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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一章火炉中的秘密

    碳石火炉的出现使得东京城的百姓对取暖这件事有了全新的认知,方便快捷,相比之前的碳石取暖,火炉更加安全!

    但廉价才是最具有竞争力的存在,煤炭的燃烧效率相比木炭高出了太多,续航能力又强,自然是不二之选。

    一千号人家的广告效应远远超乎了普惠商号掌柜们的意料,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传染效应,都不用一传十,一传二三已经是非常恐怖的一件事,只要能传播下去,效率非常惊人。

    眼下东京城中的百姓们都知晓普惠商号有能安全使用碳石的火炉,并且效果好的惊人。

    人类的本质就是追求简洁,舒适,廉价,高效的,所谓好的东西就是占据了其中一样的东西,对于这个能冻死人的冬天来说,火炉的出现也许有些晚,但并不太晚。

    相比这个冬天,还有更多的冬天存在,每年都有冬天,而每年都需要取暖。

    一方小火炉再配上冒着热情的铜壶,这便是东京城百姓所追求的一种享受,虽然过了年关,虽然过了促销的时间,但普惠商号的铁匠铺面还是人满为患。

    所有人几乎都是冲着火炉来的,所有人也都是冲着铁皮烟囱来的,因为只有铁皮烟囱可以使用,换上其他的木质烟囱试试?不要半个时辰便会被火炉炙热的温度给引燃。

    碳石火炉这样的好东西当然会被卖的脱销,有些大户人家一次便定下了数十套,不光要把东京城的宅院给安上,还要把东进城外的庄子里也安上火炉。

    于是很快,东京城的部份人家便出现奇怪的一幕,铁皮的管子从房屋的纸窗上伸出,好在是纸窗,不用太过复杂只需要在厚厚的窗户纸上开一个圆孔便好。

    这个时代的窗户纸有着相当不错的密封性,虽然是纸做的,但却能遮风挡雨,甚至是阻挡气味。

    有毒呛人的煤烟自然也被挡在了窗外,这种取暖的方式令所有人耳目一新,并且相当愿意去尝试,火炉的好处显而易见,并且功能相当齐全。

    上面可以坐着水,又可以烤东西,下面的炉膛内依然可以烧东西,而土豆和地广仿佛是这火炉的绝配,洗都不用洗便扔进炉膛,在谈笑之后便取出轻松扒开肮脏的外皮,露出内里橙黄橙黄的美味。

    没人能在冬日里抵挡这两样东西所在带来的诱惑,更没有人能抵挡住火炉这种简单物品所在带来的暴利。

    普惠商号的价格不算贵,但也不便宜,要五贯钱,但铁皮的火炉本就需要人工锻造,里面的火瓦同样也不简单,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耐高温的材料并不多,而瓦便是其中之一。

    在暴利的驱使下,想要保护火炉的秘密根本不可能,很快仿制的火炉便出现了,并且只需要四贯钱便能买下,虽说做工比普惠商号的火炉要差些,但却架不住整整一贯钱的差价啊!

    叶安并不在意这些,只不过他对自己的生意有信心,只要不亏本,他的工厂才是所有火炉生产者中最低的。

    想要和自己打价格战那便是自寻死路且恰巧就在此时,普惠庄的匠人有一个被收买了。

    火炉不像是其他产品,只要知道诀窍和用料,仿制便是如同吃饭喝水一般简单的游戏,当大规模仿制开始的时候,竞争也就出现了。

    随着价格战的开始,普惠商号火炉采购的数量出便开始锐减,除了一部分冲着普惠商号的名声而来的顾客外,剩下的也就是那些觉得这家商号仁义的老主顾了。

    更多的人还是选择了别人家便宜的火炉来暂时代替,毕竟火炉这东西要的就是廉价,若价格高了,那还不如改用木炭嘞!

    许多人都觉得普惠商号会降价,毕竟这是财大气粗的商号惯用的伎俩,但叶安并没有这么做,段时间内的降价只会让之前的客人觉得亏损,除了有损商誉外一无是处。

    如此一来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所有人都吃到福利,于是在普惠商号一众掌柜的殷切期望中,叶安给出了让他们灵光乍现的解决办法,从煤炭上下手。

    “从明天开始,凡是从咱们普惠商号购买火炉的人家,石炭价格降低两成且送货上门,以后每年都以比旁人家的石炭价格降低一成,无需担心碳石不够,咱们派去太原的人已经传来消息,台骀山确有碳石之矿藏,丰富足用!”

    叶安的话瞬间解决了在场众人心中的危机,在他们看来,如此大规模的投放火炉,其代价便是需要拥有足够的碳石供应。

    之前东京城的碳石所需较少,进的总比要的多,价格自然也就不高,但现在不同了,按照这个冬天的火炉售卖之状,以后东京城对碳石的需求一定会暴增,再加上宫中的用度,怕是普惠商号也没有那么多的碳石,如此一来卖出去的火炉岂不变成了废物?!

    但这些普惠商号的掌柜们并不知道山西产煤的多寡,更不明白山西就是一座“煤海”,相比后世的石油,煤炭乃是这个时代的工业血液,叶安岂能不重视?

    他早就派人去山西寻找煤矿了,并且指定在太原附近,为了避嫌甚至不敢提及台骀山的名字,但最终派出去的人还是在太原的台骀山找到了最容易开采的煤矿。

    这是废话,台骀山的煤矿资源本就丰富,甚至到了在地上随便挖机个坑就能挖到高品质煤炭的地步。

    而在过年前叶安便命普惠商号全力垄断煤炭,大量的采购和签订签订契约的方式购买,甚至愿意加价购买,当然这也是打着普惠庄中的作坊需要大量煤炭作为燃料的名头。

    对于叶安的决策,普惠商号的大掌柜们是坚决贯彻和执行的,于是立刻便有消息放出,只要是买了普惠商号火炉的人家,今年碳石价格降低两成,从明年开始始终保持降低一成的价格发卖!

    一时间更多的人涌向了普惠商号的铁匠铺子,甚至有些购买了别家火炉的人也来卖普惠商号的火炉,原因很简单煤炭省钱。

    这自然引得不少人去往之前卖火炉的人家去退货,有些商贾不愿退,自然也就会被别人质问一句:“你家的碳石也能如普惠商号般的给出实惠?”

    得到的答案是“当然不能!”

    并非只有叶安一个聪明人,其他卖火炉的商贾也想到了这个问题,但谁想到却被叶安将了一军,赵宗礼在得到消息后更是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第七百六十二章反击的开始

    这个时代的商号与后世的企业一样,都是在疯狂收割利润。

    追逐利益是永恒的主题,只不过表现形式不同而已,普惠商号也是如此,只不过更加过分和极端,在叶安与秦慕慕的谋划下,他们在疯狂收割民心。

    这两个人的眼光超脱时代,他们知道古代商业体系中最重要的是什么,在信息传递只能靠口口相传的时代,商号的口碑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普惠商号的这波操作显然是把别的商号坑惨了,也让原本不值钱的石炭价格飙升,许多人看到了商机,毕竟石炭并非朝廷利国监所管控的东西,只要能赚钱谁还会犹豫?

    虽然是封建时代,但市场经济依旧存在,以阜丰商号为首的各大商号开始了疯狂采购模式,如同野狗一般离开东京城垄断每一处能见到的煤矿。

    一时间东京城的石炭价格奇高,逼迫一些中小型的铁匠铺改用木料烧火,但木料的温度远没有石炭的温度高,效率和手艺自然大打折扣。

    而这个时候,有人便把矛头指向了普惠商号,同时也指向了普惠商号的掌舵人,云中郡侯叶安叶长生!

    “东京有夜郎,刁钻仁义丧,石炭价本底,火炉一现如霜糖!”

    连叶安都要佩服编造这童谣的人水平挺高,虽然是通篇大白话,虽然是出自孩童之口,但从第一句开始便把人的好奇心勾了起来,而之后的煤炭与霜糖之间的反差更是让人拍手叫绝。

    于是东京城中的百姓们便开始怀疑起普惠商号,即便是之前攒下了大量的好名声,即便是在春节之前普惠百货给出了极大的打折力度,但民间的议论之声却不见少。

    事实摆在那里,谁都知道是普惠商号的火炉出现后,东京城中的石炭价格才水涨船高的,谁也不是傻子,稍稍一想也明白其中的逻辑。

    即便普惠商号没有操纵碳石价格,诱因却是出在普惠商号的身上,想要摘干净几乎是不可能。

    叶安从来没想着撇清干系,虽然是阜丰商号联合其他商号的市场行为,但这本是没有错的,只不过无耻这一点被赵宗礼运用的炉火纯青。

    现在所有人把矛头指向普惠商号和自己,便是赵宗礼的一次反击,当然叶安的反击也要继续了。

    既然是市场行为,那就比拼双方的实力,商场如战场,在这里搏杀永远都是你死我活的,赵宗礼的阜丰商号之所以还存在,主要原因是他背后所拥有的庞大资本。

    悄悄现在阜丰商号模仿普惠商号的行为,叶安相信只要普惠商号倒下去,东京城中的大部分商品价格便立刻会由阜丰商号以及赵宗礼说的算!

    到那个时候,东京城乃至整个大宋的市场必定会出现极大的震动,当然也会对普惠商号产生重创。

    所以难题摆在了叶安与秦慕慕的面前,普惠商号现在顶着骂名,要么便是和其他商号一样,提高碳石价格,要么便是降价获取别人的谅解。

    任何一种都是妥协,都是对自己品牌的毁灭打击,叶安最终选择了维持原价不变,瞧着他的执着,刚刚从兰桂坊回来的秦慕慕有些不解。

    什么都不做最是让人不满的,你降价有人会高兴,提价多少商号也收回了成本,但也损失了名声,至于你什么都不做,那可是没赚钱也得罪人的事!

    “咱们现在背了骂名,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你为何不选一个有利些的?”

    叶安就知道秦慕慕的想法,无奈的摇头道:“这个时候做什么都是错的,那不能不做吗?你了解犯罪心理学,但并不代表你了解销售心理学,相信我摆摊多年的积累,你只要卖出一件便宜货后,所有人都会理所当然的认为你的货就应该便宜,等这波风暴过后,你再想要提高物价的时候,已经完全无法达到消费者的预期了,人的欲望就是这么难以填满,所以才有欲壑难填这个成语不是吗?”

    “那咱们之前可是在普惠百货中打折扣的,为何你不担心这种情况?别忘了,力度相当大哦!是谁在回来之后一个劲的说自己赚少了就是亏了?!”

    叶安轻轻摇头道:“这完全是两码事,你本来就是在打折,童叟无欺的告诉别人,但现在不同,咱们是被逼无奈的降价,知道二者的区别不?”

    随着叶安的解释,秦慕慕恍然大悟,随即看向叶安道:“还是你这家伙狡猾,一个主动一个被动!那你现在要如何化被动为主动呢?”

    叶安看了看西面,无奈的叹息道:“现在没有任何办法,只有等到来年了,不过好在咱们有库存,再加上之前的捆绑优惠,应该能把今年的碳石危机度过去,再多的火炉就不要买了,赵宗礼既然这么喜欢赚钱,那就让他赚个够,咱们等到自己拥有煤矿的时候,便是他哭的时候!”

    秦慕慕也知道阜丰商号今年是下了血本的,大宗商品对标普惠百货,连火炉都不愿意放过,其目的就在于对普惠商号发动围剿。

    银牙轻咬,秦慕慕瞪着叶安道:“那就上手段!咱们忍气吞声如此之久,也该是时候反击了,他想要打价格战,那咱们就把战线拉到止损线之上便好,只要不亏钱,只要有钱挣,哪怕是一成的净利,咱们也和他打!”

    叶安笑了笑,秦慕慕也是被逼急了,阜丰商号已经搞出了好几个对标兰桂坊的胭脂水粉点,连美容院都搞出来了,那小沙龙开的,不比兰桂坊的差。

    终于价格更是“美丽”每种商品都比兰桂坊的便宜了一成还多,别看是小小的一成让利,对于东京城的这帮女人们来说,几文钱的差价都是值得欢喜的。

    更难能可贵的是,那几家胭脂水粉店居然做出的商品货真价实,并没有因为价格的降低而降低服务质量与品质,秦慕慕几乎买回了那些店铺的所有商品,一个个的做对比,最终无奈的发现,双方之间的商品质量几乎相同,跟诡异的是连工艺都几乎一样。

    兰桂坊的胭脂遇水不散,水粉白皙均匀,而那几家店铺的胭脂水粉同样如此,兰桂坊的服务极好,细节慢慢,关怀备至,那几家店亦然。

    在联想到之前制作火炉匠人的背叛,显然阜丰商号打算全面复制普惠商号的成功,而叶安与秦慕慕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秦慕慕从怀中掏出自己的私印,与叶安的私印放在一起拼成了一个绿叶环绕的星星,两人对视一眼和微笑中带着狡黠的在书信上按下,反击正式开始。

第七百六十三章掮客柴蕰

    南门大街上的普惠商号总号富丽堂皇,往来商人川流不息,这些人中有的是与普惠商号合作的商人,有的是普惠商号自己门店中的掌柜,甚至是从中赚取差价的掮客。

    即便是东京城中的人都知道普惠商号与阜丰商号之间明争暗斗的好不精彩,但靠着双方讨生活的人依旧不在少数。

    在叶安与秦慕慕的经营下,普惠商号的体量已经相当大,遍及东京城中的诸多产业,即便是相比阜丰商号也是毫不示弱的存在。

    丁小乙再也不是街面上小混混的模样,此时的他一身青衣,束发的丝带上镶嵌着一块碧绿如水的玉佩,再配上他俊俏的面容,凡是见了的人都不由得叫一声:“好个少年郎!”

