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长歌当宋TXT下载长歌当宋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长歌当宋全文阅读

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三十七章无处发泄的怒火

    葫芦口前,党项人的中军看着眼前消失的大半个悬崖驻足呆立,在这短短的一瞬间所有的声音如同被吞噬了一般归于寂灭。

    遮天蔽日的烟尘覆在月光下如同黑色的巨兽瞬间“吞噬”党项大军,李德明真切的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气势扑面而来,,一个不稳差点被冲下战马。

    但他还是死死的抓住手中的缰绳,控制好了战马的迎面立起。

    这地崩山摧的景象让人震撼,李德明心中却被激起了属于党项人骨血中的凶狠,便是他叶安真有摧山落石之能又如何?!

    越是恐惧越要战胜恐惧,这便是李德明以及党项人心中所信奉的教条,只不过这却要看恐惧的程度是多少。

    李德明对恐惧的定义非常高,在他看来叶安必定是凡人,否则有这般的能耐早已灭了西羌和党项,哪里需要费这般的功夫,说不得是什么厉害的器物所致,他从不相信怪力乱神的说法,若是在西北的荒漠上相信神怪之说,尸骨都不知被风沙吹到了何处!

    但李德明不惧怕并不代表党项人不惧怕,这种非人力所为的景象让党项人惊恐万状,山崩,塌方,滑坡并没有埋葬多少党项人,可景象之浩大,场面之惨烈却让所有人惊惧,甚至有些党项人已经跪倒在了地上冲着已经消失了一半的悬崖磕头以祈求山神恕罪。

    李德明最先回过神来,立刻下令士卒清理塌陷的残障,同时命大军救治死伤,但这时候的党项军卒还沉浸在刚刚的山崩之中,许多人还心怀敬畏不敢上前,因为山上依旧有碎石滚下。

    嵬名山遇哆嗦着来到李德明身旁小声道:“大王,此乃天象,当暂避锋芒,不可穷追也!”

    李德明心中虽然愤恨,但看着畏畏缩缩的士卒还是点头道:“也当如此了,叶安小儿以地势害人,崩山阻我大军去路,此乃天怒人怨之举,必受其噬!”

    嵬名山遇何等聪明,立刻明白了李德明的意思,转身便去军中传达他的意思,淡化叶安手段通神的本事,而是把事情归咎于他的计谋。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计谋,但必定有原因只是还未查清罢了,这番言论自然会得到党项士兵的支持,毕竟李德明说出的话还是很有威信,其次他们也没有别的选择,唯一能解释这一天象的人也只有他们的大王了不是?

    想要继续追击宋军几乎不可能,李德明现在唯一能够撒气的地方也只有清平关中的镇戎军,若是能俘获曹仪,对他来说也算是不错的收获,只可惜让叶安那小贼给逃掉了,否则必定让其知晓党项的酷刑!

    救治伤员是必须的,但被埋的人已经没有救援的必要,只是那些被滚落的山石砸伤的人还能救活一下,而山崖塌陷,一部分冲动快的党项军卒还在葫芦口之内,需等他们返回才是。

    战场上的事情一旦耽搁下来就需要几日的时间才能处理妥当,这段时间是李德明最难受的时间,被砸伤的士卒要么便是短腿断脚要么便是脑袋昏昏沉沉,甚至有些被碎石崩到了眼睛以至崩溃嚎叫的。

    因为太过打击士气,李德明下令若实在痛苦不堪可了却其性命,免得扰乱军心,于是原本还有嚎叫的军营便立刻安静许多…………

    在李德明的指挥下,党项大军的恢复速度相当快,好在损失的多是些时间,死的也多是步跋子,骑兵并没有遭受多大的损失,只可惜驮马被掩埋不少,当时身为前军的步跋子正把驮马运过葫芦口,顺便在葫芦口中整顿马队,这才损失惨重。

    短短一日的功夫李德明便把军队安排妥当,伤员还能走的全部集结在一起,顺着九盘山的山路艰难返回博乐城,一路上还有轻伤的士卒护送算是较为周到。

    军心就是这样积攒下来的,李德明从来不敢怠慢军中的将士,这些都是他党项男儿,党项人口稀少,少一个都是极大的损失。

    没有受伤的军队并没与继续挖掘乱石下的辎重,李德明下令全军南下攻伐清平关,同时一路劫掠以战养战。

    连西羌人都能在大宋的土地上吃的脑满肠肥,党项人怎么便不行?!

    听闻可以劫掠宋人,党项大军的气势为之一振,对于他们来说南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抢劫啊!否则谁愿意到宋人的土地上来作战?

    于是党项军唯一的障碍便是清平关中的镇戎军,万余人的镇戎军算什么?在凶猛的党项男儿面前全是弱弱的鸡仔,至于原本险要的清平关……那地方都被烧成白地了!

    何况党项军在来的时候顺便还把关隘的城墙给推倒损毁,镇戎军便是有再大的本事段时间也就上不起来。

    心中怒气勃发的李德明率领同样愤怒的党项军一路杀向清平关,不敢打“破军”还不敢打你镇戎军?!

    只不过满腔怒火的党项军在抵达清平关后便七窍生烟了,无他,镇戎军早已离开,并且还把残破的关隘用山石堆砌了起来,没有多么坚固,只是为了阻挡党项军的前路而已。

    嵬名山遇看着怒气无法发泄的李德明微微皱眉道:“大王,此时不可意气用事,依我看还是该绕过青岗峡返回博乐城才是上策。”

    “为何?!眼前不过山石堆砌的路障,推倒之后便是坦途,我党项大军挥兵南下,定然让宋人知晓利害!”

    嵬名山遇轻轻摇头到:“大王,之前西羌人便说过,这叶安主政环州,以军寨堡垒为要,命四周十里之内的百姓遇警则退守其中,环州堡寨连营,互为犄角,想要攻伐怕是要下大力气的,我军所备不甚其多,若是……”

    当一个人在气头上的时候越劝越是容易引发逆反心理。

    叶安跑了,曹仪的镇戎军也跑了,李德明如同一拳打在了空中,胸口起伏:“我党项人何时受过如此大辱?!嵬名山遇你好好看看,咱们带来的党项男儿可有几个折损?此时便怕了,以后如何在西北立足?岂不被旁人嗤笑!那些山中部族,西北部族如何还能依附于我?!”

    李德明在战略层面做出了自己的判断,大军必须继续前进,一旦要在大宋的土地上搅起风雨才能班师回国,否则对大夏国的威信必定产生致命打击,这才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第五百三十八章好消息和坏消息

    白马穿过山涧有多快?就像时间的流逝,叶安一直觉得白驹过隙只是一个比方,但当他看到曹仪招摇的骑着白马从虎跳涧冲过来时才猛然发觉自己带着西羌人抵达虾摸寨以过月余。

    “战场上骑白马,曹大哥是怕敌酋不知你之所在?”

    不知为何叶安同曹仪的关系更熟了,虽然两人已经许久未见面,但几次的配合与驰援使得两人的关系相当稳固。

    在战场上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同朝为官的同僚,即便是大宋文物对立的时候,文官和武将只要身处同一个战场便会心照不宣的暂时忘却自己的身份,甚至所代表的利益集团。

    当然,这样做的前提是双方的利益几乎相同,若从一开始便会产生根本分歧,叶安与曹仪必定不会如此交心。

    “你小子的嘴巴越来越会编排人了,这白马乃是我无意中所得,红额乌蹄,通体雪白,便是进贡给官家做御马都是极好的嘞!”

    叶安伸手便摸了一下马头上鲜红的斑点,看着手中的朱漆又盯着漆黑的马蹄笑道:“哦?你也不怕落个欺君之名?乌台对你将门可从未松懈过哦!”

    曹仪老脸一红,不满的嘟囔:“你这小子端是扫人兴致,好歹也是通体雪白的好马嘞!”

    “党项人在环州过的如何?”叶安笑了笑便问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哪知不说还好,说了便引起曹仪的捧腹大笑,盔甲后的肚腩都跟着上下“跳动”:“如同虎落平阳,蛟困于潭啊!各地军寨堡垒皆坚壁清野,一旦有警宁愿少了麦子也不让党项人得逞,至于器物倒是损失惨重,铁锅,瓦罐,麻布损失不计其数,据说还有缺德的把人家祠堂里的祀物给夺走…………哈哈!”

    叶安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倒是不觉好笑,可见党项人穷成了什么模样,恐怕也不比西羌人好多少,但越是贫穷,越是彪悍,越是悍不畏死,我大宋便越要提防!”

    “党项人多以骑兵为重,想要攻城略地倒是还差些,连那些军寨堡垒都没有攻下,如何敢攻重镇大城?咱们合兵一处,待党项人师老兵疲,便可围剿这五千贼兵,就这军功便够我等转价三等之多!”

    曹仪的自信让叶安微微苦笑:“我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坏……好消息!”

    曹仪瞧见叶安的表情就知道好似出了大事,在他的印象中叶安极少有这般的无奈。

    “还是先说坏消息吧!咱们派往秦驼口的密探来报,党项已经集结的万余人的大军,随时可能挥兵南下!”

    “什么?!”

    叶安的话让曹仪大吃一惊,万余人的党项大军集结起来,这足以代表了党项人南下的决心,否则以党项的国力根本就不会平白组织这么多人在秦驼口集结,单单是每日人吃马嚼也非是一笔小数目,党项人又不蠢,没有南下的打算岂能这般的耗费?!

    “那好……好消息是什么?”曹仪已经开始结巴了,虽然之前他便赞同叶安诱敌深入的做法,可现在党项大军来了他反倒是紧张起来。

    叶安翻身下马牵着自己的缰绳往虾摸寨的城门而去,神色淡定的说道:“好消息是东京城已经送来了我之前订购的迷彩之服,另外还有陈大官在通远城时便已经开始筹备各路兵马,范侍制也在从中斡旋各州府乃至整个永兴军路的兵力,已经在虾摸寨附近的归德堡,咱们在人数上占据了绝对优势。”

    听了这个消息曹仪才终于松了口气,环州境内还存留着五千党项骑兵,现在秦驼口再来万余准备南下的党项大军,自己和叶安一共万余人的兵马根本不是党项大军的对手。

    除了死守城寨之外,自己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逼退党项人,没错在这个时候曹仪已经不想着如何克敌制胜,甚至剿灭党项大军了。

    此时他只想逼退党项人,这便是算是邀天之幸。

    连辽人在党项的手中都吃过大亏,何况是战力不及辽人的大宋边军?至于东京城中的精锐………曹仪压根都不会去想,一来太远,二来战力说不得还不如边军靠谱。

    “我还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想…………”

    “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便莫要为难哥哥,给个痛快可好?钝刀拉肉这是要哥哥的命啊!”

    叶安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微笑道:“其实也算不得好坏,只是我的推断罢了,环州境内的党项军中应有十分要紧的人物,否则党项何必集结大军与秦驼口?好消息则是西羌人彻底与党项决裂,不肯能再回头了。”

    曹仪长舒了一口气,幽怨的看向叶安道:“你可吓死哥哥了,你知晓环州的党项军中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总不会是李德明亲自率兵而来吧?”

    叶安微微一愣:“难道是李德明亲自来了?”

    “不可能!”曹仪想都不想的便否决道:“好歹他也是大夏国王,名义上乃是我大宋的臣子,臣服我大宋,怎会昏了脑袋带兵进入大宋?这种事情也最多是他指派下面的将军做的!”

    叶安点了点头,以李德明的身份该是不会冒如此的分享,担如此干系潜入大宋的,“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话在那个国家都好用,甚至尤其应该适用于党项。

    李德明是唯一一个能够整合党项的人,在叶安看来能把党项以及党项周边各部人马整个在一起,达到利益平衡的同时,还能拧成一股绳,这手段不得不说是极其高明的,换做是旁人,稍有一点差错怕是都会万劫不复。

    微微点头叶安顺手把马拴在了马桩上道:“嗯,李德明不会这般的冒险,不过党项大军中的人是谁呢?”

