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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九十一章激进的“狡兔”

    不得不说郭氏在打扮好之后还是相当漂亮的,叶安不敢多看,只是骑在马上感觉怪怪的,这帝王结婚也是麻烦。

    但接下来的流程便简单的多了,也与叶安没有什么关系,天子大婚和百姓成亲没有太大的区别,过程虽然繁琐,但目的是一样的,最终都是要洞房花烛的。

    奉迎的队伍到了宣德门,这便是皇后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从宣德门进宫。

    此时的宣德门以是旌旗招展,热闹非凡,既有奉迎的队伍,又有身着铠甲的仪仗禁军。

    叶安还是第一次见这宣德门如此的热闹,城门洞开奉迎仪仗鱼贯而入,四周的欢呼声,庆贺声不绝于耳。

    虽然郭氏之前一直在宫中侍奉赵祯与刘娥,但这次是被册封皇后,有着无限的风光和威仪。

    这只有大宋的皇后能够拥有,其他的妃嫔册封可要简单的多,一般只在宫中的设宴,颁布册封诏书,但皇后得的是金册。

    朱漆金涂银装的盒子中,内含用上好的珉玉五十片做成玉简,伴有金子做的“皇后之宝”。

    叶安以及文武朝臣皆被设宴款待,甚至连诰命夫人都在后宫中入席落座,赵祯身着华服亲自招待群臣,郭氏自不用说也是以皇后之尊接待诰命夫人们。

    这是天家的恩遇,也是威严的展现,更是在拉拢这些朝臣,老赵家的御下手段可是相当了得,手段高明的不像话。

    一场大婚在热热闹闹中结束了,赵祯手足无措的样子让叶安哈哈大笑,怎么说呢?虽然他以不是情窦初开的少年,有着数位后宫妃嫔,但这还是他头一次大婚,居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赵祯自然是瞧见了,微微红脸但倔强的走到叶安身边道:“叶侯笑的如此欢畅,不知为何啊?”

    “官家大婚,臣为大宋庆,为官家贺,自然是高兴的。”

    叶安笑呵呵的向赵祯行礼,今日是唯一不用重视君臣之礼的日子,也是君臣之间的交心时刻。

    赵祯小声问到:“叶侯,朕今日大婚,不知先生还有何告诫?”

    一个叶侯,一个先生算是恰到好处,叶安看着四周群臣羡慕的眼神嘿嘿笑道:“官家您也算是成家了,接下来便会有人上疏劝您亲政,到时候官家还需静守灵台,切莫冲动!”

    赵祯的脸猛然僵住,他没想到叶安会对他说出这般的话来,看了看四周的朝臣小声道:“先生这新婚贺辞实是让朕感动啊!”

    叶安摇了摇头:“这还不是全部,官家今日大婚,臣有几点忠告,算是临别前的寄语,还望陛下能记住。”

    “临别?”赵祯惊讶的看向叶安,他不明白这话的意思,虽然叶安的茶榷新法推行失败,但也不至于被贬出外吧?

    何况他身为帝师,又有大功在身,便是想要排挤他的人都会掂量一番,连大娘娘对他都是信任有加,怎会离别?

    “先生!”

    不得赵祯说完,叶安便拉住他的手道:“官家无须惊讶,也无须显露,臣望官家记住,此时当忍让为先,多学御极之道,臣教官家的帝王之术已经差不多了,只要官家记住,政治,文化,经济,军事,格物等诸多大类全面发展,便能保江山社稷,可开万世之先河!”

    赵祯奇怪的看向叶安:“叶侯,朕怎生觉得这是你交代后事的模样啊?!”

    叶安自然也觉得气氛不对,嘿嘿一笑道:“到是臣大煞风景了,只不过天家无小事,官家的家事也是国事,若管不好后宫便是治家有失,连朝臣治家不严都是要获罪的,天家若是出了事可就是天大的祸端!”

    赵祯更加奇怪的看向叶安:“叶侯,你的意思是说朕会驾驭不了皇后?”

    谷</span>

    叶安嘿嘿一笑道:“臣可没这个意思,您是大宋官家,天下之主,怎能驾驭不了皇后?只是莫要太过宠溺便好。”

    赵祯微微点头,他发现今天的叶安很是奇怪,完全不符合他沉稳不涉政的模样。

    叶安只是在心中苦笑,赵祯不是宠溺后宫,而是太过宽仁,当然他的后宫也几乎是一地鸡毛,郭皇后闹得不可开交,而之后……叶安忍不住把目光投向觥筹交错的曹仪,曹家未来的显赫也不知是好是坏啊!!

    待赵祯走后,叶安便独自饮酒,酒水穿肠的同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文武成功,现在的大宋朝堂还算不错,虽然保守,但至少还是一心向着赵祯的,都能各司其职保持眼下的稳定局面,究其原因还是为了皇权的顺利过度。

    至于吕夷简与王曾之间的争斗也还并未发展到党争的阶段,王钦若死了,曹利用被贬,朝堂上暂时安稳许多。

    在很多人看来现在到了扶赵祯上位亲政的时候了,若说范仲淹的上谏没有王曾在背后撺掇,打死叶安也不相信。

    既然赵祯大婚了,那自然也就达成了亲政的先决条件,大宋有了帝后,官家亲政顺理成章。

    但唯有叶安是冷静的,莫说他知晓历史的发展,就算是他不知晓,也能看出刘娥根本就不怕这招。

    文臣能想到的招数她刘娥会事先没有预料到?

    笑话!刘娥是什么人?

    在先帝朝的时候她便已经代先帝理政了,更别说赵祯即位后这多年临朝称制,她与真正的帝王之间就差一件龙袍而已,可以说她比一般都帝王更有手段和眼光。

    酒宴散去,一群清贵的文官聚在一起,在出宫的路上借着酒劲说着快慰的话,而中间的范仲淹更是慷慨激昂。

    叶安长叹一声转身上了自家的牛车,把早已准备好的奏疏翻开,审查其中的每一个字,最终一字未改的又合上,自己终究是要动刘娥的禁忌,只有这样才能去往甘凉之地啊!

    人就是不能太过顺风顺水,这样不正常,也不能总做出正确的事,这样显得怪异,别人十年寒窗都不一定得到的东西自己得到了,甚至还超越了,那就是与所有人为敌。

    当然,赚个好名声也是不错的,最少能与大名鼎鼎的范仲淹齐名,也算是与有荣焉了。

    十月初八,金秋以至,垂拱殿中范仲淹再次当庭上奏,一份《请官家亲政疏》语惊四座,而这一日恰恰是刘娥过寿,赵祯打算率领百官在大庆殿中亲自为刘娥祝寿。

    而范仲淹借用此事上疏曰:“官家自有奉亲长之道,但此举有违君王之礼;如果要尽孝,于内宫行家人礼仪即可,若与百官朝拜太后,有损天威,此乃太后临朝称制日久所致,今官家大婚以毕,万象更新,当临朝亲政,御极天下,让太后颐养天年,这才是真正的孝道!”

    此奏疏一出满朝寂静,原本与范仲淹慷慨激昂过的清贵之官无一人出班附议,连王曾与晏殊都是惊骇万分,他们知道范仲淹一腔热血,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二”。

    叶安无声的笑了笑,在满朝失语之时,迈着轻快的步伐出班。

    安静的殿堂中针落有声,唯能听见叶安的官靴与地板摩擦的咔哒声,接着便是年轻的声音道:“臣司农寺少卿叶安附议!官家以即位以有五载,少年英主之像以显,若不经历练,恐无法独当一面,圣人治国有道却不能一直辅佐官家,故亲政治国乃官家之权,亦为官家之责也!”

    谁也没想到叶安居然会在这时候站出来附和范仲淹,王曾瞪大了眼睛,吕夷简一个哆嗦拽下了数根胡须,曹仪捂着脑袋,范雍脸颊抽搐,便是珠帘之后的刘娥也是袍服震动,边上的蓝继宗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眼睛想要看看下面那少年人是不是叶安。

    这个号称孤臣的朝中狡兔,什么时候如此激进了?!

第七百九十二章朝中“老司机”

    不少人都觉得叶安疯了,这个大宋的少年侯爷年轻有为,又是官家的侍读学士,深得天下的信任与恩宠,所有人都觉得叶安的未来铁定是平步青云,谁知他却会在这种时候说出这样的话来,得罪刘娥不是得不偿失,而是自寻死路啊!

    范仲淹惊讶的回首看向叶安,他是抱着贬斥出外之心而上疏,就算自己失败了,也会给朝堂以震动,也会让群臣看到希望和决心。

    只要朝臣们一心团结,那官家亲政之日就会不断提前,这是就是范仲淹所希望的。

    但他没想到叶安居然会是第一个站出来附和自己的,在其他朝臣胆怯懦弱的时候,这个少年侯爷挺身而出,使这平静的朝堂再起波澜,如同玉石横空猛击鼓磬。

    叶安第一次发现文臣们看向自己的眼神有些不一样了,那种惊诧中带着一丝欣慰,迷茫中带着一丝赞许的表情才真的让叶安惊讶。

    怎么说呢?

    大宋的文臣向来是眼高于顶的,他们敬佩那些寒门子弟,敬佩十年苦读铁砚磨穿的学子,但对叶安这种的“平步青云”靠着敬献祥瑞而上位的人,他们表面赞许,内心之中却是极其不屑的。

    这也是为何夏竦有那般的能力,却在朝堂之上屡受排挤的原因。

    而叶安的直言上谏却完全打破了朝臣们对叶安的固有印象,虽然心中有一种愣头青的批评,但也有一种少年人直言不讳敢想敢说的魄力。

    敢于对强权发起进攻,敢于坚持正确的事情,敢于得罪天下权利最大的人,这样的人被他们称之为“清流”。

    叶安的行为使得他成功在朝堂上获得了一波支持,尤其是那些年轻的清贵文官,更是对他褒赞有嘉,在心中羞愧于自己没有开口的同时也忍不住佩服叶安的勇气。

    “叶侯所言不无道理,然官家毕竟年幼,如今刚刚大婚,正是龙魄精壮之时,为大宋江山计也该暂缓亲政,待年岁渐渐长,脾性日渐沉稳,圣人传以治国之道再行亲政之举,到那时老臣相信官家必然胸有韬略,腹有锦绣,国朝昌盛指日可待矣!”

    吕夷简这一次终于彻底的站在了刘娥这一边,他就是个朝中的“老司机”,看准时机后便会毫不犹豫的下重注,在他看来赵祯还是太年轻了些,更为重要的是他不可能是刘娥的对手。

    他的表态使得不少朝臣大惊失色,毕竟当年他也为了限制圣人权利而“立过大功”的。

    刘娥为了集中手中的权利,曾经严令吕夷简把她“权军国重事”中的权字去掉,但吕夷简据理力争寸步不让,着实让朝臣们佩服。

    但现在的吕相公为何会站在刘娥这边,许多人都没觉得刘娥有多么的强势,相反觉得她并没有出彩的手段。

    但所有人都能小看刘娥,吕夷简却不能,他深知刘娥的厉害,别看她在珠帘之后一言不发,那很有可能是引而不发。

    这个在大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人有着太多不为人知的手段。

    在这场政治投机中,吕夷简当然选择了有利的一方,甚至他已经知道了结果会如何,无论是出于面子还是大义,赵祯这个刚刚大婚的官家都无法接受临朝亲政的“美意”。

    就算这件事放在百姓家中,权利的过度也是需要推辞的,这才是人伦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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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在百姓家都不能通过的事情,在朝堂上能通过?想想也是不可能!那自己为何要鸡蛋碰石头,为何要选择这时候下场?还没到时候呢!

    吕夷简看向王曾,眼神中稍显得意,他已经站出来支持刘娥了,这时候若他王曾站出来……那便是自找难看,谁不知他是拥护官家早日亲政的?

    若他此时站出来支持圣人,嘿嘿……必定众叛亲离,数十年的清名毁于一旦!

    吕夷简反而希望王曾站出来,他这辈子最不喜王曾的便是他身上那股子酸腐之气,既要追逐权利以实现自己的抱负,又要装作一副清高的样子!

    王曾此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当然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办法挽救这一切,在他看来范仲淹做的没错,只不过太急躁且没有形成一种大势。

    但叶安的行为他是着实没有想到,在他看来叶安算是孤臣,但也是个极为知晓“趋吉避凶”的聪明人,以他的未来,只需要守住眼前的东西就好,完全没有必要卷入到范仲淹的这次上谏之中。

    王曾没有任何动作,他甚至有些恼怒于范仲淹的突然上谏,也不满叶安的附和行为,这打破了他长远的计划。

    眼下的朝堂上暂时没有什么声音,无论是出班的范仲淹还是叶安皆是双手相叠,躬身在藻井之下一动不动。

    刘娥一直没有发话,而御座上的赵祯也被突如其来的上谏所惊呆,他没想到会有人在今日的超会上提出让自己亲政,虽然这是自己心中所想,但他知道自己不能。

    看着眼前出班的叶安,赵祯更加迷惑,明明是他之前让自己不要亲政的,为何叶安又要上谏?!