    门口的小斯见了他,赶紧陪着笑脸上前道:“这不是小乙哥吗?怎么,平安商行又来报账了?!”“你这小子,倒是过糊涂了!前些日子我才来总号报过账,今日还来报账?!”

    小斯笑着给了自己一巴掌道:“瞧我这记性,不知小乙哥今日来总号是作甚?俺也好给您登记入册嘞!”

    丁小乙晃了晃手中的信封笑道:“自然是给总号送押来的,这是洛阳的信笺,五日前由洛阳的平安商行发出,今日抵京!”

    小斯不敢怠慢,虽说他是门口的小斯,但却是极为谨慎之人,能在南门大街的总号中当差的,无一不是普惠商号中最精明的存在。

    在看到信笺上的戳子后便立刻道:“小乙哥稍待,这是蜡银封签,我可没有这胆子拆开,还请您移步正堂,签押当值掌柜在那里,您与他交割才是。”

    小斯说完便拉了身边的红绳,一声清脆的响铃回荡在普惠商号的总号中,边上立刻来了几个身穿斗篷的人,齐齐的靠近丁小乙,明眼人都能看出他们是在保护丁小乙,几个人站的位置不偏不倚正好把丁小乙护在了中间。

    四周往来的商贾好奇的看了一眼丁小乙,平安商行在东京城中可是有着不小的名头,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就是原来的义气帮,但奈何义气帮已经覆灭,据说那位水当家被当众射成了筛子,但义气帮的残部却在普惠商号的收留下变成了现在的平安商行。

    “出门保平安,押镖不惜命”乃是平安商行的座右铭,只要是不犯国法的事,平安商行一诺千金,押运货物,提供安保无所不作。

    最关键件的是口碑极好,从开业至今从未有过错漏,便是东京城中的大富大贵之家也愿让其押韵财物或是女眷。

    时间长了,口碑自然也就出现,丁小乙乃是平安商行的二当家,至于大当家的谁也不知道他的身份,据说乃是一位名分极高的人,只可惜没人见过。

    在几个斗篷壮汉的护卫下,丁小乙去往中堂,这一幕自然让有心人关注,一个瘦弱的商贾眼睛一转的便悄然跟在其后。

    柴蕰向来觉得自己是东京城中最成功的掮客,现在没有发大财只是差一分好运气,而此时的他觉得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

    掮客在撮合买卖的同时也兼具贩卖情报的“副业”,虽然不知丁小乙带来的消息有多大,但看着眼下普惠总号对其的重视,事情必定小不了啊!

    只要自己收到更多的消息,或许对自己没用,但对于阜丰商号来说却必定有大用处,身为掮客的他岂能放过这样的机会?!

    从入行开始,柴蕰便知道掮客要胆大心细,在该出手的时候要放手一搏,眼下对于他来说便是极好的机会。

    本就瘦弱的他站在墙角也没人注意,装作埋头和对手中契书的模样悄悄跟随在丁小乙几人的身后,五步的距离,这个距离不远也不近,没人注意。

    但就是这五步的距离却在丁小乙进入正堂后无法拉近了。

    那几个壮汉把丁小乙送入正堂便转身对着门外,有一个甚至直勾勾的看向自己,柴蕰顿时脖颈冰凉,汗毛竖起。

    那壮汉的眼神也太过可怕了些,如同刀子划过自己的皮肤,喇的汗毛炸起。

    小心的躲过壮汉的目光,继续低头看向契书,只不过柴蕰的脚步却向边上移动,走出正堂进入了外面的茅厕之中。

    顺着茅厕的墙壁上的横杆,柴蕰小心的翻了上去,这茅厕虽说在正堂的外面,但顶部却靠近正堂外的游廊,只要跳上游廊躲开旁人,便能潜入到正堂的屋檐上。

    普惠总号的瓦片用的都是有大又结实的黒瓦,连接之处还有扎实的砂浆相连,结实的很,但在顶上却开了一处透气的小阁,木窗常年紧闭,只有在冬日里才会打开透出炭火的烟气。

    普惠总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除了商号的掌柜外,便只有自己这种能给他们带来生意的掮客了。

    现在没有多少人在院中,大冬天冻的掉手,谁愿意离开温暖的房舍,而那些在院中往来的伙计,商贾更是恨不得快些办妥手中的东西,以便能早日交割,脚下飞快的同时还不忘查看手中契书上的重要数字和条款。

    柴蕰很容易的便躲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摸到了小阁外,气窗已经打开但木炭燃烧的烟气却是极为呛人,热气蒸腾向上,正堂中没有什么烟气,只有这里呼呼的往外出。

    此时的柴蕰也顾不得那些,伸着脑袋眯着眼睛向下看去,正好瞧见丁小乙把手中的蜡银戳子交给了当值的大掌柜查玉成。

    柴蕰猛然一惊,今日当值的大掌柜根本就不是查玉成,而应该是那个“和事老”徐为啊!

    查玉成乃是普惠商号中出了名的智谋过人,稳重缜密的不像话,只要他定下的买卖,几乎没有不赚钱的,而且都是双方挣钱,为云中郡侯的倚重之人!

    定睛细看,却见查玉成双手接过戳子,小心检查四周,最后拿出一个水晶模样的东西放在上面瞪着眼睛细看,一盏茶之后才满意的点头道:“徽记全在,信笺无损,小乙你可是越来越稳妥了。”

    原本还有些浮躁的丁小乙在查玉成面前如同私塾中的学生,叉手作揖道:“查先生谬赞了,小乙总归要长大的,在平安商行中当值不敢有丝毫差错。”

    用火折子烤画蜡封,银子做的徽记便掉在查玉成的手中,翻看反面后,查玉成点头道:“不错,知晓谦逊了,好事,双叶徽记出来了,咱们也该动手了!”

    柴蕰惊诧的发现,查玉成根本就没看信笺中的内容,而是直接把手中的书信放在了火折子上烧掉,直到变成渣滓后也不忘在落入碳盆后用铁钎戳碎。

    百思不得其解的柴蕰悄然离开,心事重重的他在爬过游廊的时候差点被人发现,好在一支不知名的飞鸟从边上扑腾起来。

    待下地之后,柴蕰便已经计上心来,虽然不知信中的内容,但这封信必定是重要的,自己完全可以“扯虎皮当大旗”,反正阜丰商号也不会知道其中的内容不是?

    自己坐地起价,然后带着钱财逃之夭夭,只要有了钱,离开东京城哪里去不得?

第七百六十四章轰轰烈烈的工厂

    几乎就是在一夜之间,东京城的物价非但没有提高反而在不断的降低。

    一开始这种异常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每到年关过后物价降低也是常有的事。

    但今年不同了,阜丰商号不断的提价,那些鞍前马后的铺面也是望风而动,百姓们能够明显感觉到今年的物价有些怪异…………

    普惠商号的货物还在物美价廉的出售,而别人家的铺面却依旧我行我素的涨价,只要不是生活必需品,货物的涨价对东京城的百姓并没有很大的影响,忍一忍就过去了呗!

    谁不知道冬日里的货物到了春分就会迅速的掉价?谁家春天里还会去大量购入木炭?至于石炭……东京城今年就没缺过。

    也不知普惠商号从哪弄来那么多的石炭,每天都在看商号的牛车在街面上给买了普惠商号火炉的人家送碳石,一车车的送,根本就送不完。

    至于普惠百货,那真是每日拥挤的不行,非但没有出现缺货的情况,反倒是每天早晨开门前便能瞧见一条庞大的牛车队伍从东京城外把货物运送过来。

    谁不知道城外普惠庄的水泥路与官道连接在了一起,连这条路都是普惠商号的人修的嘞!合该人家赚钱!

    虽说之前一直有人在诋毁普惠商号,义正言辞的讨伐叶安是抬高东京城碳石价格的“罪人”,但事实证明,普惠商号的碳石价格并没有增加也没有降低,甚至对那些购买了火炉的人家还给予了优惠。

    就算是没有购买普惠商号的火炉,但碳石的价格还是维持在了原价,相比之下阜丰商号的吃相可就更加难看了。

    普惠商号一直在不定期的搞优惠,这就是一种降价,而阜丰商号却是一直在提价,瞧着模样就是在赌普惠商号的货物会断绝,到时东京城的物价便由阜丰商号说的算。

    那些小商号根本就没有议价权,他们都是要靠牙行从中斡旋的,毕竟同样的店铺,同样的生意又不是一家在做。

    ……………………

    赵宗说看着自家婆娘拎着普惠百货特有的纸袋下了马车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庆幸自己没有参与到所谓“围剿”普惠商号的计划中去。

    回想起那个少年人当初微笑着说出的威胁,便是过去了如此之久他还是一阵后怕。

    那他娘的就不是个少年郎,他叶安叶长生就是妖怪,一个笑面虎似得的猛兽,别看他往日里一团和气,可一旦发威便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巨擘!

    “公爷,您瞧瞧这普惠百货的东西就是别致,绸缎的对襟袄子可漂亮?还特意让人用纸袋包好,提在手中端是轻便省事的,我还给您调了一件,您看看这袄子的针脚,比咱们家慧娘做的都密!哦,要紧的还是便宜,今日二十五又打了折扣,两件绸缎袄子才十贯钱,您看看!”

    赵宗说苦笑着给自己婆娘比划着刚买来的绸缎袄子,这春天都快过去一半了,绸缎袄子当然便宜了,两件十贯钱?往年只要五贯钱!只不过相比旁人家的店铺普惠商号的东西当然便宜!

    “你以后少去普惠百货,自家铺面有的是绸缎,让人做一件成衣便是,非要去往普惠商号买什么成衣?!再说你也不是不知晓咱们家的店铺和普惠商号的店铺并不对付!”

    赵宗说没好气的模样让婆娘孙氏大为不满,拧着脖子道:“就是因为普惠百货的东西便宜咱们才去买的,自家的东西贵当然是卖给别人赚钱不是?”

    “你觉得以后还会有人去咱们家的店铺中买东西?”赵宗说等着自己的傻婆娘不满的冷哼道。

    谁知孙氏却捂嘴笑道:“侯爷,这普惠百货虽然物美价廉童叟无欺,可终究只是一家店铺而已,在东十字大街便是生意再过兴隆,还能把这偌大的东京城给占了?每日那么多的人去买,必定有供不应求的那一天,到时候便是阜丰商号说的算了,前几日我刚同阜丰商号的顾掌柜签过文书,咱们家的买卖虽说退了出来,可终究还是要买人赵宗礼一个面子的不是?”

    赵宗说震惊的看向自己的婆娘,他是千朵万躲没躲掉啊!

    “本公早就交代过你不要与叶长生为敌,你这是在作甚?!我为何不与赵宗礼牵扯过多,为何要退出阜丰商号?还不就是不愿招惹那小子?!你倒好又与阜丰商号搭上关系了?!贼婆娘,等着吧!得罪叶长生总有你好果子吃的,明日你便上门去寻顾掌柜,咱们家不参合这件事!”

    赵宗说声色厉俱的模样着实吓了孙氏一跳,她不知赵宗说的脾气为何这般的暴躁,天不怕地不怕的祁国公居然会恐惧一个少年人。

    但事实上赵宗说是最先嗅到危险气息的,他的恐惧正是来自于当初对叶安的了解,一个小小的司农寺少卿、云中郡侯居然敢威胁自己这个祁国公,若是没有些手段怎敢那般的放肆?!

    虽然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但谁知道他叶安会不会让自己“再无房事之能”?!那种天随时会塌下来的恐惧曾经让他寝食不安了好长一段时间。

    现在他本能的相信叶安有手段化解来自阜丰商号的危机,也急于撇清与阜丰商号之间的关系,赵宗礼那小子已经疯了,不知道叶安从来都是谋而后动的吗?!