    “管他是谁?只要不是李德明便毫无意义,那五千骑兵虽为精锐,但却被困在环州之中不足为虑,重要的是眼前这万余党项军,一旦同那五千精骑合兵一处,我等便更难应付了。”

    曹仪无所谓的摆了摆手,这在他看来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第五百三十九章用而示之不用

    虾摸寨的位置在横山的边上,对面便是一片平原,因地势平坦筑城颇大,故这其实不该叫做军寨,而是军城,城池相当高大并且有五千宋军驻扎,至于百姓便更多了,且各族皆有,鱼龙混杂。

    这个时代和后世不同,没有那么完善的管理机制,互相之间只看民籍,凡是在大宋民籍者便是宋人,不在民籍者便是外族,至于党项或是其他部族的人却是没人管的。

    但外族和宋人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双方之间根本就不像民籍上看的那般清楚,几乎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存在。

    想要在这种地方隐藏军力,几乎等同与一个笑话,据说李德明昨天打猎所得的是兔子多还是狐狸多,今天便有人能在军寨中当作轶事来讲。

    所以宋军并没有出现在虾摸寨,明面上只有三千安化军将士,以及刚刚抵达的曹仪所部,一万余的镇戎军。

    连曹仪都不知道叶安把那些援军藏在了何处,按照他的说法,这虾摸寨的城寨之外最少也该连营成片了,可他什么了都没看见。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兵者,诡道也。叶老弟咱们这是能而是示之不能?”

    叶安惊讶的看向曹仪,这货居然也有“掉书袋”的一天,但这话是没错的,就是要借势,而借势的目的是为了什么,当然是扰乱视听。

    “我这便是“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如此方能攻其不备,出其不意。”

    曹仪看着眼前招待自己的酒宴笑眯眯摆了摆手,浑不在意道:“知晓了,眼下到了你这虾摸寨,瞧见你还活着我便放心了。至于其他我一概不问,唯有一事你当坦诚相告!”

    “我只能说你所见的便是格物之学!”

    曹仪微微一愣,随即整个人便不由自主的显露出惊骇的表情,虽然掩饰的极快还是被叶安瞧见了。

    见他微笑的模样,曹仪便不再隐藏,长叹一声道:“你这格物之学也太过厉害了些,简直是就是技可通神,骇人听闻啊!”

    “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只是在合适的地点做了合适的事情而已,哦……忘了告诉你,你之所见不及格物之万一,不要以为这就是格物的威力,相信我,它远比你看到的更强大,更骇人。”

    人畜无害的少年,阳光般的笑容,以及那在阳光下散发着森然之色的白牙,这一切都让曹仪感到吊诡的想要尖叫。

    叶安总是这样,要么便如同人畜无害的少年郎,但就在你觉得理所应当时,他便会抛出让人觉得天方夜谭,甚至是荒谬的东西来让你错愕。

    但最诡异的便是,你觉得这是他在唬你,可最后很有可能他说的一切都会变成真的。

    曹仪已经不止一次的发现,叶安做到了常人做不到的事情,于是乎现在叶安说的话他都会下意识的相信。

    虽仔细盘算下来,还是觉得很扯淡,格物之学便是再厉害能超越那日的山崩?曹仪不相信,但看见叶安自信模样后又不得不相信。

    叶安不愿在火药上同曹仪纠结太长的时间,对于他来说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在于引诱党项人发动进攻………………

    无论是曹仪还是周文质等人都觉得他叶安疯了,眼下的虾摸寨只有万余人,而秦驼口的党项军同样一万多人,双方之间根本就不是势均力敌,而是差距悬殊。

    党项那一万人中很大一部分是骑兵,在正面战场上冲杀起来步卒想要抵挡住进攻非常困难,但叶安却下令大军主动出击。

    秦驼口与虾摸寨之间是大片的平原,也是党项和大宋双方的缓冲地带,在这里没有那么多的犹豫,双方之间就是剑拔弩张白刃相交的拼杀。

    但更让曹仪等人奇怪的却是党项人并不远出城与宋军一战,相反擅长冲杀敌阵的党项人这次却在驻守秦驼口,如同“王八吃秤砣”一般,铁了心的避战宋军。

    对于党项人的反常举动,宋军上下没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既然党项人死守秦驼口,宋军也不会愚蠢到主动攻城,这样做毫无意义。

    军帐中曹仪吃饱了躺在叶安的靠背椅上哼哼:“叶老弟,你说这党项人到底在作甚?怎生俺老曹一点也看出党项人的心思呢?往常他们可不是这样,无论是否有利党项人皆敢一战!”

    叶安剔着牙起身把曹仪拽起来道:“吃了那么多的肉食还是起来走动一番,你这位镇戎军节度使的肚子也太大了些都快赶上冯拯了。”

    冯拯是朝中有名的大肚腩,腰上的革带有时都系不上,家中常备特制的加长革带以供他用,几乎已经成为朝中轶事,当然更多的还是被御史弹劾仪容不整。

    勉强起身的曹仪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无奈道:“莫要这般夸大,不过是多吃了些罢了,再说党项人守城不出,我等自然也无法攻略秦驼口。”

    叶安眯着眼睛看向曹仪:“怎生感觉你这话中颇有侥幸之意?就这般惧怕党项人?”

    曹仪也觉不妥,尴尬的开口道:“非是惧怕党项人,而是担心其中有诈,党项人一反常态,陈兵压境不说还蓄势待发,这才最为难受。”

    “或许党项人就是为了让我等惊疑不定,拖住咱们呢?”

    叶安突然发出的疑问让曹仪忍不住发笑道:“拖住咱们?拖住咱们作甚?在作战上党项人从不畏惧,若说陈兵不发,兴许是有别的什么事情。”

    “报告!”铁牛在帐外喊了声报告后,曹仪不等叶安发话便叫道:“进来!”、

    叶安笑了笑道:“新奇吗?这可不是新奇的事情,而是在锻炼士兵的服从性和规矩,时间长了将士们习惯了,主帅也一样习惯。”

    曹仪微微点头:“倒是有些门道的,你这憨小子有何事奏报?”

    见铁牛犹豫的看向自己,叶安摆了摆手道:“曹节度不是外人,有话直说便是。”

    “俺可没拿曹节度当外人,只是您说了军中机要…………咳咳……咱们抓住的那个党项人要见您嘞!”

    “党项人?哦!嵬名博山……不见,再晾晾他!”

    叶安的话刚说完铁牛惊讶的张了张嘴道:“那老小子说了,侯爷必定不见他,必定还要再拖延些时间,但他说知晓为何党项大军陈兵压境!”

    曹仪猛然起身但刚要开口却被叶安拦住:“回去告诉他,不见!”

第五百四十章事态转变

    被人牵着鼻子走可不是叶安希望看到的局面,何况是一个阶下囚,嵬名博山已经被俘,这时候他想要说出党项人陈兵压境的真正原因为的是什么?当然是为了换取自己的利益。

    叶安不会这么轻易的让他得逞,自己是需要得到消息,但却不可能受到别人的威胁,现在是嵬名博山需要的是老实交代,根本就没有资格同自己谈条件。

    曹仪在对面急的团团转,叶安却气定神闲的喝茶,不知为何叶安忽然便觉得环州的擂茶和东京城中的大有不同,虽然也是擂茶,但香气逼人,没有放置多余的调料,只是用上了最为简单的坚果和枸杞。

    沸水冲茶之后再加上芝麻,河套甚至是杏仁,在茶水的微微苦涩中带有了坚果的香气,味道实在是让人欲罢不能,唯一可惜的便是缺少一场大雪,这样的擂茶在冬日里烤火的时候蹲在小炉面前喝却是更有意境的。

    铁牛喝了一口嫌麻烦还是改喝清茶了,至于心急火燎的曹仪,根本就没有心思静下来喝茶。

    但叶安已经有了自己的推论,看向边上用已经扇着风的曹仪笑道:“莫要急躁,我大抵知晓问题出在何处了,铁牛,去把嵬名博山押过来,我倒是要好好会会这个党项的智者。”

    曹仪显然不相信叶安已经看破了问题所在,作为宋人怎么可能知晓党项人的举动?只有嵬名博山才有可能知道啊!

    便是以礼相待都不过分的事情,这小子还是如此强硬,那如何才能从他的口中获得所需的消息?

    只不过见叶安胸有成竹的模样,曹仪便也不去计较了,反正这行军打仗的事情自己有,只是审时度势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本事你叶安棋高一着呗!

    嵬名博山倒是长了一副好模样,从上到下透着一股文人气,应该也算是党项人中的文化人,叶安并未怠慢羞辱他,只是态度上很是随意,指了指军帐中的凳子道:“随便坐下吧!这里乃是军中,本侯不以文人的身份同你说话,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文人规矩了。”

    嵬名博山微微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叶侯还当真是特别啊!博山曾远游东京城,见识过中原的风土人情,更见识过文人的礼节,未曾想文人重视的东西叶侯却不放在心上,倒是别具一格。”

    叶安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身上的软甲道:“看见这是什么了吗?现在本侯乃是帅司之所在,执掌大军,虽是文资在身却身负武将之责!你一个被俘的敌酋不会真的奢望因为自己是个“读书人”便会受到本侯的优待吧?!”

    叶安的话每一句都如同小刀一般向嵬名博山的身上扎去,每一句话都是在提醒嵬名博山,他就是个阶下囚。

    “难道叶侯不想知晓为何党项人在秦驼口陈兵数万却不攻伐吗?”

    一时间气愤难平的嵬名博山大声发问,但他的问题却换来了叶安的嘲笑:“自然是党项畏惧我大宋天威,不敢犯险!”

    这话连边上的曹仪都不信,嵬名博山再次发笑:“也不知为何叶侯能破西羌大军,白马乌兰死前说你多智近妖,而子合呙菱说你颖悟绝伦,未曾想居然有如此幼稚的想法。”

    虽然被嵬名博山嘲笑了,但叶安并不在意,而是盯着他的表情看了许久,这才猛然道:“李元昊在我环州?!”

    随着叶安的发问嵬名博山的表情瞬间一惊,随即立刻改变了表情,叶安在刹那之间捕捉到了这个表情,叹息的摇头道:“不是李元昊,那是李德明啊!”

    这这一次嵬名博山惊惧的表情更加明显,叶安便也更加笃定,虽然他隐藏的很好,但就算你举起袖子遮蔽整个脑袋难道这动作本身就不是心慌的表现吗?

    “叶老弟你在这说啥呢?!什么李元昊,李德明,咱们之前不是…………”

    曹仪满头的雾水,他不明白叶安为何要当着嵬名博山的面突然这么“显拙”,明明是之前否定过的事情,现在又说出来干嘛,难道是要当着嵬名博山的面出丑?!

    谁知叶安立刻起身道:“曹哥哥,这次我等立功的时候到了,李德明就在我环州境内,那五千党项骑兵所护卫的就是李德明,至于为何党项人在秦驼口引而不发,自然是为了避免我等即刻剿灭已经陷入环州的李德明所部!”

    “吓!你莫要吓哥哥我!真是这般?!”

    叶安看向嵬名博山露出邪恶的笑容道:“这是自然!是他告诉我的啊!”

    “嗯?”

    曹仪大吃一惊,盯着坐在小凳上的嵬名博山发愣,他根本什么都没说啊!从头到尾都是叶安在说,难道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你休要血口喷人!我何时说了王上就在环州的?!”

    叶安并不理会,而是在铁牛的帮助下穿上甲胄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觉得若是我把你告诉我的消息派人刻意散播出去,党项人会如何对付你的族人?”

    简单的一句话便让嵬名博山汗如雨下,大夏天的居然浑身冰凉出了一身的冷汗。

    “我愿归顺大宋……”

    瞧见他的惶恐,叶安终于松了一口气,从始至终自己都是在猜测,唯有身为当事人的嵬名博山承认了,他才能肯定自己的猜测。

    依靠猜测用兵,叶安还没蠢到这般的地步,眼下已经是这场战局的最大转折点,若说清平关是环州之乱的转折开始,那嵬名博山的妥协便是自己削弱党项的转折点。

    曹仪目瞪口呆的看着一五一十交代的嵬名博山,怪叫一声便急冲冲的出了叶安的营帐,他又不傻自然知晓一旦俘获李德明,那这偌大的功劳必定会让曹家兴盛数十年!

