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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我欲乘风归     长歌当宋txt下载     长歌当宋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零一十章风尘仆仆

    角厮罗是有预谋的拖延时间,想要追上他几乎不可能,但他也太小看大宋的办事效率了,想要轻松获得朝廷的承认需要一个繁杂的过程。

    单单是中书省的行文就需要好长一段时间,何况还有刘娥的诏书要经过翰林学士的起草和修改,若是太过甚至有可能被封驳。

    不要小看相公的权利,有时候刘娥的意见必须要得到吕夷简的点头,

    如此才能算是正式诏书,否则单单是中旨还不能让角厮罗获得大宋上下的认可。

    但吕夷简同样有左右刘娥意志的能力,叶安担心的就是文官对外族的“宽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大宋的文官对待归化的外族呈两极分化的态度,弱小的便不拿人家当人看待,强大的反而给予更多的优待。

    看看西羌人与党项人之间的差距就知道,这在叶安看来就是一种欺软怕硬的表现,

    但在大宋的文臣嘴中就变成了抚强压弱。

    这一直是大宋的国策,对于强大的外族蛮夷以安抚为主,

    至于那些已经归附的或是臣服于大宋的较弱外族,多以施压来使其安稳。

    但这样做的结果恰恰相反,如此一来只会让强大的外族更加瞧不起大宋,屡次犯边,而已经归附大宋的小部族则会开始愤恨,甚至是造反。

    叶安也不知道大宋的官僚体系如此成熟的情况下为何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难道不应该拉拢弱者共同对抗强者吗?为何要扶强除弱?!在赶往东京城的路上他一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从宗哥城直接赶往东京汴梁是一场漫长的旅途,但叶安不敢有任何的停歇,也不敢在这秋意盎然的季节里欣赏大宋江山的风景。

    陈琳没办法离开,他是监军,走不得,曹仪是叶安唯一能信任,并且能够应付突发情况的将领,即便是将西烈军和怀远军的兵权暂时交给他也不会担心。

    一路都在官道上奔驰,随他一起的还有十来个亲兵,为了方便在驿站更换战马赵虎等人甚至在背上插了绚丽鸟羽所制的檄羽。

    每当叶安一行出现在驿站的时候,原本还懒散的铺兵立刻便精神起来,这一幕都给他们看傻了,

    从来也没见过有这般赶路的。

    一骑三乘也太过奢侈了些,

    每个人的头上还都插着檄羽,这东西可不是随便穿戴的,便是急脚递也只能佩戴一支檄羽毛而已。

    可眼前这群人每个人头上都插了三支眼色艳丽的檄羽,每一支都代表了西北军情紧急,任何递铺驿站都必须优先供给这些人。

    为首的年轻人虽是一身劲装,但从他衣襟里的紫色服饰以及头上带着玉冠便知晓身份不凡,腰间还能瞧见金鱼袋,一看便知是个从三品上的文官!

    如此年轻的贵官,还有猛如虎豹的骑士护送,递铺的驿丞和铺兵们只能想到一个人,云中郡侯叶安……

    “西北有夜郎,党项闻之仓皇!”

    这已经是关于叶安童谣中最实用的一条,简直是万金油一般的存在,无论是东京城的百姓,还是西北的百姓都能念叨这么一句。

    铺兵们不敢打听叶安为何出现在这里,还是如此赶路,只是殷勤的准备最好的吃食,并且给马饮水喂最好的草料。

    常年接待递役的铺兵岂能看不出去这些都是最好的军马,三匹换乘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

    给水袋里灌满水,

    干粮倒是不用准备,

    马背上的军粮完全够叶安等人吃上半个月,这是叶安与亲兵们几日来吃的最安生的一顿饭。

    谷跸

    就算如此,在简单的吃喝后叶安还是一刻没有停歇的便上路了,在野外过夜也是经常的事,大好的时间不可能在驿站中耽搁下来。

    只有星夜兼程才能以最快的速度追上角厮罗,最少也在朝廷还没有下达正式文书之前赶到东京城,阻止角厮罗的计划。

    一路上没有人敢拦叶安一行人,尤其是在叶安如此焦急的情况下,赵虎等一众亲兵也不敢懈怠,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还在迁就叶安的骑术,但逐渐的赵虎等人发现叶安的适应能力很强,即便是如此强度的急行军之下,侯爷并没有被累垮。

    近半个月的时间叶安才刚刚赶到东京城下,而此时距离角厮罗出发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月。

    看着侯爷连衣服都不换便要进程,赵虎等一众亲兵不禁劝道:“侯爷,咱们都到了东京城,还是先回府洗漱一番,换一件衣裳再去面圣吧?”