    不可能是为了附和范仲淹,叶安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因为脑袋一热而决定某事的人,赵祯虽然带着深深的不解,但依旧否定了范仲淹的上谏。

    “朕虽大婚,然治国之道行至未半,圣人云:治大国如烹小鲜……朕并无此等能耐,眼下国朝昌盛全赖圣人所治,朕不可独居其功!况圣人“权军国重事”乃先帝所托,众卿所辅,朕之亲政还需推延,待朕学有所成之时必不推脱,以担帝王之则,履天子之权!”

    赵祯的话说的有理有据,并且充满了人伦孝道,这不是微言大义,而是天子之胸怀肚量朝臣们直呼“万岁”。

    刘娥虽然一言不发,但她却得到了最满意的答案,此时她和王曾一样不能表态,一旦表态她反而被动起来。

    只有在赵祯拒绝推辞之后,她才能露出欣慰的笑容,并且这早在她的预料之中。

    看着殿中御阶之下的叶安,刘娥心中却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在这愤怒之中还夹杂着不解,这小子向来不会做出格的事,今天这是怎么了?

    刘娥和满朝的文武一样想不明白,叶安为何要得罪自己,为何要在如此敏感的事情上得罪自己?

    就算是要把自己营造成一个孤臣的模样,那也不该挑选自己如此在意的监国之事上谏啊!他又不是一个蠢货!

第七百九十三章范仲淹的无奈

    叶安是不是蠢货范仲淹不知道,他只知道此时这云中郡侯是朝堂上唯一站出来支持自己的人。

    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就像是一个平日里点头之交的人,在你突遇人生转折之时全力相助,且不说人情如何去还,单单是那份无私便足以让人动容。

    范仲淹没有多说什么,他知道自己已回天乏术,官家的话说的有理有据,而自己能做的,包括叶安能做的都已经做完,看着寂静无声的朝堂,他第一次看到朝堂上的无奈,以及朝臣们的妥协。

    轻蔑的笑了笑,在内侍蓝继宗尖利的“退朝”声中,范仲淹如同行尸走肉般跟在朝臣之后,刚刚除了刘娥在珠帘之后说了些“稍显推辞”又不可否定的话外,便再无声音。

    在人群中看到了叶安潇洒的背影,范仲淹更是无奈的笑了笑,今日在他的四周可谓是空旷如野,没人会靠近这个疯子,再看了看自己的四周,老范觉得这便是同病相怜。

    “叶侯留步!”

    范仲淹走近叶安发出善意的招呼,上来便是叉手一礼,这一礼相当郑重,但没等他说话,叶安便无奈的笑道:“希文兄无需如此,叶安当不得如此重礼。”

    “叶侯有为国为民之心,范某佩服!今日朝堂之上诸君皆默,唯有叶侯出声相助,实乃朝中清流,范某歉疚…………”

    好家伙,这位先天下之忧而忧的范公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般的话来,叶安着实没有想到。

    原本还打算坦然接受范仲淹谢意的叶安忍不住老脸一红,他这么做是有目的性的。

    本就打算开罪刘娥后出外,没想到却阴差阳错的被老范误会,只能谦虚的施礼道:“希文兄言重了,这朝堂之上的许多事情并非如兄所想,若是叶安说此前已经劝谏官家拒绝亲政,也还请希文兄万勿恼怒!”

    范仲淹措手不及的看向叶安,他的模样一点都不像是在谦虚,而是在陈诉一个事实,范仲淹顿时不解的问到:“那你为何要在朝堂上恭请官家亲政?这又有何意义?”

    看了看四周快要走光的朝臣,再看看不远处的蓝继宗,叶安拉住范仲淹的胳膊道:“若是希文兄想知晓叶安深意,不如寻一处茶馆慢慢而叙如何?”

    范仲淹带着好奇与不解点头道:“如此甚好,还请叶侯解惑!”

    从东华门离开之后,坐在侯府的牛车上范仲淹便觉得车厢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见叶安从抽屉中抽出的不是书册而是美酒之后,范仲淹便知晓他们的目的地不会是茶馆。

    待大相国寺的钟声悠扬的传向远方,马车缓缓停了下来,范仲淹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微微一笑道:“叶侯这是要请范某喝大酒?”

    叶安微微摇头:“青梅煮酒论古今,岂不快哉?!范公心有抱负叶安看得见,但叶安心中的抱负范公却不一定能看见……”

    范仲淹哈哈大笑:“好好好……既然叶侯愿吐露心声,范某愿洗耳恭听,况叶侯的美酒可是东京城中一绝,范某倒是愿一醉方休!”

    叶安发现宋人就没有不喜欢喝酒的,尤其是士大夫阶级,这些人对酒这种东西有着一种偏执狂般的追求。

    酒香四溢的小店瞬间便让范仲淹沉醉,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若是叶侯把这小店开大,怕是在东京城中早已赚的盆满钵满!但这普惠商号能有今天,完全出乎范某意料啊!”

    谷</span>

    叶安惊讶的看向范仲淹,没错,在大宋酒水生意这一块自己只要想霸占,还真没有多少人能够反抗,但也恰恰是如此,叶安并未垄断大宋的酒水生意。

    小酒馆的一切都在循序渐进的运行,酒水这东西无论是现在还是在将来都有着关乎国库收入的重量级税收。

    榷酒虽然看似简单,但实际上大宋朝廷从中的抽成占据了极大一部分,这个王朝甚至是汉家历史中对私酒打击最为严格的王朝,由此便可见宋王朝对榷酒的依赖。

    叶安的白酒可以全方位的对此时的榷酒行业产生“降维打击”,但高浓度的白酒会消耗大量的粮食,这是蒸馏酿酒法最不好的地方之一。

    为了这个王朝的粮食安全以及稳定,当然也是为了自己的脑袋着想,叶安逐渐放弃了用高度白酒来征服整个时代的打算。

    叶安相信白酒酿造的工艺很难守护,即便是守得住一时,也守不住一世,一旦泄露那便会引起整个大宋的酿酒风潮。

    千万不小看古人对烈酒的执着,“羊吃人”的事情能在欧洲上演,那“喝死人”的惨剧也有可能在汉家的土地上出现。

    小酒馆中的叶安与范仲淹把酒言欢开怀畅饮,真的,小小的茴香豆以及炸花生米便是“酒中仙”的最好伴侣。

    三颗茴香豆扔进嘴里,不多不少的香气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在口腔中蔓延开,此时小小的抿上一口酒,那滋味实在是舒服的让人颤抖。

    “范兄,敢问一句你今日在朝中直言上谏有何作用?除了让自己身陷险境之外,怕是半分作用也没有,如此的一如反顾或许能激励朝中后辈,或许能提醒朝臣珠帘之后坐的是何人,但实际上的作用却并没有多少,只要圣人在位一日,官家便不能亲政!”

    叶安的话说的很是决绝,范仲淹大为不解,盯着叶安道:“既然官家已然大婚,此乃临朝之君征兆,为何不能亲政?便是因为圣人监国?!”

    轻轻摇头,叶安叹了口气,此时的范仲淹果然是有些理想主义的,但有些话就要掰开了揉碎了好好同他说道说道。

    “圣人的手段你不曾知晓,但吕相公的能耐你是该知晓的,作为三朝元老,你觉得但凡他有辅佐官家亲政的机会,他能轻易放过?连王相公都在隐忍,何况是你?!朝中有些人自然是支持你的,但还有相当一部分人不愿让官家亲政!”

    “官家亲政,顺势应时,受天明命,何人敢违逆之?!”

    范仲淹的不解完全倒映在眼前清澈的酒盏中,叶安笑了笑:“是吗?你觉得如此,但有些人却希望更加平稳的过度,有些人觉得圣人稳固国朝已经极好了,这几年又是太平无事,甚至隐隐有恢复真宗咸平之治的模样,在这般的情况下,谁愿意冒险让官家亲政!”

    “官家亲政便不能再出治世?!”

    范仲淹被叶安说的怒火中烧,声音中带着愤怒的开口质问,但谁知叶安比他更加的愤怒:“废话!官家当然能出治世,但不是所有人都是你范希文,没人愿意打破这般的宁静!”

    叶安的话掷地有声,让对面的范仲淹哑口无言,没错连他自己都是抱着贬斥出外之心而去的,如何能要求旁人同自己一样?!

第七百九十四章人伦大于国法

    小酒馆中的对话算是展开了,叶安心中的忐忑逐渐化为平静,原本他以为自己与范仲淹之间的对话会非常的别扭,但没想到很快便渐入佳境。

    范仲淹对时政的看法有许多地方针砭时弊,看似复杂的问题他一言便能直击要害,即便是叶安这个后世人也不得不拍案叫绝。

    尤其是“三冗两积”问题,在范仲淹这里更是直接扒开了大宋王朝的“底裤”。

    在老范的眼中,将门,宗室才是最大的弊端。

    “嘭!”范仲淹罕见的失去学者风度,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之上,把站在吧台后面的叶安吓了一跳:“眼下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以有三冗之识,人人扬言三冗以现害国害民,可谁也不愿说出其后的根本,叶侯可知其根在何处?”

    叶安摸了摸眉毛上的酒液淡淡道:“何处?”

    “宗室!将门!”

    范仲淹在说出这两个词时,那咬牙切齿的恨意连叶安见了都觉胆寒,虽然他也明白但还是装作求教的模样看向范仲淹。

    范仲淹瞧见叶安的模样忍不住的恨恨道:“将门,宗室所授之恩荫可谓千百?!多少纨绔得了家中的恩荫?又有多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者?!连外甥,子侄皆可恩荫以示恩宠,这般下去不断风扇,不出百年我大宋便养不起这些恩荫官了!”

    叶安端起酒杯微微一笑:“百年?希文兄怕是还保守了,就这般的模样下去,不出三十年我大宋之恩荫官便可达数万人之巨,这还不算宗室的子嗣繁衍,若是再加封爵和宗室推恩,你信不信再有一两代帝王我大宋的冗官,冗费便能压垮整个王朝的国帑,何况军旅之数不断激增!”

    即便是范仲淹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被叶安的估算给吓到了,他是知道此事可怕程度的,故而看向叶安激动道:“不知叶侯看到了未来的如何一番景象?!”

    “三冗之巨恐压垮国朝,国帑入不敷出,兵饷,官俸,宗室支给每年万巨,可这其中大多数花的都是冤枉钱,东京城还算不错,但禁军中以有十之一二的缺额,若希文兄出外至各军查看,缺额之数已达十之三四,在更远之处,甚至十之五六也非不可!”

    “咕嘟……”随着吧台后叶安的话毕,范仲淹情不自禁的咽了一下口水,即便是他做出了最坏的猜测,也没有叶安所描绘出的景象骇人。

    露出尴尬的笑容,范仲淹试探着对叶安问到:“大抵没有叶侯描述这般骇人吧?”

    叶安从吧台之下掏出一面围棋棋盘,用了当初给赵祯讲学时一样的方法在棋盘山放上一颗茴香豆随即道:“一格茴香豆代表一个荫恩的将门或宗室,接下来一格是上一格的一倍,我这还是保守估计,你觉得摆满整个棋盘需要多少的茴香豆?”

    范仲淹算不得是数学奇才,但他却是一个十分严谨的人,不需要做太多的计算,只需要连续做十次,他便知道结果的庞大。

    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小小棋盘以及上面孤零零一颗茴香豆,一时间范仲淹只觉得脖颈发冷,周身发寒。

    不自觉颤抖的范仲淹缓缓端起眼前的酒盏一饮而尽道:“既然如此,叶侯为何要阻止范某上疏官家亲政?!”

    “有用吗?!”叶安看着范仲淹面前空空的酒盏,给他续了一杯酒无奈的开口道。

    “怎生没用?!至少咱们做了该做之事,无愧于心,也能激励旁人,这是大义之举,圣人就算一步步退,但也自知监国之举不可长久施为!今日有你叶安叶长生,范某范希文,明日便会有更多有识之士站出来,指摘她的不是!”

    对于范仲淹的激动,叶安只能在心中苦笑,刘娥还怕人家说她?

