒是毫不在意自己的死活啊!”

    范雍看了一眼陈琳:“你陈大官可比我了解他,你说这小子会把自己的性命折进去吗?”

    陈琳微微皱眉:“按理说这小子最是惜命的,也是个视财如命的小子,但这一次他在临别之前的那股子决绝,定然不是在玩笑,恐怕这小子是真的打算死守清平关了。”

    “大官!大官!”

    急促的马蹄声中断了两人之间的对话,马背上的史信一路疾驰而来,若非是军中不得驱马他早已冲了过来,但依旧在下马之后飞奔而来。

    陈琳看向史信微微皱眉道:“出了什么事?”

    “启禀大官,范安抚使,西羌诸部乱军以派出和谈使者,名叫郁让。”

    陈琳立刻同范雍对视一眼,两人几乎是同时长舒一口气,西羌人终于撑不住了,这万余西羌人想要攻陷通远城,兴平城是绝无可能,唯一的办法就是从清平关突围而出。

    但他们现在派出使者,便说明他们在清平关遭遇重创,否则能打得过也不会派出使者来和谈了。

    只不过无论是范雍还是陈琳,都不知道西羌人是彻底没有办法才这么做的,清平关以一座小小关隘,数千兵马之力,生生抵挡住了西羌人几次进攻。

    现在叶安在西羌人心中的名头已经不是一般的大,凡是西羌人都知道这位年轻的“夜郎”乃是大宋的开国侯,西羌信仰中的魔将,他的手中有一支堪比魔兵的军队,死守清平关三个月折损之兵不及三百!

    而西羌人却在清平关折损了不下三千人!近十倍的战损让西羌人恐惧不已,不得不谈…………

第五百一十章分崩离析的西羌

    郁让颇为胆颤的看着眼前高高在上的大胡子文官,这气派和威严可要比自己部族的头人要厉害的太多,压得自己连气都穿不过来。

    “还不快些过来见过我环州体量安抚使范侍制!”

    郁让立刻上前道:“见过范侍制!小人郁让,西羌诸部派来和谈的使者,这眼下的局势您也知晓。我西羌人虽说已经后力不足,但手中多少还有数万人马,这在环州可是一股不小的兵力不是?”

    范雍一言不发,只是盯着郁让的眼睛看,直勾勾的盯着,吓得他不敢说出下面的威胁之言,他之前可是在军中反复练了多遍的,但在眼前这个中年人的面前他却说不出那些嚣张的话来。

    “莫要在这里发怵了,本官问你,眼下的西羌各部一团散沙,你凭什么代西羌各部来同本官求和?”

    范雍简单的一句话便点出了西羌人眼下的困局,也让郁让的气势又矮了半分,只能陪着笑脸道:“果然是贵官,我乃白马部的使者,我家首领说了,只要范侍制能休书一封,能让我白马部借道清平关,我白马部便愿归附大宋!”

    嗯?!

    范雍和陈琳微微一惊,这是什么个意思?叶安杀了白马旭日不假,可为何白马乌兰非但不与大宋死磕到底,反倒是要借道清平关?

    事情到了这里便有些奇怪了,范雍紧紧地盯着郁让道:“要借道清平关恐怕不妥吧?况且叶侯便在清平关……若是有话便同本官说难道不行?”

    以范雍的见识自然猜测其中的蹊跷,思绪急转便也猜出大概来,看向郁让的眼神也颇为玩味。

    郁让咽了下口水,小声的说道:“我家主人只是想见一见叶侯,还请范安抚使应允!”

    不等范雍再次拒绝,郁让便急急道:“我家主人交代了,这同我家少主人之死并无关系!”

    “嗯?!你这话说的老夫可是不信嘞!”

    郁让躬身一礼道:“只求范安抚使写封书信,我家主人愿单骑前往清平关,只愿见叶侯一面可好?”

    话都所成这样了,范雍自己也怀疑是不是另有隐情,何况叶安远在清平关,即便是白马部进攻清平关也没有拿下的可能……

    最终点头道:“若是白马乌兰可率白马部归顺我大宋,一封书信也写得!”

    郁让微微一笑,立刻唱诺道:“多谢范安抚使!这次小人前来不仅为白马部之使者,还是得了其他诸部推举而来的,只要大宋可放我等一条生路,从此我西羌人便退回青岗峡,再不犯边!”

    陈琳在边上冷笑,这些蕃部熟户说的话简直就是放屁,眼下郁让应承下来的事情,转眼之间便能改掉,这些人原本可是同党项人算是一脉的,现在呢?

    虽然不明白白马乌兰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范雍还是希望能尽快化解西羌诸部,最终写了一份信给了郁让。

    陈琳对此非常不满,看着快步离开的郁让微微皱眉道:“这般的使者某家还是第一次见,你这般的随意,某家也同是第一次见,您难道就不担心长生那小子的安危?”

    范雍微微一笑:“哦?你没瞧出这郁让便是专程打着西羌诸部使者的名义来求一封书信的吗?西羌人之间隙甚,从劫掠之所在便可见一斑!至于为何白马乌兰想要见叶安……怕是个中缘由并不在一个死人身上吧!”

    陈琳有些不解:“杀子之仇,夺妻之恨,他白马乌兰岂能善罢甘休?!”

    范雍微微摇头:“这是你认为的事情,但对于西羌人来说却并非如此!老夫这一路虽然走走停停,但对西羌人之了解却不及你少!西羌人本为蕃部,其重利轻义之心尤为可见,白马旭日已死,若白马乌兰欲为其子报仇,怕是早已引各部人马猛攻清平关了,如何还会从老夫这里求取书信?”

    “嘶嘶嘶……范制侍所言有理!这么说来他白马乌兰是打算从长生那里寻得一线生机了?可杀子之仇……”陈琳微微吸了口凉气,他没想到范雍居然把事情看的如此透彻,更没想利益驱使之下人会如此无情。

    “杀子之仇?”范雍不由得冷笑,脸上满是轻蔑道:“他白马乌兰有子十二,你觉得他会在意一个儿子?便是最宠他又如何?终究以死,相比保存白马部的实力难道不比其他来的紧要?”

    没想到范雍对西羌诸部居然如此了解,看来这一路上范雍并非是置之度外。

    “范侍制的意思是,白马部这是打算归顺国朝了?可他为何宁愿去寻叶安这个杀神,也不愿到通远城来归降呢?”

    范雍看向陈琳,微微一笑端起茶水道:“这正是白马乌兰的高明之处,也是老夫信他是真心投诚的原因,此去青岗峡必过清平关,而白马部若是早一日返回青岗峡,便早一日能控制局势…………”

    陈琳这下算是真的佩服范雍了,当然他对白马乌兰的手段也是颇为佩服,在这个时候居然能放下间隙,甚至愿意归附大宋,为的就是成为西羌诸部的最大头领。

    单单是这番手段便让陈琳这个老奸巨猾的皇城司头子也觉胆寒。

    …………

    三天后叶安便在清平关见到了匆匆赶来的郁让,对于这个胆大到敢直接举着书信从向清平关的西羌汉子,叶安是真的佩服他,再晚一点喊出自己的名号,怕就会被城墙上的安化军用重弩给钉在地上。

    “你有腱鞘炎吗?”

    看着眼前淡然的少年,郁让小声开口道:“啥叫腱鞘炎?”

    “就是筋痛症!”

    “没……没有!”

    叶安盯着郁让不断的颤抖的手道:“没有你抖什么?”

    郁让哭丧着脸躲避着叶安的目光,他是真的怕叶安看向他,眼下西羌诸部中关于这位“夜郎”的传说几乎已经到了让小儿止啼的程度,自己岂能不慌?

    叶安同样是惊奇万分,他是真的没想到白马乌兰居然能从范雍手中要来书信,更为让叶安惊奇的是范雍居然还真给他写了!

    这其中的门道若是叶安再看不穿就有些过分了,但他并不信任白马乌兰,只不过眼下却是一个好机会,尤其是在自己手中还有子合呙菱的时候。

    “这么说来你们当家之人想要同本候做个交易?”

    “正是如此,叶侯您放心,我等白马部乃是真心归顺大宋,不敢再有二心,此次也是受人鼓动才会行差踏错如此啊!”

    郁让的话一出,叶安便嘿嘿的笑了起来,似笑非笑道:“你这话说的可是没有诚意,为何白马乌兰自己不来?”

    “我家主人这不是畏于您叶侯的名头吗?您看?”

    叶安笑了忽然便靠近郁让,见他吓得往后缩了缩便道:“你们可不是第一个同本候求和的哦?子合呙菱可一直在本候的军中嘞!”

    “子合部的头人?!他们…………”

    不等郁让说完,叶安便抬手道:“送客!”

第五百一十一章各怀心思

    子合呙菱在瞧见郁让后,整个人的表情便陷入了呆滞,眼前这个男人他再熟悉不过了,这个和他称兄道弟的男人,这个拍着胸脯答应给子合部应有地位的男人,这个白马部的信仰所在,居然出现在了清平关中。

    郁让稍稍摇头,他并不打算让子合呙菱道出他的真实身份。

    只是一个眼神,子合呙菱便不再有任何表情,把他的惊骇和质疑深深的隐藏在自己的心中,他还是相信自己的这位兄弟不会背叛西羌人,也不会背叛子合部。

    没人发现子合呙菱的表情,即便是叶安也只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这个名叫郁让的使者身上。

    但事实出乎叶安的意料,他可以安排的一次相见却并未发生意料之中的惊讶和质问,郁让与子合呙菱之间只是眼神相交之后便再无其他。

    在那电光火石之间的细微处并未被叶安给捕捉到。

    郁让只是轻松的站在子合呙菱的对面,看着他微笑着说道:“白马部承诺过子合部的事情必定会做到,这是在蒙格西之前发下的誓言!”

    在郁让的眼中,叶安的安排实在太着痕迹,虽说可能有后手,但他已然不再乎,对于郁让来说,眼下最重要的是获得子合呙菱的信任,并且希望得到叶安的信任。

    “我的兄弟,为何如此冒险而来?这云中郡侯便不是个良善之人,他虽说是大宋的文官,可霹雳手段了得,且有杀人诛心之举!欲要我子合部为其所用不择手段!其意在困死…………”

    “其意在困死我西羌诸部,乱局之下谁能苟活?子合呙菱你该信任我,他叶安说你已经投诚,我是不信的!”