    叶安坐在马背上揉了揉酸涩的眼睛道:“看我的眼袋大吗?”

    “大!”

    “衣服脏吗?”

    “确实有些不整!”

    “好,如此才能看出本侯的风尘仆仆,现在就进宫去!角厮罗跟老子玩这一手,那留给我的时间就不多了!”

    叶安说完便脚下用力催马入城。

    南熏门口的兵卒都是巡城司的老兵,在瞧见叶安这幅邋遢的尊容以及一群骑兵脑袋上艳得过分的羽毛后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上前道:“云中郡侯这……这是怎生了?!为何如此风尘仆仆?!”

    叶安瞧了一眼南熏门的头子指了指赵虎等人脑袋上的檄羽道:“看不见吗?军情紧急!”

    门头子小心的开口道:“侯爷,小的多句嘴,您是秦凤路兵马钤辖擅自离治回京,恐被人弹劾啊!”

    “废话,本侯当然知晓,所以才说是军情紧急,否则吃饱了撑的,大老远从甘凉一路赶来!”

    既然叶安都这么说了,门头也不好说什么,挥了挥手便对禁军道:“快些搬开叉子,让侯爷入城!”

    南熏门乃是东京城的主门,为了限制车马和御道上一样,特意加了朱红叉子,待叶安率人过了城门,门口的禁军便围在了一起。

    “叶侯怎生从甘凉回来了?”

    “不知晓,看这模样便知西北出了大事嘞!”

    “再大的事也不至于叶侯自己回来吧?听说曹家的大郎去了积石军,与叶侯联手剿灭了青塘的温逋奇,本该是大功一件的,为何这时候犯浑回了东京城?”

    “谁知晓呢?但肯定有好戏看了,朝中的御史可是数日不曾弹劾人了。”

    门头微微皱眉,看着这群嚼舌根的禁军冷笑道:“都在嚼什么舌头?叶侯也是你们能说的?若是传了出去,就算被圣人治罪,嘿嘿……拿捏你们还不是如同拿捏蚂蚁一般?!”

    随着门头的话,几个禁军顿时不敢言语,叶安在东京城中的名声可不是一般的大,多少人因为他活了性命,又有多少人靠着普惠商号过活……

第六百零一十章一步之遥

    从宗哥城大捷到叶安出现在东京城已经过去了足足三个月,这其中还要算上角厮罗与叶安对峙较量的过程。

    但现在这种较量从遥远的青塘一直持续到了东京城。

    连叶安都佩服角厮罗的“解题”方式,居然能从自己的重重压力之下寻找到另一条出路,前来东京城想办法从大宋的朝廷寻找到突破口。

    叶安这幅尊容出现在宫门口,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站班的禁军匆忙的将消息传递给了内侍省负责接待外臣的黄门,黄门内侍瞧见时叶安后也是大惊失色,但他不敢多说话,

    堂堂云中郡侯从西北一路赶来,显然是有要事在身。

    赶紧上前唱了个肥喏道:“叶侯疾驰回京必有要事,还请叶侯稍待,入待漏院整理仪容,老奴这便前往宫中奏报圣人官家。”

    叶安摆了摆手,拿出怀中的印信道:“本侯虽是离治返京,但厘务军机,

    有军情之急,

    不可怠慢!”

    一句话就将黄门接下来的话给堵死,的确叶安的身份稍显特殊,不光是治理甘凉二州的提举,更有武职厘务,因紧急军情返京也不是不可以。

    但自大宋开国以来,从未有过边州的官员擅自返京这个说法。

    按道理来说这是一项重罪,黄门也是为了叶安着想,相比朝中的文武百官,皇宫中的内侍们对叶安的印象颇好。

    这主要是他不像文官那般对他们苛刻,也不似武将一般横眉冷对。

    “我的侯爷哟!这天大的事情也该等候奴婢奏报圣人才是啊!奴婢就这般将您领入禁中,您的脖子硬,奴婢的脖子可不硬嘞!”