    开玩笑她若是真的担心这一点早就让赵祯亲政了,否则也不会在珠帘之后继续掌控大宋的最高权利。

    作为大宋的统治者,刘娥有着几乎无限趋近于“女帝”的权利,或者从某种程度上说她就是大宋的“女帝”。

    面对理想主义者,你有时候就需要用最残酷的现实去粉碎他的想法,否则他总会用自己的理想主义去做一些愚蠢的事。

    叶安再次开口道:“圣人在朝一日,官家便没有办法亲政,你知晓为何我之前要揽下茶榷新法的差遣吗?不是因为我自视甚高,也不是因为我的目中无人,我只是想要看看一场改变对大宋的影响,更希望看到眼下的大宋还有改革的希望,但结果你也看到了,多少人站出来反对我改革茶榷之法,若是我再强硬一点,必定会有百姓被新法“逼死”,到时攻讦我的可就不只是狂妄那么简单了…………”

    听了叶安的话,范仲淹终于恢复了冷静,他无奈的看向了叶安,又指了指手中空空如也的酒盏,两人之间没有了交流但酒盏之间却在交错。

    喝闷酒的行为使得叶安与范仲淹之间的关系迅速拉近,这两人一个在为王朝的疲敝而忧心忡忡,另一个则是在为大宋改革步伐的太慢而担心。

    “叶侯觉得官家该何时亲政?”

    这话问的有些僭越,叶安摆了摆手道:“这不是我说的算的,也不是我认为什么时候就在什么时候,只是眼下你应该明白一个事实,圣人的手段和能耐远超你的想象,除非她放权,否则没人能逼迫她把亲政之权授予官家!”

    范仲淹大惊失色道:“叶侯此言当真?!如此一来岂不是窃国乱权……”

    “范希文!你也这般的岁数了,说话万万不可意气用事,圣人监国乃是官家坚持的,非是圣人专权!”

    范仲淹被叶安的话弄得有些发蒙,但以他的才智很快便琢磨出其中的意思,无奈的叹息一声道:“只能等吗?”

    叶安点了点头:“只能等待,人伦大于国法事实而已!但这等待也并非是坏事,越是时间长官家的底子便越是扎实……”

    范仲淹缓缓抬头,不知为何叶安的声音越来越小,而他的表情也越来越难看。

    在范仲淹准备发问时,叶安缓缓道:“到那时,国朝的三冗愈发严重,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动荡之情愈演愈烈,唯有到那时候才能满足大变革的条件,也唯有如此上至官家,下至黎民才会真正的下定决心变法改制!”

    叶安的声音低沉,仿佛来自心底深处的咆哮,范仲淹有些不解,在他看来明明现在已经预料到灾祸的到来,为何不做改变,反而要等到灾祸来了才开始动手?

    其实他不知道,这些并非是灾祸,真正的灾祸到来时,大宋毫无反抗之力…………

第七百九十五章范仲淹与格物

    小酒馆的交谈让叶安与范仲淹两人之间多了一种惺惺相惜,虽说双方的想法不同,但这并不阻碍两人对彼此的认同,更是加深了私下交情。

    范仲淹的想法很简单,按照儒家的固有思想,先一步扶持赵祯亲政,以达到君臣共治天下的目的,然后再进行改革,以达到辅佐君王励精图治的目的。

    老范的想法虽然还是有些入不了叶安的眼,但在这个时代已经领先许多人了。

    至少他已经看到了宋王朝的衰落之处,接下来便是理所当然的进行改革以达到致君尧舜使命。

    “致君尧舜”,这几乎是大宋王朝所有士大夫心中的想法,当然若是有一天他们看到了真的史料,便不会觉得致君尧舜是一件多么牛逼的事。

    王朝更替不断,这是华夏历史推进的必然结果,若是想要打破这个闭环,就需要一种全新的方式,汉家的士大夫在这条路上摸索了何止千年?

    在接下来的历史长河中,他们依旧在摸索,只不过他们的思想和认知被困在了一个叫“儒学”的规矩中。

    叶安不同,他见识过许多思想,看到了实践后的真理,打破闭环的方法他知道,但他同样知道这条路上有多少的荆棘,甚至自己不一定能走通。

    好在这个时代依旧是华夏文明的璀璨时期,无论能走多远,只要能一直坚持走下去,那终究是一场伟大的复兴,而想要走下去那就必须进行一场变革。

    范仲淹是改革派,数十年后的另一个强人也是改革派,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失败了。

    对于老范叶安还是佩服的,至少他并没有走上极端,他是一位循序渐进的改革这,所以叶安觉得他成功的几率会更大一些。

    人做事最怕的便是执拗,在正确的道路上执拗还好些,因为终究能达到成功的彼岸,但若是从一开始便选择错了方向,那这样的执拗便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在离开小酒馆之后,范仲淹一直回想叶安说的话,现在的国朝根本不会接受一场变革,所以提前让官家亲政的意义又在何处?

    至于叶安所说的,自己会被贬斥出京……范仲淹根本就不在意,既然当朝上谏,他就有了被贬斥出外的打算,自己的荣华富贵又有何妨?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来,范仲淹独坐在家中的小院里抬头看向灯火通明的皇宫方向,此时的他才觉得叶安的话也不无道理。

    微微的叹了口气便准备起身,却发现发妻已经站在边上眼神中满是忧愁,无奈的摇了摇头,范仲淹知晓自己在朝堂之中直言上谏的消息已经传开了。

    “夫人无需担心,你随我一路上京磨难也不少,再差能差到哪去?”

    李氏立刻点头道:“官人说的是,咱们算是经历过磨难的,现在总比你在泰州西溪做盐仓监的时候要好得多,奴家别无他求,只求官人在东京城中安稳些才好,刚刚得了房宅小院…………”

    范仲淹哑然失笑道:“放心,这房宅小院是朝廷的惯例,既然已经赐下便不会轻易收走,以后咱们还要回来的!明日便去寻桂花巷的王婆子,让她时常带人来扫尘便好。”

    李氏惊讶的看向自己的男人,小声道:“这次得罪了圣人,还能回来?”

    谷</span>

    范仲淹忽然看向南门大街的方向,随即微微一笑道:“今日见了叶侯果然非同凡响,临走之前他道为夫将在朝堂之中三起三落,为夫倒是相信的!”

    “三起三落?又不是什么好事,官人倒是宽心嘞!”

    范仲淹摇了摇头并没有回答,只是让妻子快些去收拾东西,离开东京城是早晚的事,没必要纠结再三,今日叶安所说的那些话他倒是记在心中。

    再次回望天空中的明月,不禁感慨:“人世都无百岁。少痴騃、老成尪悴。只有中间,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牵系。一品与千金,问白发、如回避?”

    今年的范仲淹已经四十岁,在看到叶安这般年轻且有改革意愿的清贵官员时,心中不光有认同,还有羡慕。

    更何况叶安的眼界与学识让他极为吃惊,尤其是他的格物之学,更是散发着一种独特的魅力,与他交谈甚多之后,范仲淹也逐渐对格物之学感兴趣了。

    这几日范仲淹下职后便会驱车前往普惠商号的店铺,那里的报子铺偶尔会有一两本格物的书籍出现,都是出自于叶家庄的格物院。

    那个书院很是神奇,虽然在东京城中名声不显,但出的书册却往往会第一时间被买走,不少的文人墨客,学子大儒都在争相传看。

    范仲淹之前看过一本《论格物》,其中用各种趣味横生的小道理介绍了格物与百姓生活之间的联系,甚至有一小部分还提及了格物在政务中发挥的作用。

    现在的范仲淹都有些上瘾,生怕自己离开东京城后便买不到这些格物的书册。

    虽然很多人都反对格物的书册,但每每当这些书册出现后又被一抢而空,可见那些反对的人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毕竟在事实面前无从狡辩啊!

    报子铺中倒是没多少人,这里有些奇怪说是书店又不像是书店,里面更多售卖的是报纸,上面往往记载时政摘要,或是一些民间轶事,或是奇闻奇事,甚至还有些俚语说书之类的东西。

    如此一来买报纸的人便是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文人墨客,杂活帮佣,甚至是店铺中的伙计,街面上的闲散汉子,只要是识字的人都喜欢来买上一份当天的报纸,最少能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范仲淹忽然想起妻子曾经说过的一个笑话,说是自家文春巷中有一个憨子,整天拿着报纸在街面上走,为的就是让人家感叹他有学问,殊不知他经常把报纸倒着拿,反倒是闹出了大笑话。

    但看过报纸的内容之后,范仲淹才真的感叹普惠商号的高明,无论是阳春白雪还是下里巴人,都能在报纸上找到自己喜欢看的东西,甚至在报纸的左上角还有印着当天的黄历以及农时,据说在节庆的时候还会有提醒。

    这般贴心的设计实在让人爱不释手,最重要的是便宜,一份内容如此丰富的报纸居然才要五文钱,连曹婆婆家肉饼的钱都不值,却能看到天南海北的各种轶事以及朝堂上的政务,实在是太过划算了。

    购了十几份不同时间的报纸,再加上几本格物有关的书册,范仲淹这才满意的回家,只不过刚到家门便瞧见自己的同僚已经在此,甚至连举荐自己晏殊晏学士也在等候。

    不用说看来朝廷下了公文,自己被贬斥出外了………………

第七百九十六章千里江山,我来了!

    最近的朝堂上很是太平,以至于连叶安自己都快忘了在垂拱殿中直言上谏的事情。

    当然他想忘也忘不掉,陈琳整天跟个讨债鬼一般尾随在他的身后,不是传达刘娥的训斥,而是在感叹叶安的胆大,当然以及怂恿叶安继续进行这种作死的事情。

    叶安是想要出外,可不是为了掉脑袋,这可是有着本质的区别,故而对陈琳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行为嗤之以鼻。

    “你小子既然上谏圣人了,为何不持之以恒?说不得官家便能趁此大婚一举亲政嘞!”

    叶安随手打掉陈琳伸出的筷子皱眉道:“你觉得我会一而再的羞辱圣人?若圣人的耐心耗尽,你提我背锅?!”

    “某家倒是愿意替你啊!可惜某家没那般的本事,你叶安叶长生现在可是名动东京的清流,号称小相公嘞!”

    陈琳的话中带着一丝“酸味”叶安无奈的摇头道:“这可不是什么好说辞,东京城中捧杀之风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被人捧杀总比无人知晓的好,最少你叶安已经挣到了名声,多少的青年才俊便是挤破了脑袋也的不大的东西,你却得到了,你以为御史真的是清流?其中不知多少人为了出人头地而上谏,又要把话说的好,又不能惹怒天家,嘿嘿……哪有你在朝堂上直言不讳来的高明?”

    陈琳冷笑着看向叶安,全然没了之前的怂恿之意,在他看来叶安也是从这场“政治投资”中捞到好处的。

    叶安已经没有精力去计较这些,他现在好奇的是为何皇宫中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并无表态,这可不是正常的规律。

    在几日的等待之后,消息传来了…………

    范仲淹果然还是被贬出外,虽然陈州通判与秘阁较理品秩相同,但一个是京朝官,一个是外放官两者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范仲淹是被贬斥,而中书省的文书却是明白的写着范仲淹的调动“合理合法”。

    叶安在收到消息后便前往了范仲淹家所在的文春巷,但到了附近之后叶安便让铁牛再次赶车离开,现在去范仲淹家有些不合适,还是去送人该去的地方等着吧!

    在东京城外的十里亭中,叶安遇到了老熟人,当然晏殊在瞧见叶安后也是颇为惊讶,随即便哈哈大笑:“未曾想叶侯居然与范希文私交甚好,倒是晏某不曾知晓啊!”

    叶安笑了笑:“希文兄为人豁达,一心为国,叶安感佩故而亲近了些……”

    谁知晏殊却笑道:“叶侯自谦了,怕是范希文的想法与叶侯不谋而合,才使得你二人如此亲近吧?”

    不等叶安答话,晏殊脸色稍稍沉重道:“但长生啊!范希文此举太过孟浪,不光让举荐之人难做,更是阻碍了自己的仕途……当初晏某举荐他入朝,圣人得知其在应天府治学严谨便调入崇文院为秘阁较理,谁知他入朝没多久便敢这般的直言上谏,着实让晏某措手不及啊!”

    叶安笑了笑:“范希文便是如此性情,晏侍郎何必介意?长生敢说这满朝文武之中忧国忧民者其为翘楚也!”

    见叶安如此维护范仲淹,晏殊无奈苦笑道:“谁不知他范希文的耿直?只不过有些事还需婉转曲折,一意孤行便是要贬斥出外的啊!如此一来还如何一展胸中抱负,十年寒窗来之不易啊!晏某非是安心自己的前程,而是担心他范希文的前程!朝堂之上又失一位能臣,国之不幸矣!”

    晏殊的话说的情深意切,叶安无奈的叹息,他也知道晏殊的担心,但随即便道:“国朝最不缺的便是赤子之心的人,只要官家亲政,对于范希文这般心系家国之臣必会重用,晏侍郎也无需担心。”

    谷</span>

    “说得好!不愧是叶安叶长生!深知我心矣!”

    叶安话音刚落并听闻一声感叹,晏殊与他循声望去便见一人骑着毛驴而来,身后是一辆简陋却宽大的牛车。

    范仲淹骑在毛驴上笑着翻身而下,叉手施礼道:“范某便以为今日无人相送,未曾想居然能得两位贵官在此等候,一时感慨啊!”