    郁让打断了子合呙菱的话,顿时使子合呙菱的面色充满潮红:“我的兄弟,除了你我不会信任任何人,只有你白马部才能统一我西羌,让我等免受党项人的利用,也免受宋人的压迫!”

    郁让微微点头,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道:“相信我兄弟,我现在必须率兵通过白马川,只有这样才能给咱们的族人一线生机!”

    子合呙菱顿时大喜,他已经不会去思考人性本恶的问题,在郁让的游说下也忘记了人心险恶:“你要怎么做我的兄弟?我必相助与你!”

    “叶安打算用你作为子合部归附的证据,自然是要用我白马部之和谈提升价码,你只需以我白马部为尊,诸般事宜皆遵循我白马部便可,此子打算利用我等统合我西羌诸部,必定投鼠忌器不敢为难我白马部!”

    子合呙菱的眼睛亮了亮随即道:“知晓了,一切以兄弟的话为主,我比让其知晓白马部与子合部本就一体,谁人也无法离间我等!”

    “甚好!我白马乌兰以蒙格西的神格起誓,必定竭我白马部之力整合西羌!”

    子合呙菱紧紧地盯着郁让道:“你打算如何做?”

    “清平关看似堵住了我西羌人的去路,但何尝不是被我西羌人夹在其中?只要我白马部可返回青岗峡,纠集各部人马以青岗峡为北兵攻伐清平关之北,再以我西羌诸部被困之兵马攻伐清平关之南!如此南北交击之下,清平关岂能不破?!”

    郁让的话让子合呙菱再无丝毫防备之心,在他眼中,郁让乃是为了西羌大军逃出生天而甘愿冒险。

    简单的一场对话,叶安没有派人监控,甚至没有理会,他只是想要一个态度,一个让郁让心中怀疑的态度就好,但他并不知道,“郁让”非“郁让”!

    在达成短暂的默契后,郁让便起身离开,看向叶安所在的军帐微微一笑便高声道:“久闻叶侯文可笔安天下,武可剑定乾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但子合部并未归附大宋,何来投诚一说?!今日叶侯诈我,若要取我性命尽管施以手段便是!”

    叶安微微点头,这个白马部的使者非常聪明,甚至能用智慧来形容,自己让他见子合呙菱无非两种答案,要么郁让对子合部产生怀疑,要么郁让抓住这个机会向大宋表忠心。

    但郁让却是看穿了自己的手段,故意转移话题到自己的生命安全上,这便是在质疑自己对他的不信任。

    微微感叹一句:“范公诚不我欺!”

    眼前的郁让展现出了一个智者该有的谋略和智慧,但即便是被他戳破,叶安也并没有一丝的慌乱,他占据了主动,也掌握了主动。

    素手请他坐下后,叶安笑道:“你是个聪明人,手段很是高明,我不知道你是如何让子合呙菱甘愿配合你的,但他既然能以身家性命甚至整个子合部的安危相托,可见其对你之信任。”

    “叶侯过奖了,我白马部向来重义,信守承诺多年,自然名声在外!”

    叶安淡淡的看了一眼远处的子合呙菱,现在已经不会限制他在清平关中的任何行动了,因为逃跑对他来说是完全没有意义的。

    不经意的向铁牛使了个眼色,瞧见他招呼了赵虎把子合呙菱控制住,这才看向郁让道:“在我面就没有必要遮掩了,白马乌兰是个什么样的人本候虽然不知晓,但却有所猜测,本侯亲手斩杀白马旭日,他居然完全不顾杀子之仇前来请求借道清平关,可见其乃枭雄之辈,付出如此代价只是为了返回青岗峡?”

    郁让刚要答话,叶安却抬手阻止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本侯可不会那么蠢,眼下的西羌人以如瓮中之鳖,待镇戎军一路围剿之后,唯有我清平关可为归途,除非你们愿意舍弃所获之财!如此若你们能苟活至青岗峡,便可足以有实力执西羌诸部之牛耳!整合各部为你白马部所用!”

    郁让稍稍一呆,随即感叹道:“叶侯英明!我白马部只是为了返回青岗峡,如此便能整合诸部归顺大宋!”

    “哈哈…………”叶安仰天大笑:“归顺大宋?!你们莫不是把本侯当作黄口小儿?!”

    瞧见郁让的的表情逐渐凝固,叶安冷声道:“怎么?想让我把话挑明?白马部的人回去之后其他诸部必然质疑你们,如此白马部一边要统合西羌诸部,一边必定要诋毁我大宋,把我大宋变成冷酷无情的屠夫以转嫁矛盾与我,否则你们拿什么来说服西羌诸部?那么什么成他们眼中的死敌而忘却你白马部才是最大的收益之人?!”

    叶安的大帐之中陷入寂静,郁让目瞪口呆的看向叶安久久不语,他没想到眼前的少年人居然看破了自己精心谋划的计策。

第五百一十二章西羌人的出路

    “嘿嘿!叶侯果然英明,但我白马部自然不会做这种得罪大宋的事情,叶侯应该知晓,我白马部若是统合西羌诸部,必定不敢与大宋再度交锋,只需大宋于青岗峡开设榷场,我西羌人可交易有无,自然民心安定,再把党项人这面大旗竖起来,让各部皆知此乃党项人从中挑唆,凡是不听从我白马部调遣,自然可驱逐向党项之所在,届时如若被杀,便着实了党项人的名头不是?”

    “啪啪啪!”

    叶安连连鼓掌,微笑着说道:“果然高明!果然高明!以自己的同族为诱,没想到你白马部的人居然如此冷酷无情啊!不过本侯却是欣赏你们的手段,居然酷烈如此,连自己的族人也不打算放过,你且回去等待消息吧!”

    郁让微微一礼的离开,只不过在掀开营帐的一刻他彻底愣住,子合呙菱双目通红,怒目圆睁的站在他的面前,显然已经把他刚刚与叶安的对话尽收耳中!

    “白马乌兰你无耻至极!”

    “哦吼!”叶安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错愕的郁让随即道:“你们可能有些话要说,本侯便不方便在此了?但我给你们一个选择,最终只能有一个人走出这个帐篷,或者谁也走不出这个帐篷!”

    郁让,哦,或是叫白马乌兰被推进了帐篷之中,同样子合呙菱也被推入帐篷之中,铁牛随意的丢下一把长刀便离开。

    一直跟在边上的沙闻天追上叶安的脚步惊声道:“侯爷,这郁让居然便是白马乌兰?!”

    叶安脸色平静,但内心早已震惊,皱着眉头道:“我哪知道!若非子合呙菱挑破,我还被蒙在鼓里呢!这些蕃部的头人没一个是好相与的,便是这单骑入关的胆气便足以让人佩服!至于这白马乌兰,果然是个枭雄!”

    沙闻天回头看了看帐篷,不由得应承着点了点头:“是嘞!打死俺老沙也猜不到,这白马乌兰居然有这般的胆量!”

    好在一切皆以大白于天下,叶安成功把白马乌兰的阴谋拔了出来,这算是挑拨离间,但又和他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只是让子合呙菱知晓了真相而已。

    帐篷中自始至终没有什么动静,叶安有些奇怪在这种情况下难道不应该厮杀起来吗?

    但很快帐篷中的厮杀声便出来出来,这是西羌人的土语,声音不大,但很急促,谁也不知他们说的是什么。

    只不过最终从帐篷中走出来的却是子合呙菱,至于伪装成郁让的白马乌兰却是一刀穿腹的倒在地上……显然胜负已定。

    叶安轻轻鼓掌,看向子合呙菱道:“你倒是看透了,也果断了,但这郁让便是白马乌兰实在是让本侯惊诧,你杀的倒是干脆。”

    子合呙菱冷冷的盯着叶安轻轻道了一句:“叶侯为何选我子合部,而非白马部?”

    叶安有些惊奇的看向子合呙菱:“你怎么知道本候选的是你子合部?若是白马乌兰胜了,本侯便会选白马部…………”

    “不!你从一开始便以选定我子合部了,若是今日走出帐篷的是白马乌兰,你一定会杀了他,也必定会攻伐白马部!”

    叶安微微一愣,在沙闻天进惊讶中微微点头道:“你可能不是西羌诸部头人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但智商在线啊!说说你是如何猜到本侯想法的?”

    “这有何难?!”

    子合呙菱轻蔑的笑了笑道:“相比白马部,我子合部势单力薄更容易掌控,况且叶侯警惕白马部之心煌煌在目,子合呙菱又岂能不知?白马乌兰最大的错误便是把叶侯想的过于简单,也从未看清根本所在!”

    “根本所在何处?”

    瞧见叶安的疑问,子合呙菱惨然一笑:“叶侯自始至终要的都不是完整的西羌诸部!白马部若是一统西羌,对大宋的威胁便会更大,无论他如何应承,如何承诺,都会被叶侯以及大宋侍卫眼中钉肉中刺!”

    沙闻天看向叶安小声道:“叶侯,这货当真是才学出众之辈啊!居然把咱们的心思给猜透了,说的俺老沙背后发凉,此人留不得啊!”

    “留不得?若是杀了他你帮着本侯整合西羌诸部?”

    沙闻天讪笑道:“俺可没有那般的本事,侯爷说笑了……”

    叶安看向子合呙菱笑道:“既然如此,本侯也不瞒你,让你整合西羌诸部,成为我大宋的顺民乃是为你西羌人着想,你可曾知晓我大宋并未有剿灭你西羌人之意,只是因为尔等作乱才有今日!”

    瞧见子合呙菱不屑的眼神,叶安并未恼怒,而是笑道:“便知晓你不信,但你有没有想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便是环州知州崔继恩等人欺上瞒下也不过是激起民怨,断不至于你西羌诸部起兵作乱吧?”

    “唉!莫要同本候说此乃周文质缉拿西羌贼寇厮铎论所致!厮铎论本为西羌人不假,但其为劫掠匪口,带着一众匪人啸聚山林劫掠往来客商本就触犯我大宋刑律,周文质本为泾原路钤辖,捉拿匪人乃其职责所在,反倒是你西羌人为了一个罪囚传箭联合,甚至发展为劫掠我大宋边州,你自己觉得这其中谁是谁非?又为何会有如此燎原之势?!”