    叶安看向黄门笑道:“这你大可不必担心,圣人不会责罚你,本侯可以担保!”

    见叶安如此坚持,黄门也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在这里僵持不下,待漏院中的文吏已经去中书省通报了。

    黄门一咬牙,点头道:“如此便请侯爷虽奴婢入宫,

    还请侯爷亮出墨敕鱼符,

    以便禁中守备查验!”

    叶安笑着点了点头,他之所以敢直趋禁中,最大的依仗便是手中的墨敕鱼符。

    有这东西本就能穿行宫禁,就算是被治罪,也最多是擅离职守,但事情紧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刘娥不会因为这点事便治罪自己。

    穿行在熟悉的宫禁之中,叶安稍稍有些恍神,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离京三年多,第一次入宫的时候还是个初出茅庐的少年,眼下已经成了青年。

    身份也从白丁变成了大宋的云中郡侯,时间过的还真快啊!

    就在叶安感叹的时候,一道熟悉的身影却从宫门的拐角转了过来,黄门瞧见了不由得叉手一礼道:“陈大官。”

    叶安下意识把来人当做陈琳,但一想不对,陈琳并未回京,

    待看到来人是陈彤后便笑道:“如今你也成了宫中的大官,

    倒是持重了不少啊!”

    陈彤赶紧叉手一礼:“当不得叶侯如此夸赞!”

    随即便对黄门道:“官家圣人于天章阁召见叶侯,你且退去吧!”

    谷膡

    “奴婢告退!”黄门冲着叶安与陈彤行礼后便退走。

    “叶侯可是为了青塘之事而来?”

    待黄门离开,陈彤便急急的开口,叶安点头道:“正是,角厮罗已经入宫面圣了?”

    陈彤苦笑着摇头道:“叶侯您来晚了啊!角厮罗已经得了圣人与官家的赏赐和敕封,授其为宁远大将军、爱州团练使……”

    叶安猛然愣住,他没想到自己日夜兼程赶到东京城,居然所有的事情已经尘埃落地,不可能这么快啊!

    “本侯一路上星夜兼程的追赶,角厮罗比本侯早到东京城也不过几日的功夫吧?圣人官家敕封其官,最少也需数日,再说中书省的翰林学士,以及其他文臣难道就没有劝阻的?为何会如此迅速?”

    陈彤伸手指了指右嘉肃门道:“这是吕相公与朝臣们向官家上谏的,称此事宜快不宜慢,早些敕封了角厮罗,西北也就能安定些,也能分化角厮罗与党项……”

    叶安脸色微变:“我知晓了,还是该面圣问个清楚!”

    随着叶安的话,陈彤的脸色也是猛然一变道:“侯爷,切不可意气用事,官家与圣人知晓您的用意,但吕相公和朝臣这么做也是为大宋着想,叶侯不可失礼!”

    叶安突然回头冲着陈彤笑了笑:“本侯当然知晓,在这皇宫禁中怎敢御前失仪?”

    看来无论是刘娥还是赵祯都明白自己回京的意义了,只不过他们明白的有些晚,以至于叶安快要入宫之前才想清楚。

    否则也不会拍陈彤前来,刘娥就是用陈彤的嘴变相的把问题推给了吕夷简与朝臣们……

    说来还真是可笑,叶安现在甚至一点也不想见刘娥,这个女人说她愚蠢,却能执掌大宋这么多年,且地位一点也不曾减弱,可若说他聪明,却能做出如此愚蠢的事情来!