    党项一直是大宋西北的最不稳定的因素,也正是因为党项的存在,大宋才会对辽朝力不从心,西北边州需要大量的兵力提防党项人。

    若是能除掉李德明,剿灭党项的精锐力量,这对大宋来说无疑是一件一劳永逸的事情,军功之大连曹仪都不敢想象。

    夜色降临,叶安同曹仪率领大军立刻开拔,其目的自然是要剿灭还停留在大宋境内的五千党项骑兵。

    不知何时环州的局势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西羌人早已不再是大宋的心头之患,而党项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失去了主动。

第五百四十一章西羌人的表态

    没人知道为何叶安会突然率兵离开虾摸寨,这一举动使得西羌人立刻惶惶不安起来,甚至认为自己被大宋抛弃了。

    这时候子合昌林便起到了重要作用,他游说各部,宣布了叶安的命令,让他们同虾摸寨的驻军一起死守虾摸寨。

    西羌人大惊,各部头人欲带西羌人南下躲避,在他们看来党项人陈兵压境,西羌人若是还留再虾摸寨必定会成为宋军的炮灰。

    他们是归顺了大宋,但没有必要成为大宋的马前卒吧?

    眼下的西羌人根本就不是党项人的对手,精锐一朝尽丧于清平关,剩下的青壮不足半数,还有大量的老弱妇孺,这已经是西羌人剩下的所有本钱了。

    现在让他们和为数不多的宋军驻守虾摸寨,这根本就是在让他们送死!

    好在虾摸寨的城高墙坚,并且寨中还有五千宋军坐镇,否则西羌人必定会立刻举族南下,他们再次归顺大宋为的就是获得土地和财富,否则何必担风险的再次归顺?

    叶安走的第三天,大宋的官员来到了虾摸寨,来的都是文官,但带来的却是西羌人最需要的东西,大量的生活用品,农具,以及粮食和种子。

    不光是这些,还有铜钱,绢布,以及田契!

    这些往日里西羌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东西现在却全部摆放在他们的面前,子合昌林颤抖的看着堆积如山一般的铁器老泪纵横,这些东西对于他们来说乃是实实在在的奢侈品啊!

    谁能想到西羌人耕作用的还是木头甚至是石头做的农具,铁器对他们来说可望而不可及。

    现在叶安信守承诺,不光送来了铁器和农具,还有粮食和种子,至于那些铜钱,绢布和土地,他甚至不敢奢望。

    大宋的文官站在高台上高声的叫道:“这些都是我大宋给予西羌人的赏赐,铁器农具各取所需,至于这些钱财锦帛和土地,却是要靠你们自己来获取,叶侯有令:西羌诸部既以投效我大宋,自当为我国朝出力,此番种种皆为我大宋之赏赐,可若守不住虾摸寨,则万事皆休!”

    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赏赐,子合昌林知道这是叶安在让西羌人为大宋出力,如此多的好处自然不会平白给西羌人,别的不说,单单是那些地契也必定是在虾摸寨附近的…………

    只不过这次不再需要子合昌林从中游说各部,当实打实的利益摆在面前的时候,西羌人自己便知道该如何选择。

    眼下的虾摸寨已经不再是单单大宋的虾摸寨,也是西羌人要守护的虾摸寨,叶安通过土地把西羌人与虾摸寨牢牢的捆在了一起。

    虾摸寨中的西羌人除去老人和孩子加起来也有万余人,再加上五千宋军也并非是不能守住此处,连老人和女人都愿意走上城墙帮助宋军防御,被临时指派为都指挥使的沙闻天有信心抵挡住党项人的进攻,前提是叶安所说的援军能够快些赶到。

    虾摸寨外宋军如同长龙一般在官道上进发,皇城司的逻卒传来了消息,李德明的五千党项骑兵以至归德堡,距离虾摸寨不足三十里。

    这在叶安的预料之中,到此时一切便都说得通了,曹仪看向周文质等人离开的方向道:“如此这盘棋便算到了收官的时候了?”

    收起手中的舆图,叶安点头道:“时至今日局势已经十分明朗,李德明亲率五千党项骑兵入我环州为的便是扰乱我朝平定西羌之乱的速度。但他没料到我等率部在清平关抵挡住西羌人进攻那么久,并且等到了周文质的援兵。”

    咕嘟……曹仪咽了下口水,到现在他才想起,叶安在清平关整整苦战了一个月,并且还在与周文质合兵一处后又守住青岗峡一个月!

    先是西羌人后是党项人,曹仪想想都觉得后脖子发冷,而他叶安手中开始才三千人之后不过才五千余人罢了。

    即便是有那青岗峡地崩山摧的一击,也不过是后话。

    此时曹仪再看向叶安略带稚嫩的脸庞和光洁的下巴,心中便忍不住惊叹起来,换做是谁也做不到他这般的地步吧?

    好在他一路上都是以防守为重,并没有主动出击与敌交战,否则就他手中的三千安化军早已被西羌人给吞个干净。

    虽然不知道这小子是如何在清平关坚守那么长时间的,但不难看出他在用兵上还真有些本事,这是曹仪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

    文臣领兵本来就已经非常强势了,朝堂之上的武将谁也不愿看到这一幕在大宋发生,但叶安不光能领兵,还用兵如神!

    环州到处都在传颂他的事迹,那句“西北有夜郎”的歌谣已经传遍整个永兴军路,甚至自己在秦凤路的时候都能听到关于的他的种种“事迹”。

    这也使得他在军中的威名极高,常被将士们唤之曰“小相公”。

    曹仪带了五千镇戎军,而叶安手中却是已经重新编制过的五千安化军,在虾摸寨的这段时间里,他别的没做而是在大力练兵,并把原先安化军和保安军重新整合。

    而这些都以向身为监军的陈琳和自己的顶头上司范雍汇报过了,没办法,战时的一切都要按照战时的规矩来。

    随着训练的加强,这五千安化军将士已经能算得上是训练有素,最少比周文质的那五千保安军要强的太多。

    周文质“偷师”的从叶安那里学了些练兵的方法,但用在保安军和定边军身上却完全不管用,曹仪知道这是为何,他手中的保安军和定边军各有指挥使,他虽然名义上是都指挥使,但因为之前的总总失误使其在军中以无威信。

    万人的队伍在大宋以是一股不小的力量,也只有在边州才能凑出来,整个永兴军路才不过几万兵马而已。

    曹仪相信这万余人的军队必定能够剿灭五千党项骑兵,只可惜叶安却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他所想的只有两个字“斩首”。

    万余人的宋军或许凭借人数优势可以击溃五千党项骑兵,但战场不是数字游戏,人多便能取胜,还有诸多不稳定的因素。

    即便是能够击溃五千党项军,也只是击溃而并非围剿或是歼灭,因为李德明完全有机会和能力逃出生天,除非……除非他被困入城中!

第五百四十二章碰撞

    “咱们围剿党项人有几分把握?”

    “五成!”

    “只有五成?!”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曹仪有些不满的发出疑问,在他看来应该有更高的胜算才是。

    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在我看来五成已经很高了,想要围剿五千党项骑兵,你觉得咱们这一步卒居多的大军可能吗?唯有设下伏兵利用地势才能由此机会,但还需谨慎谋划。”

    “我以为有七成胜算,谁知只有五成。”曹仪在边上不满的嘀咕。

    叶安在自己的脑袋上拍了拍:“有五成的把握便可一试,若是有七成的把握就能孤注一掷,谁做事有十成的把握?再顺利的事情也没有这般的胜算,所以咱们要做好准备,李德明可以跑,但我们不能损失太大。”

    “你这话说的,难道还要让他李德明走脱不成?便是砸上咱们这一万人,定要把李德明留在环州,如此可对党项予以重创!”

    此时的曹仪才算是有将门的虎胆雄风,只不过叶安却觉得他有些蠢,这就是不太懂得国家博弈中的利害所产生的一种盲目。

    “李德明没有儿子吗?整个党项就靠他李德明一个人撑着?固然李德明对党项来说很重要,一旦身死,党项各部便有分崩离析的危险,但他有儿子啊!李元昊此人你是一点也不知晓?”

    曹仪愣了一下,这才明白叶安的意思,小声道:“边将中对此子的外貌、器度、见识皆有种种不传闻。家叔曹玮驻守边州时早想一睹李元昊之风,派人四出打探他的行踪。听说其常到边州榷市行走,几次等候,以期会面,但总不能见到。后来派人暗中偷画了此子的图影,二叔见其状貌不由惊叹:“真英雄也!”并常言此子必为国朝边疆之大患。”

    能让曹玮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李元昊的不凡,毕竟曹玮也是曹家现在的当家人,旧在西北御边,对外族的事情可谓是知之甚详。

    就冲他刻意派人窥伺李元昊的模样便可见曹玮的能力有多强,也难怪他是除了岳飞之外另一个在大宋获封“武穆”谥号的将军。

    “五千党项骑兵在平原上爆发的战力难以想象,若是李德明意在突围,那情况更是不同,咱们没有把握留下这五千精骑,本打算以归德堡作为诱饵,使其占据归德堡以瓮中捉鳖……”

    叶安的话没说完边上的曹仪便嘶嘶的吸着凉气,但叶安却苦笑着摇头道:“但是不成啊!以李德明的脑子想让他上当必须把局做的真切,但若是如此,归德堡军民死伤甚重,我没办法牺牲那么多的人只为抓住李德明。”

    见叶安放弃了这个恐怖的想法,曹仪这才松了一口气道:“事非不可为,但枉死无辜百姓之罪你我皆承担不起。”

    叶安看向曹仪眼神中带着奇怪的光芒道:“你觉得李德明重要还是我大宋百姓重要?”

    曹仪被叶安突然的发问给问住了,这时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许久之后才道:“某不知你为何有此想法,百姓亦是要紧的,若我等为了杀贼而见死不救,杀贼之意何在?”

    叶安长舒一口气,他之前一直认为古人的作战往往酷烈无情,尤其是在看过太多关于五代的战争史实后,心中的担忧便愈发浓重了。

    但好在大宋不同,虽将门高高在上,也不屑于平民百姓,但他们最终还是知晓自己该保护的是谁,在战场上并没有因为更大的利益而去牺牲小民,能做到这一点便已经很好了。

    大军向归德堡前进的时候,探马已经游弋到了归德堡附近,但却并没有发现李德明所部,归德堡传来消息,党项军以转道木瓜堡。

    果然李德明并没有继续进攻大宋的城池,而是在四处掠夺补给以供大军所需,为的就是早日离开环州。

    木瓜堡甚至比归德堡更靠近虾摸寨的方向,边上就是木瓜山,有着大量的山民和散户,这些人几乎没有大宋的户籍,因在大宋的地方政策中,山民没有固产,且多为作奸犯科者所聚,算不得大宋百姓。

    但事实上山民却比寻常百姓更加的富庶些,他们靠采摘捕猎为食,山中的资源非常丰富,只不过唯一的困难在于他们的货物难以交易。

    李德明聪明的地方便在于此,他劫掠的对象不再是地方上的百姓,因为百姓带着粮食和财富躲进了堡寨之中,而山民却不同,他们躲进堡寨之中便等同于自投罗网,只能在山中躲避。

    党项人在山中不断的杀戮着山民,男人手中的猎弓和猎刀根本无法和彪悍的军队对抗,女人则成为党项大军泄欲的所在,在环州憋屈了如此之久,李德明终于带着他的人马疯狂发泄了一番。

    只不过叶安和曹仪也率领大军逼近了,劫掠山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唯一的问题便是要耗费更多的时间,远没有劫掠村庄来的方便。

    李德明远远的看着宋军布阵,不知怎的他忽然觉得眼前的军阵有些门道,在从探马口中得知是曹仪率兵而来便也不觉惊讶。

    “王上,咱们杀阵而出,不日便可抵达虾摸寨附近,届时太子所部便可直取虾摸寨!”