    赵宗礼猜的并没有错,叶安确实早就做好的准备,不光是他,秦慕慕也是如此,他们夫妻二人早在年关之间就已经准备好打一场经济战争了。

    现在的经济战还只是在东京城展开的,但叶安的手却已经伸到的其他地方,生产资料的垄断才是他的根本想法,再把生产力结合进去,那就可以为普惠商号提供源源不断的后勤补给。

    他怕什么?他怕赵宗礼和阜丰商号以及那些跟随阜丰商号的店铺不玩了!

    每天就晚上王帮都会准时的离开侯府,拖着收摊了的葛善书去往城外的普惠庄,经过一年的发展,普惠庄的工厂已经能扩大了不知多少倍。

    那些工人以及他们家眷组成的庄户已经全部投入到了生产之中,这是一次大生产,叶安不用担心产能过剩的问题,东京城这个庞大的市场能够完全消化掉说与产能。

    天色已经黑透了,但普惠庄的工厂却依旧是一片忙碌,工人们加班的工钱用箩筐抬着放到每个厂房中也没人在意。

    这时候也没人嫌累,谁嫌累谁就是傻子,流水线的生产模式极大的提高了效率,从去年开始他们就没闲下来过,这对普惠庄的庄户们来说是天大的好事,他们情愿每天这般的忙碌,怕的就是不忙了闲下来了!

    货物从工厂中运到库房,而库房又在不断的出货运到牛车上,如此往复,看着一车车的货物运出普惠庄,心中只有“踏实”二字。

第七百六十五章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工厂并不能算是后世的产物,在叶安和秦慕慕看来,普惠庄的工厂就是大型作坊,只是相较于传统的封建时代作坊有着更为高效的管理和运作方式,当然也有更多的器械加以辅助。

    应用物理学在这里得到了蓬勃的发展,几乎所有的匠人都在想着如何提高生产力,机械的发展速度超过了云中郡侯夫妻两人的认知。

    别的不说,单单是钱涛的到来便给这里带来了从未出现过纺织器械,巨大的纺车利用水力不断的把数十枚的锭子拎起,工人只需要在上面穿梭打纬就好。

    这是一种高效的生产方式,每天可纺麻纱数百斤,功效是脚踏三锭纺车的数十倍之多倍。

    这般的生产力在这个时代出现本就是一件极为恐怖的事,对于那些生产力更为落后的小作坊则是“降维打击”,但即便是在这种情况下,叶安依旧选择继续扩大工厂的规模。

    现在的普惠庄已经拥有三座纺织厂,而每个工厂中都有八架“水转大纺车”日夜不停的劳作,工人被分为数个班次进行三班倒,一个月的产出数量惊人。

    东京城的市场需求是不小,但相比整个大宋与整个亚洲乃至世界的市场相比却是不值一提,叶安的眼光从来就没有放在东京城中,他的战略与赵宗礼完全不同。

    除了纺织厂外,普惠庄还有木器场,铁器厂,以及制糖厂、酒厂和窑厂等各种各样的工厂,全面发展从一开始便是叶安的目的。

    而无论是陈琳还是李遵勖或是曹仪,在一开始他们都觉得摊子铺的太大了,需要的资金也极为恐怖,若是没有丰厚的收益,别说是普惠庄,便是普惠商号都会在顷刻之间分崩离析。

    只不过事实证明物美价廉的货物永远都会受到人们的追捧和欢迎,何况发明创新被叶安与秦慕慕贯彻到了工厂之中。

    普惠商号的货物迭代速度很快,技术更加成熟,在短短的三年时间里,这里工厂已经有了自己的发展进程。

    以至于连叶安自己都不知道普惠庄中的工厂未来会发展成什么模样,但有一点他可以肯定,这里一定会孕育出一场“工业革命”。

    秦慕慕对他的说法嗤之以鼻,在繁忙中唯一宁静的庄园暖阁里反驳:“从工场手工业向机器大工业过渡的阶段才是工业革命的本质。工业革命是以机器取代人力,以大规模工厂化生产取代个体工场手工生产的一场生产与科技革命。不是你一个普惠庄的革命,而是一个国家,一个王朝的革命!”

    说到底这还是改变制度问题,叶安耸了耸肩膀无所谓的笑道:“一个国家?一个王朝?嗯,或许是这样,但眼下我只关心普惠庄,当这个庄园足够的强大,必定会撵着这个王朝疯狂内卷,鲶鱼效应的产生是必然的,你觉得聪明的宋人能看着自己的钱都被咱们给挣走?!”

    秦慕慕震惊的看向叶安,从喉咙中挤出一句:“你这是打算把技术共享出去?!”

    “有什么不对的吗?”

    叶安无所谓的看向秦慕慕,这令她更加迷茫了。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是个什么样的人,越是了解越是觉得你奇怪,时而阴险狡诈的像个小人,有时又把自己心中的那份无私和民族情节给流入出来,像个……”

    “伟人?”

    “自吹自擂可就没意思了!”

    叶安无奈的端起手中的酒杯,温暖的酒水穿过喉头,整个人便充满了暖意:“我不是小人,也不是伟人,只是个自私的人,一个极度自私的人!我要让我的民族在这个时代伟大起来,我不希望出现“无中国,无华夏”之类的言论。”

    秦慕慕的神情有复杂,她是个女人,终究希望能平安的在大宋度过完美的一生,她支持叶安的理想,但也希望幸福美满的生活能够延续,她更明白每一场革命都会造成流血牺牲…………

    悄悄的指了指黑色的围墙,秦慕慕很不喜欢陈琳在这个时候出现,她和叶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甚至大不敬。

    但叶安并不在意,反而意气风发道:“历史从来都是由人书写的,既然别人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改造一个国家或许很难,改造一个时代更难,但改造一个刚刚出现的体系却并非遥不可及的梦想,现在我就在这么做,与赵宗礼的阜丰商号竞争在我眼中只是巨人在同孩童角力而已,我承认赵宗礼阻碍了普惠商号的发展,但我并不承认他是我的对手,他不配!我的对手是庞大的时代,是排山倒海而来的大势!”

    “你就这么说给某家听?知晓你想变法,可终究不该这般嚣张。”

    “下次来请走正门,没人阻拦也没人防备,非要从墙头上走,这是病,要治!”

    “某家怕你跑了去!你这小子现在是越来越不待见某家了…………”

    黑影中出现的陈琳毫不避讳,从围墙走向高高的暖阁,顺便踢了暖阁下瞪着自己的铁牛一脚,这憨货根本就不明白叶安说的是什么,但他却是叶安最死忠的心腹,不光铁牛如此,普惠庄的人都是如此。

    陈琳甚至有些羡慕叶安,只要他出现在普惠庄,这里的庄户就如同换了个人似得,精气神完全不同,一个个兴奋的做活计,甚至都不在意报酬。

    每次来普惠庄都觉得这里在变化,以前是觉得房舍增加了,道路宽敞了,庄子更大了,工厂更多了,但现在陈琳才猛然惊觉,变化最大的是这里的人。

    缓缓的在桌案前坐下,看着精致的铁网以及上面在炭火烘烤下滴油的羊肉串,陈琳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叶安抓起边上的孜然洒了上去,顺带着又撒了一把辣椒,陈琳的脸色立刻纠结起来。

    他是喜欢吃辣的,但又受不得辣椒的刺激,但叶安最喜欢看他吃辣的表情,非常“解恨”当然更喜欢听到他第二天一早从茅厕走出时吸凉气的声音,更解恨…………

    羊肉的鲜美与调料的辛辣混合在一起,人间的极致享受,陈琳舒坦的喝了一口酒便迅速的吸着凉气道:“娘娘让某给你带个话,莫要把赵宗礼逼迫太甚,他不光是自己,也是宗室。”

    “是他先动手的,大官应该知晓,长生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

    这不是一个理智的人应该说出的话,陈琳奇怪的看向叶安,往日里聪明如同猴一样的人,怎么这时候犯了糊涂?!

第七百六十六章权利与财富

    手指弯曲,微微一弹,陈琳便轻松把在嘴中“涮”干净的竹签子射入木中。

    随即对满是羡慕的叶安道:“可你从始至终都没亏啊!就算你现在收手,阜丰商号也是损失惨重,何必要置于死地?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你这般低价的售卖货物,自己也是吃亏。再说他赵宗礼还真没请动圣人说项的本事!真正寻圣人的是宗室,整个大宋的宗室!”

    叶安眉头轻佻看了一眼边上的秦慕慕,两人这才明白赵宗礼也只是宗室这个利益集团的棋子而已。

    陈琳满意叶安与秦慕慕惊讶的表情,但叶安却给出了让他震惊的回答:“谁告诉你我亏本了?谁又告诉你这是两败俱伤?我说以后东京城的物价就这么高你信吗?”

    “不可能!”陈琳想也不想的便反驳,在他看来眼下东京城的物价已经很低,叶安只是在苦撑,利用普惠商号的雄厚财力与赵宗礼拼命而已。

    “但这事实!”

    叶安再次斩钉截铁的回答,却让陈琳冷笑道:“你这小子还这般嘴硬,可知晓东京物价之几何早有定数,木器的价格看木料,织物的价格同样也是如此,你的路惠庄每做出一件货物来本钱都在那摆着呢!你这偌大的商号耗费万巨,你要买多少钱才能回本?”

    “你觉得我会做没把握的事吗?你和我算这些……怎么说能,道理是对的,但你的认知有限。”

    “那你到是同某家说说,某还真是好奇的紧嘞!”陈琳紧紧的盯着叶安,希望从他眼中看到强装正定,但可惜他看到的只有自信,这种自信陈琳见过,那是一种源于自身强大而来的东西,如山般不可撼动。

    “要和你说清楚怕是要用很长时间,这其中涉及相当复杂不似你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陈琳一阵无语,在他看来商贾之事并不高深,左右不过“本、利”二字?但叶安的本事他也知晓,若是没有十足把握断不会这般的自信。

    可有一点,陈琳是带着“任务”来的,刘娥要他对叶安痛陈利害,结束与阜丰商号之间的对抗,这已经威胁到了宗室的利益,并且也威胁到了东京城的稳定。

    “小子,不管你愿意与否,你都不能这般的把阜丰商号赶尽杀绝,若是再这般下去,亏损的太多以至于宗室都承受不起!他们可不是你瞧见的赵宗说,赵宗礼二人,他们是一个不可小觑的存在,单单依靠圣人可保不住你!”

    叶安一阵无语,看向陈琳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恳求之意,他动摇了,而边上的秦慕慕已经挽住了他的胳膊,坚定的和他站在一起。

    叶安知道无论自己做出怎样的决定,秦慕慕一定会无条件的支持自己,即便是前方万丈深渊也会义无反顾。

    但同样他也明白,在这个时代政治永远是第一位,经济只是政治的附属品罢了,当人有了极大的权利后,钱财便真的成为了一个数字。

    眼下便是如此,宗室甚至可以通过刘娥向自己施压,而自己甚至不知道大宋宗室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实力。

    “回去告诉赵宗礼,从明天开始普惠商号的货物在现有折扣的基础上提价三成,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了,不要这么看我,放心在这个价格上他们还是有钱可挣的,只不过挣的要比之前少些而已。”

    陈琳默然,他知道叶安早就精打细算过,甚至觉得眼下的让步也是在他的预料之中。

    端起酒壶喝了一大口,打了个酒嗝后陈琳才缓缓起身道:“你小子做生意是天生一把好手,可惜根基不稳,权柄太弱,若是能位列中书,或许宗室便不敢这般放肆了。”

    叶安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陈琳见状也不恼怒,毕竟断了叶安彻底摧毁阜丰商号的计划,也算是完成了娘娘的交代,一脚迈出暖阁几个呼吸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呼!陈琳这话没错,咱们手中的权利还不足以保护咱们的产业!”

    秦慕慕长松一口气,放在桌下的手终于从扳机上挪开,在刚刚那一刻她不自觉的握住了桌下的枪柄。

    “什么样的权利?位列三公?净扯淡!王安石乃是堂堂宰相,下场如何?在变法的时候那些所谓的保守势力还不就是宗室!司马光如何能得势?靠他的《资治通鉴》?没有背后的那些贵族势力支持他早就被王安石给喷死了!当然两人的私交还是不错的,也只能说是不错而已,为了政治抱负,所谓的友情还是要靠边站的。”

    叶安从秦慕慕的手中接过桌下的短枪,轻轻的拍了拍的她的小手,缓缓放下已经翘起的打火装置后,这才用沾满羊油的纱布仔细擦着枪管,一边擦拭一边苦笑道:“你是真的彪悍啊!就算陈琳是来警告咱们的,也不需用这东西对付吧?你没发觉搭上枪柄的那一瞬间,陈琳胡子都快炸起来了吗?这种人的直觉是很恐怖的。”

    秦慕慕微微摇头,白皙的脸上没有了往日的红晕,更显苍白的说道:“不知道,我现在越来越容易紧张了,咱们的产业做的太大,大到让我害怕。”

    “越是如此越不应该紧张,尾大不掉便是这般,这才刚刚开始,以后咱们的普惠商号要在大宋生根发芽,不断的扩大规模和产能,咱们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大宋这一隅之地,故土太小,我要整个世界!”