    无论文臣说什么,做什么,最终下决定的还是她刘娥,至于她为何不坚持拒绝角厮罗,不光是有文臣上谏的原因在其中,更多的还是她作为一个女人的懦弱。

    她想要什么叶安太清楚了,她想要的就是维持现状,既然温逋奇的势力被剿灭了,那青塘就该交由角厮罗的统治。

    只要角厮罗效忠大宋,那大宋的西北就是稳定的,就不会再发生战事,这就是刘娥需要的东西。

    在刘娥看来,他叶安去往甘凉赴任后,西北就没消停过,虽然屡传捷报,但刘娥不知下一次传到东京城的会不是宋军战败的消息。

    她不希望西北常年发生战事,她只是希望西北能够稳定下来,甘凉乃至整个秦凤路能与西面通商,给朝廷带来源源不断的财富。

    除此之外,党项人安稳本分,青塘的吐蕃老实的与大宋通商,这才是最好的!

    如今李德明兵败凉州城下,甘州又被叶安夺回,更是灭了温逋奇的青塘他吐蕃精锐,在宗哥城用敌人的尸体铸造了京观。

    这一切在刘娥看来都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也超出了文臣们的预期,这时候无论是刘娥还是文臣,想到的不是该如何赏赐叶安,如何犒劳大军,如何扩大胜利成果。

    而是想着如何安抚青塘吐蕃和角厮罗,如何收缩兵力,加强西北的防御,让那里安定下来,再无战事。

    在他们看来,有叶安坐镇甘凉就已经是最大的震慑了,不需要再苛求党项人和吐蕃人,否则物极必反,万一党项人与青塘吐蕃联手,那说不得这些已经得到的胜利也会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六百一十二章背刺

    对于叶安来说,在战场上是战斗,在朝堂上同样是战斗,在皇宫禁中也是战斗。

    只不过在战场上与敌人白刃搏杀,在朝堂上却要和自己人勾心斗角,至于在宫中则是同天家博弈。

    赵宋天家的利益点与叶安相同,刘娥在召见叶安之后便将实情说出,

    在高大华丽的宫殿之中,刘娥如同神祇一般的看向叶安。

    “西北之乱在党项而不在吐蕃,吐蕃人本是高原子民,入中原则不长久,角厮罗将所有青塘吐蕃的所在以舆图献于国朝,此乃献土归流之举,虽说让他再度统领青塘不利国朝,

    但西北的安稳才是最重要的,

    本宫以小利换大利,

    待国朝覆灭党项,青塘不足为虑矣!”

    刘娥的话让叶安浑身发冷,果然是地位不同思维的方式也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也难怪晋惠帝会说出那句:“何不食肉糜”的蠢话来。

    坐在刘娥身边的赵祯也是同样的想法,虽然他一直没有开口,但从神情和状态叶安可以看出他完全同意刘娥的话。

    叶安心中失望,但表面上却还要表现出恍然大悟的模样,因为他知道这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如果叶安还是坚持将青塘纳入大宋的版图进行统治,那便会给刘娥甚至是赵祯一种自己想要在西北坐大的想法,让天家人警惕自己,无异于是自掘坟墓。

    无数的历史证明,来自帝王的揣测会让你万劫不复。

    看着一身疲惫,满是风尘的叶安装出的恍然大悟模样,刘娥微微一叹,她当然知道叶安如此焦急的赶来为的是什么,但她不想再让西北有任何动荡了。

    京观之事已经在朝中闹得沸沸扬扬,而几乎所有的文臣都在一边倒的支持角厮罗,

    在他们看来叶安此举太过残暴,而这残暴也来的恰到好处!

    此时正是安抚角厮罗的最佳时机,能表现出国朝的恩威并施之举。

    看着赵祯在边上欲言又止的模样,刘娥知道接下来的这段时间应该交给这对师徒,虽然没人再提叶安与赵祯之间的关系,甚至文臣都在可以淡化叶安侍读学士的身份,但只有刘娥知道叶安在赵祯心中的地位。

    刘娥的离开让赵祯终于有机会同叶安说说话,作为皇帝自从叶安离开后,他已经许久没有同亲近的人说话了。

    “朕以数年未见叶侯,叶侯在甘凉过的如何?”

    开口便是这种拉家常似得闲聊,这几乎是帝王与朝臣之间表达亲近的标准口气。

    叶安笑了笑:“臣在西北甚好,这几年普惠商号以不同往昔,至于甘凉二州亦不同往昔,五凉京华不弱陪都!”