    李德明微微眯眼看向宋军的军阵,许久之后叹道:“骨嘞撅切莫轻举妄动,眼下的宋军军阵稳固,想要冲阵绝非亦是,且侧翼难以施展,恐突围不成反被其陷啊!眼前地势看似平坦,但我等却在山上,宋军定然已做准备,想要侧翼而走恐又不能。”

    正面不行,侧翼也不行,骨嘞撅有些烦躁的在原地控马,此时嵬名山遇则道:“王上,既然如此便让我党项儿郎好生歇息,待敌疲惫可乘机而冲杀。”

    李德明看向嵬名山遇忽然笑了笑:“本王正有此意!宋军要战,那便来战,我党项骑兵从不畏惧敌阵!传令下去,大军歇息整顿,待日头最甚之时,宋军在甲胄中热成瘟鸡了,我等便可冲杀敌阵!”

    战场上向来都是精神与意志的较量,宋军多为步卒,极大的限制了战场机动性,面对骑兵时只能以排兵布阵来对抗。

    李德明的党项军自然也有步卒,可骑兵的数量却占据了更多,在太阳高高挂起的时候,盔甲之内的宋军已经炎热不堪。

    可即便发现了这个问题,叶安与曹仪也是没有办法,只能依靠士兵的替换来保持阵型,但这也是最大的破绽,当替换开始变得频繁时,李德明的五千骑兵奋而发力,铺天盖地的便朝宋军掩杀而来…………

第五百四十三章战场“两开花”

    十月虽已入秋,但太阳仍在天空中散发着它的炙热能量,仿佛要把大地以及上面的所有生灵烤干一样。

    战场上到处充斥着隆重的血腥味,但血液却在土地上极快的干涸,吸入地下的鲜血或许成为大地的养分。

    叶安牵着自己的战马默默在战场上行走,把凡是能看见的活人统统放在马后的担架上,只可惜他找不到多少还有活下去希望的人。

    曹仪在边上疯狂大笑:“斩敌三千余首!这可是泼天的功劳啊!叶安老弟,虽说李德明逃走,可他的五千人马已折损大半,咱们派出所有骑兵尾衔追击,那剩下的千余人定然是跑不远的!”

    叶安没有说话,而是看着眼前稚嫩面庞的少年大口大口的涌出鲜血,呢喃着说出他听不懂的话。

    “肺以被伤,活不成了。”

    曹仪看到这一幕原本的激动也烟消云散,战场上满是胳膊上缠着白纱布的士卒救治伤员,死亡在他们的身边一次次的上演。

    这一战太过惨烈,即便是全力救治也有一个个年轻的生命被带走,党项人的杀伤力和西羌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党项骑兵的战力非常强大,若非是宋军死守防线,几乎在双方接触的一瞬间差点便被党项骑兵破阵。

    可即便是抵挡住了党项骑兵的充分,但宋军依旧需要付出极大的伤亡才能在不断的冲击下稳住军阵,而换取军阵稳固的代价便是不断牺牲的宋军将士。

    虽然没有留下李德明,但此战中他也受到了重创,万余人的军阵想要杀透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五千党项精骑死伤三千余人,李德明只带着一千余人逃走,并且还不是全须全有的,其中负伤者不在少数,连李德明本人也在这一战中身中流矢,好在有铁甲相护,受伤并不严重,只是箭头扎紧了肉里不到一寸的深度,但这样的伤口却还是让骨嘞撅以及嵬名山遇等人紧张不已。

    在鲜血的刺激下,李德明却分外英勇,率军破阵的同时,奋力厮杀,亲手斩杀的宋军一点也不比其他的党项人要少。

    最终还是杀透宋军的军阵突出重围,李德明不觉悲痛,一边骑马一边把手中的强弓收起,大笑着说道:“此战算是酣畅淋漓!未曾想环州之宋军居然有如此战力!”

    嵬名山遇勉强跟上他的速度苦笑着说道:“王上此战当真是英武非凡,只可惜我党项战死大半的精骑啊!”

    李德明并不在意,跟着战马上下起伏,轻松的笑道:“此战对我党项也并非损失惨重,最少探明了宋军的武备,若宋军皆是如此,那我等便要小心为上。”从头到尾李德明都是在考虑此战的益处,至于死去的将士………党项从来都不缺骑兵的。

    能逃出生天,对于李德明来说不算什么,现在的他只想着快些抵达虾摸寨,并同自己儿子率领的大军汇合。

    一万铁骑足以踏平虾摸寨,也可使得大宋的防线向内退走几十里,这对于党项来说有着极大的好处,也是李德明进行谋划的布局。

    为的就是让宋人将精力全部放在环州的土地上。

    只不过事情远非他想象的那么简单,驻守在秦驼口的党项军在李元昊的率领下进攻虾摸寨,但虾摸寨仿佛有与万余人在防御,城墙上的士兵被击杀后,又会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涌上城墙,其中不乏西羌人。

    此时的李元昊发现,虾摸寨从大宋边州的小小军城瞬间变成了最难啃的骨头,西羌人护卫虾摸寨之心坚韧,仿佛在短短月余的时间便要同这座军寨生死共存。

    可惜即便如此,虾摸寨在党项大军的进攻下也是摇摇欲坠,李元昊打算一鼓作气的拿下这颗党项的眼中钉肉中刺,但却猛然发现,四周不知何时涌现出大量的宋军。

    并以对党项军形成围攻之势,这时候若是再强攻虾摸寨,必使大军损失惨重,之前哨马巡视许久也未曾见到这么多的军队,且各个斗志昂扬,完全不似从其他州府奔赴而来的疲惫模样。

    一时间党项军陷入四面楚歌之中,宋军也开始了他们的攻伐,数万人的宋军开始逐渐有序的前进,其目的就为了包围党项军。

    随着阵形的不断收缩,李元昊派出了骑兵开始对宋军军阵发起冲击,只要能急迫一路的宋军,骑兵较多的党项人便能发挥最大的优势,即便是击溃这数万宋军也非不可能。

    但宋军的军阵在党项军的冲击下越发稳固,不断的收缩军阵,以图分割包围这股骑兵,迫使他们返回中军寻机再战。

    而李元昊亲率大军突出重围的时候也遇到了极大阻力,宋军仿佛要把他们“咬死”在这里,不管不顾的就党项军纠缠,军阵有损便立刻补上,为的就是保持军阵的稳固,也保持对党项骑兵的牵制。

    沙闻天守着虾摸寨,而周文质以及各军将领正在配合虾摸寨不断的绞杀党项大军中势单力薄的侧翼,根本不给党项人以喘息之机。

    宋军人数的优势展现出来,而周文质也发挥了他稳扎稳打的指挥能力,不求快,但求稳,利用人数优势逐渐围剿党项骑兵,从始至终他的脑袋里都在回忆叶安交代他的话:“不求击败党项人,只求击杀更多骑兵。”

    周文质深刻贯彻叶安的指导意见,对他来说叶安能把如此多的兵权交给他,并让他率领各军围剿党项人,这已经不是新任那么简单了。

    越是知晓自己之前犯下的错处,周文质便越是努力抓住这次机会,此战若胜,则能挽回他之前一切的错误,当然也能让他摆脱替罪羊的命运,若败,自然是万劫不复。

    人在孤注一掷的情况下往往能发挥最大的潜力,周文质正拼命的抓住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全力对党项人发动进攻。

    在各军中奔走的周文质同样也感染了宋军,大声吼着军令向前推进或是死死的守住防线,但这一举动也吸引了党项人的注意。

    一支箭枝破空而来,居然隔着五百多步穿透了周文质身上的文山甲,在四周将士的惊呼中,周文质生生拔出箭矢,运气大喝:“击杀贼寇,死不旋踵!”

    这一声怒吼再次激发起宋军的斗志,将士们拼命的向前收缩阵形,长枪如林,坚不可摧。

第五百四十四章水满则溢

    太阳的光辉逐渐在天边出现,当第一缕阳光终于穿过淡淡的雾霭照射在东京城上的时候,宣德楼上的钟声准时响起,接着便是角楼上的各种响起鸣奏出相同的节奏。

    随着皇宫的钟声,整个东京城便都在各个寺庙道观的钟声里苏醒,无数的买卖如同勤劳的工蚁开始了一天的忙碌。

    走街串巷的小贩推着小车高声叫卖着热面汤,五丈河,汴河上的漕运船只缓缓的从西水门驶入,把一船船的货物运送到东京城,西水门的鱼街上满是新鲜的河鲜,汴河北岸的角子门也限时开放,所有的猪羊牲畜一律从这道小门进入。

    王帮已经习惯了前来西水门买河鲜,夫人最喜欢的便是新鲜的鲫鱼,说别看这鱼不值钱,但煮出的鱼汤却是洁白如雪。

    当然当了西水门附近西市自然是不能不去的,看着刚刚被宰杀好的羔羊,王帮在一群管事当中豪气的要了半只,寻常人家吃不得如此金贵的东西,也只有商贾或是官宦之家才能舍得买羊吃。

    就这还不一样,商贾之家的管事不敢明目张胆的买羊吃,否则定然会被人耻笑,说商贾贱业还想着吃贵肉,浊肉吃不得你家了?!

    但现在基本上已经看不出来,因为自从圣人和官家下了恩旨,允许百姓穿着绸缎罗衣之后,什么身份也就难以看出来了,唯有衣服的颜色还有些规矩可循。

    申屠户瞧见是王帮立刻唱了个肥喏道:“原是王管事,也难怪如此大的手笔,听闻你小侯爷在西北屡立战功,捷报频传啊!”

    “胡沁什么?!我家侯爷来信说了,此乃范相公运筹帷幄,当然侯爷也是自谦了些,有范相公坐镇我家侯爷才能大杀四方啊!”

    “对对对!还是王管事说的对,差点犯了忌讳!朝堂上的事俺晓得!”

    王帮嘿嘿一笑:“连你都晓得,可还是有人想要栽赃俺家侯爷,你说那人是不是蠢的无药可救?!”

    申屠户见围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立刻陪着笑脸道:“王管事,这羊新鲜着呢!半只羊算您五百问,这便派人送往信陵坊,您慢走啊!”

    “夏虫不可语冰!”王帮摇着脑袋便离开,待到了西便桥上,正打算买几个秋梨回去给夫人和萱儿尝尝鲜,却突然听见马蹄声与大声疾呼,四周的百姓哗啦一下便散开,连便桥上的摊贩们也是把小摊推到了边上,宁愿看着果子掉入汴河中,也要给中的道路让的大大的。

    “西北大捷,云中郡侯同曹将军合兵围剿五千党项乱兵,酋首李德明中箭受创,其余贼众死伤大半!范侍制用兵伏党项援兵于虾摸寨,我朝大胜,毙敌人五千人,余者皆逃!”

    原本还在腹诽四周人大惊小怪的王帮顿时跳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便冲向自己家的牛车,上车便挥动马鞭把马车赶得飞快,有那骑兵开道之后,路便一下好走了起来。

    那快马乃是从西面的万胜门进入东京城的,一路的高喊让大半个东京城都知晓了,毕竟西市乃是东京城中家家都要来的地方。

    王帮赶回信陵坊,还未进府,边上的葛三叔便已经开始撵着他小摊前的客人:“叶侯大胜,这顿便不收钱了,吃完快走俺这便打烊!”

    除了葛三叔外,整个信陵坊的店铺几乎都是交给旁人打理,店主家无一例外都准备了礼物向云中郡侯府赶来。

    王帮停下牛车拴在拴马石上不满的皱眉道:“夫人之前是如何交代的?侯爷便是有再大的功劳都不可如此兴师动众,你们倒好,舍了自家生意不做到侯府门前凑什么热闹?!”

    葛三叔提着陶罐笑道:“没有送什么大礼,俺家不过送些上好的羊油罢了,侯爷与县君最喜的便是羊油烧茄子,嘿……你这管事当的,恁是不通情理!”

    王帮一时无奈,他可是按夫人交代做事,反倒是被这些人给说了不是。

    “既然是邻人送来的礼物,也就该手下才是,王帮手下吧,但却要把每家的礼物登记清楚,也好日后回礼。”

    秦慕慕从依然知晓了西北的消息,萱儿去往南门大街收账的时候便已经听闻,自然是放下一切赶回来的。

    随着秦慕慕的发话,一群人欢天喜地的把礼物送入侯府,顺便在外厅说着闲话,侯家与铁家老母烧着茶水给萱儿端了过去,顺便还摆了点心和蜜饯招待。

    云中郡侯府向来是没有那么多规矩的,寻常也多有走动,到了这外厅便畅所欲言的闲聊起来,秦慕慕并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看着众人夸赞叶安。

    “县君,侯爷已立下如此功劳,回朝之后必得官家厚赏吧?”