    叶安的话说的隐晦,但子合呙菱却猛然愣住,他从叶安的话中感受到一丝不同寻常,细细回味一切的起因,好似并未有太多思虑周全之处,反倒是西羌诸部一直以激昂之气为盛,似乎被一腔怒气延续至今,当然也少不得劫掠大宋之财后的贪婪而驱使。

    “叶侯的意思是我西羌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一切缘起何处?”

    叶安淡淡的看向子合呙菱:“难道你自己没有察觉?若非有人在因势利导,西羌诸部对我大宋之仇恨会有如今之局面?我看不不然吧?!”

    子合呙菱稍稍沉默后低声道:“各部之中似乎皆有挑唆之声,但若细查怕是如大海捞针!”

    叶安笑了笑手指北方道:“那便需要你自己回青岗峡查明原因,本侯相信眼见耳听皆为虚妄,唯有你自己顺着蛛丝马迹寻找到的真相才是本质所在!”

    “叶侯愿放我回青岗峡?!”

    叶安负手转身:“本侯言必行,行必果,以诚相待!还望你子合呙菱认清形势,与我大宋合作才是你西羌人真正的出路!”

    子合呙菱看着叶安的背影久久不语,这个少年侯爷的睿智真是他这辈子仅见的不凡…………

第五百一十三章死而复生?

    叶安放过了子合呙菱也放过了子合部,这对于他来说是最优解,至于白马部,白马乌兰以死,白马部自然构不成太大的威胁,以清平关现在的守备,本就不怂白马部,他反倒是希望白马部对清平关早日发动进攻。

    至于范雍的书信,叶安笑了笑便能看出其中的端疑,虽然有引荐之意,但通篇表达的意思却是让自己做主,该如何拿捏也是权凭自己啊!

    忍不住感叹范雍的“老奸巨猾”,子合呙菱最后的请求很简单,就是带着白马乌兰的尸首离开,沙闻天已经检查过了,白马乌兰这一刀深中要害便是神仙来了也救不了。

    对于这样小小的要求,叶安自然是同意的,子合部的人马已经被冲散,子合呙菱想要南下收拢自己的部族,同时打算利用自己的影响收拢更多的西羌人,叶安也是毫不避讳的同意了。

    他之所以选择子合部非是单单因子合部的弱小,相反子合部虽然弱小,但在西羌诸部中却是名声最好的,这样的部族只要能登高一呼,终究会有人追随。

    只不过子合呙菱的离开并不意味着清平关再无战事,事实上恰恰相反,白马部的人在看到自家头人的尸首之后便立刻爆发了。

    清平关外杀声震天,白马部引兵杀至,沙闻天大骂子合呙菱的手段卑鄙,但叶安却知道,这是他在故意激怒白马部,为的就是让他们丧失理智。

    大军攻伐至清平关下,宋军飞蝗如雨,猛烈的向城墙下的西羌人攒射而去,但他们依旧不管不顾,甚至在气势上也没有多大的衰减。

    火油从一排竹管中漏下,一个火星便点燃了清平关下的壕沟,白马部的族人发出痛苦的哀嚎,但却并未退。

    冒着箭雨用沙石填满沟壑,白马部的乱兵便继续沿着城墙的缝隙向上攀登,没有胆怯也没有慌乱,甚至连中军的指挥也没有任何问题。

    西羌人的弓箭手赶到,以强弓压制城头上的宋军将士,即便有城垛相护,但依旧有人中箭受伤。

    白马部的人疯狂进攻,甚至堆积草杆在吊闸之处,打算烧毁木质大门,这般的舍命相搏完全看不出头人以死的模样,倒像是在为族中德高望重的人在报仇。

    眼瞧着白马部的兵马指挥有度,叶安便产生了强大的疑惑,按照西羌部族的习惯,唯有各部头人才能这般有条不紊的驱使兵马,除非是白马乌兰的儿子能有这般的手段和威望,但也不该如此之快吧?

    临时修建的云梯被架设在了城墙上,安化军将士合力推动推杆放到梯子,梯子上的西羌人在惨叫声中衰落,但很快便又再次对城墙发动冲击。

    再打退了白马部的三次进攻后,白马部的士兵终于停下了进攻,同时叶安也派出探马去查探敌营的军情。

    “侯爷!见鬼了,侯爷!”

    铁牛的大嗓门让吵得叶安耳膜生疼,不满的瞪了他一眼道:“见什么鬼?本侯什么时候成了鬼?!”

    铁牛连连摆手,拉着身旁的赵虎道:“老虎,你同侯爷说,俺实在是说不出口!”

    叶安有些好奇的看向赵虎,这两人到底见了什么,居然能把铁牛吓成这般的模样,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被吓得面色略带苍白。

    赵虎也是满脸的惊惧,咽了下口水才道:“侯爷,说来便是连俺都不信的,明明瞧见白马乌兰被一刀穿腹死的不能再死了,可谁知今夜探营,却瞧见他好端端的在白马部的中军坐镇…………侯爷莫要不信,俺赵虎的这双招子好使的很,万万不会巧做,那人同白马乌兰长得一模一样,真真的就是一个人嘞!”

    叶安微微眯眼,思虑一会后松开眉头道:“本候知晓了,无论他是人是鬼,咱们便引军再杀他一回便是!”

    “这白马乌兰不会是有妖法吧?为何杀不死嘞?!”

    铁牛说完便瞧见叶安“不怀好意”的眼神,随即不敢再言语,但叶安却冷笑道:“这有何难?无非是双生子罢了!本侯亲自试过他的脉,死的透透的!”

    “双生子?”铁牛和赵虎有些惊讶,而沙闻天却是微微点头:“侯爷说的是,若是白马部中军真为白马乌兰,那双生子到是既有可能,但为何子合呙菱却没有点破这件事?或是连他都不知晓?”

    叶安微微一笑,试了试城墙上将士手中的弩箭,一脚踩在蹶张弩的踏脚上,侧头看向沙闻天道:“你觉得谁会告诉别人双生子这件事?尤其是告诉外人?这个白马部不简单,白马乌兰更是不简单,能让亲兄弟为他为说客,看来这个一家人手段相当了得啊!”

    “侯爷,眼下城外白马部之兵约有四千余众!若是西羌人再添兵马,恐有破关之危,是否派人通告曹节度,使其用兵缓行?”

    叶安微微摇头:“此乃早早定计,曹仪的速度慢不下来,我等的清平关也破防不得!咱们兵马可达四千,关中补给足可支撑一月之久,且清平关关险城高,西羌人等闲不可破关,暂且不需慌张,以固守为要!”

    沙闻天微微点头,他乃是清平关的关令,久在此地自然了解清平关的险要,只要全力防守,西羌人几乎无法攻陷。

    何况战场上不光有曹仪的镇戎军,还有周文质等人指挥的保安军以及定边军,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风险。

    但战场上的事情说不清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有的用兵和计策都是早早定下的,但意外却不会出现在拟定的计划上。

    西羌人的支援在不断的赶来,尤其是在白马部离开兴平城之后,洪德寨,肃远寨,乌仑寨的西羌人也在撤退,他们久攻不下根本不敢久留。

    唯一能去的地方也只有清平关,是个人都知道想要带着从大宋劫掠来的财富返回青岗峡,清平关便是必经之路。

    在他们眼中没有第二个选择,唯有破关返回,至于舍弃财货从九连山的小道返回,西羌人根本就没有考虑过,这些都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东西,何况九连山山路难行!

    至于清平关地势险要,关隘城池坚…………不过区区四千兵马,西羌大军足有万人之众,如何攻取不下?!

第五百一十四章魔焰

    随着时间的推移,清平关外的白马部也在逐渐降低对清平关攻击的频率,叶安明显的感觉到白马部知道自己吃不下清平关,只是不断的试探清平关的底线而已。

    他们更希望诱敌出关,佯装败走以期清平关派兵追击,只不过叶安已经下了死命令,关中守军无有军令不得出关,违令者军功再多也躲不过一个斩字!

    死守清平关,这是叶安早就定下的事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眼下的西迁乱军几乎都是西羌诸部的青壮所在,断了他们与青岗峡的联系,无异于断了环州西羌人诸部的生力军。

    想要让外族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的土地上,最好的办法便是让他们内附,但作为一个独立于汉家王朝的外族,即便是归附又有谁愿意内附呢?

    所谓内附不单单是简单的归附,而是要内迁到大宋的境内,只有这样才能断绝他们再度造反的可能,说的难听点就是把西羌人迁移到大宋的腹内,分散开,让汉家文明不断的冲刷他们,同化他们。

    甚至让他们自己不愿造反作乱使其失去先决条件,叶安并没有打算让西羌人走脱的打算,也不可能把数万人的西羌人全部消灭掉,唯一的办法就是击溃他们,同时寄希望于子合呙菱。

    眼前的西羌大军越聚越多,已经对清平关产生了威胁,没人知道他们接下来将要面对什么,数万人的兵力已经是清平关宋军的数倍有余,即便是子合呙菱带着他收拢的子合部以及愿意跟随他的西羌人舍弃大部分的财货从九连山返回青岗峡,但眼下清平关的士兵依旧不在少数。

    沙闻天每半个时辰便要登上城墙观察敌情,铁牛再也不敢带着赵虎,李二更等人出关对西羌乱兵进行骚扰了。

    叶安虽然还是很淡定,但他内心深处依旧担忧,死战到底这是清平关唯一的出路,自己当初为何立下那豪言壮志。

    或许当初放白马部离开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至于现在的白马部隐隐再次成为西羌诸部的领头羊,大有号令全军的模样。

    至于那个死在清平关的白马乌兰,叶安相信他与现在的白马乌兰必定是双胞胎,李二更带着俩个最擅长潜伏的斥候摸到了白马部,仔细的看清楚了白马部的白马乌兰,在仔细的描述其长相后,叶安便能肯定他们是双生子。

    虽然长得很像,但有些地方还是有较大出入的,比如耳朵的轮廓,这在眼下的时代几乎无法改变,当然也包括声音。

    三人没有被白马部的人抓住也是运气,不过算是立下了大功。

    “侯爷,周文质等人为何还不率军来援?他手中可是握有近万人的定边军及保安军,按理来说应该已经抵达津口渡,可眼下却迟迟没有消息,一旦西羌人全军冲关,我清平关如何抵挡得住?!”