    赵祯眼神中满是向往,整理待之皇宫中的他,连出宫都是奢望,何况是叶安描述出波澜壮阔的西北繁华?

    对于宋人来说,印象中的西北就是一片荒凉之地,

    满是外族蛮夷,但实际上那里也曾经是属于汉家的繁荣所在。

    “朕听闻怀远军与西烈军以成新军,气象不同,有汉唐之威,叶侯当好生说与朕听听!”

    那个年轻人没有军旅的热血?对于战争和精彩的战役心中都是充满了向往。

    谷鞋

    于是叶安便向赵祯讲述了西烈军与怀远军的训练方式,以及凉州城保卫战和伏击李德明以及夺回甘州城的经过。

    没错这些东西都在刺激着赵祯,也是叶安为了改变赵祯使其尚武的一种方式。

    果然,在赵祯听闻丁小乙率领骁骑军居然能杀透党项骑兵军阵的时候,眼神中满是兴奋和期望。

    不能说宋朝不尚武,只是尚武这种性格一直被儒学和祖宗之法所压制。

    许多王朝都会有这种自废武功的行为,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放止武将造反,那就“阉割”武将,“阉割”尚武精神。

    可有些时候,越是“阉割”的厉害,人心中对“武力”的渴望便越强大,只要有一点大捷的消息传来,整个东京城都会陷入狂欢。

    以至于叶安在西北击溃党项人的时候,消息传到了东京城,百姓狂欢了两日……

    赵祯非常兴奋,认真的听着叶安讲述战场上的经过,尤其是对积石军与西烈军怀远军的配合拿下宗哥城,歼灭温逋奇的吐蕃精锐感兴趣。

    “朕倒不觉得叶安铸造京观有何错处,史书中几乎每战必有京观,此乃震慑敌胆之计,攻心为上!”

    叶安微微点头:“京观看似残暴,却也是一种仁慈的警告,只有在见识到国朝的强大之后,蛮夷才会放弃抵抗,以减少更多的损失,此举无论是对敌人还是对自己都是有利之举。”

    赵祯略带深意的开口:“吕相公上疏,敕封角厮罗有百利而无一害,国朝不费一兵一卒便能收复青塘吐蕃,还节省了大量国帑,只需一些赏赐和散官,角厮罗便能感恩戴德。给事中李士衡为接待使,屡次上疏圣人与朕,当重商角厮罗,以使青塘归心,此举可为朝廷节省西北军费所用万巨之多!”

    这是在便向的告诉自己,是谁在支持敕封角厮罗,但叶安惊讶的是赵祯居然对这些细节一清二楚,随即明白,自己的这个学生已经开始掌握了帝王之道,对皇城司的运用已经相当娴熟……

    文官中以吕夷简为主,以给事中李士衡为辅帮助角厮罗说项。

    完全推翻了自己向刘娥以及赵祯建议的吞并青塘策略,而是希望用大量的上次和敕封让角厮罗归心,让他率领吐蕃人归附大宋,成为大宋在西北的军队。

    而角厮罗投桃报李,居然上疏,说要把青塘改名成西宁州,永保大宋西北安宁。

    此时的叶安这才知道,原来角厮罗在东京城不光是表忠心,装可怜,更是得到了文官支持,至于用的何种手段,贿赂从来都是最有效的手段。

    想要贿赂文臣其实并不难,虽说大宋的文臣一向清高,但只要找对了点,依旧能够让他们帮忙。

    叶安太了解大宋文臣的弱点了,只需要找准位置,无论是阴谋阳谋,亦或是用最简单的“君子欺之以方”都能让角厮罗达到自己的目的。

    只不过他没想到大宋的文臣居然会怎么快的配合角厮罗。

    离开天章阁之前,叶安看向赵祯意味深长道:“官家知晓战场上什么是最危险的吗?不是来自敌人的刀剑,而是来自队友的不信任……”

第六百一十三章鞭挞狗腿子

    离开皇宫的叶安有些寂落,对于皇宫的失望是发自内心的,刘娥身上那种利己主义让叶安能明白但却不理解,而赵祯所表达的态度则是让叶安再次失望了。

    如此年轻的君王,国家又处于优势,天时地利人和全占的情况下,还有近两万人的大军枕戈待旦,

    但这时候的赵祯连建议刘娥吞并青塘的勇气都没有,岂能不令叶安失望?