    葛三叔瞧见秦慕慕看过的眼神,立刻开口打断张家娘子的话道:“问的都是些什么话!侯爷远赴边州乃是为国为民,到你嘴里便成了贪图朝廷赏赐,眼皮子浅的也不嫌丢人!”

    张家娘子立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道:“小妇人不知轻重,让县君见笑了。”

    秦慕慕微微摇头道:“都是乡邻不必在意这些,只是诸位出去的时候不可再提,功劳都在范侍制身上,侯爷不过是听命行事,这朝堂上的事情向来如此,侯爷若是居功太甚,必然遭到排挤哦,你们也不愿看我云中郡侯府受到无端的排挤和指责吧?”

    这算是把话掰开了揉碎了和众人说,都是住在天子脚下的,信陵坊的百姓又岂能不知秦慕慕的意思,顿时恍然大悟,一个个的表示绝不会让侯府受到无端的指责,也不敢太过炫耀。

    秦慕慕微微一笑,便对身边的萱儿道:“终究是侯爷得胜,虽然不好在外大肆宣扬,但咱们信陵坊的乡邻难得一聚,自然要好生庆贺一番,萱儿去请兰桂坊的厨娘子来,设宴款待诸位乡邻!”

    一群人顿时眉开眼笑,练练夸赞“县君仁义”!

    秦慕慕向众人微微一礼便转向后院更衣,自从她在大宋待得久了,为人处事便愈发的有大妇风范,但身上还留有一些少女气,把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们羡慕的不行。

    只不过唯有候氏在帮秦慕慕更衣的时候发现,镜子里的县君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仿佛能阴出雨水来。

    “县君这般喜庆的日子您这是怎么了?”犹豫再三侯氏忍不住在为她梳头时开口询问。

    秦慕慕苦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接过玉簪插在发髻上道:“连信陵坊的乡邻都看得出叶郎的功勋如此之高,差点改过了范侍制,你说别人会怎么看?别忘了,咱们这位侯爷还不到二十岁啊!”

    侯氏笑着为秦慕慕整理垂下的鬓角,这般的秀发可是羡慕死自己了:“瞧您这话说的,这才说明侯爷年少有为啊!该高兴嘞!若俺家男人能有侯爷一半……不,一半半的出息,俺做梦都能笑醒了!”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侯爷如此年轻便有这般的军功,还是官家的侍读学士,你说圣人能容得下他吗?该如何赏赐?国公?亲王?还是……”

    吓!

    侯氏猛然一惊,她虽是妇人,但在东京城中多少知晓一些避讳,连连摆手道:“县君莫要再说了,太过吓人,俺虽是个民妇却也知晓戏文中的功高震主一说,这可如何是好?”

    秦慕慕微微苦笑:“放心,咱们那位狡猾的侯爷必然会自损清名的!只是不要用力过猛啊!”

第五百四十五章谁人获利最甚?

    时间如流水,虽然平淡而柔弱,但却有东流到海的力量,原本一个多月的路程却硬生生的被叶安走了俩个月。

    时间会冲淡人们的兴奋和喜悦,也能让人的疲惫慢慢消失,这一次叶安班师回朝带了一千安化军,这是一直从庆州安化城便跟着叶安的将士,至于曹仪也带了两千镇戎军,这是他那五千镇戎军所剩不多的军力,还有五千人依靠虾摸寨防守党项,倒是没有死伤多少。

    去的时候只有一个简单的车队,回来的时候却是人马嘶鸣,气势恢宏。

    叶安已经同范雍合力安排好了西羌人,他们本是应该更早回朝的,但就是为了这些西羌人的生计和户籍等诸多事宜,他们才耽搁了这么久。

    快到东京城的时候,叶安换下了戎装,再次穿上了就为的朝服,舍弃了战马坐上了范雍的马车,文臣就该有个文臣的样子,若是着甲骑马,佩剑负弓的进入东京城,那才叫真正的另类。

    “你倒是记得自己还是个文臣,知晓该有文臣的体面!”范雍一边翻看来自环州的文书一边不满的用鼻子哼出声。

    叶安苦笑着向范雍拱了拱手:“三千安化军只剩如今这些,还有一群病残,可怜陇西父老拉着叶安的缰绳问我自家儿郎何止,叶安羞愤几不欲生!可见晚辈着实不是率兵打仗的料。”

    范雍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的文书道:“兵者,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你亲率三千安化军有此战绩,以着实不错矣!再说这西羌人算是彻底归于王化,以在不知不觉中入我大宋之籍,与陇西百姓无异,这手段当是不错的…………”

    “这都是范公的功劳,叶安如何敢自专?环州之乱,范公当为头功,叶安不敢居功,还望范公回朝多般回护才是!”

    范雍微微一愣,猛然笑道:“你这小子!既然你诚心相求,老夫便勉为其难了……这般年纪便知收敛,倒是孺子可教!”

    叶安腼腆的笑了笑,但瞧着范雍略显得意的老脸,心中早已开骂,你不就是等着我这么说吗?!

    相对于范雍,叶安的政治经验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多年在朝堂中历练下来的接过便对政事熟烂于胸。

    只需要简单几句话便能揣摩出叶安心中真实的想法,不过老头还不错,笑眯眯的对叶安道:“你是有真本事的,只是朝堂上容不下你这般的年少之人,还需好生历练才是,年轻有为是好事,可你这般年纪身上的功劳太大便成了阻碍,压得你再也无法寸进了。”

    “叶安知晓自己锋芒太甚,终究会酿成大祸,多谢范公提点!”

    范雍撇了撇嘴:“有怨气,不妥,当诚心相待才是,作心悦诚服之态,如此才是你该在朝堂衮衮诸公面前表现出来的态度,小子,老夫这是在教你,莫要认为老夫是在欺压你,只有在这朝堂上摸爬滚打的清楚了,脚跟站稳了,才能有自傲的本钱,当然也能实现你自己的抱负…………”

    说着说着范雍居然有了怅然之色,叶安不由得奇怪:“范公因何唏嘘?”

    “瞧你之不及弱冠,老夫因光阴虚度唏嘘,因垂垂老矣唏嘘,若老夫年纪尚小十岁,便也敢杀破敌阵,手刃乱臣贼子!”

    好吧,老人家开始感伤怀旧了,叶安笑眯眯道:“范公无需如此,文人自当提笔安天下的,上马着甲,持锐冲锋乃是武将的事情,文武各执所需岂不更好?叶安这个异类何须效仿嘞!范公坐镇环州,运筹帷幄,叶安才敢肆意妄为。”

    范雍愈发的喜欢眼前的年轻人了,之前在朝堂上两人交集不多,总觉得这叶安有些怪异,处处与儒道不相符,现在看来倒是个知晓进退的。

    “那你打算如何自污?”

    老范终于提出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正坐在颠簸的马车中实是受罪,叶安换了个坐姿恭敬一礼:“小子这便是请范公出谋划策的啊!”

    见叶安以后辈之礼相待,范雍微微点头,捻着下巴上的胡须缓缓道:“也该为你这小子像个办法才是,若入城之后不同往来却显得居功自傲,若频繁交际便有些拿捏做作,若推功甚多便有丁谓溜须之嫌,当年丁谓亲自为寇莱公拂去须上汤水,便被寇莱公冠之以溜须二字,你切不可重蹈覆辙。”

    说了半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叶安无奈的点头道:“晚辈知晓,只是晚辈该如何自处?”

    范雍狡黠一笑道:“自然是以遁为上!至于如何个遁法,你且自己琢磨去吧!老夫可不同你说太多,这朝堂终究是要你自己摸索的不是?”

    叶安奇怪的看向范雍,此时的他不像是自己的上司,更像是教授自己在朝堂中为人处事之道的先生。

    “范公为何如此帮我?”

    范雍奇怪的看了叶安一眼:“你不知道?范子渊乃我家弟之子,寻常最是亲近嘞!”

    “啥?!”

    叶安没想到范子渊居然还有这般的关系,谁能想到身为司农寺少卿的范子渊居然有一个做三司使的叔父?

    没想到范子渊瞒了自己那么久,本以为他不过是同范雍同姓罢了,谁曾想竟是亲叔侄。

    瞧见叶安目瞪口呆的样子,范雍不满的瞪了他一眼:“怎生?莫不是觉得我叔侄二人不像?!”

    “像,太像了,范公之风采岂是范子渊可比的,您年轻时定然是比他俊秀百倍的!”

    范雍哈哈大笑,指着叶安道:“你这小子,若非你我亲近些,这便有溜须之嫌了!”

    说完他又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小子,眼下的朝堂可没你看的那么简单,如今咱们平定环州之乱,又挫党项人之锐气,国朝一片庆贺而谁风头无两?”

    叶安猛然一惊,骇然的看向范雍,这一点他之前早就想到过,但久经战事却被抛诸脑后,现在回想起来只觉得寒意顿生。

    “朝堂之争,圣人与臣子之争必定愈演愈烈,圣人权势愈大,则文臣愈发不满,官家年岁也愈大了,届时又该如何?”

    范雍的声音已经压的非常低,叶安需侧耳倾听,但他知道,眼前的老臣能同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便是真的推心置腹。

    “范公,朝堂之争小子有心无力,回京之后便安心给官家讲学,去往司农寺点卯,做自己的买卖,其他一概不问!”

    范雍微微一愣,伸手拍向叶安:“你这小子……唉……如何自处各有所求,不可强求啊!王相公本寄希望与你……”

    叶安笑眯眯的拿出水壶喝了一口:“管不了,累了,毁灭吧…………”

第五百四十六章宦官的无奈

    大军到了东京城外的十里亭便停了下来,曹利用从枢密院发来行文,责令大军驻扎城外,叶安有些不明白,但范雍却轻笑道:“战场上下来的百战勇士必要得到官家和圣人亲阅,然兵锋太甚,恐惊天子,还是等朝堂诸公的商议有了结果在说吧!”

    话音刚落,范雍有小声对叶安道:“怕是你这支百战勇士组成的大军不受朝堂的待见,东京城的禁军你又不是没见过,哪有一点天子爪牙的模样?连皇城司的都比不上!文武自然不喜嘞!”

    “这话说的,我皇城司的人可也都是从禁军中精挑细选出来的,怎么难道也比不上这些边军?!”

    陈琳不满的出现在马车中,自从宋军大胜之后便没见他的踪影,连程拱寿和徐用章二人也不知他去了何处。

    现在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马车上,范雍微微冷笑道:“果然是天家的耳报神,环州大胜,你这天子爪牙便去宫中报信了?”

    陈琳嘿嘿一笑:“这是自然,环州安定,虾摸寨一役打败党项军,你说这般的消息能不早些让官家和圣人知晓?圣人大悦,赞边州各军将士,欲厚赏之,这难道不是好消息?长生……你说是吗?”

    叶安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给我多少赏赐无所谓,长生只想着早些回府,慕慕可是早有怨言了。”

    此言一出范雍便微微一笑,陈琳则脸色阴沉:“接受百姓的称赞,官家和圣人的赏赐难道都不及你家秦慕慕?”

    叶安看向陈琳认真的点头道:“大官所言正是!那些都是虚名,长生最不喜这些虚名。”

    什么是做作?这便是做作了!陈琳不满的瞪着叶安道:“你这话说的亏不亏心?东京城中谁不知你夜郎的大名?西北有夜郎…………”

    马车颠簸了一下便停住,叶安笑眯眯的打断陈琳道:“大官怎能听信此等小儿之语,皆是范公运筹帷幄有方啊!叶安不过是以范公的谋划为主罢了,不敢居功!”

    范雍心中已经笑开了花,但却猛然发现陈琳投来极为幽怨的眼神,立刻笑道:“这消息倒是一块上好的璞玉,至于如何雕琢却是要下功夫的,能独善其身才是好事,难道你希望官家壮年之时手中没有杀棋可用?”