    秦慕慕不满的白了一眼叶安,她明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而他却更加激进了…………

    叶安却并不担心,依旧没心没肺的撸着串,喝着酒,他的信心来源就在这普惠庄,就在这夜色如水,如冰之下却充满活力,热火滔天的工厂。

    叶安并不恐惧自己的敌人,只是恐惧自己不够强大,恐惧普惠庄的规模不够大,恐惧普惠商号的业务不够多!

    想要疯狂生产就需要原料和人工,而想要原料和人工就需要疯狂卖货,想要卖货就需要口碑和本钱,而这两样东西他都有了。

    东京城中的物价宗室能给自己施压,那的其他州府、辽朝、党项、高丽、大理、吐蕃、西域、倭国呢?!

    ………………………………

    普惠商号突然涨价的消息让东京城的百姓措手不及,失望的同时也明白一个道理,自己已经占了不少的便宜。

    毕竟普惠商号低廉的货物价格还是让不少人得了好处的,何况优惠活动据说还会进行。

    而那些等着普惠商号涨价的商贾却发现,即便是人家涨价了,自家的店铺生意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红火起来。

    因为他们并不知道什么叫品牌效应和顾客黏性。

第七百六十七章荣耀的堕落

    春暖花开万物复苏,当田地里的禾苗开始逐渐增高,所有人的心情都变得愉悦起来,这是一股希望的力量。

    今年的东京城相交往年则是有了些许变化,最少涌入东京城的灾民减少了很多。

    春天是希望的季节,但同样也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冬日里的存粮即将告罄,而距离夏收却还有一段时间,故而冬藏对古人的重要无与伦比。

    得益于土豆和地瓜的推广,今年的东京城并不缺少吃食,农人聪明的选择了以土豆和地瓜作为口粮,先吃这些粮食,待年关之后才逐渐换上了米面等细粮。

    所以今年春天的东京城没有多少面黄肌瘦的小脸,也多了谈笑风生的百姓,几乎所有人都在夸赞赵宋天家的仁德,得到了这对抗饥饿的祥瑞之物。

    叶安自然是与有荣焉的,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是他敬献祥瑞,是他在大力推广土豆和地瓜,这种甘美的食物让初唱其味的人们感到了幸福。

    虽然吃多了会放屁,顿顿吃会犯恶心,但总比没有吃的靠树皮草根过活要强的太多。

    与叶安坐在牛车中对饮的曹利用放下了车帘,看向叶安微微感慨道:“便是这敬献祥瑞之功便能让你小子名垂史书!你做了旁人不敢想象的事。”

    叶安则是笑道:“曹枢密过奖了,还是天家的仁德造就了一切,史书从来不会吝惜对帝王仁政的溢美之词,提一笔小子只不过是顺带手的事罢了!”

    曹利用盯着叶安看了许久,见他脸上满是坦然之色无声笑道:“都说你叶安叶长生是朝堂上的狡兔,某这才算是领教了,今日寻你不为其他,只是为了这封书信。”

    叶安看都没看书信便开口道:“小子从未与曹枢密去过书信,但却是久仰曹枢密威名,今日正好讨教一番。”

    “哦?你小子还有要向某家讨教的?”

    “人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

    哈哈哈…………曹利用忍不住大笑出声,随即看向叶安道:“你这小子果真有趣!说你是文臣吧……不伦不类,说你是武将吧……非驴非马!倒是合老夫的脾性!那你便问,王钦若死前你也向他请教过,今日你请教老夫,也正是老夫快要离京之时啊!难怪朝堂上传闻,与你沾染者不得善终矣!”

    “那是胡说八道,郎中还有药医不死病的说法,长生又非大能,岂能更改既定之事?倒是曹将军现在看开了?”

    叶安说完便看向曹利用,心中则是腹诽那些好事之徒,非要把自己和那些大佬的陨落联系在一起,这样一来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暴露。

    但他的一句“曹将军”却让对面的曹利用瞬间破防:“你小子到是一句话说出了老夫心中的桎梏所在,枢密使不是一个武将能做的,老夫虽得先帝面授机宜,屡立功勋,但终究不过是个武将罢了,说是明经入仕,可一辈子戎马从未与武职分家啊!至于看开……嘿嘿……国朝武将何尝有一人能看开?!恩荫入仕的武将看不开,摸爬滚打上来的武将更看不看,至于那些将门,人家从来便没看开过!老夫又岂能例外?”

    “那您可愿在任之时给国朝留下一支强军?”

    车厢中安静的不像话,曹利用呆滞的看着叶安许久之后才在颠簸中回过神来带着无限好奇道:“老夫刚刚夸你是朝中狡兔,却未曾想你便这般……”

    曹利用顿了一下,酝酿良久才道一句:“恕老夫无言!”

    叶安笑了笑:“曹将军该知晓,这东京城中所谓的能征善战之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左右不过是个是摆设而已,当党项人垂涎宋土,当契丹人蠢蠢欲动,那时时国朝以何强兵御敌?”

    “如此你叶安叶长生便敢对老夫开口讨要私兵?!安化军虽是在你叶安手中一战成名,可却不是你的私器,国朝之兵甲岂能擅专?!”

    叶安奇怪的看向曹利用道:“叶安何时要擅专安化军为私军了?!只是为了不让他们被毁掉恳请曹将军掉其为边军,万勿留于东京!”

    曹利用微微一愣,看着被烧成灰烬的书信,不可置信道:“你便是为此事修书老夫的?!”

    叶安抿了抿嘴,这事情在他眼中是小事,但在自己眼中却比天大,安化军一战成名后,押送俘虏得胜还朝,在东京城中接受了无数的荣耀,本应再回环州当值,谁知却被刘娥下旨留于东京。

    赵虎等一众亲兵已经去过安化军中看过几次,不少当年征战沙场的老兵已经在禁军的待遇下开始享乐,甚至有人认为当初环州之战已经让他们把这辈子的仗都打完了。

    整个军营充满了一种享乐之气,当初好不容易养成的习惯已经被荒废的差不多,军容不整,军令不尊,更别提令行禁止了。

    这样下去自己辛辛苦苦带出来,稍有起色的安化军必将堕落,这是叶安无论如何也受不了的事。“曹将军,安化军颓势以显,糜烂初发,若不整顿,恐为皮囊的样子货!将军一生戎马,国朝有此强军不易…………”

    见叶安态度诚恳,曹利用长叹一声:“你当这些老夫不知?但你可知晓老夫去岁便上疏圣人,欲掉安化军重回环州,但圣人却以安化军战力不俗,拱卫京师为上,欲拔擢为上四军而不应允!”

    说完曹利用便态度轻蔑道:“你叶安虽是朝中少有的能臣干吏,却不知政事,夏竦倒是个眼色伶俐的,上疏圣人嘉奖安化军抚其亲眷,可为东京再添战力,保全稳固……”

    叶安呆呆的看向曹利用,如此说来刘娥是想以安化军为底牌了,说实话这样一支从环州得胜归来的劲军无论战力如何衰落,只要名声在外便是一个强大的威慑。

    微微苦笑,叶安无奈道:“倒是长生愚笨了,不知圣人心中之谋划,只顾一心谋事。”

    牛车缓缓抵达宣德门外,曹利用看着近在咫尺的宣德门不由得长吸一口气,带着无限的感慨说道:“这时候也只有你叶安叶长生才会想到安化军该如何,旁人是不会在意的!老夫帮不了你,你可能帮老夫?”

    叶安摇头苦笑:“长生亦是无能为力!孤臣难鸣,更何况将军早先埋下祸根,此时自当还债了。”

    曹利用身为一僵,随即大笑道:“看来老夫之事以人尽皆知啊!到也不枉此生!不过是出外罢了,老夫一身未有愧事,今日便走个潇洒!”

    瞧见两鬓霜白的老人下车,腰杆在风中挺得笔直,叶安忍不住开口道:“小心罗崇勋和杨怀敏,此二人心胸狭窄,与将军龃龉在先,恐要对将军下手。”

    曹利用好奇的看向叶安,但随即便毫不在意道:“区区阉人,老夫何惧?!”

第七百六十八章“散装”武将

    曹利用与内侍结怨之事满朝皆知,这不是什么隐秘之事,毕竟在大宋的朝堂上,宫廷内外极少有秘密可言。

    内侍罗崇勋当初贪没宫中器物,刘娥得知此事便故意下旨曹利用处置,那时的曹利用权力鼎盛,荣登枢密使一职,向来对内侍和外戚没有好感,甚至充满敌意。

    但他不是个傻子,知晓刘娥并没有下旨治罪于他们,只是让自己做恶人来斥责,便召来罗崇勋训斥。

    为了达到震慑禁中的目的,曹利用甚至掀飞了他的官帽,在禁中大声斥骂了一刻钟之久,罗崇勋自然怀恨在心。

    这种内侍升迁无望,权利只有在接了御赐差遣之后才有大用,寻常之时在朝臣面前自然是卑躬屈膝,而唯一能追求的欲望中女色又与之绝缘,只能用钱财上的欲望用以发泄。

    用秦慕慕的话来说这些内侍要么死忠于天家寻求归宿,要么便活成个心理畸形的变态…………

    而前些日子叶安便知晓曹利用出事了,在朝堂上下争论枢密使新人选的时候,“恰巧”曹利用的侄儿曹汭担任赵州兵马监押,而州民赵德崇上京状告曹汭的不法,奏折送上后,罗崇勋利用近侍的身份请求刘娥让他前去查处治罪。

    这其中若是没有打击报复傻子都不信,而刘娥欣然同意……从那一刻开始,叶安便知晓曹利用完了。

    在罗崇勋仔的“仔细”调查之下,曹汭所犯之罪居然是酒醉后穿黄衣,叫别人喊万岁…………

    说实话这样的栽赃太过明显,就算曹汭再愚蠢,也不会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甚至连累亲族事,而结果便是曹汭在赵州的监狱中便被“依法”仗毙。

    而朝廷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居然在曹汭事发还未审查之前就已经免了曹利用的枢密使差遣,降为兼侍中通判邓州,旨意已经到了曹利用的府上,作为曾经的枢密使,曹利用今日则是例行进宫“拜恩”的。

    叶安从来就不会相信刘娥会如此心慈手软,对于曹利用这种挑战她权威的人,以刘娥的脾性必定赶尽杀绝,否则何以震慑朝堂内外的“不臣之心”?

    但即便是知道结果,叶安自己也无力改变。

    过了待漏院后,往日里被人环绕的曹利用如今却四下无人,所有人都如同躲避瘟神一般的保持距离,就差把“与我无关”四个字刻在脑门上。

    不得不说这是大宋武将的悲哀,朝廷对武将的打压永远是激烈的,惩罚也要比文臣要重的多。

    垂拱殿中,叶安站定之后便开始了日常“摸鱼”,殿中御史看到了叶安的模样已经习以为常,若是摸鱼有罪,他早已罪无可赦…………

    虽然曹利用已经被罢去枢密使一职,不过侍中的头衔依旧存在,按例当站武将之首,但因亲族重罪罢枢密使一职而出外,自然该老老实实的站在最后等候“拜恩”。

    只可惜如果那样做便不是曹利用了,他到是也是看开,知晓自己出外贬黜已成定局,完全是以一种“光脚不怕穿鞋的姿态”站在了武将之首。

    内侍、御史在其进殿时想要伸手阻拦阻拦,却被曹利用一个眼神给吓得两股战战,不自觉的把伸出的手变成了请的动作,任由他挺着脊梁的进殿。

    殿中官员们向赵祯与珠帘后的刘娥依惯例出班奏报,说的也都是寻常政务,但叶安明显感觉到殿中的气氛不对,一些人有意无意的看向武将之首的曹利用。

    显然一场“袭击”正在酝酿,叶安不由得暗叹可惜,大宋的文臣从来就没想团结武将共襄盛举,文武集团间的矛盾几乎不可调和,至于武将这边……还不如文官那边的同仇敌忾。

    这不由得让叶安想到了“散装”二字,大宋的武将集团便是这般散装的…………

    曹利用好歹也是曾经的枢密使,此时落难居然没有一个武将为他说话,当然罗崇勋的对曹汭的栽赃也使得一般人不敢为曹利用开脱。

    “曹汭之罪,大恶至极,曹利用为其叔父管教不严,治家无方,居然有这等大逆不道,欺君罔上之徒,当为连坐!”