    叶安微微有些沉默,他从一开始便信任周文质,他甚至愿意为其开脱,但即便是能力再有不足,也不该连军令都无法做到!

    要么便是周文质那里发生了变故,要不然便是他怯战不敢上前,叶安没办法了解周文质那里发生了什么,也无法妄加揣测,但延误军机的罪责必定是无法逃脱的。

    清平关外已经是一片荒凉,那片树林被西羌人的先遣军烧毁,展现出了西北大地的荒凉,当然也是杀机四伏。

    更加凄凉的号角声响起,密密麻麻的西羌大军开始了整军,站在城墙上来看如同蚁群一般的壮观,只可惜这“蚁群”即将疯狂扑向自己所在的清平关…………

    密密麻麻的西羌人转瞬之间便冲到了清平关之下,城墙上也想起了急促的鼓声,此时的安化军与保安军将士不敢与一丝懈怠,即便是训练有素,但在面对几倍于自己的西羌乱军面前还是经不住有些慌乱。

    身为老兵的队正弯着腰在城墙上不断的穿梭,同时叮嘱城墙上的宋军将士:“低下头,西羌贼子以到五百防备步箭矢!”

    “待贼子进入三百步,哨声响起弩手踏弩攒射!三排轮换不得有误!”

    “喏!”

    “待贼子进入百步则强弓手轮射,四排轮换!贼子不息,箭矢不止!”

    “喏!”

    “八牛弩准备!”

    巨大的苫布被掀开,狰狞的弩箭被暴露出来,这是汉家王朝最强大也是投射最远的冷兵器没有之一。

    七百步的距离是它的极限,只不过精准度却时候十分堪忧,根本就无法到谨遵袭杀的程度,但在士兵密密麻麻的战场上,七百步的距离已经是相当惊人且实用的了。

    叶安看着铁枪一般的弩箭,一声令下铁枪飞出,弩弦发出刺耳的蜂鸣,八条复杂牛筋所传递出的能量大的惊人,带着呼啸声于空中滑行。

    看着飞出的箭矢,叶安觉得后羿射日用的弓箭也不过如此。

    铁枪很快便射入一个西羌人的身体,且速度不减的继续前进,密集的西羌人如同“肉串”一般被穿透,在杀死数个士兵后穿着遗传的西羌人停下了。

    被铁枪穿过的西羌人们没有倒下,铁枪深深的扎在地上,西羌人叠在一起有些没有死透的还在发出悲惨的嚎叫。

    但这样的场面并没有吓到西迁乱军,之前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宋军八牛弩的恐怖,只不过八牛弩看着吓人,但实际上只是威力惊人,实际效果并不是很好,有些铁枪直接插在了地上,并没起到杀伤的作用。

    木质枪杆的大枪被射了过来,破碎的木杆产生的木质碎片杀伤这西羌人,只不过对西羌人造成的威胁也比不了不大。

    只不过弩箭并非是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一种如同白蜡一般的物质从破碎的木质枪杆中落下,对于西羌人来说这种白蜡简直就是如同黄金一般的存在。

    许多人甚至以为愚蠢的宋人打算用白蜡来火攻他们,只是他们并不知道,这东西并非是白蜡,而是一种更为恐怖的燃烧物“白磷”。

    夏日的气温很高,许多捡了“白蜡”的西羌人开始自燃起来,淡蓝色的火焰中闪烁着一种绿色,西羌人哀嚎着在地上翻滚打算扑灭这些火焰,只不过这些蓝绿色的火焰如同“跗骨之蛆”。

    木质的箭杆从巨大的水箱中被取出,一根一根的架设在八牛弩上,继而被投射出去,渐渐的在阳光下开始燃烧,形成一大片的火墙。

    西羌人惊恐的看着同族被焚身,这突如其来的蓝绿色火焰让人不由得联想到幽冥之中的魔焰,西羌人在惊叫中如潮水般退去…………

第五百一十五章白马乌兰的野心

    叶安站在城墙上看着燃烧的战场一时有些兴奋,或许这是科技改变这个时代战场的第一次应用,即便是带着面巾依旧能闻到从战场上飘来的大蒜味。

    蓝绿色的火焰在逐渐燃烧,与地上的一切结合慢慢的变为鲜艳的红色,这是白磷燃烧殆尽后的颜色,即便西羌人已经撤走,大火依旧在战场上燃烧,直至两个时辰后才彻底熄灭。

    城墙上的宋军将士也带着面巾,白磷燃烧的气味相当难闻,还带有剧毒,好在经过空气的挥发和稀释已经不足以对清平关造成多大的危害。

    铁牛兴奋的在军中乱窜,抬着大桶继续收集人尿,但这东西也算是有限资源了,一群老爷们被他“折磨”的没有办法…………

    用尿制备出的白磷数量并不多,只要制备出来便会被装入打湿的木杆中存放,最后再用苫布包裹起来放入水中,为的便是降温。

    程拱寿和徐用章二人见识过白磷自燃的厉害,差点把他们的手引燃,好在叶安反应的快用用沙土埋了他们的手。

    现在两人看到装有白磷的水桶都是绕着走的,看向叶安的眼神也充满了恐惧。

    如同鬼火一般的火焰让他们怀疑叶安就是会术法的妖人,之前叶侯还讲过张角撒豆成兵的故事,这便召唤出鬼火来了,还是从人尿中弄出的鬼火!

    两人在看到铁牛抬着大桶过来时,都是下意识的胯下一凉。

    沙闻天要好些,毕竟是清平关的守将,有些自己的见地,带着厚厚的面巾上了城墙:“叶侯,这人尿咱军中也不多了,猛火油也是消耗大半。”

    叶安扭头看向沙闻天笑道:“猛火油提炼汽油后剩下的无法提炼的渣滓可也是宝贝,里面有石蜡,也有沥青,加热之后用作城防也是极好的,可不敢浪费!”

    沙闻天苦笑着看向叶安道:“侯爷,这些也就您知晓,我等寻常便是点了这猛火油泼出去的,没想到在您这里倒是另有用处嘞!这军中的尿也不多了…………”

    叶安无奈的看着抬着打通的铁牛和一众亲兵们哭笑不得道:“命军中将士多喝水吧!”

    沙闻天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岂能不知这个简单的办法,但无论是安化军还是保安军的士兵,大口大口的喝水不是不行,但肚子撑的和圆球一样,在那里“哼唧”的不舒服,如何还保持战力?

    “叶侯,这不是个办法啊!”

    叶安自然看到了弊端,微微点头道:“白磷便莫要再制了,威慑一番西羌人足以,若是太过反倒得不偿失,消耗也大的很。”

    “侯爷英明!”

    沙闻天连连点头,清平关的将士和他说了,宁愿战死沙场也不想被铁牛灌水给“撑死”………

    西羌人的乱兵撤退了,但即便是离开了战场依旧有些人发疯似的大叫,他们从来都没见识过蓝绿色的火焰,这种异样的火焰在西羌人看来便是鬼火魔焰!

    军中的骚乱令白马旭日焦躁起来,他虽然不知那些妖异的火焰是如何出现的,但他知道一定是出自叶安的手笔。

    兄弟白马懋禄的尸首就在眼前,而仇人便在咫尺之处的清平关但却又如同天涯之远!

    “兄弟,相信我那个人就是个魔鬼!数万大军还未至臣下百步便被他的魔火给逼退,如何再战?汉家兵法有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如今气势以亏,想要攻克清平关怕是要拖上许久了!”

    白马乌兰胸口起伏:“那你要我如何?难道我等数万西羌人便束手就擒,引颈受戮不成?!”

    “你还是舍不得那些掠夺来的财富,若是舍弃辎重和掠夺之物,从九连山小道撤会青岗峡,我西羌人并不会损失多少。”

    子合呙菱说完便又苦笑着伸手指向那些西羌士兵和自己的族人:“哦……他们也舍不得!”

    “这些都是我西羌男儿用命换来的,如何能舍去?若是舍去这些东西,咱们干什么来了?!咱们西羌人岂不是平白收了宋人两次欺辱?!”

    白马乌兰想都不想的便拒绝了老友的提议,在他看来唯有这些掠夺来的东西才能使西羌人冲破清平关。

    子合呙菱的脸色渐渐麻木,颓然的坐在地上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看到了西羌汉子在那诡异火焰下的惊恐万状,也看到了西羌人与大宋对抗的未来。

    甚至心中已经有了极大的悔意,西羌人就不该与大宋为敌,虽然劫掠大宋之财可一时富足,但大宋的反击也令他们不能承受。

    眼前这数万羌人几乎已经是西羌的全部精锐战力,而之前先零脱耶率领的则是精锐中的精锐,但依旧没有拿下清平关自己却损失惨重。

    白马乌兰长叹一声,缓缓坐在了子合呙菱的身边道:“白马懋禄的尸首就在我的帐篷里,每次见到他我便寝食难安,他的死也佐证了我的猜测,叶安不会让我等安然返回青岗峡的,即便是我等做个顺民又如何?人家不给咱们这个机会啊!非要把我西羌人屠戮殆尽才肯罢休!”

    子合呙菱稍稍颤抖,看向帐篷的眼神也飞快的躲避,白马懋禄因自己而死,但眼前这个假仁假义的兄弟又是多么的可怕?这俩兄弟本就该死啊!

    “兄弟,你的意思是咱们应该同宋人死战到底?”

    白马乌兰猛然击掌道:“没错!就是要同宋人死战,只要咱们攻破清平关,回到青岗峡休养生息,有这些宋人财物,很快咱们便能卷土重来,学着党项人那般群聚而啸,劫掠大宋的财富,只要咱们强大,宋廷便不会对咱们如何,甚至要封咱们官职,给咱们好处!”

    子合呙菱瞬间明悟,但还是不敢相信的看向白马乌兰道:“你受了党项人的蛊惑?!”