    “你范老倌最擅长的便是独善其身,能在三司使坐镇这么多年还没有把柄落人手中,也算是滴水不漏了啊!只是你教出的能是什么人?还不是那些不愿出头的雏鸡?”

    陈琳说完便下了马车,但他的话却让范雍脸色大变,下了马车便扯住其衣袖道:“怎么?难道老夫保全此子有错?圣人说若需要有人为其壮大声势,自可用那些外戚,但若要让此子在朝中独树一帜,便是杀人不见血啊!”

    范雍的话让其默然,一时间竟不知何言以对,许久之后才抬眼看着溜掉看风景的叶安,微微叹道:“原本你却不是这般,本以此子作为利剑,现在又不愿了,他可不一定倒向圣人。”

    “他帮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小子的前途不能受损,重要给官家留个拥有的臣子,免得以后想要用人的时候却找不到了。至于这小子,你当他是省油的灯?寻常的机警和狡猾已经够你我喝一壶的了,王相公都拿他没办法,何况是我等?倒是渊汆先生和九经先生能制住他,可惜这两位是真的不愿再问朝堂之事,至于圣人…………老夫累了!”

    范雍说完便靠在树荫下假寐,深秋的寒风吹过,带起了他花白的胡须,仆从也非常及时的取来毯子给他盖上,叶安在边上惬意的坐下,手中是小船一般的冬青树叶,树叶相互叠加起来便成了一个漂亮的小球。

    少年,老者,一个假寐,一个专注,但他们都没有理会陈琳,宫中的这位大官忽然觉得自己和眼前的景象格格不入,无奈的叹息一声,正准备转向曹仪,却见这货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马,也不知要干什么便带着自己的家将如同疯狗一般的冲入了边上的小树林,不一会便传来一阵叫好声和呼喝声……曹大将军打猎去了。

    没人愿意沾染陈琳,因为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代表了刘娥,当然他其实也是拥戴官家的,谁不知道他虽说是圣人的心腹,同样也是官家的心腹?

    陈琳对官家的忠诚没人会怀疑,但同样现在的他代表了谁的利益众人也知道。

    这位皇城司的头子,大宋皇宫中的大官所期望的是依靠刘娥的力量来保护官家,他一面侍奉刘娥,一面通过刘娥的力量壮大自己,一面又暗中保护赵祯。

    文臣与他之间达成了一种默契,宫中的一些隐秘之事,常常通过他或是蓝继宗传递到宫外,这不是什么新鲜事,甚至连刘娥也知道,但她并没有在意,或者说无法在意,毕竟内侍看似地位不高,但却是皇宫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也是天子家臣。

    陈琳同样也不希望此次环州之乱的平定给刘娥太多的名望和资本,但事实就在眼前,是她的决断才密旨赋予叶安调动整个永兴军路兵马的权利。

    至于自己和范雍从中调遣,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罢了,当下的朝堂唯有圣人的旨意才能真正调动永兴军路的兵马。

    陈琳和文臣的想法不同,他当然想要把叶安竖在朝堂之中作为一杆大旗,以他孤臣的身份来淡化刘娥的功劳,只不过这样一来叶安必定会难以着实,垂帘听政的刘娥不会让一个少年人抢走她的风头。

    所有人都想要淡化刘娥的功劳,这时候叶安与范雍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只不过如何选择,朝堂中的衮衮诸公却是有着不同的想法。

    范雍是不希望叶安搀和到眼下的朝堂中的,但王曾和吕夷简却希望他能独树一帜,表明他作为文臣也能带兵打仗,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典范和表率。

    相比范雍,叶安这位年轻的少年侯爷有着更好的推广效果,“爆点”这东西无论古今之人都明白。

第五百四十七章提前走人

    大军在城外已经驻扎了两天,而整个东京城也愈发的期待了,原本想要淡化这件事的人们根本就无法控制百姓们的好奇。

    于是不断的有百姓自发的送来食物,酒水,特色的小吃,甚至是绸缎和征衣来犒劳大军。

    万胜门外,人潮人海,箪食壶浆的百姓,代表天家的亲从官来回游走,虽然大军驻扎在城外,但皇帝是万万不能显示出怠慢的,何况是一支得胜而归的大军?

    俘虏的党项人以及部份不愿归附大宋的西羌头人被押解到了东京城,大战之后必有献俘,这只是其中的一步,还有授馘,饮至、大赏,等诸多礼节。

    百姓来犒劳大军自然不会有人阻拦,叶安只是留下一句:“注意仪表,军容整洁,坐立行走皆有规矩!”便悄然离开大营回家去了。

    东京城的百姓第一次看到如安化军的士兵,在见了他们之后便觉得怪异,即便是在官道边上的荒地里驻扎,即便是在深秋的寒风中,这营地依旧是整整齐齐的,甚至干净的有些不像话。

    这那里是军营,倒有点像是东京城中的官署衙门,只不过这里却要比官署衙门更为有序,营帐一座有一座的连在一起,虽纵横交错却又笔直成线。

    不光百姓们惊叹,便是那些出于同僚之谊的文官见了都是破为惊诧的。

    整个军营便如同棋盘一般的规整,让人看了忍不住称赞一声:“范公治军颇有武侯风范,佩服!佩服!”

    而此时的范雍便会毫无避讳的应下:“哪里,哪里!过奖了,过奖了!”

    当然有人知道这些不是出自他范雍的手笔,但却不会有人点破,对于朝堂上的文臣来说,大多是把叶安看作“奇货”,能这般带兵打仗的文臣可不多,自然要好好保护一下。

    何况他班师回朝之后处处低调,“低调”到了大家都知道他已经回了信陵坊,只是没人把这种失礼的举动向圣人和官家奏报而已。

    以至于那些最擅长攻击朝臣私德的御史们,对叶安提前进入东京城一事也是闭口不言。

    叶安当然不在乎,一切都有范雍这个老狐狸在,安化军和镇戎军的将士们自然吃不了亏,至于曹仪,好家伙曹家都快把自己家安在万胜门外了。

    各种各样的器物,排场,应有尽有,甚至还因为曹仪爱上了叶安的烧烤,曹家特意从东京城中请了“食为天”的厨子去往营中专门给他做烧烤。

    至于这“食为天”最近倒是在东京城打响了招牌,不光是因为它是云中郡侯府的产业,也是普惠商号在东京城中最显眼的买卖。

    食为天开始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做菜的脚店,但架不住这家店铺的饭菜味道可口,一种浓浓的烟火气盘旋在热气腾腾的菜上,可比那些蒸煮出来的食物好吃多了。

    大相国寺边上的小酒馆还在,只不过来吃饭喝酒的人越发的少了,更多的人愿意为了牌面而去往更好的正店,毕竟东京城中的正店都有小酒馆的好酒。

    酒水的名字很简单,就叫“信陵坊”,这是叶安起的名字,开始的时候侯府几乎没有人赞同这个名字,但在秦慕慕表示反对无效后,众人便“欣然接受”。

    餐饮是这个时代最赚钱的买卖,这一点毋庸置疑,毕竟宋朝相比其他朝代来说更加的开放与繁荣,人类可以从什么地方最直接的获得幸福感呢?那自然就是餐饮了。

    东京城的美食是比较多,但在叶安与秦慕慕的眼中却是相当粗糙的,多以蒸煮入味的糕点在凉了之后便几乎无法下口。

    但烤制出来的糕点却不一样,在一段时间后,再用“烤炉”加热,便又能保持不错的口感,最少比这个时代的点心和食物要好的多。

    何况餐饮不光是糕点还有大量的特色美食,在这个口碑为王的时代,一旦打下口碑,那必定是这个时代的“爆款”。

    美食加美酒,有时店铺中还有兰桂坊的不定期表演,这便让“食为天”立刻爆火,并且每家店铺都有自己的特色美食。

    这样的食为天在东京城中能不能不火?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食为天一时间爆火,甚至把许多正店的风头都压了下去,而最为要紧的是,这食为天并非是叶安与秦慕慕可以谋划出来的…………

    食为天的名字来自于留守东京城的秦慕慕,但创意却是来自于普惠商号中的一群老掌柜。

    没错,方式普惠商号中各家店铺的掌柜都必须在每月抽出三天时间到总号开会,商议的议题有很多关于商号未来的发展。

    这是叶安早早定下的规矩,只不过一直没有时间事实,但这并不妨碍秦慕慕的操作。

    食为天拜年在短短的几个月的时间里完善了这一制度,并且把“食为天”开遍了东京城的大街小巷。

    大的食为天光鲜亮丽,欢门彩楼,高档的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但这并不是全部,还有一种中等消费的酒楼也叫食为天,菜色不差唯一的区别便是无法自酿酒水,酒水来自于小酒馆。

    但这依旧不是全部,在东京城中还有一种食为天,地方不大,位置往往在各坊的角落,虽然地方偏僻,但架不住房租便宜,并且再加上食为天的名头,百姓也是不少,这种店铺消费便宜,只需要十个大钱,便能在这里吃上一顿痛快的饱饭,若是再多花五文钱,还能打上一角小酒。

    可以说食为天的酒楼是高中低三档,所有人的钱都要赚,而餐饮这东西在东京城几乎是必须的,除了贫困的人家,便是平民百姓也喜欢下馆子吃喝,可谓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钱人家会在家中办个厨房,除了给看家护院的仆从做饭吃外,也有主人家的小厨房,有些味道还不错,有些便是不堪一用了。

    在东京城中也存在一种外卖的业务,便是跑腿小哥,而食为天作为餐饮业,必然是少不了与这些东京城的“跑腿小哥”合作的。

    开始的时候秦慕慕打算用普惠商号的强大自己整合“外送”业务,但奈何这个时代非常讲究行规,普惠商号是外来者,也是后来者,虽然有食为天作为根基,但却不能强迫东京城中的“外食”,即便是再多钱也不行。

    这便是普惠商号这样的资本第一次在行会面前的吃瘪。

    但现在叶安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后秦慕慕自然是希望他赶紧把普惠商号这个大摊接过去,这段时间小夫妻两人可算是独立打拼了,秦慕慕早就累了。

    所以在叶安悄然回家之后,迎接他的不是美娇娘的拥抱,而是一沓厚厚的账本。

第五百四十八章信陵坊的生活气

    东京城里的人已经习惯得胜的军队驻扎在城外,只是无论百姓还是朝臣都开始不满刘娥对待得胜还朝将士们的态度。

    哪有让大军在外等待如此之久的?官家难道不要告慰祖先?难道不要祭天拜地?宗庙还要不要修缮了?献俘要不要继续了?将士们的犒赏还要不要给了?之后的授馘,饮至、大赏怎么办?

    来自民间的揣测和朝堂的不满开始充斥着整个东京城,之前某些人认为时间会冲淡一切,对此次大军还朝进行冷处理是最好的办法,但现在看来却是充满了变数和不妥。

    朝堂之上波云诡谲,没有人知道刘娥心中想的是什么,而赵祯这位小皇帝却整日在宫中读书,好在叶安奏请刘娥恢复讲学的奏疏被通过了,这算是一件相当不错的事情。

    回到信陵坊的第二天,叶安便早早起床,看着死死抱住自己胳膊的小女人,微微一笑的抽出胳膊。

    “此去环州我可被吓得不轻,终于知晓什么叫“何日平胡虏,良人罢远征。”,那种提心吊胆的感觉太难受,我妈就经历过,那时候我还小,当时只觉得严厉的父亲不在家倒是开心,现在想来便愈发能理解母亲的心情。”

    秦慕慕抱着叶安的胳膊说着一些自己的小故事,就是不愿撒手,叶安没有多说什么,任何的大男子主义在此时都是不值一提的。

    “放心,以后应该不会让我再上战场了,毕竟文臣不希望,武将也不希望,咱爷们这次回来便努力享受生活,顺便把普惠商号经营好,我总觉得这商号能在最大程度上改变这个时代。”

    当叶安把话题引到生意上,秦慕慕便一咕噜的爬起来道:“我也发现了!原本认为你的想法有些可笑,尤其是在见识到那些诰命夫人和刘娥之后,便觉得这个时代隔阂很大,咱们要想改变无异于登天之难,但现在却不一样了,一个普惠商号改变了许多东西,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甚至会担心它会变成一个怪物!那些掌柜的对于资本的运用,和对商机的发现,对赚钱的渴望太吓人了。”

    叶安看着正襟危坐,甚至把已经滑落到肩头的绸缎小衣给整理好的秦慕慕,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资本就是资本,无论在哪个时代都一样,或许受限于这个时代的道德或礼仪,但它追求利益的目的是不会改变的。”

    秦慕慕翻了个白眼:“你又要说资本主义那一套了?”