    大宋的皇宫在夕阳下逐渐拉长自己的阴影,叶安每走一步都感觉自己就在这阴影之下,无奈的笑了笑,自己就算跑得再快又如何?这阴影会一直覆盖在自己的身上。

    至于未来,这样的大宋还有未来吗?

    不知为何,

    叶安突然升起一种颓废的感觉,

    无论自己如何努力,无论自己做了什么,这个王朝都会依照他的惯性前进,自己能改变什么吗?或许能,但最终都是一时的改变,大宋王朝的本质就在那里,从未改变过。

    也难怪大宋的朝臣前仆后继的想要改革,前仆后继的失败!

    因为,真正要改革的不是大宋的政治生态,亦不是叠床架屋的官制,更不是重文轻武的态度,而是赵宋天家啊!

    皇宫之外,宣德门前的御道上叶安停下了脚步,他见到了角厮罗,这个青塘吐蕃的赞普正用一种恐惧的眼神看向他,而不是叶安想象中的得意。

    对视许久之后,角厮罗的脸上是一种尴尬而局促的神情,而他身边的李士衡则上前道:“叶侯自西北而来,不知所为何事?”

    明知故问,

    略带挑衅,这种人在叶安的眼中就是个二狗子。

    叶安并不理睬他,而是上前看向角厮罗道:“人无信不立!当日你在凉州城以与我承诺,如今却反悔,以阳谋而破之,有天子敕封,本侯自然认下!但同样的,从今日开始,普惠商号将尽数撤出青塘,从今往后,大宋的货物不会再出现青塘,除非有人偷运过去!而青塘吐蕃若敢犯我边州,本侯将亲率大军攻伐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角厮罗却毫无办法,对他来说叶安的每一样威胁他和青塘都承受不起。

    但李士衡并没有搞清楚状况,作为接待使的他认为这不是叶安在警告角厮罗,而是对自己的轻视和轻蔑,甚至是无视自己的存在,就这般当面警告角厮罗,这让几日来收了角厮罗不少好处的李士衡如何能忍得了。

    “叶侯慎言!国朝之策岂容轻易更改?何况这是圣人用意,难道叶侯连这般肤浅的道理也不明白吗?”

    “你哪位啊!”

    叶安翻了个白眼便打算离开,对于这种人,

    多说一句都是浪费口舌,他根本就看不到那些更深层次的东西,而他身后的那位……看见了也不会告诉他。

    这般的嘲讽一出,对于极为看重名声的李士衡来说却是不能忍,堂堂中书省给事中,居然被人这般无视,这比当众扇他一巴掌还难受。

    满脸涨红的李士衡冲着叶安的后背便嚷嚷道:“冷血之人岂知他人冷暖?非我儒道之人果不寻常,同兵卒混在一起,身上也便有了厮杀汉的痞气,我等士人羞于同你为伍!”

    “你敢再说一遍吗?”

    叶安猛地转身差点撞上追着他骂的李士衡,眼睛紧紧的盯着李士衡,见他不敢言语便冷笑着看向角厮罗:“你可要谢谢这傻逼,本侯保证你青塘从今往后不得安宁,记住了,睡觉你都给我睁着一只眼睛!”

    “放肆!叶……嗷……”

    李士衡瞧见一队巡城虞侯接近,立刻便甩开袖子的指着叶安,打算再来一顿“说教”,可谁知话没说完整个人便如同飓风中的屎壳螂一般飞了出去,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勉强停下。

    头晕眼花的他立刻发出杀猪般的尖叫:“当街行凶,目无王法,叶安你放肆!”

    “你侮辱我叶安这是私仇,我叶安愿意忍让也就罢了,可里侮辱边州将士,这是公愤,本侯不能轻饶!”