    叶安的眼睛微微眯起,盯着出班的年轻御史安友国,好家伙,上来便红口白牙的定罪,连坐?这是要把曹利用置于死地啊!

    且不说曹汭的罪名是不是栽赃出来的,单是以曹利用的功劳以及责任都不该如此治罪,简直把国朝法度当作劈杀敌人的利剑!

    朝堂之上响起议论,安友国的话说的很重,一些文臣都觉不妥,他们的目的很简单只是想要让曹利用出外,远离东京城这个政治中心而已。

    不耻安友国行径之人自然也不在少数,但此时却只是鄙夷的看着他并没有发声,他们都知道这是安友国在向刘娥献媚邀功…………

    踩着别人往上爬最是简单,但也最是令人不齿!

    御座上的赵祯见不得安友国这样的人,但也知晓这刘娥的态度,微微皱眉道:“曹侍中于国有功,乃先帝之肱骨,虽治家不严其侄僭越,但人以仗毙曹侍中又罢枢密使,如今连坐……恐天下人揣测天家恩德,便降为左千牛卫将军,任随州知州。”

    赵祯的发话倒是让殿中的朝臣们微微一惊,虽是贬职,但一州知州的地位可不一般,何况知州往往是文资才能担任的,掌握一州之地的军政大权……

    安友国微微一惊,而朝臣们却对赵祯的行为有些惊慌失措,这是在朝堂之上的旨意,官家言出法随又岂能收回成命?

    叶安忍不住暗中叫好,这算是保护了曹利用,而赵祯已经学会利用文臣们对他现在的保护而做一些事,毕竟文臣中绝大部分人是不希望打击赵祯权威的。

    安友国在短暂的惊诧后居然并不妥协,微微抬头看了一眼殿上的珠帘,这番举动落在叶安眼中顿时暗叫不好。

    “启奏官家,臣并不以曹……侍中治家不严而弹劾其连坐之罪,乃因其私贷景灵宫之钱!去岁十月初八,曹侍中私贷景灵宫修缮之钱十万六千余贯!至今去向不明,且未见其还!景灵宫乃先帝所建,而曹侍中乃先帝旧臣,如此挥霍实乃无父无君之举!还请陛下治罪,以正视听!”

    “起奏陛下!臣私贷景灵宫之钱事出有因,乃是去岁徐州利国监锻铁为甲具所需之钱,以调往广信军,保定军,信安军,臣一文未落私囊!枢密院公文皆可备查!”

    曹利用脸色微变,在一众朝臣的惊讶中急急的开口辩解。

    而朝堂上瞬间炸开了锅,叶安无奈的摇了摇头,先不说程序上的问题,单单曹利用调用景灵宫钱去买徐州利国监盔甲兵器之事便够他喝一壶的。

    不经意间叶安瞧见了安友国嘴角的冷笑,心中瞬间冰凉,这其中必有蹊跷,可见曹利用早已被人下了套!

第七百六十九章至高的地位与权利

    大殿之中稍显安静,曹利用在辩解后便一时愣住,他知道自己犯了朝堂上的忌讳,虽说事从权宜,他临时以枢密使的身份借贷景灵宫钱挪用到了边军的军备上,但他此时的辩解已经毫无意义。

    说来挺可悲的,连叶安都知道曹利用当初的举动是在巩固大宋真定府以及北方的防御,那笔钱款从时间和用途上看也是恰逢环州之乱时期。

    可谓是用之有道,但可惜的是曹利用私自借贷这件事并没有上奏天家,最少从他惊诧的表情中就能看出问题所在。

    曹利用坚称自己已经向通进银台司奏疏,但通进银台司封存的奏疏中却没有一封是关于此事的。

    通进银台司所进奏疏必须在御览过后封存崇文院,这部分的奏疏任何人不能轻易开启,所以叶安可以肯定,在送往通进银台司的过程中,这封奏疏便“不翼而飞”了。

    御座上的赵祯露出失望的表情,现在的他还年幼,这种事关机要的奏疏必定会送去资善堂中保存一段时间供他学习政事。

    然而年轻人的记忆是极好的,这么大的事连赵祯自己都想不起来,从主观上他已在心中认定曹利用并未向通进银台司上呈奏疏。

    只有叶安微微冷笑,别人既然给他曹利用下套,且安友国如此笃定的态度,便足以说明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能下如此精巧布局的人,必定对枢密院,通进银台司以及宫中的规矩极为熟络…………这样的人除了内侍叶安还真想不到有别人,只有内侍才能接触通进银台司的奏疏。

    罗崇勋以及杨怀敏二人是作甚的?一个负责宫中奏疏的传递,一个是刘娥身边的近侍,嫌疑最大,且有犯罪动机。

    当然,叶安更加笃定的是,在他们的背后必有一个位高权重之人的指使,否则一旦“打蛇不死”一根手指便能碾死他们的曹利用一旦反击,他们哪里能承受的住?

    看着御阶上的珠帘,在看看“一身傲骨”的安友国,叶安只觉背后发凉,显然这个计划的始作俑者便是刘娥,而她早在当初环州之战时便已经开始作局!

    要知道那时候的刘娥对曹利用相当器重,虽自己与范雍坐镇环州,但东京城中的后勤与谋划都委任曹利用这个枢密使主持。

    在最信任,最器重的时候对毫无防备的曹利用下手,这个女人的手段和缜密之心着实太过让人胆寒。

    另一边,安友国居然拿出了口供,一份来自枢密院文进司中官吏的口供,从刀笔吏到文进司负责文书传送的官员,安友国的“侦讯口供”应有尽有。

    且说与的口供中都表明,曹利用所说的这份文书根本就存在,而安友国最后以一句“无中生有”盖棺定论。

    此时此刻的所有证据链已经完善,甚至完善的有些过分,从人证到口供,再到刘娥以及赵祯的了解,都足以说明曹利用私自贪没了景灵宫修缮之款。

    于是刘娥当场下了“最终判决”冷冽的声音从珠帘之后传出,没有一丝对曹利用这个供股之臣的怜悯。

    “曹利用本为先帝肱骨之臣,本宫与官家视其为辅弼,然其专权骄横,辜负皇恩,贪没景灵宫之修缮用度可谓不敬天地,不敬天子,其罪之重不惩不平民愤!贬为崇信军节度使,安置在房州,着内侍杨怀敏护送,其家中子嗣凡有官职者,各降两级,罚没收赏赐之宅第、家产,罢免了他亲属恩荫!”

    随着刘娥的话,朝堂之上鸦雀无声,但在这寂静之中,安友国却大声疾呼:“圣人英明!圣明!臣等感佩!”

    这句话对于叶安来说就像是面对一个可悲之人陨落的灵柩时,突然从残羹剩饭中飞出一只硕大的绿头苍蝇,恶心的让人腹中翻江倒海,忍不住反胃!

    “启奏官家,圣人,臣请奏!”

    叶安的出班在众人的意料之外,他可是号称“孤臣”怎么愿意搀和到这件事中?

    但赵祯却颇为期待,不等刘娥发出好奇的疑问便开口道:“准奏!”

    “朝堂之上因有理有据,何况弹劾重臣?虽有认真口供,但实物并未查清,既然曹侍中有言,甲胄兵器皆发往边军,只需派人飞骑前往便能查清……人赃俱获定能堵天下悠悠之口!”

    刘娥面前的珠帘微微晃动,一阵笑声传来:“叶侯的意思是天下人皆在议论此事?”

    “臣并无此意,只觉得治罪忠诚当…………”

    “这是广信军都指挥使谷德昭、监军马裕昌二人发来的奏疏,说的是广信军甲胄短缺,兵刃残破,不堪为用!未有实证本宫岂能冤枉重臣?!”刘娥说完便愤怒的摔下奏疏,蓝继宗两股战战的捡起在她的冷哼中递上前递给了叶安。

    叶安看了一眼晃动的珠帘,看了看文书便躬身道:“臣妄测圣人之意,愿请罪!”

    “念你一片赤心,本宫自不会追究,只是下次出班请奏时思虑周全些!”

    朝堂之上谁最大?毫无疑问是赵祯,刘娥只是“权军国重事而已”但就是这句话却让大宋的权利集中在了刘娥的手中。

    叶安刚刚便看到了奏疏的日期,乃是年关之前才送来,这显然是受了特殊的“指使”。若是军中真的缺少甲胄兵刃也应该在环州之战前,北方防御压力大的时候上报,而不是应该在眼下宋辽两国相安无事,且年关之前奏报,谁都知道年关之前向朝廷“讨要”甲胄兵刃的目的是什么,不是真的需要物资而是要钱,非但不会有任何调拨,甚至会受到朝廷斥责以及新监军的审查。

    但就是这种“反其道而行”却被当作证据,叶安除了在心中骂一句“老狐狸”之外,也没有任何办法。

    现在的刘娥一句话便能让整件事尘埃落定,她才是大宋实际权力拥有者,至于名义上谁最大…………有关系吗?

    她现在想要的便是把曹利用这个在宫中都敢放肆的人排挤出大宋的政权,甚至永世不得翻身,这是取决于她的性格。

    秦慕慕早就对刘娥做过心理侧写,分析的结果便是刘娥既有女人少有的权谋与智慧,也有着权利重压之下的敏感。

    曹利用的放肆使得刘娥极为忌惮,不光是对她监国之权的挑衅,更是对宫中孤儿寡母的无视。

    但事实上曹利用才是最冤枉的人,他是骄横了些,是有些依靠功劳而自傲,但从始至终他对皇权都是充满敬畏的。

    在等待召见的过程中伸手弹宫中帷幕的束带也算是大不敬?这只能是说手痒痒了,叶安还顺过宫中的瓜果,要说起来更加的严重,可结果却屁事没有。

    很明显在刘娥的眼中,曹利用对她的威胁要远比叶安大得多,越是位高权重的人越要畏惧皇权,至于叶安不过是初窥天颜的“小猴子”罢了。

第七百七十章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朝会散去,文臣对曹利用的陨落很是满意,在他们绝大多数人看来这是一次成功,但有一个人是例外,晏殊虽然不喜曹利用这个武将担任枢密使,但他更加反对张耆担此要职!

    刘娥是何等聪明之人?在正式罢免并治罪曹利用的同时,启用了张耆,召为枢密使,兼群牧制置使、会灵观使,一举打破了文臣对张耆的反对。

    这算是借力打力的高明手段,文臣们陷入一种两难的抉择,一边是支持罢免曹利用,一边是张耆顺理成章的当选新任枢密使。

    他们只能从中选一个,既然扳倒了曹利用,那就无法再反对张耆成为枢密使,在朝臣们看来曹利用要远比张耆树大根深,两害相权取其轻。

    “曹利用虽有诸多弊处,却非圣人心腹,然张耆虽为人重密,有智数,但却是刘娥之心腹,两害相权取其轻?一叶障目!”

    与叶安同行的晏殊忍不住发牢骚,叶安笑而不语,只是在心中忍不住腹诽,这话说的没错,但刚刚在朝堂之上也未见你晏殊出班声援曹利用啊!

    每个人,包括叶安自己都有选择的目的,曹利用说是冤枉,但在眼下看来也并不冤枉,他占据枢密使之位太久,也手握大权太久了。

    晏殊见叶安并不同自己搭话,扭头看了过去却瞧见叶安笑眯眯的看向了另一边走过来的安友国。

    对于这个人朝堂之上的文臣们是不屑与之为伍的,他把趋炎附势当作是获得平步青云的筹码,今日算是他赌成功了。

    “叶侯这般急切是为何?某常听闻叶侯乃是朝中的狡兔……哦不,孤臣!不知为何却要搀和到曹利用之事中?审时度势不是叶侯您的处世之道吗?为何要在此时横插一脚……识时务者为俊杰,今日叶侯鲁莽了……”

    安友国小人得志的模样让边上的晏殊忍不住开口讥讽:“趋炎附势之徒还真是不少,今日本官算是幸见一二!”

    晏殊毕竟是朝中高官,也是天家亲近的旧臣,安友国不敢得罪却也并不远落于下风,笑着说道:“哦,这么说来连晏学士也觉得云中郡侯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倒是英雄所见略同啊!哈哈…………”

    “你?!”晏殊一时气急,伸手指向安友国正准备口诛笔伐,但却猛然瞧见一道黑影从身边掠过,接着便是安友国哭爹喊娘的叫声。

    垂拱殿外,垂拱门前,晏殊以及群臣们瞠目结舌的看着叶安暴揍安友国,那拳拳到肉,虎虎生风的打法让人忍不住叫好。

    武将们瞧见叶安拳头上包裹着的玉带忍不住夸赞道:“叶侯这一招高妙啊!以玉带束手,伤人不伤己,棱角分明的玉佩坚硬的很嘞!”