    “不,我要说的是社会制度,资本是资本,资本主义是资本主义,二者不可混为一谈,只要运用得当,资本也可被利用不是吗?或许可能出现大宋市场经济呢?哦!或许已经出现了。”

    夫妻两在床上聊了很久,这是属于他们二人的时光,只不过叶安的咸猪手从始至终都没有得逞,只能在后院中发泄自己多余的精力。

    萱儿欢天喜地的烧水,对她来说侯爷回府比什么都重要,这段时间她的心从未踏实过,即便是秦慕慕不断的安慰她,但还是提心吊胆。

    现在好了,侯爷回来了,这个侯府也再次充满生气。

    “王大哥,侯爷既然回来了,咱们这家也算有了主心骨,县君也算是松快了些不是?”

    热水烧的差不多,王帮便抽出隔板,看着热水顺着竹管流到了下面的浴房,他这才点头道:“这话是没错的,不论侯爷的威名有多大,只要在家,咱们心理便踏实的很!信不信?只要侯爷在咱们信陵坊走上一圈,整个信陵坊的人都踏实的紧了。”

    萱儿顺着滑轨把铁锅放回了灶台上,顺便再打开水闸,于是清澈的水流便哗哗的留了出来,这东西整个东京城只有两户人家有,一个是云中郡侯府,一个是驸马府。

    水车在汴河的催动下不断的把河水通过水道运送到侯府设在高处的水箱里储存起来,需要使用的时候,只需要打开闸口便好,当然每一天都有专人负责维护这条并不长的水道,也就是云中郡侯府距离汴河较劲才能这般的奢华。

    至于李家的驸马府,那是因为靠着金水河边上,倒是比云中郡侯府还要便捷。

    叶安在下面洗澡,王帮在上面笑话萱儿:“侯爷都回来了,你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同夫人说了吗?”

    “夫人本就是应允的,只是夫人也说这事情必须侯爷亲自点头,否则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嗯!”王帮用鼻子回答了萱儿,但看着她欲拒还休的模样随即又道:“这话倒是没错,牛不喝水强按头,侯爷的脾气比驴还倔嘞!”

    在叶安这里时间长了,主人和仆从之间的关系便愈发的融洽,事实上云中郡侯府中的仆从根本就不是仆从,连卖身契都没有的仆从算是仆从吗?帮工罢了。

    叶安从来也没有把他们当作下人来看待,至于秦慕慕便更是不会了,他们已经习惯了雇佣制度,也已经习惯了人人平等。

    那是烙印在他们骨子上的思想,几乎无法被抛弃掉,当然有时候他们自己也能感觉到,在这个等级制度森严的时代待的长了,也就自然而然的感觉到人与人之间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隔阂。

    “王大哥,你说侯爷能……”

    王帮端起茶壶便向下走去,此时看着如同自家妹子一般的萱儿小声道:“你也莫要太过担忧,有夫人从中说项,自是不会有麻烦的,侯爷虽然不喜三妻四妾,可娶个平妻能有什么关系?满朝文武谁家还没有个平妻了?没有外宅便是好事。”

    两人关于萱儿未来的讨论作为当事人的叶安是一点也不知道,到了家之后他便彻底的放松下来,在泡澡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小憩了一会,洗完之后浑身舒泰,还上一件清爽的衣服便伸着懒腰出门了。

    咣当…………摔碎的碗如同雪花一般化为无数的碎片在砸在地上,叶安被惊的跳起:“三叔这是怎生了?快些端碗馄饨来,这许久未吃到你家的馄饨,甚是想念啊!”

    葛善书麻利的擦干净一张最靠近小摊的桌子请叶安坐下:“侯爷,还做这里?”

    “嗯,就坐这,鲜肉小馄饨,要高汤的!若是敢掺水太多,寡淡了可不给钱会帐!”

    “高汤鲜肉小馄饨!”

    葛善书高声唱了个肥喏,这便迅速的忙活起来,四周食客的目光也充满了惊讶,但好在都是聪明人,没有人再说别的话语,只是看向叶安的眼神充满了敬畏。

第五百四十九章馄饨摊上的不速之客

    叶安并不喜欢这种敬畏的感觉,人的敬畏往往是来自于“暴力”,或是能看见的,或是看不见的。

    他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暴力的地方,但在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叶安却能感受到四周食客在逐渐的适应他的存在。

    渐渐的甚至有人向他提出了些许问题,这便是大宋的环境,百姓只要觉得官员没有太大的架子,多少还是敢同官员说话的,与后世史籍中记载的上下尊卑如同鸿沟一般的状况判若云泥。

    “叶侯,西羌人厉害吗?”

    “自然是厉害的。”

    “党项人厉害吗?”

    “比西羌人厉害!”

    “咱们的边州军兵呢?”

    叶安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再回答他的话,葛善书已经脸黑的开始撵人了:“说的都是些什么浑话?国朝的大军镇压了西羌人的叛乱,击溃了党项大军,自然是比党项人和西羌人都厉害的!吃完了便快些走,没瞧见后面还有人等着你的座吗?”

    葛善书的鲜肉馄饨已经成为信陵坊的一块招牌,上至高官显贵,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不知晓他的摊位的,但谁都能在他的摊位前有一席之地,只是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原本葛善书是给叶安以及秦慕慕留下一个带着屏风的雅座,但后来叶安主动让他撤掉,毕竟来此用餐的人不在少数,摊位越来越大,座位越来越多,连冯拯那个老饕餮都来了,自己还留着屏风雅座实不合适。

    信陵坊的住家,店家们都在宣扬范雍的本事,反倒是对叶安的功劳尽量淡化,于是乎东京城中的风气也受到了影响,只不过庞大的城池并不能依靠一个小小的信陵坊便能改变口风。

    有人刻意散播了那段来自西北的歌谣:“西北有叶郎,用兵如锋芒,西羌乱兵至,丧胆皆逃亡!”

    馄饨摊前一群孩子蹦蹦跳跳的唱着歌谣,如同一阵风儿似得飞快跑过,叶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他知道有人不希望自己消停,但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朝堂之中的态度还不清楚,毕竟有人希望自己成为文官的一杆大旗,有人则希望自己息事宁人,安分守己的做好分内之事。

    至于刘娥的态度,叶安却深深的忌惮那个深宫中的女人,她最聪明的地方便在于没有表明任何态度。

    虽然大军归朝需要受到隆重的接待,但现在的冷处理却有很多借口,比如司天监一句“吉日,吉时枉过,不宜祭祖祭天!”便没有人能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强行要求天家来接受大军的凯旋。

    万一再出什么事,一句“有违天道”的责任便足以把人被压死,便是官家和圣人都要遵守的礼制,谁又敢放肆呢?

    就是看清了朝堂的纷争,叶安才不愿搀和其中,眼下的朝堂除了那些“超级大佬”之外,其他人怕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

    东京城中的百姓其实最是纯洁和无辜,因为消息的滞后性以及闭塞性,他们所知道的消息都是经过认为加工和处理的,甚至有人刻意引导的。

    朝堂之中的官员们也有些不知真相,但文人的天性便是自觉自己了解了“真理”,也大喜“志同道合之士”,站队之风由此而来,由此而甚!

    连宋庠和宋祁这对天圣二年的“双状元”也在为了某些势力而摇旗呐喊,可见现在的朝堂已经成了什么模样。

    叶安看了看自己面前的馄饨,小心的加了点辣椒面进去,再放了些胡椒面和一点点酱油,顿时海碗中的颜色煞是惹人。

    馄饨好吃,但叶安却在刚刚尝了一口之后,便无法下口。

    身穿燕居服的老者从葛善书那里接过了馄饨,摆了摆手便自己端着大碗走了过来,放下碗勺撩起宽大的前摆,一双精巧的银勾挂起大袖,便在叶安面前呼噜呼噜的吃了起来。

    葛善书瞧见老人的气度也不敢说什么,倒是叶安抬头看了一眼便苦笑道:“魏国公好兴致,这般年纪还能吃上如此大碗的馄饨,可见魏国公不豫之传闻实乃虚言也!”

    “莫要说那么多,快些吃免得耽误了如此珍馐美馔!”

    冯拯伸手拿过叶安摆在桌面上的小竹筒,倒入了鲜红的辣椒面之后,又放了一点胡椒,剥开蒜瓣便是一口一个,看的叶安目瞪口呆。

    白色的骨汤,鲜美的馄饨,两者相配便是绝妙,叶安一勺勺的吃着,眼睛却盯着冯拯在看,好家伙老头倒是能吃,呼呼噜噜的吃完连汤都不放过。

    喝了个底朝天后放下大粗碗长叹一声:“爽快!”说完便盯着叶安看,也不说话就是直勾勾的盯着。

    叶安无奈的加快速度,撇去上面浮着的辣椒喝完骨汤之后,放下碗勺冲着葛三叔叫道:“再来二两!”

    葛善书有些犹豫,还是还是给叶安加了馄饨和汤,这才小心退去。

    “年轻气盛是好事,可食不宜过饱,一大早吃下这些久坐愈发宽体了哦!”

    叶安看了看冯拯的大肚子无奈的苦笑道:“魏国公所言极是!”

    “钱惟演要回来了……”

    叶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这算不得什么大事,眼下的朝堂上刘娥占据主动,调回外放的钱惟演并非不可能。

    “你就不担心钱惟演再次苛责与你?”

    叶安笑着摇头道:“钱公乃是个知进退的人,长生非是他的利益所在,自然不担心被其针对,倒是朝臣们该忌惮些才是,毕竟圣人之名如日中天,欲扶外戚…………”

    “你这是打算独善其身?”

    “为何不呢?”

    叶安当然知道冯拯此行的目的,想要让自己站出来成为某些人的助力,那可不行!刚回到东京城没几天,叶安可不会傻到再搅合进朝堂中。

    眼下的朝局瞬息万变,刚刚还有用的人瞬间便会被人弃之如敝履。

    在桌上放下十枚大钱,叶安冲着葛善书叫了声:“三叔,走了啊!”

    说完便起身压低声音对冯拯道:“其实钱公回朝也并非坏事,最少王钦若对圣人来说已经可有可无,至于曹枢密,恐不得善终啊!”

    冯拯猛然一惊,好奇的看向叶安道:“这是为何?身居枢密使,环州之乱平定,党项人被击溃,曹利用可是有功劳的。”

    叶安笑着摇了摇头:“连小子都知晓曹枢密的品性,您还不了解他?居功自傲恐有灾祸。”

    冯拯微微皱眉,回想起曹利用的性子微微点头道:“最近几日却是见他放肆了些,但武将向来如此,不拘小节到也情有可原……”

    “嗯……圣人会这么看吗?”

    叶安说完便走,留下背影让冯拯目瞪口呆,他一直认为叶安缺少在朝堂中的历练,在云波诡谲的朝堂中恐怕难以立柱脚跟,但没想到他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当真是让冯拯另眼相看。

第五百五十章范子渊的来访

    若论朝堂中的政治经验……叶安几乎没有,他虽然知道政治中常用的手段和那些必有的政治目的,但他对宋代的朝堂可谓是知之甚少。

    他唯一能对曹利用做出判断的只有史书中的记载,连向来温和的宋代史料都把曹利用的轻浮气傲记录在案,可见曹利用真的是颇为猖狂不知收敛的。

    当然叶安不敢否定他的眼光,在环州这件事上,曹利用是支持自己的,并且是给出了实际行动上的支持。

    若没有枢密院的文书,即便是范雍想要调动永兴军路的各地驻军,恐也是要破费周章,哪能那么快的便抵达虾摸寨?