    白马乌兰哈哈大笑,笑声中带着轻蔑,看向子合呙菱的眼神也不再那么亲近:“不是蛊惑,而是被党项的智者点拨,明白了咱们西羌人的出路!党项人和我等同属一脉,既然他们能立足西北,得到辽朝的承认,可立其国,为何西羌不行?各部若是能一统,咱们也可成为西北的一方豪强,只要有强力,辽朝也愿意承认我等为国!宋廷也是无可奈何!”

    白马乌兰的话并没有把子合呙菱渲染的豪情万丈,相反他却是深深的恐惧,看向此时气势高昂的白马乌兰急急道:“可我等与党项不同啊!”

    “懦弱!有何不同?!部族众多我便要做领头羊!做咱们西羌人的白马!待我整合各部,便可同党项一般无二!”

    看着白马乌兰疯狂神态,子合呙菱的眼神逐渐恐惧,但最终看向了清平关的所在低声道:“疯了!但我不能让西羌人和你一起疯下去!”

第五百一十六章谁的利益更重要?

    白马乌兰聪明的轮番调动其他部族的人马对清平关发进行一轮又一轮的进攻,偶尔也穿插了部份白马部的人马,只不过稍有些眼光的西羌部族很快便发现了他的小心思。

    先零脱耶最先看穿他的手段,但他却并没有点破,而是私下寻了白马乌兰把其中的利害说清楚。

    他知道要想攻克清平关车轮战便是最好的办法,没有其他捷径可以走,否则早已上了其他手段,那里需要用西羌男儿的人命去堆填?

    瞧见离开的子合呙菱,先零脱耶冷笑道:“白马乌兰,你这般牺牲同族的手段实在有些太过了,为何你白马部与子合部的人不冲在前面,反倒是让我等部族为你们破关卖命?!”

    “你们有的选吗?眼下我西羌大军数万人被堵在清平关外,魔将叶安死守清平关,你觉得我等不留下一支足以对抗他的强兵还有胜算吗?车轮战不过是消耗宋军在清平关的守城军械而已,箭矢有定数,猛火油,铅水,热油也有定数,便是滚石檑木也有消耗完的时候,到时咱们必须以精锐破关,否则待镇戎军赶来咱们便有被合围全灭的可能,到时你再埋怨我也无济于事了!”

    先零脱耶抿了抿嘴道:“但这些毕竟是我西羌男儿,如此送死难道你心中便无有愧疚?!”

    “哎!”

    白马乌兰长叹一声道:“我岂能不愧?你也知晓我派出去的可都是老弱病残之兵,真正的西羌勇士我并未尽数派出,只是穿插一些在各军中壮以胆气声势而已,咱们要留下这些精锐,一鼓作气的攻破清平关!”

    先零脱耶并未被白马乌兰的话所完全说服,而是冷眼道:“你别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算盘,子合呙菱带着他的子合部残兵走了,眼下整个西羌军中以你白马部为大!若回了青岗峡,你只需分化各部再以强兵震慑,便能坐上西羌人的首领之位!你白马部也会成为各部之首!”

    帐篷中回荡着先零脱耶的怒吼,他的亲兵自然怒目而视的盯着白马部的亲兵,只不过白马乌兰并没有愤怒,而是颇为淡然的脱掉上衣用鸟羽扇子扇风道:“你先零脱耶率领各部精锐突袭清平关,那是我西羌各部的精锐啊!一战而败损失惨重,各部头人本打算寻你治罪,但你知道为何你还能活到现在吗?那是因为我从中斡旋,各部头人才暂且留下你的性命!”

    “现在谁敢杀我?!”先零脱耶对白马乌兰的威胁不屑一顾,若是他杀了自己,西羌大军必定内乱,其他各部头人必定心中猜忌。

    先零脱耶算准了白马乌兰不敢杀他,所以才来寻其谈判,为的是保存先零部的战力。

    但白马乌兰也没有惯着先零脱耶,在冷笑中对亲兵下令:“先零脱耶怯战畏战,戕害各部精锐,今日脱逃被我白马部所俘,当斩首示众!”

    在先零脱耶及其亲兵的惊诧中,刀斧加身迅速被白马部的精锐斩杀,甚至来不及呼喊求救,当然随着先零脱耶的死亡,那些跟随他前来的士兵也在白马部的军中被斩杀殆尽。

    从一开始先零脱耶便错了,白马乌兰并不在意他的风评,他要的只是带领白马部返回青岗峡,并且最大程度上的保存自己的战力。

    除了他之外,所有的西羌头人都是可以牺牲的,但西迁的士兵则是能收拢的越多越好,先零脱耶的死,正好让他有了收拢先零部士兵的借口和契机。

    ………………

    先零脱耶没想到自己没死在宋军的那个魔将手中,反倒是死在了自己的同族的手中,此时的他在弥留之际才想起子合呙菱之前说过的话,“白马乌兰乃我西羌之枭雄!”

    倒在地上的先零脱耶死不瞑目,吓得白马部士兵不敢动手,倒是白马乌兰无所畏惧,看了一眼双目孔洞的先零脱耶道:“你也算是个聪明人,但却做了一件蠢事,依附于我该多好?”

    说完便砍下了他的脑袋,并且让人挂在旗杆上示众,同时让白马部的人一边四处散播先零脱耶的“莫须有”之罪,一边“善待”先零部的士兵,大肆合并两部人马。

    其他各部的头人对白马部的做法也是褒贬不一,心中也是各有想法,但毕竟白马乌兰的说辞过得去,只不过谁心中没有自己的“小九九”?

    经过几次对清平关的进攻,西羌大军已经开始了恐惧,中有出其不意的反击出现,总是那么的酷烈无情。

    叶安魔将的名声在西羌大军中愈发的“声名狼藉”,对他的传闻也越来越多,有说叶安双目冒火的,有说叶安嗜杀成性的,甚至有人说他择人而噬的,无所不有。

    也是把自己手中拥有的资源发挥到了最大,从猛火油中提炼出的汽油,留下的沥青全部被用在了西羌人的头上。

    在西羌人的佯攻下,宋军的白磷弩枪越来越少,但即便是西羌人佯攻的非常明显,叶安还是下令发射。

    沙闻天有些不明白道:“叶侯,西羌人这明显是在佯攻啊!何必浪费白磷弩枪,还是以备不时之需的好嘞!”

    叶安微微摇头:“你在敌军撤退之前根本就不知这场进攻是不是一次佯攻,万一“假戏真做”又该如何?!”

    宋军的白磷弩枪很快便用完了,而西羌大军也抓住这个间隙向清平关疯狂扑来,很快便至三百步的距离。

    只不过虽然没有了白磷的火焰,但死亡的阴影依旧笼罩在了他们的头上,一片片乌云从清平关的城墙上腾空而起。

    稍有经验的西羌老兵一边大吼:“箭矢!躲避箭矢!”一边把自己的身体蜷缩到最小躲在手中的藤牌下。

    宋军的箭雨对西羌大军来说几乎是毫无停歇的杀伤,速度之快,攒射之密集,完全超乎了西羌人的预料。

    采用了三排连击之法的弩箭攒射不停,几乎三息之间便能射出一轮弩箭,带着呼啸的从天而降,如雨点般落入西羌大军的军阵中,射在藤牌上,穿透皮甲射入西羌人的身体。

    箭雨之密集对西羌人来说几乎是铺天盖地,即便是躲在藤牌之下也无法幸免,只要是暴露在外的地方就有中箭的可能。

    因为城头上的宋军在叶安的指挥下不是普通的三排连击,而是三排二连击!

第五百一十七章血肉磨盘

    这是抛射打击,清平关上的宋军将士一共六排,每隔一排分为一组,一组三排,如此便有两组人,一组设计,一组上弦,必须按照指挥进行轮换不得有误!

    军令如山,在叶安的训练和指挥下,射击的间隙被调整到最快,人数也被调整到了最佳,如若是喜平关的城墙能够容纳的下,最好应该是三排三连击,如此箭矢的攒射速度一定会更上一层台阶,以至于对士兵的体力消耗也会成倍降低。

    自古以来攻城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而相比之下,关隘比城池更加难以攻克,因为这里不需要肩负太多的城市功能,相反防守才是它的本职所在。

    城中没有那么多的民房民舍,只是些简单的房子以用来收容关隘附近的百姓,以免其遭到外族的屠戮而已。

    所以清平关相比寻常的军寨,军镇,城池更加的容易防守,身上的负担更小。

    数万西羌乱军就在清平关外,而关内的所有人已经被发动起来,即便是躲避在此的汉家百姓在城中穿梭运送物资的同时帮忙准备后勤。

    叶安甚至看见孩童也在大人的队伍中帮着搬运箭矢,甚至是滚石檑木,而在大人眼中,这些孩子已经不再是“孩子”了。

    城墙上士兵的不断攒射对箭矢的消耗很大,而且弩箭和弓箭的箭矢规格并不相同,弩箭短小些,但硬度较强,弓箭细长但柔韧度颇高,两者并不通用。

    一边是大量的消耗,另一边就需要大量的补充,好在清平关中有有着相当规模的箭矢储备,约有十万发,其中弩箭四万,弓箭六万,但即便是这样的储备对于消耗惊人的宋军来说依旧是不够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一边使用一边制造,而清平关中的木料不是不缺的,即便是前面的树林被烧毁,但清平关的北面却有着大量的树林。

    没错清平关在九连山的山谷之中,如同函谷关一样的地理位置使得这里是关隘而不是一座城池,需要担心的也仅仅是对面的敌人,而非背后的敌人。

    用沙闻天的话来说,除非是青岗峡的西羌援兵杀过,否则清平关只需抵挡面前的西羌诸部便好。

    九连山很地势奇特,清平关之前只有一片树林还在之前的交战中被西羌人自己给烧了,而关后便是九连山,树木繁茂不缺木材。

    这也导致西羌诸部的人马无法获取足够的木材制造攻城器械,《墨子:备城门》中记载“民室杵木瓦石,可以盖城之备者,尽上之,不从令者斩!”