    边上的另一人忍不住道:“只是可惜了!”

    “什么可惜了?!”

    “可惜了那块上好的白玉圭!”

    随着他的话,众人这才发现玉带上的白玉已经碎裂,在碎裂的同时还沾染着安友国的口中血,嘴角已经被叶安打肿的老高,鼻血更是在脸上开起了染坊,眼睛肿的如同烂杏,连眼仁都快看不见了。

    叶安的快速进攻几乎把在场的文臣武将看傻,那飞起的窝心脚踹的恰到好处,在安友国失去平衡时便紧接着一个冲拳,再接着便是一个反剪掐住他的胳膊,膝盖便如同大锤一般重重的砸在他的胸膛上。

    “砰砰砰”的声音听的相当过瘾,当然也不乏安友国的惨叫声传来。

    暗中叫好的人自然不在少数,不是出于他对曹利用的手段,而是对他小人得志的不满。

    若非是怕打出人命,边上站班的御前班直都不愿出手,这还是他们当差第一次瞧见文臣如同武将般能征善战。

    最先回过神来的是吕夷简,瞧见安友国被打的差不多了,也瞧见叶安放肆的足够了,这才冲着金枪班的禁军们大吼道:“你们这些杀才作甚?!真当自己是泥雕的不成?还不快些拉开!”

    在相公的呼喝声中,金枪班的班直禁军们这才“回过神来”,充满的上前拉开了已经被揍地惨不忍睹的安友国以及“筋疲力尽”的叶安。

    说实在的,叶安根本就没上手段,只是简单粗暴的击打安友国身上的痛点,比如腋下,腰下,关节,以及裤裆。

    在大宋历史上,文臣之间的打架斗殴可谓是屡见不鲜,只不过没有叶安这般一面倒的强势而已。

    现在的安友国简直就是一个猪头,头上的官帽早已不知去了何处,被禁军抬着送往宫外,因为吕夷简特意交代了一句:“速速送往家中救治,不得于宫城内拖延!”

    至于王曾则是看着叶安不断的斥责道:“宫墙之内,九五之地,朝臣互殴,成何体统!”

    好一句“朝臣互殴”,在成的文武顿时便呆了,这若是也能算作“互殴”的话,那街面上的泼皮无赖便都能算作是顶顶好的良家子了!

    此时的叶安已经从刚刚狂暴的猛兽变成了温顺恭良,且彬彬有礼的文人模样。

    这巨大的反差实在让人难以接受,朝臣们这才算见识到叶安的实际战力,也难怪了,毕竟是在环州率军征伐过的,又是在东京城中力敌死士以命相搏,若是没有这般的本事他叶安叶长生岂能到的了今天。

    但朝臣们都知晓,王曾是在保护叶安,把单方面的殴打说成是了斗殴,而吕夷简的行为却是另有深意。

    恭恭敬敬的给在场朝臣们叉手作揖,叶安便坦然的离开了,至于自己为何打人,这一点根本就不需要解释。

    但凡还有些道德良知的人都知道原因,叶安甚至觉得自己这么做并没有错,打一个小人有错吗?当然没错!

    至于在场的文臣,他们对士大夫认同感可不单单是来自于身上的文资,更是来自于对皇权的尊重以及对道德的标准。

    在文臣眼中,安友国便是个趋炎附势,攀附刘娥的无耻小人,即便是他扳倒了曹利用又如何?谁不知道那一切都是刘娥指使的?

    朝堂之上的臣子或许有贪权的,或许有贪财的,或许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但却没有一个傻子。

    至于打了安友国这件事,叶安并不在意,他是在表达一种态度,一种必须要让人知晓的态度。

    此时的他潇洒转身,看了一眼宫墙阴影下直勾勾看着自己的陈琳,摆了摆手便从他的身边走过,颇有一种“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潇洒…………

第七百七十一章秦慕慕入宫

    云中郡侯垂拱殿外暴打御史的消息在东京城中传的飞快,甚至已经变成了广为流传的名人轶事,但在朝堂上却并没有引起多大的波澜。

    但凡是真正了解叶安的人,都不会觉得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可思议,秦慕慕便是如此,在听闻叶安暴打了安友国后笑得是前仰后合。

    站在侯府门廊下的陈琳有些不满她的态度,沉声说道:“叶侯在垂拱殿前当着文武重臣对御史上下其手,此乃目无王法,更是心无天家威严!”

    瞧着陈琳上纲上线的态度,秦慕慕泯然一笑:“若是圣人真的在意叶郎此举,他怕是早已被御前班直给叉出宫外,哪有机会轮到吕相公从中调和?”

    陈琳一时无语,他没想到秦慕慕把事情看的如此通透。

    他不知道这世上谁对叶安最为了解,秦慕慕知道叶安能干出这种出格的事情来,但却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以叶安对兵事的重视,眼看着有能力的曹利用被人如此攻讦,心中的愤怒怕是早已沸反盈天,能忍住没在朝堂中动手已经算是不错的了。

    叶安早就说过,张耆不是没有能力,相反张耆并不弱于曹利用,他是少数在澶渊之战后提出继续北伐力谏真宗夺回燕云的人,即便真宗皇帝都后悔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但可惜现在的张耆更加趋于高官厚禄,作为武将他也是可悲的,只有趋炎附势,成为刘娥的人才能获得枢密使这等高位。

    ………………

    陈琳是万万没想到秦慕慕会以这种态度来对待叶安在宫中的不敬,当他准备再次开口的时候,却瞧见侯府外来了一辆碧油小车,从轮毂特殊的花纹上便能看出这是宫中的车马。

    车上下来了几个侍女,陈琳眼睛微微眯起,领头的女官正是娘娘的贴身近侍。

    轻轻摇头,陈琳向秦慕慕笑道:“既然你这丫头如此了解娘娘脾性,那便自去娘娘那里说项便是,好自为之……”

    秦慕慕同样看见了来人,但并不慌忙,而是露出依旧甜美的微笑脆生生道:“多谢陈大官提醒,慕慕与夫君必会挂记您的善意!”

    陈琳再次摇头,只不过这次他什么话都没说便离开了,他也知晓秦慕慕与叶安对刘娥的重要,更清楚叶安这次又有大功劳在身,陈琳算是看明白了,每当这小子嚣张无两的时候,手中必有本钱。

    秦慕慕万福送走了陈琳,又礼数周全的招待宫中的女官,现在的她并不担心刘娥治罪,只是不明白叶安为何要这么做。

    就算是心中不爽,也有一万种办法对安友国下黑手,根本没必要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在宫中痛殴安友国。

    从之前叶安对曹利用的态度来看便清楚,他这次痛殴御史安友国根本就不是为了曹利用,相反必然是在憋什么“坏主意”。

    秦慕慕昨日才得刘娥召见同一群诰命夫人进宫说话,谁知刚至宫中便听闻叶安在垂拱殿前胖揍了御史。

    “阳城县君,圣人召您前往后苑赴会,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们可都已经去了。”领头的女官见秦慕慕施礼后赶紧回礼道。

    她可是刘娥身边的“老人”了,虽然不知这次圣人会不会治罪叶侯,但她却知晓圣人之前吩咐自己时的态度,并无多少责备之意,否则也不会让自己亲自来请秦慕慕去往后苑。

    宫中的规矩有很多,但并非是无用之举,许多时候只要看圣人是如何接待家眷的,便能看出这家人在天家心中的地位。

    今日便说明在圣人的心中他叶安还是天家近臣,而与秦慕慕之间的关系自然更是亲厚些的。

    秦慕慕连忙回礼道:“有劳宫官,我这便前往。”

    见秦慕慕准备命人套车,女官赶紧拦下道:“娘娘发了话,特赐您乘宫中车马往复,这可是娘娘少有的恩荣嘞!县君请吧!”

    话是这么说,但秦慕慕明显感觉到女官看向她的眼神稍显诡异,而在她身后的俩个宫人则是一直在窃窃私语。

    秦慕慕并不怯场,坦然的跟着女官上车,刘娥在每年春日里都要举行茶会,不光是为了招待东京城中的诰命夫人为自己解闷,更是为了促进君臣之间的感情,说的难听点便是为了拉拢朝臣,这已经成了诰命夫人中人所共知的事。

    初春的后苑并没有什么看头,刘娥的奇花异卉此时还未盛开,只有冬日里的积攒下的枯黄与初春的一抹绿色晕染在一起。

    当然毕竟是刘娥开的茶会,宫中自然不敢怠慢,司农寺的上林署送来了许多暖棚中栽种的花草,其中不乏一些南方的珍株,惹得诰命夫人们啧啧称奇,连连惊叹。

    而这些在秦慕慕眼中则并没有什么,毕竟反季节蔬菜都吃过的人,几株花卉又算得了什么?

    诰命夫人中传来嗤笑:“还是人阳城县君不一般,瞧见这些娘娘亲自侍弄的花卉,居然一点也不待见,如同常物般视而不见啊!”

    秦慕慕不回头便知晓,这是韩国公赵宗礼的夫人章氏在背后取笑自己,不过她也不在意,只是笑着回头道:“娘娘倾心国事,我等若是趋炎附会怕是难免让娘娘分心,不妥当哦!”

    “你……”章氏没想到自己对秦慕慕的嘲讽居然被她轻松化解,随即冷声道:“阳城县君果然冰雪聪明,不愧是欢彩楼中出来的县君嘞!”

    四周女子大惊失色,俗话说得好“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章氏此言太过尖酸刻薄,谁不知刘娥当初敕封秦慕慕的时候是寻宫中嬷嬷验过真身的,天家万万不会落下自己脸面敕封妓子为诰命。

    从那之后秦慕慕的身世便再也没有人提起过,但现在章氏放在“台面上”说,着实过分了些,连边上的女官都忍不住小声提醒:“韩国夫人慎言。”

    章氏轻轻拍了一下嘴巴道:“倒是忘了,娘娘当初交代过,不得再提此事,本夫人着实不该,不该!”

    “没什么冰雪聪明,只是比您年轻了些罢了,我便是出自欢彩楼又如何?这又有何见不得人的?女子自食其力贴补家用,辅佐夫君安定家宅,这才是女子应有之事!”

    秦慕慕的话让四周诰命夫人们无言以对,真如她一般的女子世间能有几何?但话却是没错的,在场的诰命夫人可都希望自己能像她一样为家中分忧。

    古代女子在家中的地位并不高,一切事情皆有丈夫说的算,她们也希望如同秦慕慕一般用自己的能力来获得丈夫的认可。

    但秦慕慕的话却让章氏七窍生烟,一句年轻算是击在她的痛处,年龄是女人永远的秘密,而年龄产生的鄙视则是无法容忍的暴击…………

    只不过她的火气是发不出来了,蓝继宗飘然而来,看了一眼愤然起身的章氏便淡淡道:“娘娘单独召见阳城县君,诸位夫人稍待。”

    说完便带着秦慕慕飘然而去,只留下一众妇人窃窃私语。

第七百七十二章棉花的未来谁人知?

    皇宫的后苑已经和之前完全不同,大片的花草树木被挖走,土地里种上了各种农作物,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瓜果种植园。

    秦慕慕便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在穿过一片土豆地后,她便到了观稼殿前,蓝继宗颇为无奈的看向秦慕慕干咳一声道:“老奴只能送你到这了。”

    “多谢蓝大官,放心,若是娘娘真不待见我,便不会单独召见了,说到底还是叶安年轻气盛,没有忍住心中的火气罢了。”

    蓝继宗微微苦笑:“你这丫头倒是看得开,进去吧!娘娘在殿中等你嘞!”

    秦慕慕微微一礼后便拾级而上,瞧着她灵巧的背影,蓝继宗皱眉自语:“这户人家……太聪明了些,凡是都能看的通透却不知难得糊涂啊!”

    与观稼殿对应的是亲蚕殿,这两座宫殿顾名思义是为了展现老赵家对农桑之事的重视,乃当年太祖下旨所建。

    官家每年于殿前种稻,秋后收割,皇后作为一国之母,于每春天在亲蚕宫举行亲蚕仪式,并完成整个养蚕过程,这便是“亲耕亲蚕”。

    刚进入殿中的秦慕慕便被宫人领到了偏殿中,刘娥居然一身妇人的打扮,双手不断的揉搓着什么,待秦慕慕靠近了才猛然发现,她的手中是一更细细的铁钎,而铁钎之下居然是雪白的棉花……

    棉花可以说是普惠商号真正的杀手锏,这东西在东京城中的销量高的惊人,几乎把之前囤积的所有棉花全部销售一空。

    而刘娥却能用最原始的方法,利用一根铁钎的搓揉把一团棉花变成细细的棉线。

    “你们普惠商号的棉花是如何变成棉线的?难道也是用本宫这般的拙劣之法?”刘娥擦了擦头上的汗水,小心的把刚刚挼搓出来的棉线拉了出来。

    秦慕慕笑了笑道:“娘娘,这纺线的方法有很多种,纺车的数量更是不计其数,娘娘若想知晓这棉花是如何变成棉线再变成衣物的,我普惠商号可还原整个过程。”

    “你觉得本宫想要知晓的是这个过程?”刘娥看向秦慕慕的眼神充满揶揄,随手又把刚刚做好的棉线给放入框中道:“棉花不同旁物,此物之利害关乎国朝诸多之事,你普惠商号如今以垄断整个东京城的棉花,实在是有些过了。”

    秦慕慕心中猛然一惊,随即恍然大悟,原来刘娥在这里等着自己家呢!