    晏殊无奈苦笑道:“好你个范希文,此时还有心情说笑,什么贵官,不过是好友知己罢了!倒是你与叶侯有旧我却不知晓嘞!”

    哪知范仲淹连连摆手道:“范某与叶侯之前并无交情,直到前几日才一番畅聊,终知世上也有与范某心中想法相同之人!一时感慨快慰!”

    晏殊奇怪的看向叶安,范仲淹的话说明两人之间才认识不久,但叶安在朝中一向是个安分守己的人,之前附议范仲淹的直言上谏也就罢了,事后两人还能这般一见如故,着实让人惊诧…………

    叶安看着范仲淹拿出的酒葫芦道:“因朝堂之事不谋而合,后把酒言欢也算是知晓彼此心中之想,便也成为知己了。”

    范仲淹笑着拱了拱手,转头看向晏殊道:“侍奉官家当危言危行,绝不逊言逊行、阿谀奉承,有益于朝廷社稷之事,必定秉公直言,虽有杀身之祸范某亦在所不惜。”

    这话说的有些严重,但也是范仲淹在表达自己的志向,叶安看着脸色发青的晏殊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晏殊就是晏殊,很快便也恢复了往常模样,唤来仆从摆上琴案,一把古色古香的七弦琴摆在其上,范仲淹立刻大呼:“知我者晏公也!”

    范仲淹素爱操琴,甚至会在琴声中思考,叶安也是第一次见到古代文人的“情趣”充满古风的曲调悠扬而出,荡涤人心。

    虽然晏殊带来的七弦琴没有号钟,绕梁,绿绮,焦尾一般显赫的名声,但依旧琴声悠扬,让人陶醉。

    此时的三人已经忘却了朝堂之上的不愉快,曲罢人散,没有他言,三人就这般沉默的叉手道别,眼见范仲淹抱着自己的琴离开,晏殊也没有一句话。

    待毛驴远去,牛车渐隐,晏殊终于开口道:“圣人这次不会再施恩于你了,叶侯恐要步范希文的后尘……出外……”

    叶安一条眉头,忍住脸上的笑意道:“哦?如此倒是好事,大好河山,如何能龟缩一隅?!离了东京城,长生终于觉得能快意些!”

    “叶侯倒是随性的很嘞!”

    “哈哈,晏侍郎告辞,待我走时万万不要来送,叶安见不得儿女情长的模样!”

    不等晏殊从惊讶的模样中回过神来,叶安便跳上自家的牛车催促铁牛离开,只留下晏殊一人在风中凌乱。

    他哪里知道叶安在心中快活的差点吼出来:“千里江山,我来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谁还没有个“黑暗面”

    这一次叶安没有躲过“惩罚”,在范仲淹被贬陈州通判之后,叶安也被贬了,只不过他得到的是明升暗降。

    刘娥的手段相当高明,保留了叶安侯爵的封号,但差遣却从司农寺少卿调任到了提举甘凉诸事,还多了一个秦凤路兵马钤辖的头衔。

    “兵马钤辖”可不是随意乱叫的,其中有很多门道,最少叶安这般朝臣也要从陈琳那里打听半天才搞清楚。

    兵马钤辖有许多划分,以职权、官资、驻地的不同区分为二等三类若干种。就单单以职权来看便有路和州两等兵马钤辖;以官资序位则有兵马都钤辖、兵马钤辖、副兵马钤辖三类;再以职事区别又有正任、添差、厘务、不厘务四种。

    并且其中还有资历深厚的区别……以文臣朝官、武臣诸司使以上充任兵马钤辖者,称“兵马都钤辖”,带“都”字以示资深;文臣朝官、武臣诸司使以下充任兵马钤辖者,称“兵马钤辖”,示为资浅,叶安便属于资历尚浅的后者。

    但他的兵马钤辖却是属于路一级的添差兵马钤辖,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有权辖制整个秦凤路的兵马。

    只不过这样大的权利给了叶安也没用,除非党项人打了过来,否则他擅动一路兵马便是死罪,唯一能调动的便是甘凉二州的兵马而已,否则整个秦凤路岂不是要天下大乱?

    当然在叶安上疏之后,他有权对甘凉二州的驻军进行人事任免,虽甘凉二州经常遭到党项人的劫掠,但好在那里本就穷困,只是位置较为特殊的缘故这段时间党项人没有了动静。

    叶安这个提举甘凉诸事可来的不容易,或者是本身就是一种政治交换,没人知道叶安在一开始便同刘娥进行了交易…………

    人是有黑暗一面的,叶安不会承认自己的黑暗面,但他也知道这黑暗的一面永远抹除不掉,即便是天下人都不知道,但刘娥却是明白通透的。

    在范仲淹上疏之前他就得到了消息,并且在宫中秘奏了刘娥,叶安以平息此事作为筹码成功让刘娥答应放自己出外甘凉的机会。

    出外是肯定可以的,但出外的地点却是自己指定,这无论是对于天家还是朝臣来说,都是一件极为不可思议的事情。

    你当朝堂是什么地方,你当天家的权威是你家的擀面杖如臂挥指?!

    但当叶安摆出自己会成功说服官家,并且让范仲淹短时间放弃上谏后,刘娥便果断的同意了。

    她不是怕范仲淹这样的直臣,相反对他还有些欣赏,毕竟旧唐书有云“子不可不诤于父,臣不可不诤于君。”

    范仲淹是诤臣,是忠义之臣,刘娥虽然不喜,但却不得不承认他的好,但这样的“好臣子”最好还是不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因为刘娥深知不贬他的代价就是要时常收到他的奏疏,而奏疏的内容又是让自己最不喜欢的,于是她才会那般果断的与叶安进行“交易”。

    于是便有了朝堂上那诡异的一幕…………

    范仲淹上奏请刘娥还政赵祯,而叶安同样也出班附和,但在事前便劝诫过官家放弃这次亲政的机会。

    如此一来赵祯达到了收获名声的目的,成为天下赞叹的“孝子”,而刘娥也成功的解除了短暂危机,叶安也得到了出外甘凉的目的。

    最后无论是谁都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唯独范仲淹被贬陈州。

    叶安不觉得这是一件坏事,既然赵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亲政,那为何还要强取,不如利用这次机会稳住刘娥,同时给赵祯增加沉稳和忍耐。

    在外人看来叶安是被刘娥明升暗降了,但叶安却也收获了好名声,连信陵坊的坊众们看到叶安都要远远的夸赞一句:“叶侯好胆魄!”

    不是谁都有胆量在朝堂上直言上谏触怒圣人的,连那些往日里盯着天家的御史都是三缄其口,何况是其他文武朝臣?

    朝堂上的事情在东京城百姓看来也是知晓门道的,谁也不是傻子,自然知晓朝堂上的事情,也知晓其中的利弊。

    而叶安的所作所为实在出乎所有人意料,这种“大无畏”的精神瞬间就让人肃然起敬,只不过他们不知道背后的交易而已。

    得了好名声的叶安在回家后便立刻下令闭门谢客,任何人都不接待,侯府的大门紧闭,连曹仪和李遵勖来了都是吃了好大一个闭门羹。

    这是在干嘛?显然是在向天家解释自己的行为并无他人受益,同时也不愿牵连他人,于是乎叶安的名声便更好了。

    唯有知晓真相的刘娥在听到消息后嘴角冷笑,吓得蓝继宗以及四周的宫人瑟瑟发抖。

    他们并不知道刘娥冷笑的原因,在她看来这场“交易”中最大的赢家便是叶安,就他在东京城中赚的好名声,足够甩晏殊,王曾等人十条街不止!唯有被贬陈州的范仲淹能与之匹敌。

    “叶安叶长生!狡猾如厮!”

    但即便是知道自己被利用的刘娥也没有办法,是她当初妥协的,所以这件事她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里咽,否则堂堂大宋太后的脸面往哪放?!

    不过气归气,唯有一个问题刘娥不明白,为何叶安要自贬出外?还是去的甘凉二州,那里对于大宋来说可谓是不毛之地,除了突入党项境内,让党项人寝食难安之外别无好处。

    那块土地在刘娥以及大宋的朝臣们看来并不重要,左右是一块飞地,虽紧挨着秦凤路,但其他三面几乎都被党项人的土地所包围,且时常受到党项人的袭扰。

    若非李德明现在不愿与朝廷撕破脸,他怕是早已取甘凉而为己用,这样一块土地即便是那在手中也是提心吊胆,还要花费钱粮养人养兵,实是得不偿失。

    朝中已经有人上疏把这两座化外州府送与李德明,当然李德明也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州府可以送出去,但甘凉二州的百姓却要全部内迁,如此还能增加秦凤路的人口,对大宋朝堂来说算不得一件坏事。

    但满朝文武唯有一人据理力争,坚决不同意把甘凉二州拱手送人的,那人便是在枢密使一职上坚持许久的曹利用。

    只可惜曹利用被贬出外,张耆上位后对刘娥是言听计从,甚至矫枉过正,对于之前曹利用坚持的东西可谓是一举推翻……

    叶安也是在这种无奈之下,才必须前往甘凉二州的,否则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更加昏聩的情况。

第七百九十八章让敌人成为盟友

    官员出外赴任都是一件大事,山高水长,地形崎岖,有时在舟船劳顿之下甚至会有性命之忧,年轻的官员还好,上了岁数的官员经常有死于任上者。

    叶安与秦慕慕自然是身强力壮的,但对于他们来说去往甘凉依旧是充满艰辛的旅程,要准备的东西实在太多,普惠商号以及城外的普惠庄是不可能带走的,但与西北的交易却需要大量的货物。

    从东京城把货物运到甘凉之地,再从甘凉把货物卖给党项人以及西域回鹘,这显然在路上是不划算的。

    于是叶安有了大胆的想法,在甘凉之地建设厂房,开设第二个普惠庄。

    秦慕慕觉得叶安的想法不太现实,毕竟原材料是在内地的,运送成品货物和运送原材料的价格根本没有区别,为何不把生产好的货物直接运送到甘凉之地?

    这么做显然是得不偿失,不过叶安却说到了另一个问题,甘凉之地的生产力,那里的百姓也是要生活的,既然普惠商号于党项人要在甘凉之地交易,那当地的百姓就必须“吃到红利”,否则便没有了发展甘凉的手段。

    秦慕慕这才惊觉叶安不是为了简单的保住甘凉,而是为了在那里扎下跟!

    一旦在甘凉之地开设工厂便会出现大量的所需,人力,物力,财力都会出现巨大的缺口,而人力可以用当地的百姓来弥补,财力便要依靠东京城,至于物力便是来自整个大宋的原材料。

    相比自己把甘凉之行当作一次“远足”,叶安看的更加长远。

    从秦慕慕自己的地理知识上来看,甘凉对于大宋来说十分重要,那是大宋西北的屏障,突出于秦凤路之外,恰好如同一根尖刺插入党项人的土地中。

    一旦甘凉之地变得稳固,党项人便无法大举入侵,连南下都会遇到极大的障碍,即便是绕过甘凉直逼秦凤路,也要提心吊胆,担心随时被甘凉二州切断后路。

    只不过叶安却讲的更加深入,一边收拾东西,叶安一边向秦慕慕解释他的用意:“甘凉古道与河西走廊以及丝绸之路相接,是古代中国与西域之间经济往来以及用兵的必经之道。至于其他地方要么便是被党项人占据,要么便是茫茫戈壁,想要从中原抵达西域,甘凉古道便是唯一的通途,我不光要给大宋留下这块飞地,还要把它变成进攻的跳板,看似荒芜的边州,只要经营得当便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秦慕慕无奈的点头:“你说的都对,但这个王朝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到甘凉的好,你向刘娥讨要的这个差遣可不好做,做的太好了反而会让朝中许多人挂不住,别忘了,当初连刘娥都是打算放弃甘凉的。”

    随着秦慕慕的话叶安微微一呆,他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如此多的“弯弯绕”,不过秦慕慕的话也是正中要害。

    在别人眼中甘凉是一块“垃圾”,可自己若是把“垃圾”变成“金子”那可就是打了人家的脸面,那如何让他们下的来台呢?

    叶安忽然之间便觉得自己发现了解决问提的办法,随即笑着对秦慕慕道:“或许不会变成你说的这般模样,与其得罪朝堂上的所有人,不如拉拢所有人!咱们不能改变人家的想法,但却能让所有人从反对变成赞同的态度。”

    “从反对变赞同?”

    秦慕慕眼睛一亮,随手把自己的牛皮小包放下道:“你是说拉投资啊!”

    叶安点了点头:“没错,就是拉投资,眼下普惠商号在东京城中便是一块活招牌,你说若是我放出风声去要在甘凉之地重建丝绸之路……”

    秦慕慕惊讶的说不出话来,盯着叶安看了半天才道:“你这噱头可是够大的,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重建丝绸之路,那是汉唐时以举国之力才能办到的事!”