    所以早在叶安抵达之前,沙闻天便已经把关外的村庄,建筑全部拆毁,并把木料运到了关内,百姓也被迁移至此。

    西羌诸部兵马想要制造攻城器械,便必须要前往树木茂盛的地方砍伐加工才能制作出来,这样一来大大的降低了对清平关的威胁。

    在叶安看来这便是沙闻天作为守关令的本事。

    攻城战就是一场消耗战,消耗的是军械和人命,清平关的城墙才是真正的“血肉磨盘”宋军与西羌诸部兵马在这里展开了一场生死鏖战。

    这才是高墙内外,矛盾相接,胜负难料的战争,西羌诸部兵马占据了绝对优势,而宋军却有地势之利,训练有素的士兵,双方也算是旗鼓相当。

    冒着箭雨前进的西羌士兵制作了挡板,这些由厚实的木板拼接起来的简易盾牌可以有效防御正面飞来的箭矢,但对于抛射而来的箭雨却收效甚微。

    不断的有西羌士兵在密集的箭雨中倒下,尸体被同伴拖着前进当作了盾牌和沙袋堆积在了清平关的城墙下,当然其中也有真正的沙包,只不过数量稀少远不及西羌人自己的尸首。

    好在叶安利用之前被俘的西羌精锐加固了城防,其中最重要的便是加高了墙体,这些西羌人打仗不一定是好手,但出体力却是一把好手,把清平关的城墙加固的可谓是固若金汤,高度也有了相当大的提升。

    西羌人最终凭借人数优势开始攀登城墙,如此战争便进入一场残酷的拉锯战。

    无论城墙有多高,无论箭矢有多快,多么密集,宋军依旧存在一个致命问题,人数不足,清平关的城墙上总共只能占下千人,这已经是保留了行兵动线的最大人数,再多城墙上便会拥挤不堪,这才是最致命的错误。

    八天时间里西羌人已经消耗了足够的老弱病残,现在的西羌军队几乎都是青壮年,战力明显要高许多,而那些老弱病残已经成为他们脚下的阶梯。

    同时这八天时间里,西羌人还从远处运来了足够的木材打造了攻城的器械,只是器械之简陋简直令人发指。

    这不是在攻城,而是在侮辱清平关,叶安在城墙上看着简陋到只有云梯和撞车的西羌人扑面而来,顿时下令城墙上的守军不得浪费手中的白磷陶罐,再次用苫布包裹好浸入水中。

    装满汽油瓦罐上的布条被点燃,接着便是狠狠地向城门口的简陋撞车扔了过去,陶罐破碎,燃烧的布条点燃了洒出的汽油,一时间所沾染之物无不被包裹在烈火之中。

    夏日的干燥使得火势蔓延的相当快,撞车迅速变成“火车”,而西羌人迅速变成“火人”,只要被汽油沾染上,再想要扑灭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尤其是在混乱的战场上。

    烈焰焚烧之下,西羌人惨叫着散开,但他们不敢回撤,因为白马部的人已经充当了斩拔队,任何逃兵都会遭到无情的处决。

    在这种高压之下,终于有西羌人登上了清平关的城墙,也给了西羌人以希望,高喊着架起无数的云梯,使得宋军的撑杆来不及全部推倒。

    只不过登上城墙的他们说要面对的却是更为恐怖的存在,身穿步人重甲的士兵手持巨大的环首直刀劈砍而下,如山入墙一般的推进,把刚刚攀登上清平关的西羌人劈砍下去。

    叶安下令流出距离,不是为了给西羌人登上城墙以方便,相反而是为了给宋军将士留出施展的空间,也避免士兵被西羌人拉扯下去。

    宋军流出了一些距离,自然也能最大程度的躲避自下而上射来的箭矢,避免伤亡。

    面对武装到牙齿的宋军,西羌人此时才知道什么叫绝望,他们的兵刃砍在厚实的甲胄上唯一能留下的便是一道道白色的痕迹,而宋军的环首直刀却能轻易的劈开他们的皮甲,把他们如同鱼儿一般开膛破肚。

    宋军的士兵在快速成长,不成长也没有办法,眼下已经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面,任何的犹豫和退缩便会害死自己和身边的袍泽。

    年轻的士兵,缺少战斗经验的士兵在血与火中开始疯狂且机械的劈砍,直到眼前没有敌人才被换下了下去,他们的眼神和动作甚至已经麻木,但很快便会在浓重的血腥味中成长为合格的边军。

第五百一十八章残阳照孤关

    史书中常有以少胜多的战例出现,但这些战例无一例外的都有存在一个被隐瞒下去的巨大问题,战损。

    以少胜多的战损比当然很高,但同样的胜者的战损比同样高的惊人。

    西羌人是有备而来,前面的各部兵马皆是在消耗清平关守军的军械,他们的目标是攻陷这座关隘,叶安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个关键问题。

    当他麾下的宋军将士开始出现伤亡,当伤亡的人数不断的上升,当他看到面甲后年轻的面庞倒在地上时,他忽然慌了。

    每倒下一名宋军将士,叶安心中便是猛然一突,虽然知道在战争中出现伤亡是必然结果,但他还是扎心刺骨的痛。

    他们是真实的生命,一个鲜活的生命,一个昨日还和你在一个大锅里捞勺的兄弟,今日便被西羌人用大锤活活震死与铠甲之中,看着他七窍流血的模样叶安心如火焚,痛彻心扉。

    但最让叶安惊恐的是,这一幕在不断的上演,大宋士兵用自己的性命捍卫清平关的不失,而自己已经施展了所有能够用上的手段,他已经到了极限,没有办法通过外力来降低士兵的伤亡,唯有把自己也投入到这场战争中去,成为血肉磨盘中的一份子…………

    “残阳照孤关,戎征人未还…………”

    西羌人撤退后,看着城墙上交错在一起的尸首,沙闻天低声吟诵着诗句,蹲下甚至轻轻的为战死的宋军将士瞑目,那股子凄凉让叶安心中更加郁结。

    冷兵器时代的战争终究需要通过人命来换取胜利,这是不可改变的事实,叶安没有同他一样感伤,而是带着铁牛等一众亲兵在城墙上救治伤员。

    只要处理的及时有效,其中与许多人都能痊愈,即便是落下残疾但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周无药带着胳膊上缠白布的士兵抬着担架在城墙上来回穿梭,只要有口气的伤兵都会得到救治,而战死的宋军也会有专人抬走由文吏记下姓名以报备军功。

    至于那些西羌人的尸首和伤兵,则会被无情的抛下城头,自己人都救治不过来,谁会去管敌军?

    太阳已经在山头上收敛了最后一丝光芒,夏热的虫鸣也在战场归于寂静后逐渐出现。

    铁牛和赵虎李二更等人已经累瘫在地上,但他们的眼睛里依旧充满愤怒和担忧:“侯爷,咱们已经撑了整整五日,但镇戎军还未出现,至于周文质的定边军和保安军也未至!清平关将士折损六百余人,今日之后折损之数只会越来越多!”

    赵虎摆弄着胳膊上的盔甲鳞片,稍稍一用力便扯掉一块残破的甲叶冷笑道:“西羌人死的更多!咱们清平关的守军足够抵挡下来!”

    “侯爷?侯爷?”

    铁牛与赵虎说了半天不见叶安开口,便好奇的看向叶安只不过他看到的是一双毫无表情的面孔,已经被火焰所吞噬的眼睛。

    铁牛发誓他这一辈子从未见过这样的眼神,阴冷可怕的就像是他少年时在冬日掉入冰窟之中的感觉,整个人瞬间便冷的窒息。

    “报!启禀叶帅,西羌大军已突进至关外二里,白马部……白马部……亮出首旗,言其主白马乌兰并未战死,愿同叶帅阵前说话!”

    虽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但还是让铁牛等人一阵惊呼,对于人死而复生的奇异他们自然是不敢相信,毕竟子合呙菱亲手杀了白马乌兰。

    双生子这种事情毕竟是少见的,但不是没有,叶安忽然笑了看向通报的士兵道:“去回话,便说本侯愿在清平关外与之相见!”

    “侯爷!”“叶帅!使不得!”

    两军交战互派使者倒是常见的事情,但两军主帅在战场上相见却是不多,这表明了其中一方极大的诚意,当然也有可能是最阴毒的杀招。

    叶安并不避讳,甚至心中颇为高兴,上天居然把这样的好机会送到自己的面前,在这个时代的战争中,一军的主将十分重要,乃是军心所系之处,一旦殒命,轻则军心溃散,重则分崩离析!

    眼下战事胶着,清平关没有太多的选择,只能依靠消耗战来死守关隘,而叶安本打算率领军中精锐再次实施“斩首行动”,只不过白马乌兰学聪明了,一直躲在西羌大军的中军,叶安根本就没有机会下手。

    攻城战时,想要扭转战争局势,除了依靠外援便少有手段,他要抓住眼下的这个机会。

    双方主将在战场上见面算是少之又少的,但白马部既然提出这个要求,显然西羌大军也是不好过。

    从双方交战的第三日开始,叶安便能明显感觉到西羌人在消耗军中的老弱病残,并且也是其他部族的人多,白马部的人少。

    这说明白马部已经在西羌诸部的兵马中占据了主导地位,开始以消耗其他诸部的兵马巩固自己的领导地位,当白马部一家独大时,对清平关的进攻才算是正式开始。

    叶安进行过推演,并非是士兵越多越好,只有精锐的士兵越多在战场上才会出现正向加持,相反老弱残兵越多便越会拖累军队浪费补给。

    这也是古代战争中为何经常出现敌我双方少量军队对抗的胜败左右整个战局的原因。

    从最近的两日开始,西羌大军对清平造成的威胁越来越大,以至于宋军死伤直线飙升,疼的叶安快要窒息。

    眼下援军迟迟不来,唯一的变数只有这场“阵前谈话”了。

    叶安担心的不是曹仪和周文质路上耽搁了,而是担心他们遇到了其他的“阻力”,若是真的如此,很可能出现一个更为可怕的后果,有第三方势力搀和了进来。

    思虑良久叶安转身对检查城墙上军备的程拱寿和徐用章二人道:“你们的人还能离开清平关吗?”