    叶安身上的功劳可是不小,从去年开始编篡的茶榷新法已经基本完成,虽然动摇了东南茶场四大茶商的利益,但在很大程度上保护了那些小茶商以及茶农,更是满足了朝廷对茶税的需要。

    满朝上下除了孙奭等代表了东南茶场四大茶商利益的人不满意之外,其他人皆是称赞叶安的手段高明。

    茶榷新法显然是大功一件,但刘娥并不打算用这个来充抵叶安行凶伤人之事,秦慕慕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居然打算干预普惠商号的棉花生意。

    此时的她把自己想象成了叶安,思考样在这种情况下他会如何应对:“圣人明鉴,棉花之事乃我普惠商号一力促成,更是牵连甚广,如今骤然停下,恐怕……”

    “棉花还是你普惠商号的棉花,纺车、织机、劳力都是你普惠商号的,本宫又不是要侵吞你家的产业!”

    秦慕慕微微一呆,她这下是真的摸不着刘娥的脉了,本以为刘娥是让自己家交出棉花的生意,但现在看来她是另有打算。

    “不知娘娘要我普惠商号如何?”

    虽然自己做不了主,但秦慕慕还是想要知道刘娥的真实想法,相比以往自己知道刘娥用意的时候,此时的秦慕慕才忽然发现,自己因为与刘娥走的近,已经忽略了一个事实,她从来都不是个简单存在。

    女人是感性的,在长时间的接触和了解之下便会主观的认为自己了解对方,可事实上她从未真正了解过刘娥,之前叶安就无数次的警告过她:“永远不要小瞧一个统治整着个帝国的女人”。

    刘娥缓步走上观稼殿的上首,此时的殿门已经大开,初春的寒风夹杂着一丝泥土的气味飘了进来,让人忍不住扇动鼻翼努力的去捕获春天的味道。

    “普惠商号负责采买棉花,每年扩大采买之数,同时想办法在适合种植棉花的地方广为种植,至于种棉的农人你们自己想办法,但土地由朝廷划拨,每年收获的棉花朝廷与普惠商号三七分成,而普惠商号负责把这些棉花变成棉衣棉线,或是棉被以充抵国朝之税费。”

    秦慕慕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她没想到刘娥居然是打算以地入参与到棉花这个全新的生意中,一旦棉花生意有朝廷的参与,那性质可就完全不同了。

    轻轻的蹲下,秦慕慕行了个万福后才道:“娘娘兹事体大,慕慕一人如何能做主?还是要回去同叶郎商量一番才是,哦,对了还有曹李二位将军家也是参了股的…………”

    刘娥随意的摆了摆手,看向秦慕慕道:“本宫可不是让你做主的,且不说你,连你家叶安都做不得主,他在垂拱殿前打了安友国,苦主岂能罢休?”

    威胁,就是这般光明正大的威胁,秦慕慕知道刘娥就是在利用安友国之事来刁难叶安。

    但秦慕慕却不能退缩,无奈的长叹一声,目光坚定的看向刘娥道:“既然是国之重事,又是娘娘您的旨意,那便烦请娘娘派人前往普惠商号的总号,只需一道御旨,普惠商号悉数奉上!”

    “你这丫头倒是倔强的很,本宫可不是在图谋你家的商号,你要知晓,棉花无论如何也必须纳入朝廷之下,除此之外别无归处!”

    “臣妾知晓了,这便回家告知郎君,圣人大可召见叶安入宫,何必走臣妾这一道?”

    刘娥轻轻一笑,看向秦慕慕的眼神中带着一丝狡黠:“本宫可不想别人说是巧取豪夺,天家哪有侵略民财的道理,何况是你云中郡侯府有功于国,若是让不知晓的人听了风声,必然多有龃龉,但棉花之事关乎国鼎,本宫亦不能放弃!”

    刘娥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秦慕慕只能微微叹息,她没想到刘娥会对棉花如此的看重,并且看到了它的未来。

    东京城中知道棉花的人不在少数,可并没有人如刘娥般的眼光。

    叶安和自己当然知道棉花的重要性,但他们和刘娥不同,他们从一开始就知道棉花会成为未来的纺织业的主力,会给这个时代的保暖带来划时代的改变,甚至影响一国的国力。

    单单是这般的眼光便足以说明刘娥具有高瞻远瞩的大局观。

第七百七十三章来自天家的亲厚

    皇宫后苑之中,章氏并未瞧见秦慕慕以及刘娥的脸上有任何不快,一众诰命甚至惊讶发现刘娥的手搭在秦慕慕的胳膊上,就这么亲昵的一路从观稼殿走来。

    这般的举动已经说明,圣人并未对云中郡侯有太多的不满,更别说斥责了,同时这也代表了云中郡侯府圣眷正浓。

    诰命夫人们哪一个不是眼光毒辣的?

    只是一个呼吸之间,她们对叶安的议论便瞬间消失,这些女人不光是代表自己,更是代表了他们所在家族,哪一位诰命夫人的身后不是一员朝中重臣亦或是皇亲国戚?

    眼下她们已经明白,从刘娥的态度来看,安友国的打是白挨了。

    章氏表面上笑脸相迎,但在心中却早已是怒不可遏,她不明白叶安在垂拱殿前那般放肆的殴打同僚后,娘娘还是对他既往不咎,不罪责他也就罢了,为何对秦慕慕还这般的亲厚。

    自己可是皇族女眷啊!与娘娘乃是正经的皇亲!可自己却也坐在了边上仿佛是个陪衬一般,而她秦慕慕不过是个区区花魁,出自欢彩楼的妓子,居然能坐在娘娘的身边说话!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她看向秦慕慕时眼神中充满了难以名状的愤怒,而这一切皆被刘娥看在了眼中。

    如果说朝堂之上谁对叶安最是不满,那便非宗室莫属了,章氏作为韩国夫人,自然同赵宗礼站在了一起,只不过这个女人远没有她的男人来的聪明,更没有他那般的城府。

    想到赵宗礼,刘娥心中便是微微的不满,宗室现在越发的不知收敛了,尤其是在自己监国后,更是处处刁难,而赵宗礼则是眼下宗室中最被那些老家伙看好的人。

    至于赵宗说,也不知该说他聪明还是胆小,居然识时务的不再出头,更不愿与叶安交锋,完全是赵宗礼在阜丰商号中独当一面。

    此次茶会赵宗说的祁国夫人崔氏便老实本分的坐在一边,不怎么搭话也不怎么开口,只是不断的喝茶用点心。

    刘娥暗叹崔氏的聪明,作为后宫之主,也最为天下女人的表率,刘娥看待女人的眼光自然是独一无二的。

    在她看来秦慕慕便属于那种旺夫且能帮助自家男人的女子,说话做事滴水不漏,才思敏捷落落大方,即便是面对章氏的刁难也是从容应对,有礼有节。

    当然更多的还是才情出众,女人间常玩的小对子在她那里可谓是信手拈来,引得在场妇人一阵夸赞。

    这样的女子属实是世间少有,若非知道她与叶安的身份,连刘娥自己都会猜测她的出身,但现在她却一点也没有兴趣。

    刘娥之所以如此亲近和信任叶安与秦慕慕夫妻二人,最重要的原因便是在当初的会见上。

    叶安与秦慕慕把自己的身份略加修饰的交代给了刘娥,无论从什么地方看,刘娥都不相信叶安和秦慕慕会背叛她,因为根本没有必要。

    而这对小夫妻对自己的作用却要远高于他们带来的威胁,所以刘娥愿意信任他们,愿意亲近他们,甚至愿意最大限度的给予他们宽仁。

    即便是叶安当众打了安友国她也并不在意,相比叶安的作用,一个区区安友国又算得了什么?那小子最近给自己带来的惊喜太多,以至于刘娥心中有了更多打算根本没空管叶安的琐事。

    当然,自己不追究他不代表别人会放过,朝堂之上紧盯叶安的人不在少数,今日自己只是表个态,接下来叶安将要面对朝堂上的如何刁难便与自己无关了。

    秦慕慕在后苑的茶会上依旧那般的从容不迫,但在茶会结束之后便匆匆乘车离开,一路上她都在揣摩刘娥的用意,来自于刘娥的威胁已经非常明显了。

    这次还只是她的警告而已,而一旦普惠商号应对不当,到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

    侯府的牛车从东华门离开,相比于臣子上朝的宣德门,东华门的规格稍稍降低些,臣子受到召见,或是诰命夫人之内的入宫都会从东华门进出。

    东华门外也是东京城中权贵之家的所在,所以遇到熟人在所难免,秦慕慕无奈的让韩武停下牛车,他是叶安亲兵中年纪最小的,但却是最机灵的。

    “泥阳县君,慕慕这厢有礼了!”

    泥阳县君便是曹仪家的刘氏,因出身好得封泥阳县,只不过往日里叶安与曹仪走的近,但刘氏却极少与侯府往来。

    马车上探出的女人捂嘴笑了笑:“妹妹这是知晓我来了?同是出宫你走的也太急促了些,让姐姐我这通追赶嘞!”

    见刘氏走下了马车秦慕慕便也下了自家的牛车,微微施礼后抿嘴笑道:“不知姐姐寻我何事?”

    谁知刘氏一把拉住秦慕慕的胳膊,状若亲昵道:“好妹妹,咱们两家间的关系还需这般客套?寻常你忙着兰桂坊的事,姐姐我也要为家中的铺面操劳,今日有暇当然该亲近亲近了不是?”

    刘氏的突然示好秦慕慕只能在心中苦笑,显然这个女人已经在宫中看出了端疑。

    对于刘氏她了解的也不是很多,但从兰桂坊收集的情报上看,若说刘氏这个女人不识大局倒不为过,但若说她没有察言观色之能那便是大大的不妥。

    这个女人有这自己独特的观察力,说的好听叫“识时务者”,说的不好听便是“见风使舵”。

    她之所以能把曹家的生意经营的不错,最重要的便是她敏锐的观察力,但也正是因为这项特殊的本领,使得她把经历都放在了察言观色上,而缺少对局势的把控。

    所以曹家的生意在她的掌控下不算好也不算坏,还只是维系之前的水平,但在之后曹家入股普惠商号便不同了。

    曹家的店铺生意全部由普惠商号的“职业掌柜”打理,无论是宏观上的局势还是细微处的处理,都不再需要刘氏自己操心,反而由商号制定策略,配合掌柜共同经营。

    如此一来曹家的生意也算是蒸蒸日上了。

    刘氏这才发现自己并没有那么重要,清闲下来的她便开始在诰命夫人这个特殊的群体中投入更多的精力。

    毕竟是曹仪的老婆,又是泥阳县君,东京城的贵圈也算是卖她的面子,但在知晓秦慕慕把整个兰桂坊经营的有声有色后,她便也难奈不住了。

    今日刘氏见识到了云中郡侯府的厉害,叶安当众殴打御史居然没被刘娥治罪,这不是恩荣备至,而是一时无两!

    刘氏岂能放过如此机会,出了宫门便寻秦慕慕,打算好生“交流一下感情”…………

第七百七十四章王子李元昊的东京之行(上)

    东十字大街算是东京城中的一处繁华所在,原本这里还只是稍显繁华,毕竟东京城中的达官显贵都在东华门外住着,这里的地价也算不得便宜。

    但随着普惠商号在这里不断开设店铺后,聪明人便发现原来在东十字大街也是有钱可赚的。

    之前的大家大户们都会派遣仆从去往较远的市场购买货物带回来,或是直接让店家把货物送到家来。

    现在不同了,随着普惠百货的出现,传统的购物模式被打破,妇人们更加喜欢前往店中购物,也喜欢在店中享受购物所带来的快感。

    但碍于身份,这些权贵之家的妇人们一般是不会前往普惠百货中挑选商品的,她们还是喜欢受到贵族般的待遇,到了店中有专人接待,甚至有专门的院落供她们使用。

    而普惠商号在东十字大街开设的店铺便是提供这样的服务,且服务很是周全,店铺中有各式各样的服务,只要你有钱,便能在这里享受极高的礼遇。

    眼下的东十字大街因为普惠商号的到来而更加热闹,其他的店铺也如雨后春笋般的崛起。

    无论是这个时代还是后世,只要有一处吸引人的地方,那它的周边便会立刻繁华起来,这就是人流量带来的好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东十字大街靠近普惠商号的那条街被换做了“热闹街”,这里店铺林立,商贾云集,甚至还有外族的商贾在这里做生意。

    外族的商贾也是聪明人,东京城中什么人最有钱?当然是这些权贵之家了!