    叶安耸了耸肩膀:“那又如何?汉唐时的举国之力是很强大,但资本的力量却也同样了得,前往不要小看它,你看看现在的阜丰商号便知道了,在普惠商号如此的压制下还能苟活,并且占据东京城中的一定市场,便注意说明资本的强大。”

    秦慕慕微微点头:“如此说来也并非不可,但你要想清楚,一旦资本壮大的到一定程度,或许你就控制不住它了。”

    叶安微微一笑:“我可并未打算让这个资本长大到多少,只是拉投资,分红利,其他的可就管不了了,何况甘凉二州地处西北,鞭长莫及啊!”

    “你还真是狡猾,这便等同于花钱买平安了。”

    “也可以这么说,咱们还能在东京城待上一个月,秋高气爽的时候赶路最好,这一个月的时间我要大肆宣扬普惠商号在甘凉二州的投资,你也要帮忙宣传哦!”

    秦慕慕抿嘴一笑,眼睛中满是商贾的狡黠:“那你说我兰桂坊要占多少的分红呢?”

    “连我都是你的,你还要啥自行车?!”叶安怪叫一声便向秦慕慕扑了过去,夫妻二人瞬间打闹成一团。

    其实无论是叶安还是秦慕慕都是兴奋的,他们两人都属于冒险性格的人,在东京城中待了这么久却没有机会领略外面的世界让他们很难受。

    这次出外既是叶安前往甘凉的契机,也是他们离开东京城欣赏这个时代的最好机会。

    叶安发现自从自己抵达大宋王朝后,改变的每一件事都会产生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但他都没有敢大刀阔斧的改变,只是在原有的历史基础上小心的试探。

    但这一次不同,甘凉二州对大宋,党项,甚至是回鹘的重要都不言而喻,如果自己为大宋保存下了甘凉二州,并且利用它作为跳板汲取西方的财富,甚至是打开丝绸之路,那往后的历史会如何书写?

    反正叶安自己都不知道未来的走向了…………

    夏日的晚上是吵闹的,但那蝉鸣与蛙叫声却反而使得人更容易入睡,在于秦慕慕“打闹”过后,两人便躺在凉席上,在微微的过堂风中熟睡。

    一大早醒来的时候,艾草的香味使得叶安神清气爽,正准备开始他“拉赞助”的伟大计划,谁知中院的大门就被人拍的山响,即便是在后宅之中也能听得见。

    铁牛刚刚打开门,陈琳如同火烧尾巴的耗子一样窜了进来,瞧见叶安后却是欲言还休的模样。

    叶安调笑道:“陈大官连我这内宅都闯了还如此扭捏作甚?”

    “曹利用死了!”

    “什么?!”

    听了陈琳的话叶安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接着是不相信。

    虽说他同曹利用并无多少交集,但无论曹利用做了多少不敬天家的事,他在朝堂之上以及平日里的公德却是无法指摘的。

    曹利用的身份和被贬出外的原因都是大家心知肚明的,本就无罪的他硬生生被刘娥给拿了下来,至于说他侄子酒后说的谋反胡话,不过是莫须有罢了…………

第七百九十九章“危机公关”

    曹利用的死震动了整个朝堂,毕竟是曾经位列三公的人物,连刘娥都要叫他一声侍中,现在居然死在了一座驿站的厕所里,着实让人费解。

    唯一知道真相的人便是负责“护送”他的内侍杨怀敏,大宋的文武官员为何会恨内侍,原因很简单即便是再尊贵的人物,一朝被贬再无翻身的可能后,那在内侍眼中便是可以任由他们践踏的存在。

    曹利用的身份曾经多么的显赫尊贵?但就是因为如此,内侍的报复才会愈发的猛烈,用秦慕慕的话来说他们的生理缺陷会导致俩个极端。

    一个是便的极端善良,一个便是对健全人的极端嫉妒和变态,前者往往会使宦官变成著名的历史人物,效忠王朝与天家,而后者便是会成为巨贪,巨奸。

    故而在叶安极其愤怒的时候,秦慕慕却觉得很是正常,在她看来刘娥明知杨怀敏与曹利用有旧怨的情况下,还派他护送,那就是要羞辱甚至是杀死曹利用。

    曹利用被贬崇信军节度使是留给了他在朝堂上的最后体面,至于安置房州不是派他去当官,而是一种变向的囚禁。

    但唯一的问题是曹利用的死对于这个时代的朝臣来说是一种悲壮,刘娥本来打算给他体面的,但现在反而弄巧成拙,曾经的枢密使,左仆射兼侍中居然被一个小小的内侍逼死在茅厕之中,无论原因如何这都是文武朝臣所不能接受的。

    哦,原来大家伙努力辅佐国朝这么多年,为国效力之后居然会在内侍眼中一文不值,甚至连死都是在腌臜之物的环绕下?!

    无论是当初反对曹利用的人,还是本就有些交情的武将,尤其是那些大大小小的将门,瞬间被点燃了怒火。

    陈琳本就是常驻云中郡侯府的,所以便提前把话给叶安传了过来,他本以为叶安这种性情温和,在朝中并不站队的人多少会理智些。

    尤其是现在叶安获得的好名声,可以出面阻拦一下愤怒的文武群臣,但他想错了,叶安比任何人都要愤怒,那种愤怒来自于对“英雄式人物”的悲哀终结。

    曹利用的死让他想起了宋代大名鼎鼎的民族英雄们,那位被“莫须有”害死的将领,以及那位临死前还高喊“渡河渡河”的老将、

    便是一项沉稳理智的秦慕慕,这次也没有了好脸色,谁不知晓曹利用的祸事也是“莫须有”?无论是他侄子身披黄袍令人呼喊万岁,还是他私贷景灵宫钱,都是欲加之罪。

    这些不光叶安与秦慕慕知道,朝中文武知道,便是站在大槐树下呐呐不言的陈琳也知道!

    稍稍冷静些的叶安并不愿与陈琳多说话,他担心自己会控制不住内心的暴躁,把那团无名业火撒在陈琳的身上。

    毕竟他能前来寻自己便是说明他与杨怀敏不一样,叶安甚至愿意保有最大的善意去相信曹利用的死与刘娥没有关系。

    她不会为了报复当年曹利用在宫中的嚣张而害死一个于国有功之臣。

    “曹利用不该死,杨怀敏不该逼死一个已经被圣人罢黜的老臣!”

    叶安的声音中没有多少感情,秦慕慕则是在放下了冰镇的凉茶后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这件事在外人看来并不大,但她知道曹利用的死已经在朝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朝臣们的担心和叶安并不相同,陈琳皱眉道:“朝中已经有臣子上疏要彻查此事,曹利用毕竟是国朝重臣,落得如此下场颇为难看,但其他人却是担心……”

    谷</span>

    “担心自己哪一天被罢黜了,也会有同等遭遇?!”

    叶安的话说出了陈琳的心生,无奈的叹息道:“是啊!曹利用毕竟于国有功,有人说他是先帝的肱骨之臣,没有他圣人与官家的周全……诶!眼下他死在那般的腌臜之地,连某家都是看不下去的,而圣人听闻也是震怒,只不过杨怀敏毕竟是圣人派的……”

    “圣人还想保全自己的威仪?岂不知包庇杨怀敏不是釜底抽薪,而是火上浇油!”

    叶安不屑的撇了撇嘴,都什么时候了,刘娥居然能做出这般拙劣的“危机公关”,简直是满朝文武当作傻子来看待。

    “叶侯觉得该如何?”

    陈琳盯着叶安的眼睛等待他的回答,叶安则是嗤笑道:“我可当不起你这般的问话,曹利用或许有罪,但罪不至死,此时圣人不痛下决心严惩内侍,恐怕将来翻案必生龃龉!”

    叶安说完便顿了一下,看向陈琳冷笑道:“况且若杨怀敏与罗崇勋在圣人的庇护下平安无事后,你觉得文武百官对内侍还会有一丝怜悯吗?”

    “照叶侯的意思是某家应该上谏圣人,对罗崇勋,杨怀敏等治罪?”

    叶安看着还在抖机灵的陈琳烦躁的摆了摆手:“该说的我都说了,你别再问,说这么多有何用?便是我说此事无关紧要,就真的无关紧要?!我打算离京了前往甘凉了,朝堂上的事与我无关!”

    说完叶安便喝了一口凉茶,只有清凉败火的茶水才能冲淡他此时心中的愤怒。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找辙,曹利用的死足以引爆朝堂,稍有不慎便会将朝臣们对内侍的不满转移到天家的身上。

    在叶安看来,本就该死的杨怀敏和罗崇勋根本就没有保护价值,陈琳的态度就代表了刘娥的犹豫,该说的危机公关办法自己都说了,还在这里耽误时间。

    陈琳走了,他本是打算叶安站出来说两句,现在的他已经算是朝中能言敢言之人,一旦叶安站出来说两句,很容易便带动朝堂上的舆论,这便是清流的力量。

    只可惜叶安并没有站出来的打算,他都要离开了,当然要带着好名声离开,没必要得罪内侍,更没必要让朝臣们对自己已经改善的看法进行改变。

    在根本上叶安还是那个实用主义者,他不会因小失大,而自己也已经给出了最佳的方案,刘娥一定会知道该如何抉择,毕竟曹利用的死已经成了事实,再牺牲掉几个小小的内侍又能如何?

    陈琳已经在宫中的宝慈殿里站了一个时辰,对面穿戴整齐的圣人一句话也没说,而陈琳已经把叶安说的话完整的复述了三遍。

    终于在陈琳怀疑刘娥睡着的时候,圣人之音传来:“将杨怀敏罗崇勋立刻下狱,不是大理寺的监牢而是你皇城司的诏狱!着大理寺重审曹利用私贷景灵宫修缮之钱案,命范雍为提举专司此事!赐曹利用家眷治丧钱三千贯。”

    一连串的旨意从宫帐之后传来,陈琳惊讶的看向素色帷幔叉手应下转身离开,此时的他不敢有任何犹豫,显然圣人已经采纳了叶安的建议,严查罗崇勋与杨怀敏,这是在安抚朝臣,也是在撇清干系…………

第八百章丝路的财富

    曹利用的死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叶安并没有花费太多精力在这件事上,刘娥给出的一系列操作已经达到了平息事态的作用。

    没人是真正在意曹利用自尽而死的,更多的是在意宦官居然能逼死曾经的朝中重臣,这是什么?是僭越,是文臣武将不能接受的事!

    在文臣看来,武将只能被他们弹劾,只能被他们参奏,即便是罢黜也是通过他们,但这一次宦官却逼死了曹利用,这无疑是给了文臣一记响亮的耳光。

    文臣们不仅被打蒙,也被打醒了,他们充满“想象力的小脑瓜”认为这是刘娥在利用宦官压制朝臣的手段!

    大宋从离开开始便定下了后宫与内侍不得干政的规矩,这可是实打实的祖宗之法,于是朝堂之上对宦官的弹劾便如同雪花般飘来。

    旁观者清,叶安这才发现原来曹利用的死对朝堂影响如此巨大。

    朝臣们仿佛一瞬间联合起来,他们不可能对天家产生质疑,他们只能把怒火撒在了宦官的身上。

    大宋的文臣先天便有优势的,他们压制武将,同时还能压制外戚和宦官,因为这些权利都是大宋的祖宗之法定下的。

    宦官第一次发现文臣的可怕,原本还算斯文的文臣对付起宦官却是发起了最为凌厉的进攻,只要宦官稍有逾越宫中的规矩,便会被文臣揪住把柄,无论宦官的年龄大小,无论宦官的官职高低,或是与天家多么的亲近,文臣都会毫无顾忌的斥责,上疏,要求圣人严惩。

    而每当如此刘娥都会严惩宦官,显然她也知道谁对自己更重要,文臣是不能轻易得罪的,因为他们是维护大宋稳定的基石,并且也有祖宗之法的支撑。

    至于宦官……他们都是天家的奴仆,少一个又会如何?

    连陈彤都被训斥了几次,愈发的战战兢兢,而一直受到儒家思想所影响的赵祯则是站在了文臣这一边,但在私下里却是安慰陈彤。

    连赵祯都能看出这些都是曹利用之死带来的后患,何况是在宫中长大的陈彤,但他没有办法,只能一遍遍的咒骂着罗崇勋以及杨怀敏。

    但此时的东京城中又冒出一件大事,最负盛名的东京晨报突然发文“西北之地,财富所在”的文章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不光如此,除了东京晨报之外,其他的各路报纸都在撰文此事,其中不乏有“重建丝路”的言论在其中。

    丝路那可是汉唐荣光,多少人在听闻这个消息后瞬间热血沸腾,但很快就再次冷静下来,毕竟汉唐拥有强大的军队作为丝路的后盾,而大宋……有的只是党项人在侧卧之榻酣睡。

    但有些人听到的只是表面文章,还有一些人却是从中这些文章中嗅到了商机,这些文章中都有一个核心所向,普惠商号要向西北发展!