    叶安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现在的朝堂看似平静,但在这平静之下是数只牙尖嘴利的“定级掠食者”,他们已经张开了血盆大口,就等着合适的契机发动致命一击。

    在这种情况下当然要远离朝堂,甚至远离军队,信陵坊的云中郡侯府才是叶安最好的归宿,当然还有司农寺…………

    范子渊悄然到了信陵坊,他比叶安年长几岁,性格也是不错,原以为他为人僵硬死板,谁知道那根本就是表面现象,相处的熟络了,也就同叶安称兄道弟。

    毕竟他作为司农寺的少卿,背靠着范雍这棵大树,只要把分内之事做好,前途必定无忧,最少他是真的想做事,能做事的人。

    一身读书人寻常穿着的对襟开衫,布带束腰,头上一根发簪再加上个小冠,完全看不出贵公子的模样的范子渊敲响了云中郡侯府的侧门。

    铁牛满脸杀气的模样把他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某是叶侯的同僚,听闻他以回府,特……特来拜见……”

    “哦!俺这便去寻侯爷,范少卿先进来吧!”范子渊不认得铁牛,但铁牛却认得他,自然而然的把人请进外厅用茶,这段时间可没几人来侯府。

    这是范子渊为数不多的前来信陵坊,对于这里他是熟悉又陌生的,每次来都见到了不一样的场景,仿佛这个府宅如同活物,每过一段时间都会变动模样。

    就说这眼前的待客外厅,居然改为了唐时模样,来人便脱去鞋子,只着足衣在细密柔软的藤席之上,眼前是一方小几,茶具,点心齐备,只是唯独缺少仆从。

    只要是来过云中郡侯府的人都知晓,叶安家向来是没有仆从在边上伺候的,一切都是自己动手,唯一的侍女乃是阳城县君的贴身侍女,等同于叶安的侍妾,至于铁牛和王帮,一个是管事,一个是护院而已。

    指望这两人伺候,还不如自己亲自动手来的舒坦。

    只不过现在的云中郡侯府却多了几个看家护院,从他们的模样和动作来看就不像是一般人家的仆从,倒像是将门之中的亲兵…………

    叶安有些好奇范子渊为何会到自己的府宅来,但范子渊一开口便暴露了他的真实目的:“叶侯征战而回,可喜可贺,子渊恨不能同去环州杀贼啊!”

    “你是特意上门来恭维我的?有话便直说,我还不知晓你?”

    叶安非常不习惯秦慕慕新改的会客厅,这种跪坐的东西在岛国叫榻榻米,乃是唐人的习惯流传过去所致,在后世或许洋气,但在这个时代简直就是司空见惯的存在,且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

    “长生当真是我的知己啊!”范子渊笑眯眯道:“司农寺的官田已经秋收,你猜猜结果如何?”

    叶安撇了撇嘴:“瞧你的模样便知晓必定是大丰,此事你当上奏官家,为大宋贺才是。如何寻到我这里?”

    “当然想要上奏,恳请官家和圣人下旨,让朝堂的衮衮诸公大力推广土豆和地瓜,但谁知奏疏上了通进银台司便如石沉大海,了无音信啊!”

    叶安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看向范子渊后这货便苦笑着点了点头:“如叶侯所料,此时恐怕也会变成朝堂博弈的手段。”

    “明日我便入宫,奏疏再给我一份,若是能亲自交给官家自然最好,圣人那里……”

    范子渊连连摆手道:“不可,若是直接交由官家,以官家之心性必定在朝堂上责问,届时恐生事端!”

    叶安如同看傻子一样看着范子渊:“难道不给圣人?你觉得那些奏疏是被通进银台司扣下了,还是被圣人留中了?”

    “自然是圣人……”

    “那便是了,民以食为天,一国之粮食多寡才是重中之重,岂能因朝堂上的不稳而废止?只要官家在朝堂上开口询问,无论被谁利用,最终成全的都是我司农寺啊!”

    范子渊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叶安的话如同醍醐灌顶,让他明白了自己之前犯下的错处。

    无论朝堂争端如何,推广良种都应该是利国利民的头等大事,单单呈送奏疏给通进银台司,自然会只在刘娥面前便被扣下,可若是能送到赵祯手中,那效果就完全不同了。

    这时候傻子也知道该如何选择了,范子渊嘿嘿的看向叶安道:“果然还是你叶长生知晓进退,当然也只有你能寻得官家,至于我,恐怕只能在朝堂各司中奔走了,这便有劳长生了!”

    范子渊叉手施礼却被叶安拦下:“莫要急着施礼,也莫要以为此事与你无关,便是奏疏送到了官家手中,你也不能闲着,朝中的清贵那里也是该多走动的,年轻才俊者如宋祁,宋庠,夏竦………德高望重者如渊汆先生,九经先生等也需奔走啊!清贵是最见不得利国利民之事被耽搁的啊!”

    范子渊包材叉手的动作僵在原地,这些人个顶个的都是清贵,也是充满国家大义的人,可他们现在都在朝堂之中为环州之事吵得不可开交啊!

    “长生啊!这些人与我私交不多,倒是同你颇有渊源,渊汆先生乃是你的坐师,至于九经先生更能算得你的师祖,这二位大能我恐怕招架不住。”

    叶安笑着把奏疏递给了范子渊:“要不你代我入宫面圣?”

    “都什么时候,长生还那我玩笑,子渊还没那般的身份入宫面圣嘞!也罢……这便拜会诸位清流,为国之事何来推脱!”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叉手一礼:“如此便有劳子渊兄了!”

    待瞧见范子渊走后,叶安便躺在软塌上冲着头顶的梁木傻笑,他忽然发现,或许土豆和地瓜能把眼下的朝堂拖出水,前提是可能得罪各方势力…………但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第五百五十一章“矛盾转移大法”

    粮食关乎国计民生,没人能忽略这个问题,但在现在的大宋却恰恰被人所忽略,甚至是作为政治资本来运作,这是叶安做不能容忍的。

    在回到东京城后看到城内的粮价还保持自己走时差不多的价格,叶安便一度怀疑是朝廷以及粮商在合伙控制粮价。

    夏季种植粮食,粮价上涨自然情有可原,但秋季收获粮食,粮价不跌反涨这便有些问题了,虽然涨幅不大,但涨价就是涨价!

    眼下已经深秋,部份人家已经开始了冬藏,粮食价格的略微上涨所有人都觉得可以接受,但唯独没人发现的问题是,不合理之处居然变成了理所应当。

    待冬天北方的粮食彻底断绝,所售的只有库存,或是来自南方极少的粮食,冬天其实还好,毕竟大家都会存粮,可春夏两季才是最难熬的,陈粮已经吃完,而新粮还未成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在冬天多囤积粮食,并且希望开春之后风调雨顺,万万不敢来个灾荒,去年河南的旱蝗大灾到底死了多少人,便是朝廷都没有统计出来。

    好在这里是天子脚下,京畿之所在,粮食价格的变化并不大,东京城中各家店铺的粮食囤积充足,价格也稳定。

    叶安唯一能看到的便是粮商略微抬高粮价的行为,粮食运输有成本,还不低,粮食储存同样也有成本,于是粮商稍稍提高价格的行为在后世都会得到允许,何况是封建时代的大宋?

    商人嘛,向来都是低进高出,他们可不是慈善家,但离开了他们同样也不行,若是大宋没有商人,整个国家都会陷入瘫痪之中。

    土豆和地瓜的出现是叶安的一张王牌,但对统治者来说也是一柄双刃剑,大量可替代的高产粮食流入市场,会多市场产生多大的冲击?

    对原有的经济结构会有多大的变化,朝廷应该如何的及时调整?这些都是一个正常王朝所应该思考的事情,但同样一切都应该放在推广良种为前提。

    所以叶安在范子渊登门之后,便突然发现,也许把环州之事冲淡,让朝堂中利用环州的胜利进行博弈的人放弃目标才是最好的打算。

    这便是叶安的计划,用一个矛盾来缓解另一个矛盾,是后世国际政治中常用的手段,也是有效的手段之一。

    相比这个时代,后世的政治几乎到了变态的程度,那些阴谋阳谋频出的时代,古人的智慧已经被榨取干净,而创新不断。

    所以不是叶安的手段高明,而是他见多识广………………

    当然,这种事情也是他同秦慕慕商议许久的结果,女人的细腻和敏锐总能帮他考虑周全,叶安甚至庆幸自己能遇到秦慕慕,否则许多细节他都不能完美的处理和掌控。

    小夫妻在家中的日子过得总是甜美,躺在后苑看着俩个美女手持细绳高高的放飞纸鸢,并在草地上笑闹,叶安便觉得这秋高气爽的日子最为爽快。

    有了秦慕慕之后,叶安的社交便难以为继了,青楼瓦舍是去不得的,铁牛那憨货被秦慕慕教育过后,便成为了叶安私德的“告密者”。

    每日车马行程便如竹筒倒豆子一般像秦慕慕交代的清楚,连带着赵虎,李二更等跟随叶安的亲兵们都成了秦慕慕的忠诚家将。

    用他们的话来说:“俺们也是为了叶侯好,夫人说了:家中和睦乃是侯府之基,也是俺们在侯府稳妥的保障嘞!”

    好吧,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群憨货和铁牛一样,希望自己的小家能团结在侯府之下走上小康之路…………叶安无话可说。

    天还未亮,叶安便被秦慕慕拉起,在她和萱儿的伺候下穿上了朝服,无他今日有大朝会。

    蓝继宗在昨日便特意派人通知了已经回到东京城还在“装傻充愣”的叶安,让他务必参朝。

    显然所有人都忽视自己的情况下,刘娥还是没忘记自己,朝会也必须要正常参加,置于范雍和曹仪还在东京城外的驻地,没有了他们两,叶安作为环州体量安抚副使,想要低调都不行。

    朝服不是公服,一律为红色朱衣,下身系上如同裙摆一般的朱裳,叶安因有侯爵在身,穿的是绯色罗袍裙、衬以白花罗中单,束以大带,再以革带系绯罗蔽膝,方心曲领,如此一来便把一个少年人身上的浮躁尽数压盖。

    在腰间挂以玉剑、玉佩、锦绶,再着白绫袜黑色皮履,配上叶安唇红齿白的模样,倒是让秦慕慕大喊“欧巴”……

    这种服饰,以官职大小有所不同,六品以以下就没有中单、佩剑及锦绶衬在里面,且上衣的领内露出在外。

    所以上朝之后便很容易通过领子看出品秩高低,叶安便是想要低调也来不及。

    云中郡侯府上朝的车驾永远都是那头来自上清宫的大青牛,这段时间叶安发现它好像愈发壮实了,如同小山一般的身躯拉扯着车厢前进,寻常人见了多少惊讶的夸赞一句:“好一头壮实的大牯牛!”

    在前往宣德门的御道上,不少马车牛车并驾齐驱,还有人认出了叶安的马车隔着车窗同他打招呼,这在往常是绝无仅有的,毕竟他在朝中一项是以孤臣自居。

    若是在往常拜年会让叶安受宠若惊了,但今日他却只能尴尬的微笑,顶着高高的进贤冠,只能撩起车窗叉手回礼。

    凡有这般的大朝会,宣德门前必定是被马车堵得走不动,不过待漏院中如今也有叶安的一席之地了,只是他现在不愿去待漏院中,在朝臣们一双双奇怪的眼睛下喝着御赐的羊汤。

    待漏院倒是挺大,深秋的早晨已经非常冷了,稍稍宽裕些的朝臣已经穿上厚厚的皮裘御寒,叶安身上套着一件棉质的大氅,新棉花的保暖效果很好,也不算重,慕慕和萱儿用针线一段段的缝制起来,显得格外妥帖,如同对襟一般的穿在身上,倒是引来了不少好奇的目光。

    长得好看的人总是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进贤冠上套着貂蝉笼巾的吕夷简笑眯眯的便踱步而来,至于和他一模一样的王曾自然也是联袂而至。

    不知为何这俩个老仇家居然也能走到一起?不过叶安在瞧见俩个老倌的“猥琐”笑容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030/ 第一时间欣赏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作者:我欲乘风归所写的《长歌当宋》为转载作品,长歌当宋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长歌当宋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长歌当宋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长歌当宋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长歌当宋介绍:
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