    这话倒是把两人问的一惊,程拱寿讪笑道:“侯爷这话说的,大抵是还能离开…………”

    叶安点了点头,他就知道这两货与办法把人派出去:“让你们的人出去察看,为何镇戎军和定边军止步不前,消息断了太久……”

    程拱寿和徐用章对视一眼,他们俩也不傻,自然知晓叶安的意思,若是曹仪和周文质两人被党项人拖住,那可就麻烦了…………

第五百一十九章痴心妄想

    叶安并不担心援军来慢,至少眼下的清平关还能抵挡住数万西羌人的进攻,但付出的伤亡却是让叶安难以接受的。

    龟缩防御几乎是攻城战中最好的防御手段,而现在西羌人却松口了,白马乌兰的行为充分说明一个问题,西羌人同样也顶不住这样的战争损耗。

    宋军阵亡六百余人,而西羌诸部人马却损失了五六千人,算得上是一命换十命了,只要白马乌兰不是个傻子就会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只要宋军死守清平关,早晚镇戎军和定边军便会杀至,到时他们便是彻底没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至于在阵前商谈,叶安也是欣然同意,他觉得没有什么比送到自己面前的敌人更好的事情了,简直是老天赏饭吃…………

    一件铁质软甲被披在了身上,接着便是厚重的山文甲和猩红的披风,这重量实在是让叶安走路都有些费劲,比负重行军还要夸张,但铁牛等人还是觉得他穿的少了。

    为了避免被压死,叶安选择用脚表达意见,踹走的还要给他套上护心镜的徐用章,这才进入军帐中拿出昨夜擦拭到发亮的火枪。

    对于这种短小又没有开刃的兵器,无论是铁牛还是程拱寿都是不屑一顾的,至于徐用章则是想要好好的看一下却被叶安哄走。

    “侯爷,这兵刃有啥用?莫不是如同吹箭一般?那也没啥用啊!”

    没有见过热兵器的铁牛完全不知道火枪的恐怖,叶安也懒得同他废话,轻轻扣动扳机,火石在弹簧钢的驱动下发出清脆的声响重重的击打在击砧上带出一串火星。

    虽说把铁牛等人吓了一跳,可看着这东西冒出一缕细微的白烟后啥事也没有,既然更加恐慌,担心叶安的安全,死活让叶安带上弩箭防身…………

    叶安看着自己手中短小精悍的燧发火枪,再看看硕大的蹶张弩感觉铁牛是在侮辱自己和白马乌兰的智商。

    火枪三尺有余,不算长也不算短,这是叶安在东京城中与秦慕慕测试过的最佳长度,勉强达到平射二百步的有效距离,而且这燧发火枪采用的是纯手工打造的铅制米尼弹,装药也是采用纸壳定装药,唯一的弊端就是在几次发射后会产生积灰,影响点火效率和火药燃烧率,降低设计进度和射程,但这也不算什么。

    火枪在出门前已经校好,准星,照门,一应俱全,秦慕慕还想加个游标在上面被叶安果断的给否决了,这枪的在五十米以上准度感人,更远就只能看脸了。

    为了显示诚意,白马乌兰只是带着一个牵马的侍从便走到了清平关外的空地上,当然也在大宋八牛弩的射程之外,澶渊之战中宋军的八牛弩一发大铁枪便把萧挞凛带走的事情可没少给外族留下心理阴影。

    叶安笑了笑便让铁牛牵马拉着自己出城,不得不说白马乌兰很聪明,双方主将在城外相聚,各自距离己方军队同等距离,只要稍有异常跑路便是,根本不用担心背后,至于放冷箭就更不可能了,谁不是穿的如同乌龟一样,寻常的箭矢根本无法穿透甲胄。

    封闭近一个半月的清平关闸门被吊起,这种关隘闸门几乎就没有对开的,大多是从城墙上落下千斤闸,否则城门楼子是作何用的?

    叶安不明白为何白马乌兰如此热衷于和自己对话,他仿佛认定自己一定会放他们离开似的。

    猎人与猎物之间的关系转变的非常奇妙,西羌人前一段时间还是四处劫掠环州的猎人,现在便已经成为大宋围捕的猎物,至于放虎归山这种事叶安是断然不会做的。

    他能让子合呙菱返回青岗峡不是因为他子合呙菱愿意归降大宋,而是因为他和他的部族足够弱小,即便是回到青岗峡也方便大宋控制。

    在汉家王朝的强大怀柔政策之下,没有强大部族的环州西羌除了俯首帖耳还能如何?

    至于白马部这样的强大西羌部族,叶安是断然不会放他们离开的,便是说破大天也不可能,在叶安看来一旦白马乌兰率领强大的白马部返回青岗峡,那很有可能在大宋的西北之地再出一个如同党项一般的难以对付的部族。

    别忘了,党项人就属于西羌人中的一支啊!

    叶安白马黑甲的出关了,铁牛这货直接披着一声步人甲,厚重的甲叶密不透风也不怕在这大夏天的中暑了。

    白马乌兰已经在日头下等了一会,大汗淋漓之下摘了头盔透气,叶安信手也摘了自己头盔,他算是看出来了,这种情况下笨重的弓弩根本就藏不住。

    十米开外的距离能把对方的大量的很是清楚,瞧见叶安如期赴约,白马乌兰豪爽的笑了笑便发生下马:“叶候果然是少年英武!既然如此何不下马详谈如何?”

    下马便是放弃任何的警戒,马背上的武器等同于放弃掉这才算是表现出诚意,好在叶安一直把火枪大刺刺的背在背上,并没有引起白马乌兰的警觉。

    对于叶安携带兵刃而来,白马乌兰也未在意,自己也带着一双铁锏,相比之下跟占据优势,但他不知道叶安背上的武器是这个世界上最致命的兵器。

    手搭凉棚看了天上的日头,叶安并在白马乌兰的惊讶与铁牛的惊骇中脱掉了甲胄,只穿了一件绸缎的里衣拎着水壶便背着火枪走了过去。

    寻了一块空地做了做了下来叶安素手邀请白马乌兰坐下:“你倒是颇有胆气,子合呙菱之前杀的是你同胞兄弟吧?双生子倒是本侯没想到的,但也觉得你不会那么大胆亲自入我清平关。”

    白马乌兰哈哈一笑:“汉人有句古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白马懋禄也算没有白死,叶侯这不是与我相见了吗?”

    叶安并没有说什么,眼前的西羌汉子确实同之前见到的白马懋禄一模一样,只是眼神要比他更加的坚定。

    这样的人不好对付,因为他认定的事情极难改变,叶安盯着他看了一会道:“说说吧!你三番两次的要见本侯所图为何?”

    “放我白马部离开!”

    “不可能!”

第五百二十章无用之爪牙

    即便是白马乌兰有所准备也没想到叶安会拒绝的如此干脆利索,目瞪口呆了一会后苦笑道:“叶侯何必如此决绝?我西羌人只是想要返回故里……”

    叶安喝了一口铁壶中的凉水长叹一声:“我大宋也只是想剿灭贼寇!”

    “叶侯此话便有失方正太过偏颇了些,我西羌百姓为何造反难道您不清楚?还不是被你宋廷的滥官酷吏所逼?走投无路之下才出此下策啊!”

    听着白马乌兰的诉苦,叶安冷冷一笑:“国朝自有法度,崔继恩欺上瞒下强征暴敛自有律法治罪,然泾原路钤辖周文质缉拿罪人本属分类之责,尔等居然敢以武抗法!实乃不赦之罪!”

    白马乌兰忽然笑了:“不赦之罪?你宋人随意欺压我等归附之民,横征暴敛难道我等便任由你们欺压不成?!我西羌人难道就不是人?若非此次起事,你宋廷什么时候能知晓此事?我西羌乃是大族,又在边州才有今日之局面,若是换成其他蕃部,岂不是被你们吃干抹净!”

    这话说的倒是客观事实,即便是大宋衰落,但对外族蕃部依旧是态度强硬,或者说是汉家历朝历代对待外族的态度都是如此。

    “这不是你们造反作乱的借口,你们放下的罪过相较崔继恩之过酷烈百倍,西羌劫掠我大宋百姓,毁我堡寨,屠戮我汉家百姓,这笔帐自然该用你西羌人之血来偿还!”

    叶安的声音愈发冰冷,一个强盗在劫掠过别人家之后,瞧见这家人的强力反击便打算“求放过”这是哪来的道理?!

    自古汉家文明都是强大且繁荣,外族几乎都要和汉家产生关系,时间长了但凡有些能力的都会依靠汉家发财,或是做截断商路做二道贩子的,或是劫掠边关财富。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相对于完全能自给自足的中原王朝来说,蛮夷之物咱们应有尽有,蛮夷无有之物咱们层出不穷,贸易本来就是在进行另一种劫掠,于是乎蛮夷只能把自己唯一拥有的优势发挥到最大了…………

    和蛮夷一样,汉家文明同样也是如此,但凡是能动手的绝不多哔哔,至于惹不起的也要保存实力,待有了强大的国力后便动手一举消灭。

    即便是宋朝国力不及前朝,北伐两度失败,但自始至终没有放弃过北伐的念头,因为在汉家从上到下,从庙堂之高到市井之下,无不充斥一种正统王朝的根深蒂固思想,天朝上国,四方来朝!

    “是对是错已经不再重要,圣人之前已经下旨安抚,连御赐之物都以到达环州,我西羌人会归顺大宋,成为一方顺民,至于犯下的错误,一笔勾销便是,毕竟我西羌人同样死伤不在少数。我白马部愿为国朝之所用,保汉羌两族永不相悖!”

    叶安突然笑了,在阳光下牙齿泛着森然的白光:“你觉得人能在一个地方摔倒两次吗?”

    “叶侯何意?!”

    “之前也有人这么说过,他的名字叫党项!”

    从叶安说出这句话开始,气氛便开始诡异起来,白马乌兰心中猛然一突,他觉得这是叶安另有所指,同样叶安也对西羌人有着深深的忌惮。

    党项人本就属于西羌一脉,党项最强大的部族是拓跋氏,也是现在的党项首领李德明的氏族。

    白马乌兰眼睛微微眯起道:“这么说叶侯打算与我西羌人不死不休喽?!”