    什么是商机?这便是商机!

    东京城的商贾,将门,甚至是官员联合叶安前往甘凉二州的事情,这些东京城中的聪明人岂能不明白其中的利益所在。

    普惠商号原本是个小的不能再小的商号,但在叶安的运作下却能成为东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商号,并且这段时间还在疯狂的扩张。

    虽然普惠商号不是东京城中最大的商号,但要说后续之力却是没有商号能够企及的。

    叶安看着今天的报纸微微一笑,这还并没有怎么开始,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垫,整个东京城中的报纸都被自己所垄断,别看只有一家东京晨报是带着普惠商号的标记,实则其他的报纸也是如此,只不过他们并没有挂上普惠商号的名字而已。

    这就会形成一种舆论假象,仿佛东京城中的报纸是百花齐放,如此一来便是一种佐证,各家的报纸相互佐证,以形成一种舆论闭环。

    小心的叠好报纸,叶安便同秦慕慕一起出门用早饭,虽然家中什么样的食材和美食都有,但街头巷尾的小吃以及茶点铺子却是最好的去处。

    无论云中郡侯府有什么样的好吃食,都会以最快的速度在东京城中流行,人类对于美食的追求从来都不曾怠慢过。

    王帮说这都是铁牛的婆娘给泄漏出去的,自己做的不行还非要打着侯府的招牌。

    瞧见铁牛幽怨的小眼神,叶安只不过一笑了之,那些都是出自秦慕慕的双手,她做的面食还是相当诱人的,当然更多的还是后世常见的食物罢了。

    但不得不说东京城的早点味道相当不错,一碗雪白的豆腐脑配上鲜嫩的芫荽和红艳的榨菜,来上一勺子海带虾皮煮出的极鲜浇头,最后撒上一小撮炒黄豆,在辣椒的作用下叶安吃的根本停不下来。

    这种豆腐脑是他在海边的小城吃过的,央求着秦慕慕做一次之后,她便能轻松还原出来,之后便是传遍了整个东京城。

    也不知为何,东京城的百姓对这一份简单的豆腐脑如此众爱,若是在后世怕不会这般的趋之若鹜,但在这个时代,人们对食物最极致的追求便是鲜美二字。

    海鲜汤的鲜美配上豆腐脑的滑嫩,再加上众多小食的辅佐,豆腐脑的魅力便确实难以让这个内陆城市抵挡。

    豆娘娘家的豆腐脑是让秦慕慕都甘拜下风的,叶安吃了几次便成了这里的常客,只不过没人知道这个看似小康之家的读书人是名满东京的叶侯。

    从门口的卖报郎手中要了几份小报的报纸,一边看一边同秦慕慕吃着豆腐脑,边上的汉子忍不住回头观瞧秦慕慕的俏脸,只不过在看到叶安之后便迅速扭开。

    虽然只是一个少年人,但给人的感觉却是那么的沉稳可怕,身上的气度可不是商贾之家的子弟。

    这样的人在东京城中有很多,吃个贫贱的豆腐脑算不得什么怪癖,海域更加奇怪的,闲散汉子自然不敢招惹。

    倒是秦慕慕已经习惯,她可不喜欢出门带着厚厚的幕离,尤其是在初秋的日子里。

    一碗豆腐脑下肚,叶安纠结的看着豆娘娘用筷子夹出的萝卜油饼,忍不住又要了一碗,一口酥脆的萝卜饼再加上一口滑嫩热辣的豆腐脑,美味似神仙。

    只不过很快叶安的对面便被俩个壮硕的阴影遮住,对面来人也不客气,豪横的拿起油饼就吃,而边上的秦慕慕则是不满的瞪着他们道:“两位哥哥每次出门都不带嫂子的吗?”

    两双大手同时指向了身边的包厢:“弟妹贵为县君,这般抛头露面可不好。”

    秦慕慕无奈的起身去了包厢,叶安则是不等他们开口便道:“知道你们要说什么,此去甘凉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你那丝路之说是真是假?”

    “你们觉得呢?”

    李遵勖与曹仪对视一眼,齐齐道:“不好说!”

第八百零一章西北的水很深

    李尊勋和曹利用前来的目的很简单,他们不希望普惠商号再出现外来的投资者,这种心理非常简单,就是汉家的固有家族思想。

    在他们看来三家组成的普惠商号已经足够复杂了,但好在是以叶安为主导的存在,无论曹家还是李家已经投入了大量的财力,且不用参与日常的管理就能每年分取利钱。

    可一旦别人也加入进来,他们投资的金钱会不会影响自己的地位,每年的分红会不会改变,普惠商号到底还是不是他们说的算?

    这些才是涉及到根本利益的东西,也是让他们二人心中忐忑的所在。

    叶安坐在对面大口的吃喝,对于这两位的疑虑他当然清楚,说是担心丝路,其实更多的是担心自家的利益,这很正常,没人希望自己的投资打了水漂。

    “长生啊!这普惠商号不光是我们的财富,也是你自己的心血啊!若是按你这般的作法,投钱的人还不知有多少,再说这丝路商贸可是一件大事,朝臣们可不看好那里。”

    李遵勖最为老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说叶安,而边上的曹利用也跟着帮腔道:“便是嘞!长生老弟你是知晓的,甘凉二州在朝堂上是可有可无的,若非党项人担心触怒国朝,怕是早已吞食而下,你在那里做生意,怕是难以长远啊!”

    叶安笑了笑,这二人算是有备而来啊!

    在桌上简单的画了一个圈,叶安指了指道:“这里是国朝的财富,就这么大,还有多如牛毛的商贾在其中赚取利润,别的不说单单是东京城中可不是咱们商号一家独大吧?阜丰商号的强盛自不用说,还有诸多的规矩都是人家立下的,咱们要打破这规矩根本不可能,何况做买卖嘛!和气生财,谁也不想拼的两败俱伤是不是?这时候该怎办?”

    叶安随手粘着碗中剩下的汤汁在圆圈的外围画了一个无比庞大的圆圈道:“但外面便不同了,丝路的庞大你们应该知晓,那里有香料,珠宝,金银,象牙,等等诸多财富,汉唐之时便与咱们汉人做生意的外族有多少财富你们回去查查史书便明白了,这数百年间贸易断绝,他们的财富积攒了多少?何止一座金山嘞!虽说中间也有回鹘人小打小闹的赚了点钱财,可那些钱不过沧海一粟罢了,咱们汉家的货物过了去,你们觉得…………”

    剩下的话不用多说对面的二人已经听得热血澎湃。

    是啊!在东京城中赚钱可不容易,看看普惠商号的今天,那一次不是靠着背水一战而反击成功的,不光得罪人,利润也被压缩的很小。

    连普惠百货也都是靠着量大成本低来赚钱,无形之中价格就被压了很低。

    但叶安的行为属实大胆,且不说西北的党项人的威胁有多大,单单是他被贬出外便已经是让人丧失信心。

    “长生啊!你也是知晓西北不太平,朝中更是有许多人言之凿凿的说甘凉二州对我朝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罢了!我可是听说了,回鹘人也在盯着甘州嘞!至于党项人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曹仪并不在意李遵勖焦虑,作为武将他清楚边州军情,担心的是安全问题。

    叶安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些我自知晓,否则你们二位觉得为何圣人派我去往西北提举甘凉诸事?还给了兵马钤辖的差遣?我可是要在那里设立兵马钤辖司的,开府设衙的目的是什么?”

    “兵马钤辖司?!”

    李遵勖和曹仪几乎惊叫出声,但还是刻意的压低音量,能够开府设衙那叶安的兵马钤辖司便成为名副其实的帅司,虽然极力克制,但两人大如铜铃的眼睛还是出卖了他们心中的惊诧。

    “当然如此,否则我也不会下如此大的功夫,忽悠那么多的人为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普惠商号?”

    曹仪一把抓住叶安的手道:“我二叔早就说过甘凉之地对国朝来说只有两种局面,要么便是大用,要么便是弃之不用!你小子这是要在西北建功啊!带哥哥我一个可好!”

    看着曹仪期待的目光,叶安忍不住尴尬的抽出手,自己只不过抛出了一点消息便立刻让曹仪激动起来。

    这非是曹仪没见过世面,而是对于将门来说,唯一能够出人头地的东西只有一样,军功!

    谁也不是咸鱼,即便是将门都是有点追求的,便是到了宋时,军功依旧是最直接,最快速的上升通道。

    且不光是对武将如此,对于文人来说若是戍边有功同样可以一飞冲天。

    曹仪是将门子弟,曹彬的岁数已经大了,庇护曹家还行,但若是想要让曹家更上一层楼,还是远远不够的。

    别看赵宋天家对将门的赏赐颇多,可在爵位,权利的把控上可谓是极其吝啬。

    叶安微微摇头:“你怕是去不得,我是被贬出外,你怎生上疏?若是让圣人瞧见了,必定心中疑虑,怀疑你我两家结党营私,这可有损我孤臣的名声哦!”

    曹仪撇了撇嘴:“你我两家还需要撇清干系?你现在可不是孤臣,范仲淹的风头都没你的大!也不知怎的,那些大头巾就是喜欢你这种自毁前程的上谏,越是得天家青睐的,越是有好名声的,糟蹋起自己的名望来便越是让他们叫好连连,歌功颂德!俺们这些军伍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便是活该,也没瞧见那些大头巾说什么褒赞之词!”

    李遵勖则是在边上不说话,听了曹仪的牢骚也只是笑了笑,只不过他看向叶安的眼神充满了深思,他与叶安打交道的时间最长,深深了解叶安的为人。

    此去甘凉他怕是不光去赚钱那么简单,其背后定然还有别的目的,但叶安不说他也不会问,只是破为担忧。

    “此去甘凉山高路远,长生你可要保重啊!党项人向来凶猛,为人处事切莫太过刚直,对付这种蛮夷最好钱财开路,以利诱之,若是不可也莫太过执着,毕竟李德明当初被你率部所伤,心中记恨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还是李遵勖听出了自己的意思,叶安笑着点头道:“李德明是个聪明人,他知晓轻重,不会轻易动手,再说若是真有冲突,打不过我还跑不过吗?”

    曹仪听闻连连点头,拍着叶安的胳膊道:“没错,就算是丢了甘凉也不能把自己的性命丢掉,本就是个苦差事,何况你名声在外了,便是甘凉丢掉也没人敢说什么,朝堂之上的大头巾对你还是有些愧疚的……”

    “咳咳!”李遵勖不满的打断曹仪的话,对方惊觉便尴尬的搓着大手。

    见这两人开始沉默,叶安第一次发现原来他们还是关心自己的,胳膊一挥便道:“不说那些!从明日起,会有更多的人前来普惠商号,而我要在普惠商号之下设立丝路商队,到时需要更多的人前来投钱,生意才能越做越大,钱才能越挣越多!你们觉得甘凉会如何?反正我觉得会那里的繁荣可能堪比东京城!”

    李遵勖与曹仪再次对视一眼,而这一次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齐齐的咽了一下口水,叶安描绘的未来实在有些大,大到超乎他们的想象…………

第八百零二章来自王家的邀请

    叶安的“预言”非常准确,第二天普惠商号的总号便来了无数的商贾,这些人中有些是代表自己,有些则是代表了其背后的家族。

    而此时东京城中已经不需要报纸来发酵此事了,无论是什么人都知晓普惠商号要在西北甘凉之地设立丝路商队的消息。

    上至朝中重臣,下至贩夫走卒茶余饭后所谈论的都是这些。

    很多人认为自己有发现商机的眼睛,更有甚者希望通过此次普惠商号的举动给自己来一个“单车变摩托”,于是乎前往南门大街总号的人便越来越多,以至于普惠商号的伙计不得不在大门前张贴告示,提醒这些前来入股的商贾丝路贸易有着巨大的风险和不确定性,没必要压上全部身家。

    这已经是叶安能做到最善意的提醒了,但还是架不住那些大大小小商贾的热情,有些小商贾甚至抱团一起前来入股,毕竟普惠商号的门槛可不低,入股起步便要一千贯……

    让叶安没想到的是,王皞来了,他代表的是王家掏出了整整一万贯的交钞放在了叶安的面前。

    对于这位贵客叶安当然是要亲自接待的,王皞也是官身,只不过他相比王曾来说稍显温和,也更为随意,并不在乎官职高低,只是更喜欢自己的生活,即便是身为集贤院学士也是相当的闲散。

    但他这次拿出一万贯前来却是代表了王家,跟随他一起的还有范子渊,这货已经成为了王家的准女婿,与英娘二人倒是金童玉女般的相配。

    叶安知道这是一种联姻,毕竟范子渊是范雍的侄子,又是司农寺少卿,在推广土豆和地瓜的过程中下过大力气,这些朝中的相公和官员们都看在严重,若非因为他和叶安一样年纪轻轻,怕是早已被提拔起来。

    如此一来范雍与英娘之间的结合便是一种水到渠成的政治联姻,再说本来王曾便与范雍友善,这是双方之间巩固自己的最好办法。

    “长生贤侄啊!老夫这便来叨扰属实羞愧,但为了这双儿女不得不来,范伯纯那老小子拉不下脸来,也只好老夫来了,这一万贯可是给这对小夫妻的日后花销嘞!”