    在这里不光能买到精美新奇的货物,还能买到心仪的宠物,甚至是奴隶…………

    奴隶私有制在大宋早已被取缔,也就是说宋人是不会成为奴隶的,但若是自愿卖身那就是另一回事,虽然宋人不能成为奴隶,但外族奴隶却是合法买卖。

    只要你有钱,无论是西域妖艳魅惑的美女,还是倭国温婉柔顺的女子,甚至是契丹盛强力壮的巾帼都能成为你的臣服者,当然不光有女子,男人也是可以买卖的,只不过价钱稍稍高一些。

    强壮的奴隶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的盯着路过的两名女子,边上一身丝绸袍服头戴毡帽的年轻商贾摸了摸嘴上的胡子,压低声音说道:“这两人中谁是阳城县君?是那个一身贵气的吗?”

    “少主人,阳城县君的身上可没有一丝贵气,东京城的人都说她是仙女转世,为人和善慈悲嘞!”

    年轻商贾看向刘氏身边待着白色幕离的少女,惊讶的说道:“她居然如此年轻?听说当年还是个花魁,不知容貌如何啊!”

    “阳城县君乃叶安心中所系,若是对她下手,恐怕……”

    年轻的商贾笑了笑:“谁说要对她下手了?我只是想知晓她有没有传闻中的那般聪慧和善良。父王常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如今也要知晓这云中郡侯的夫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否则岂能算是知己知彼?!”

    看着年轻人上下活动的喉结,奴隶的脸色猛然一变,几乎是带着哀求的声音道:“少主三思,这里是东京城,那女子是大宋的命妇,以叶安的能力,若是发起疯来,咱们甚至无法走脱!”

    李元昊不屑的撇了撇嘴:“当初是他厉害,但现在可不同…………拉布扎,你把身上的衣服脱了,咱们换换,本王倒是要看这阳城县君是否是真如传闻中一般乃是位女菩萨!”

    拉布扎惊恐的抬头看向李元昊:“少主,您的性命如草原鹰隼般高贵,汉人有句话叫万金之子坐不垂堂,您又何必冒险?何况这云中郡侯府本就实力非凡,精兵悍将极多,阳城县君周围自有高人护佑啊!”

    可越是这般说李元昊便越是心动,二十多岁的青年正是初出茅庐天不怕地不怕的时候。

    冷冷一笑便从拉不扎的身上扯过破烂不堪的衣物,李元昊嫌弃的闻了闻:“你们平常掩人耳目都穿这种衣服,倒是也让人难以发觉啊!只不过这身上的气味实在不妥……”

    拉不扎苦笑道:“我的少主人,就是要有这般难闻的气味才不让人生疑啊!”

    谁知李元昊却满是鄙夷的摇头道:“不是,而是这衣物上没有骚味,看看四周这些奴隶,虽说衣着不同,模样倒是干净,但身上那股子腥骚之气却是挥之不去,哪位贵人不是掩面而过?”

    于是在拉布扎的目瞪口呆中,李元昊把边上的夜壶给踢倒,整个人站在了这些黄白之物上任由熏人的气味在他的四周蔓延。

    非常满意自己伪装的李元昊掀开帐篷上的帘子便离开,留下拉布扎在初春的寒风中凌乱,他没想到少主人居然如此谨慎,甚至谨慎过头了,谁家的奴隶会这般臭烘烘的,便是有味道也不该这么大,如此一来还如何通过护卫靠近贵人啊?!

    但显然李元昊并不这么认为,带着一身臭熏熏气味的他自认为自己在完美的伪装之下…………

    人市子秦慕慕是从来不愿意逛的,奴隶这个词对于她这个后世人来说无法接受,虽然叶安对她解释过,臣这个词就是从奴隶演化而来,但至少随着王朝的进化,奴隶制度已经消失的差不多。

    虽然这个世界还未出现人人平等的自由言论,但至少奴隶制度已经废除大半,汉家百姓在大宋已经没有被人抓去做奴隶的风险。

    但眼下看着这些人市子中面黄肌瘦的小脸,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低声对边上的刘氏问到:“不是说汉人不可为奴吗?为何还有这些个汉家儿女为奴为婢?”

    皱眉看向那些充满希翼的小脸,刘氏用衣袖遮住口鼻道:“这些都是被自家人卖掉的孩子,既然是被自家人给卖掉,那便从此再无瓜葛,生死两不相干嘞!若是妹妹不忍,姐姐便买下送你。”

    刘氏便随意的挥了挥手,那副模样就像是在送秦慕慕一件极为寻常的首饰一般。

    身边的侍女便从怀中掏出几贯钱扔了过去,奴隶商人顺手便接过钱袋,稍稍在手中掂量一番后,便带着最谄媚的笑容把这些孩子交给了她,并且大声夸赞自家的奴隶懂规矩。

    对于这些孩子,秦慕慕自然是不忍心的,但她也明白刘氏之所以买下这些孩子,也是为了扩充普惠庄的劳动力。

    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童工,只要是懂事的孩子就要下地劳作,至于年龄大小根本不成问题,普惠庄在一开始也出现过大量这样的现象。

    但现在随着普惠商号的百姓生活逐渐富足,孩子们进入工厂的几率越来越小了,读书学习成为他们的首要任务。

    刘氏敏锐的发现了这一点,但她并没有明说,而是希望通过人市子中的奴隶来扩充工厂的劳力。

    但秦慕慕并没有打算让这些孩子去工厂中做工,现在的他们劳动价值较低,不如进入普惠庄的学堂进行学习,未来更好的投入到工厂中,他们没有家人,或者说是已经被家人抛弃,可就是这样才使得他们成为最完美的人才储备。

第七百七十五章王子李元昊的东京之行(下)

    李元昊满是期待的站在路边,这个位置距离往来的贵人最近。

    他已经如同货物般的被路过的妇人打量过了几次,甚至有几个肥胖如猪的还动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和肩膀。

    虽然厌恶的想要把这几头“肥猪”给踹飞,但瞧见靠近的白色幕离还是忍住了。

    不知为何,在看到那白色的幕离以及一袭青衣越来越近,或许是心中的那股子自尊,又或是那一丝忐忑,李元昊努力的把自己的胸膛挺起。

    鹅黄色袄裙的女子嫌弃的看向自己,倒是青衣女子缓缓走来。

    李元昊认为是自己西北汉子的雄壮吸引了她,但可惜,她居然错身绕过自己走向身边的汉人孩童。

    孩子瘦骨如柴穿的更是一身的破烂,一双小脚在初春的地面上被冻得如同猪蹄,颜色发紫且异常的肿胀。

    秦慕慕无奈的叹息一声,从孩子惊慌失措的眼神中便能看出他对陌生人的恐惧,解下身上的披肩把他的小脚包住,再把他抱起来道:“你跟姐姐回家好吗?”

    李元昊惊讶的看着那条银狐披肩被如此孩子的肮脏小脚糟践,要知道这样的银狐披肩便是在党项都不曾多见,最少也要百十贯钱,但这女子居然毫不心疼。

    秦慕慕并没有在意边上的党项奴隶,谁都知道党项人成为奴隶并且出现在大宋,要么是在侵略宋土时被边军抓获,要么便是党项人自己把罪囚贩卖而来,无论哪一种都不值得同情。

    春风拂过,幕离飘然,在惊鸿一瞥之中李元昊瞧见了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容颜,甚至那眉宇间的气质都令他不可高攀。

    李元昊发誓自己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不似那种大家闺秀,也非小家碧玉,说是有君子如兰的气质也不为过。

    端庄典雅到了极致,自己甚至在她的目光下自惭形秽,这样白洁如兰的气质不禁让挺起胸膛的他气息急促,脊背也不再那么挺拔。

    但就是这样的女子,在哄孩子的时候却能露出银铃般的欢笑,俏皮的模样与如兰的气质产生了剧烈的反差,彻底击碎了李元昊心中的骄傲,让他目眩神迷不可自拔。

    “这世上怎会有这般的女子?”李元昊不禁在心中呢喃,在他的潜意识中立刻产生了一种想法,自己必须拥有她!

    一种心悸的感觉在李元昊的心中相伴而生,理智告诉他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并且自己此行的目的是要了解叶安,这个阳城县君只不过是个跳板而已。

    美人在前的李元昊终于恢复了理智,想着办法让自己被秦慕慕挑选中,这种想法对于他来说很是可耻,但却又不得不这样做。

    可惜的是自始至终秦慕慕都没有看上他,反倒是刘氏对他颇为青睐,如此壮实的党项小伙子,只需要区区八贯钱,当然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这小子八贯钱我要了!”刘氏挥了挥手便对一身商贾打扮的拉布扎道。

    “嘿嘿,贵人您可真有眼光,这般状如牛犊的党项奴隶,别说是在大宋,就是在党项都是抢手的货色嘞!”

    拉布扎一边奉承刘氏的精明和运气,一边夸赞李元昊的好,像极了谄媚的党项商贾。

    没办法这样的机会对于他来说实在太过难得,党项一直在想办法打探普惠庄的事情,但奈何那个庄子看上去一般但守卫却十分严密,拉布扎派人秘密潜入多次,但却无一成功。

    这样的防卫可谓是滴水不漏,更让拉布扎没想到的是,这庄子居然连瓜果蔬菜都是自给自足,鸡鸭鱼肉,甚至是猪羊都有豢养,庄子的规模大的有些吓人。

    党项想过许多办法都未曾打入其中,即便是买通一些劳力去投靠,最终的结果却是人家入了普惠庄后便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拉布扎花费的重金算是打了水漂有去无回。

    但眼下却是极好的机会,若是李元昊能进入云中郡侯府在东京城外的庄子,拉布扎便不用担心他会一去不复返。

    如此也能知晓这庄子是如何做到货物繁多,量产无计的。

    其实拉布扎最先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若是能得到,不,仿制出普惠商号的器械为党项所用,那对党项来说便如同掌握了“财富密码”!

    李德明不止一次在信中要求拉布扎搞明白这些,毕竟来自普惠商号的货物都是通过西域商队运到党项的。

    以至于党项一直没办法踢开回鹘人直接同宋人做生意,因为普惠商号只认高昌回鹘的商队以及罗珊娜一人。

    最终李元昊以八贯钱的价格成功“卖”给了刘氏,成为拉布扎这个党项密谍头子最重要的间人……

    用间上不得台面,但对于党项人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所在,党项在大宋与契丹的夹缝中生存,若没有准确的消息,怕是早已被吞并的干净。

    并且这也不是党项人独创,而是来自于宋。

    宋太祖便是一位用间的好手,他在汉家一统的时候用间极多,从武平到后蜀、从南汉到南唐再到北汉,大宋策反了多少的朝中权臣,甚至连北汉的一国宰相郭无为都是祖赵匡胤的人。

    党项人也是在学习宋人的手段,毕竟一个势单力薄的王国想要四两拨千斤,最好的办法便是善用间人。

    对于刘氏的身份,拉布扎一清二楚,虽然她是曹仪的夫人,但曹仪在普惠商号还是有些地位的,刘氏买下李元昊便能让他进入普惠庄中,只要进去了,那便能把藏在云遮雾罩之后的一切秘密弄清楚。

    李德明曾经说过,宋廷之叶安可抵百万兵,这话在拉布扎以及李元昊看来不可思议。

    但李德明却说那场惊世骇俗的爆炸根本就与天威毫无关系,而是出自他叶安的手笔。

    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都对那场爆炸讳莫如深,他们都知道但却都不愿提及,否则那场地崩山摧岂不就坐实了宋人得天之幸,乃承天受命之朝?

    但不说不代表不关注,那场爆炸在一些流言蜚语中被夸大其词,连东京城中都流传着那场恐怖的山崩与叶安有关。

    东京城的消息来源已不可考,但那些亲身经历过爆炸的西羌人以及党项间人是万万不会说谎的。

    李德明为了考证消息的准确,甚至用上了最残酷的炮烙之刑,以确认他们的话是真是假。

    拉布扎就是党项在大宋伪装最好的间人首领,他得到了李德明最大的信任才有了今日的地位,就因这份信任,李德明才让他着手此事。

    探查云中君侯府在东京城外的庄子,以及任何关于那场爆炸的线索,李德明认为那场爆炸就是出自叶安的手笔,并且是人力所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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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