    伸出手指摇了摇叶安微笑道:“非是与西羌人不死不休,而是同你们这群杀人的匪徒不死不休!我知晓你们背后必有党项人在其中作祟,至于是如何说服你们作乱的我不知道,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党项人的蛊惑非常成功,你们的作乱确实让我大宋环州出现了混乱,也让我大宋需要分出兵力应对党项,当然你们不过是党项人手中的棋子罢了。”

    白马乌兰发现在叶安面前自己的脑袋明显不够用,和他相比自己就像是一各傻子一样,常常听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瞧见他的模样叶安便知晓这货是真的被洗脑利用了,到现在还看不到背后的黑手党项所图的是什么,当然若说他一点也不清楚其中的蹊跷那也是不可能。

    白马乌兰在回忆之前的一切,包括那个党项智者所说的一切。

    “这么说来叶侯是不打算放我西羌人返回故土了?”

    叶安笑了笑:“你们对我大宋环州之侵袭已经算是帮了党项人,背后之渔利者你说是谁?你西羌人想要在作乱之后全身而退,岂不是让我大宋颜面尽失?!要么倒戈攻伐党项,要么死,你自己选一个吧!”

    “攻伐党项?!哈哈哈…………叶侯,这响晴白日的如何会说出这般的疯话来!”

    叶安同样大笑:“疯话?你也不过是个棋子而已,能为我所用便是我的棋子,若是不能为我所用,那我也会果断的抛弃你,你难道没发现自己已经被党项人抛弃了吗?或是说从一开始党项人就没打算帮助你们?”

    白马乌兰的眼睛转的飞快,他忽然发现叶安说的居然分毫不差,但他并没有打算成为大宋的爪牙与党项人“火拼”。

    连宋人都拿党项没有办法,何况是小小的西羌?

    “叶侯的条件之苛刻恕我西羌无法答应!”

    叶安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中,取下火枪放在手中道:“看来你也不肯为我大宋所用,所以这次谈话的意义在何处?至于你西羌人想要返回青岗峡,更是不可能,我大宋不允许另一个党项出现。”

    白马乌兰一时愕然,他不知道叶安是如何看破他的打算,简直如同自己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了解自己心中所想。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白马乌兰,这个简单的烧火棍却让白马乌兰汗毛倒立,他惊恐的发现在这黑色洞口下的自己居然如同面对恐怖的猛兽。

    作为常年厮杀的人,他不知道叶安手中的东西是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只要稍稍一动便可能面对一支猛兽的撕咬。

    叶安有些好奇的看着白马乌兰,没想到这货居然能感觉到火枪的危险,但在如此近的距离被火枪瞄准,就已经宣布了他的死亡。

    可能是白马乌兰暗中的手势,他的仆从忽然松手,战马便极快的向他冲了过去。

    白马乌兰如同猎豹一般突然跳起,飞快的向自己的仆从喊着西羌的土话,并一个冲刺脚踩马镫翻身上马,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速度之快令铁牛赞叹不已。

    但马背上的白马乌兰并没有逃出生天的感觉,相反他的心猛然一紧,身后响起了竹竿在烈火中爆开的声音,身型猛然一顿便栽倒下了战马。

    仆从大叫一声便赶了过来,在看到了白马乌兰的尸体后便软倒在地,接着疯狂向后退去躲在马腹下惊恐的看着叶安………………

    叶安只是微微一笑,吹了下枪口的黑烟扛枪上肩:“无用之爪牙,不割反噬自身!”

第五百二十一章火器的“辩证法”

    宋军将士站在清平关的城墙上把一切尽收眼底,在短暂的失声后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铁牛就在叶安的身边,但直到跟随叶安返回清平关后,他才哆嗦着嘴唇从叶安身后的“烧火棍”上挪开了眼睛。

    他见识到了这种喷火兵器的恐怖,他甚至不知道这火器发射出了什么样的箭矢击杀了白马乌兰,只是看到了那一个小小的伤口以及背后如同碗口大的创伤。

    程拱寿等人寻到他的时候好奇的问他:“叶侯所用何物格杀的白马乌兰?”

    “木棍……铁棍……”

    程拱寿和徐用章,甚至赵虎和李二更等人都在城墙上看到了那致命一击,只是在看到白马乌兰倒下后,他们才听见那一声不算清脆的枪响。

    但他们没有看到那个把铁牛都吓傻的伤口,铁牛分明瞧见正面只有一个穿透皮甲的小小创口,而在另一面,皮甲破碎后显露出碗口大的狰狞伤疤却让人惊骇变色。

    叶安有些奇怪的看着眼前这群人,无论是铁牛还是赵虎,亦或是老相识的程拱寿和徐用章等人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盯着自己。

    “本侯身上有何不妥吗?”

    程拱寿讪笑着指了指叶安背上的火枪道:“侯爷,您这是何物?怎能如铁牛说的那般威力如此骇人,入之如豆出之如碗!”

    叶安笑了笑,熟练的清理着枪膛道:“这便是格物之力的惊世骇俗!黄口小儿可杀百战猛将,胜负易手不过转瞬之间。”

    在听到叶安亲口承认后,一众人等目瞪口呆,最先反应过来的沙闻天喃喃自语道:“骇人听闻,骇人听闻!”

    “但…………造此物之技艺复杂亦如登天之难,莫以此物之小便轻视之,需以数种才学为其助力,所需用料亦是奢费矣之事矣!”

    程拱寿是个聪明人,上前小声道:“侯爷,便是再奢费也是应该啊!若真如您说的这般,也是该奢费的,否则岂不天下大乱?好在您这东西繁琐的很,寻常人制作不得。”

    叶安微微摇头:“这东西算不得复杂,只要明白其中的原理,耗费时间寻得材料,也算不得多复杂的事,只是想要做好,做精还是不容易的。”

    这话程拱寿可不信,不光不信,还觉得这是叶安故意在危言耸听,若是简单为何在你这变态手中出现?若是简单为何你早不拿出来?

    叶安并不想搞神秘主义,何况火枪也是他想要在日后推广到大宋的一样至关重要的利器,自然就不再刻意隐瞒下去。

    但这东西对一个文明的重要性使得他必须要施以迷障,火枪这东西必须要掌握在国家的手中,不能如同《武经总要》刊印的到处都是。

    还好陈琳不在,否则这货一定会抓着自己的前襟质问自己,为何不在早些时候向官家圣人献上此物。

    真的,在陈琳的思想中还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思想,所有好东西就应该交给大宋的天家,无论你是谁,无论这东西是不是你的。

    看着四周希翼的目光,叶安笑了笑:“想看?”

    一群人的脑袋如同小鸡啄米一般的上下点动,于是叶安便命赵虎在五十步之外摆上了装满水的陶罐。

    枪膛清理过了,只需把药包直接放入再把米尼弹卡着枪管捅到底部,举枪、瞄准、射击、脱靶…………

    “啪”的一声枪响,所有人惊叹的看着枪管中冒出的火焰以及烟气,接着便是看向了纹丝不动的陶罐。

    叶安老脸一红道:“此物准头差了些……”

    再次进行一遍操作后,随着陶罐的破碎其中装着的水洒了一地,这时沙闻天才反应过来,在众人还在回味时大叫一声:“侯爷!此乃军中神物啊!”

    这货是真的激动了,冲到叶安面前便道:“侯爷,可否让卑职一试身手?!”

    叶安没想到沙闻天这么积极,但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他是武将,对火器这种跨时代的武器自然是颇为关注的。

    至于程拱寿等人在瞧见火枪射击完一发之后还要清理枪膛,再加之塞入装药和弹头的过程便立刻满脸嫌弃起来。

    在他们看来有这时间完全足够敌人射出三发,甚至更多的箭矢,等这火器摆弄好,人都死透了。

    再说这准头也不怎样啊!寻个好一点的弓手,完全能在五十步的距离做到百发百中,这东西实在是不堪一比!

    同样随着一声枪响,弹丸毫无意外的脱靶,陶罐毫发无伤的同时,边上的木杆却被掀翻,程拱寿等人翻了个白眼,顿时对这火器更加不屑一顾。

    但沙闻天并不灰心,而是继续射击,可怜叶安幸苦做出的火药和米尼弹,终于在第三次时他成功击毁陶罐。

    此时的沙闻天颇为兴奋,也顾不得颜面尽失看向叶安道:“侯爷,不知此物破甲如何?”

    “百步之内可洞重甲。”

    咕咚,叶安明显听到了沙闻天狠狠地咽了一下口水,这货是真的被吓到了,百步之内洞穿重甲,这还了得?!

    简直技可通神!

    “侯爷,这火器若是能做到人手一支,我大宋可横扫党项!”

    “你想多了,且不说技术不成熟,大规模生产所费之钱财完全够给咱们大宋所有禁军换装两次之多,对火器的配合,阵法,后勤,等等诸多事宜都还不知晓,你觉得可行吗?”

    边上的徐用章冷冷的一句话便如同凉水般从沙闻天的头上劈头盖脸的浇了下去。

    但叶安并不觉得沙闻天有什么错,这样的想法倒是不错,最少这个冷兵器时代的武将居然能在看到火器后便发现其改变战场局势的可能,不得不说是个人才。

    程拱寿在边上摆弄了一下火枪微微点头道:“老徐说的是,此物出其不意倒是合适,但若是在军中大量装备可就有些不妥了,同样的钱财咱们能做出多少的弓箭,弩箭?这射程虽同弓箭相当,但不及弩箭之远,装填倒是比弩箭快些,但依旧颇为麻烦,那为何舍弓弩而用此物呢?”

    程拱寿的话让众人回过神来,在他们看来这火器不过是叶安出其不意杀死白马乌兰的武器而已,多是炫技,在战场上实则不及弓弩好用。

    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很快便得到了包括铁牛在内一众人等的支持,任凭沙闻天如何解释也没用。

    叶安笑了笑便不再说话,这是属于冷兵器时代人的认知,他们并不知道事物是在发展的,弓弩在长期发展之后,其威力和射程已经达到了这个时代的巅峰,若是想要更进一步,除了那件神兵“神臂弩”之外,叶安还真的不觉得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但火器却是刚刚起步,它可以不断的发展完善,最后成为不可逆转的杀人利器,而这是历史的必然,只不过没人看的见而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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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