    看着羞涩的范子渊和英娘,叶安笑着说道:“能有这般的泰山,实属子渊兄的福气啊!英娘去寻你姐姐去,她便在后院中歇息。”

    英娘道了个万福便款款离开,步态中还透露着一丝羞涩不时回头看向范子渊,此时的她早已忘却了当初对叶安的欢喜,心中只有范子渊,只有最适合的才是最好的。

    叶安在心中也是长舒一口气,英娘现在的模样才算是高门贵女,逐渐适应了自己的身份。

    再回头看向范子渊,这货如同“猪哥”一般的看着倩影傻笑,叶安不由得羡慕他的人生,没有太多的私心杂念,也不用搀和到朝堂中的勾心斗角,只需做好自己便可,上有长辈庇护,下有小鸟依人,人生算是圆满了。

    但王皞却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叶安要比范子渊强上百倍,虽然自己安于现状,但却不代表他对后辈的要求也是如此。

    长辈几乎都是这样,越是自己没有达到的高度,越希望自己的后辈能够攀登,王皞也是如此。

    无奈的摇了摇头驱散了心中的想法,王皞看向叶安道:“长生啊!老夫知晓你的,不喜朝中的争斗,尤其是现在吕夷简与……咳咳,诶!但这终究是既定之事无法更改,你也看到了,曹利用之死天大的事情,可最后连圣人都在妥协,你可知道这是为何?”

    “求稳!”

    叶安想也不想的便回答,他当然知道朝中官老爷们的想法,也知道刘娥心中的想法,现在的大宋君臣都在维系这个王朝的稳定。

    但二者的目标并不相同,刘娥的稳定是为了维护她的统治,而朝臣们则是希望利用这种稳定持续到赵祯亲政,开创一个致君尧舜的时代。

    虽然追求的目标不同,但双方之间却达成了默契的稳定。

    叶安的回答让王皞非常的满意,但叶安接下来的话却让他脸色一变:“但稳定也就意味着止步不前,止步不前便会落后于人!”

    王皞张了张嘴又闭了起来,他当然明白叶安的意思,但他也知道谁也改变不了这一切。

    “非是世人皆醉你独醒,国朝是有顽疾,但现在治病却非最好时机,没有一个稳定的朝堂,想要治理顽疾根本不可能,甚至会引起剧变!”

    叶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是啊!现在改革必然会引起朝堂的震荡,破坏休养生息的机会,党项人和辽人甚至会乘此机会侵略边土,但终究是要准备的,等朝堂上趋于稳定,等官家亲政,等时机成熟……王公觉得要多久?”

    王皞稍稍一愣,看向叶安的表情开始变得极为精彩,他虽然不擅朝中的勾心斗角,但他能做上集贤殿学士的高位便说明他的智慧。

    “你这便是在给官家做准备吗?”

    “我这是在给大宋做准备,王公并不反对改革,只是觉得眼下不是时候,那叶安便做好铺路石,待需要改革的那一天,或许便会拿来就用也说不定……”

    王皞沉思一会后道:“你做的并没错,若是可以明日去往家兄府上好生一叙。”

    叶安点头便答应下来,王曾作为朝堂中的相公,对局势看的肯定比自己清楚,何况自己去往甘凉不光是为了大宋的改革做准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边上一直插不上话的范子渊羡慕的看向叶安,在他看来比自己还小的叶安却能在自己的老丈人面前如此从容,谈吐更是得体,最重要的是他说的那些有很多自己根本听不懂,云遮雾罩似得的。

    至于去往王曾的府宅,范子渊想起便是一阵哆嗦,当初自己在叔伯的带领下去过一次,就是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英娘。

    即便是美人在前,范子渊也被相公家府宅的规矩给吓了一跳,不过那些规矩对于自己或许是难事,但对于叶安从来都不是问题。

    这也是范子渊羡慕叶安的所在,他能在文臣面前谦谦如君子,在武将面前豪爽勇武,那种感觉很奇怪,范子渊说不出来但能感受得到。

    那是一种不卑不亢且又让人不自觉亲近的感觉,看着叶安半天最后道了一句:“西北路远,贤弟保重!”

    叶安叉手一礼:“范兄婚期叶安必携家眷而去。”

    “有贤弟弟妹这对贤伉俪在,我便脸上有光了,这排面可比什么贺礼都好嘞!”

    在回去的路上,王皞看向欢快的英娘,不说用她定然是从秦慕慕那里得到了些忠告,而范子渊则是稍稍有些寡言少语。

    拍了拍他的肩膀,王皞语重心长道:“人与人不同,非是人人皆可成为叶长生那般的人物,若能做到本心无愧,便是极其难得!你做的事情大可光耀千古,后人自然会记得,但你却要长久施为,司农寺少卿如今唯你一人,不可怠慢国事!”

    范子渊猛然一惊,没想到未来老丈人已经看出了自己心中所想,顿时点头道:“岳丈放心,范子渊不敢懈怠国事!”

第八百零三章登门王家

    对于王家的邀请叶安非常重视,毕竟身为相公的王曾让弟弟亲自来请自己,还用自己的同僚兼好友范子渊来打感情牌,这怎么说也是非常的正式了。

    叶安没有办法拒绝也不想拒绝,甘凉之地的事有许多需要朝中有所助力,至于刘娥一人的助力是远远不够的,若非是叶安给出的“价码”够高,她甚至不希望叶安前往西北。

    王曾是个聪明人,王皞更是个聪明人,叶安甚至觉得王皞要远比他当朝相公的哥哥要更有智慧,在简单的对话过后便能分析利弊,并且邀请自己去往王家商谈,这份敏锐的观察力可不简单。

    士大夫之间的正式登门拜访讲究的便是一个礼仪,叶安带着秦慕慕坐着自家徽记的牛车到了王家的府宅前。

    此时已经准备好的仆从立刻卸掉正门的门槛,并用坡板铺在台阶之上,如此一来牛车便能直接进入前院。

    叶安的身份还没到王曾亲自出来迎接的地步,但他却能把自家的车驾开进王家的家门。

    王家的仆从并不多,且一看便是跟随王家多年的老仆,这些人彬彬有礼又不奴颜媚骨,说是仆从但更像是老书童。

    连说话行礼都是规规矩矩,没有一点的逾越或是不周,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叶安冲着对自己行礼的老仆叉手一礼,这老姚他认识,几次散朝之后都能看见他在待漏院中等待王曾,能进入待漏院等待的仆从无一不是身份不凡的。

    听宫中的内侍说,这老姚甚至得过举人的头衔,而举人则是在地方州府参加发解试后的统称,证明他已经被举荐有资格参加礼部主持的省试。

    这样的人已经算是地方上相当出色的人才了,若是读书扎实,运气也较好的话,完全有机会更进一步成为登科进士。

    登科进士便可得授官身,自己成为士大夫阶级中的一份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但老姚却愿意放弃这个机会一心在王曾这里服侍,便可见王曾收买人心的手段如何了得。

    当然,这种老管家更不可小觑,在王曾面前他是多年的书童,家中的管事,可一旦到外面,老姚便相当于王家的代言人,身份高贵的不像话,甚至连王家的亲眷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这便是王曾这位当朝相公的权威。

    “叶侯来了,老爷在花厅设宴,给您此去西北践行嘞!”

    老姚温和的笑容如同敦厚长者,亲切中又不失体面,顺带着夸赞了秦慕慕一句道:“这便是阳城县君啊!果有窈窕之姿,倾城之色!老夫人早就说要见见你这仙子般的女娃嘞!”

    “多谢姚伯夸赞,小女可当不起仙子的称呼。”这夸赞让秦慕慕也不好意思起来,微微一个万福回礼后便跟随婢女前往后院,那里通常是女眷所在的地方。

    叶安跟着老姚前往花厅,王曾已经在这里坐定,端着茶盏见叶安进来便喝了一口才起身道:“长生来了,昨日便想寻你过来,但你那商号忙得很,便让子融去了。”

    边上的王皞起身笑道:“普惠商号是真的忙碌,若非咱家有些干股在其中,老夫怕是连们都挤不进去嘞!”

    “王相公,王学士,长生有礼了,最近忙着收拾,便也未曾抽空过来同二位长辈叙话,实是罪过!”

    叶安连道不敢,立刻以晚辈的姿态向二人赔罪,没办法他的身份在那里,与王家之间有着天然的亲近与“低人一等”。

    王渊是自己的文道坐师,而王渊又是王家的供奉,所以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自己天生就与王家不可分割,只不过因为往日走动较少,朝中人并没有刻意的把王家与自己联系在一起。

    但只有王家与自己知道,双方之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否则当初王皞那一千贯自己早就还回去了,也不用拿出珍贵的干股相赠。

    不用王曾招呼,仆从便把香茶奉上,顺便还端来了枣泥糕,桂花糕等糕点,可不等叶安吃喝,王曾便笑着摆手道:“贤侄莫要吃那些,留些肚子吃我给你准备的好吃食去!”

    说实话叶安并不在意王家的吃食,开玩笑你家再好吃的东西能有食为天做出的美食好吃?便是连刘娥都时常请食为天的掌勺大师傅去宫中做菜嘞!

    但不等叶安拒绝,王曾便笑道:“知晓你家有好饭食,但我这里可是有南食,北食,川饭三家精粹的厨娘,手艺高绝可不亚于你那铁锅炒菜的食为天嘞!”

    叶安顿时胃口大开,宋代的美食中虽然缺少炒菜的精妙,但对食物的处理与烹饪可谓是一绝。

    赶紧叉手道:“王公既然如此说,叶安便恭敬不如从命!”

    “这便对了!你们这对朝中能臣便多说说话,我去瞧瞧吴厨娘的饭食准备的如何了……”王皞起身往花厅外走去。

    叶安知道如此拙劣的借口就是在告诉自己接下来的谈话是相当私密的,连王皞都不会在边上旁听,保证了绝对的安全。

    稍稍坐定,王曾看向叶安莞尔一笑便开口道:“长生在朝中行事向来安稳,为何会突行孟浪之举?以你之才不该做出这般的事来,是否另有隐情?”

    不愧是朝中的相公,久经风浪的老臣,很快便能发现关窍所在,叶安不得不承认自己在朝堂上上谏刘娥的行为十分反常,而反常也就意味着另有隐情,这是王曾抓住最直接的地方。

    但叶安此时除了装傻之外别无办法,尴尬的笑了笑:“并无隐情,王公知晓的,长生乃是官家的侍读学士,官家对我亲善恩荣备至,故而官家亲政叶安也可一展胸中抱负……”

    此话说完叶安便明显瞧见对面的王曾不屑的撇了撇嘴,继而看向自己道:“在老夫面前何必遮掩?以你在东京城中的准备,怕是早已决心去往甘凉了吧?别人看出你当老夫也看不出?!”

    果然在王曾面前自己是无法遮掩的,叶安无奈的摊手道:“既然王公看出叶安的打算,又何必多问?”

    王曾怒道:“老夫只是看出了你早有去往甘凉之心,只是不知为何你要如此做!”

    叶安看了看王曾道:“不知王公觉得甘凉对国朝是否重要?”

    “西北之古道,党项在喉之噎!”

    叶安点了点头喝了口茶水道:“此地看似对国朝可有可无,但却至关重要,不光是对国朝提防党项,更是国朝连通丝路的所在!”

    “你小子的普惠商号在东京城中这般的敛财了,怎生还是满脑子想着钱嘞?!”王曾恨铁不成钢的看向叶安,他实在不明白叶安身为士大夫为何要会对钱那么感兴趣。

    而叶安却哈哈大笑:“钱?!王公以为长生是为了钱吗?哦……确实是为了钱,只不过这个钱却是党项人的棺材本…………”

    “嗯?!”王曾微微皱眉看向叶安:“你小子有话便直说,何必在这里卖关子?”

    叶安则是笑眯眯道:“还是在饭桌上聊吧!长生饿了……”

    王曾微微一呆,他从未想到过叶安居然在自己面前这般的随行,但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用饭再说!”

第八百零四章经济也是一场战争

    食不言寝不语,这是古人的习惯,但酒桌文化也是在古代便形成的,前往莫要以为古人在桌上便不说话,只是在自己家人吃饭的时候才会出现这一幕,招待客人的时候若是满桌死气沉沉,那可就不是待客之道了。

    叶安一边吃着味道独特的蟹生,一边夸赞厨娘的手艺。

    生蟹剁碎,以麻油先熬熟放冷,并草果、茴香、果仁、花椒末,水姜、胡椒俱为末,再加葱、盐、醋共十味入蟹内拌匀,于是乎这种稍显奇特的组合立刻给了鲜美的河蟹以最大的烘托和魅力。

    叶安吃的那叫一个大快朵颐,嘴巴如同连弩一般不断的啃咬并吐出蟹壳。

    原本是没什么胃口的王曾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吃喝起来,而王皞更是不堪,他早已开始了自己的饮宴,这桌上一共就三个人,他是最不关心叶安与王曾谈论什么的那个人…………

    “王相公觉得长生是爱钱,甚至是贪财对吗?但长生并非爱钱,而是爱国!钱财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财万万不能!何况若是把眼光放的长远些,钱财同样也是一种力量,一种排山倒海逼人上吊的力量!”

    叶安的话看似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但王曾居然有些能理解,他并未说话,而是盯着叶安让他继续,王曾很期待叶安说出“钱财”的力量。

    “国朝的军备,武备,兵员,辎重,粮草等等诸多所在皆是离不开钱的,若是甘凉二州能自给自足,那便是为国朝省去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这只是其一王相公自然是知晓的。”

    叶安稍稍顿了一下,见王曾自然的点了点头后又缓缓道:“其二则是此消彼长,当国朝的财富越是强大,四周小国的财富便会不受控制的向大宋流淌,王相公或许觉得天方夜谭,但这是财富的规律。当你越有钱的时候,赚钱便会越简单,国朝也是一样,大宋的商品畅销海内,只要咱们自己一直做生意,不去做那闭关锁国的蠢事,那外朝便无法抵挡,他们需要咱们的货物,丝绸,毛衣,铁器,茶叶,瓷器等等诸多之物他们离不开!”

    没人比叶安更了解经济上的规律,商业上的事情从始至终都是一种博弈,只不过这场博弈的双方并不血刃而已,但惨烈的程度往往体现在看不见的地方。

    王曾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而边上的王皞则是被一根鱼刺卡住了,不断咳嗽清嗓子同时快步离开。

    “你是要把我大宋的商贸变成削弱党项人的利器?”

    叶安笑了笑:“这还只是其二,还有其三!这第三点才是最要命的,也是看不见摸不着的杀招,有上兵伐谋之效!”

    “贤侄速速说来!”王曾有些惊讶,前两点叶安说的非常好,但没想到还有第三点,这简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叶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便道:“国朝货物数量庞大,做的是又快有多,如此便可以更低的价格倾销到外朝去,久而久之便是他们自己生产的货物价格都要比咱们的大宋的货物价格要贵,如此一来他们还会自己生产货物吗?但在他们眼中咱们是傻子,居然以如此低廉的价格卖出货物让他们用,但实际上却是在无形中杀死了他们自己的作坊,让他们无法造出所需之物!一年两年或许看不出效果来,但五年十年的积攒可就大的惊人了。”

    王曾咕嘟一声咽了下口水,他当然明白叶安的意思,也难怪这段时间他在疯狂的招募股东投钱给他的普惠商号,这是要在甘凉做出一个更大的普惠商号来啊!

    且不说普惠商号每年能挣多少钱,单单是向党项,西域倾销的商品便是不计其数,甘凉就在西北边界之上,如此一来运费当然降低极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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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说原料运到西北同样花钱的人就是个傻子,运成品与运所需之材的价格能一样吗?!

    何况普惠商号有自己的车马队,那平安商行是干什么的?不就是押运货物的吗?如此一来这平安商行也会被盘活起来…………

    王曾此时看向叶安的表情颇为诡异,许久之后才长叹道:“长生啊!有时老夫真是佩服你的想法,看似天马行空,却又是脚踏实地,总能以怪异刁钻之处命中要害啊!”

    叶安腼腆的笑了笑,别人这般夸奖自己实在是让他脸红,这些可不是他自己的东西,而是从“后人”那里借鉴来的经验。

    经济上的战争才是最伤筋动骨的,否则后世的某些国家便不会动不动挥舞“制裁大棒”了。

    但更深层次的东西王曾还是没看见,叶安也不打算说,这里面涉及到王朝的稳固问题,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有颠覆一个王朝的力量。

    这在大宋是一个禁忌,若是让王曾这样的相公知晓了,那必定会对自己产生提防。

    小心谨慎是叶安的做事原则,他可不愿被人家打上“谋逆之才”的标签。

    王曾寻叶安前来的目的很简单,他要了解叶安在前往甘凉之地后的动作,从一开始他便打算支持叶安的,尤其是自己的弟弟力主投钱给普惠商号后,王曾便更加笃定了心中的想法。

    叶安当然需要朝中的支持,并且在王曾看来支持叶安也不一定是坏事,酒桌上一老一小算是敞开心扉,只不过双方之间又都没有透露给对方全部的消息。

    王家的这顿饭相当不错,至少叶安吃到了许多从未吃过的食物,既有河鲜又有猪羊,甚至还有蜀中的特色美食“川饭”。

    吃饱喝足,事情也谈的差不多,王曾终于在饮茶过后笑着对叶安道:“你本就是要去西北的,故而驰援范希文的吧?老夫能看得出来你的计划,但为了甘凉二州宁愿自贬出外,你小子也算是国之忠骨,老夫自然不会点破,朝中若有刁难老夫亦会为你遮挡一二,此去西北还是小心为上,切莫与党项交恶!”

    “王公放心,国朝边事重如泰山,长生不敢鲁莽!”叶安就知道王曾请自己吃饭的意思,更多的还是为了交代自己不要与党项人起冲突,毕竟自己名声在外,已经成了大宋的武曲转世,党项人口中的魔将…………

    但谁能知道自己的无奈?!此时的他只想对所有人喊一句:我是读书人!

    毕竟文资来的不容易,谁会把大宋的文资轻易变成武职,便是给人家留下这种印象也是不好的,叶安可是一直站在文臣的队伍中,现在好不容易被认可,岂能轻易失去?!

第八百零五章武威郡公

    王家之行相当成功,双方之间互相需要,王曾在给叶安提供帮助的同时,也就意味着叶安的功劳会有他的一部分,这是最现实的的利益,但并不妨碍王曾在朝中成为提携后辈的贤良。

    叶安同样如此,他获得了王曾的帮助,虽然可能是口头承诺,但至少会在朝中给他一些帮助,比如在朝堂上为甘凉之地“吹吹风”,不需要多,只要他在关键时候能夸赞一句,便有极大的好处。

    文臣这边叶安只能依靠王曾,曾经对他还不错的吕夷简是靠不住的,从他彻底倒向刘娥那一刻开始,叶安便知道吕夷简是什么人。

    一个精致的利己且投机之人,但这样的人不得不说能力非常强悍,属于朝中的“常青藤”,但你在了解他的为人之后,便没有办法再相信他。

    虽然王曾同样也不可靠,但至少王曾会做到始终如一,不会让你突然被抛弃或背叛。

    离开王家之后没多久,叶安便前往了东十字大街,曹家还是有必要去一趟的,毕竟曹仪在之前便带来了他二叔曹玮的请帖。

    曹家在大宋的地位不用多说,从开国名将曹彬开始,曹家与老赵家的关系便十分紧密,甚至在太宗北伐时曹彬因孤军冒进、兵疲粮乏撤军,于岐沟关之战大败,致使宋军全线溃退,被降为右骁卫上将军后,依旧能得到起复,甚至官至侍中、枢密使便可见曹家与赵家的关系非同小可。

    曹家也是东京城将门中的牛耳,虽然从不拉帮结派,但在无形之中各家将门遇到事情都会登门拜访。

    以至于曹家在无形之中起到了调和将门各家之间矛盾的作用,而天家也是乐见其成的,毕竟一个“和事佬”般的曹家对赵家并无威胁,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做的,必定也会得罪人。

    叶安登门曹家便要比去王家轻松的多,门口的管事在瞧见云中郡侯府的牛车后,便一溜烟的跑过来招呼:“铁兄弟,可是侯爷来了?!怎生也不派人知会一声,俺也好让家里准备些排面不是?!”

    铁牛与他也是老相识,嘿嘿一笑道:“你莫要在这胡吹,你家的阵仗排出来谁还敢登门,便是那大铁戟竖在那里都够吓人的,曹瑞,曹彰那群亲兵出来,不知晓的还以为怎生了!快快通禀你家将军,侯爷来了,这是拜帖!”

    曹家管事唱了一声肥诺随即便命人来请叶安下车,武将门第与文官不同,门口的门槛除非天家了才会撤去,便是关系再好也没有让马车直趋庭院的说法。

    来的人叶安很熟,曹家的供奉孙瘸子等人,他们的存在就是一个家族的底蕴和脸面,别看这些人是个残废,但他们可代表了曹家的脸面,是曹家家主当年过命的交情。

    连曹仪都不敢在他们面前放肆,何况是迎接外客?

    叶安苦笑着叉手唱了个肥喏,曹家派出这帮老家伙出来,一来是给自己个面子,二来则是让自己知道两家之间是有交情的,不能忘了双方之间的关系。

    “武威郡公可是在府上?叶安这便叨扰了!”

    孙瘸子嘿嘿一笑:“你倒是知晓家中来了大人物,巧了,公爷得了真定路马步军都部署、定州都总管,前几日回京述职,拜谢官家圣人,不日赴任,点名在走前见你一面,大郎这才给你送去了消息。”

    叶安叉手道:“未曾想郡公如此记挂后辈,叶安感激不尽!”

    哪知孙瘸子上前便拉住叶安的手道:“那侯爷便随老朽进去吧!大郎已在院中等候多时了……”

    孙瘸子口中的大郎便是曹仪,只不过叶安听到大郎这个词不由得笑了笑,瞧见孙瘸子疑惑的表情立刻道:“那便有劳了。”

    翻遍整部宋史便会发现,曹家在大宋乃是非常传奇的家族,不光是因为他家出了一个皇后,而是而是因为曹家所作的事情。

    作为将门,曹家可谓是最为严格自律的存在,当然品德更是相当高尚,虽然有着武将身上的习气,但却也有着儒雅的风采。

    人格魅力这东西很重要,而曹家的三代人几乎都做到了这一点,不可谓不难得!

    第一代的曹彬,第二代的曹玮,第三代的曹仪都是曹家杰出的所在,顶门立户的家主,至于其他人多以维系家族为己任,极少出现逾越规矩者。

    曹彬治家稍显宽松,而曹玮则要严厉些,到了曹仪这里便又有些“返祖”了。

    叶安进入曹府后便被孙瘸子一路领着去了花厅,路上根本就没瞧见曹仪,而是在花厅见到了不断咳嗽的曹彬。

    从曹彬的模样看他已经病重,虚弱的身体在不断咳嗽中抖动,但即便如此在咳嗽的时候也很难看到他佝偻身型。

    方正的国字脸配上宽阔的肩膀,给人一种威严的压迫感,伴随着他体形的还有身上的一股杀伐之气。

    坐在虎皮椅子上的曹彬虽然还在咳嗽,但病虎的威仪依旧存在,那是一种百兽之王般的恫吓,即是见惯生死的叶安在他面前也是不由得暗自心惊…………这老家伙到底杀了多少人?!

    老人咳嗽了一阵,强忍着肺腑之间的咳意看向叶安道:“年少而有为啊!长生贤侄果不一般,之前老夫猜测过一个能击败李德明,并且让手下军卒重创的少年人该是一副什么模样,现在看来倒是对的上,你小子身上有股子军汉的凶狠,但也有文臣的儒雅,此二者截然相反,却能在你身上融合的如此之好,也着实让老夫大开眼界啊!”

    叶安心中暗自心惊,老家伙猜的没错,自己身上就是带有一些军伍之气,但赶紧收拢心神叉手道:“郡公过奖,叶安愧不敢当!”

    “你当得起,能在环州率兵安抚西羌之乱,挫败李德明,便当得起这老夫的任何夸赞,比起我家大郎可要强得多!”

    曹玮笑眯眯的说完便看刚刚进入花厅的曹仪,脸上满是不屑,甚至让叶安怀疑这两人是不是亲叔侄。

    曹仪尴尬的笑了笑,便立刻道:“叶侯乃是朝中翘楚,非是一般人能比拟的。”

    “胡沁!你当时身处镇戎军,当及时驰援石昌镇,一则可震慑党项,二则可随时协安化军剿贼!临机不动,固守怯战此乃大忌!想要扬名立万,没有些胆魄如何能成?!”

    好家伙……不愧是曹家的柱石,一句话便让曹仪满脸通红,也让叶安清醒的意识到自己与名将之间的差距。

    但问题是曹玮在自己面前说这些作甚?!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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