    原本还打算劝架的巡城虞侯立刻停下了脚步,多少年了,从没有听闻有文官为兵卒说话的,虽然他们不是边军,可在大宋身份都是一样的。

    大宋的士兵在文臣眼中从来都不是人,寻常打骂,重则军法,稍有不慎便是灭顶之灾,一个文臣动动嘴便能让五大三粗的汉子跪地求饶,不是他们心甘情愿,而是不得已……

    今日叶安为兵卒说话,巡城虞侯与兵卒们便立刻停下脚步。

    赵虎赶紧上前劝慰:“侯爷,这是宣德门前的御道,咱……回去吧!”

    叶安顺势抽出赵虎腰间的马鞭,狠狠地抽向李士衡:“你这厮好口舌,若无边军将士,你还有机会在这里大放厥词?若无他们在战场上拼杀,你家老小还有安稳的日子过?兵卒怎么了?哪个兵卒不是娘生爹养的?!前线将士效死命,你却在这里狗仗人势,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说自己是儒学的读书人?儒学之辈若个个如此,这般的儒学也兴盛不得!”

    没说一句,便是一鞭子,劈头盖脸的抽在李士衡的身上,脸上,四周没一个愿意帮他,百姓们自然是连连叫好的,谁不知边军这次立了大功,侮辱边军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而巡城虞侯更是脚下打了个弯,便拐向了别处。

    倒是虞侯聪明,拉过叶安的亲兵便道:“待会拉开侯爷,若真出了人命,反倒是落人话柄,至于其他,瞧瞧百姓的模样就知晓了,不妨事!”

    亲兵赶紧道谢,顺便给了个银瓜子,虞侯笑了笑便带人拐入了报慈寺边的小巷。

    赵虎见叶安打的也差不多了,便带着亲兵上前拉住叶安,装模做样的将地上已经不成人形的李士衡扶了起来,接着便被叶安一脚踹了出去。

    这偏架拉得连角厮罗都看得出来,但却不敢吱一声,因为只要他敢动一下,角厮罗毫不怀疑那绞了铁丝的马鞭便会抽在自己的脸上。

    看似已经疯魔的叶安时时刻刻的用余光盯着自己,就是在准备报复。

    虽然心中紧张的不行,但角厮罗的脸上一直面露平淡,无论是之前的威胁,还是后来的恐吓,亦或是对李士衡的鞭挞,都是叶安在向自己示威。

    但无论如何,他也不可能交出青塘的统治权,因为自己是吐蕃王朝赞普的后裔!

第六百一十四章普惠商号的真面目

    事实上叶安对李士衡的鞭打也不过是一种宣泄而已,若角厮罗能因为自己的暴虐和威胁而妥协,他也就不是角厮罗了。

    李士衡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被赵虎拖到了医馆前,冲着医馆中的坐堂郎中道:“都是些皮外伤,并无内伤,这十贯钱乃我家叶侯出的药费!”

    李士衡疼得不断颤抖,他就算是再傻也知道自己倒霉的成为“一只鸡”那只儆猴的鸡……

    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

    身上的鞭痕让他不断的直吸凉气,怨毒的看向赵虎道:“回去告诉你家侯爷,从今往后我李士衡与他不死不休!”

    赵虎甩下装有银瓜子的荷包,轻蔑的看了一眼李士衡道:“这话你敢当着我家侯爷的面说吗?告辞!”

    大步流星的走开,赵虎根本不惧李士衡的威胁,侯爷刚刚在街面上说的话乃是肺腑之言,通过百姓的嘴巴很快便能传遍整个东京城。

    对于李士衡这种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甚至要不了多久他的名声就在东京城中臭大街了。

    大宋这个王朝在经历过数次对外族的征伐失败后,

    便不自觉的形成了一种恐惧,虽然边州的战事中宋军依旧是胜多败少,但在宋人眼中却觉得蛮夷多彪悍,恐不能胜之。

    进而这种想法也导致了百姓们对士兵产生一种偏见,就像后世国人对国足的看法一样,虽然两者完全不同,但对于人们的信心造成的毁灭打击是相同的。

    这个王朝很是奇怪,也很是可怜……

    叶安走在南门大街上,四周的商铺有不少都加入了普惠商号,按道理来说,这样强大的商号在封建时代已经是一种很大的威胁,任何一个帝王都不应该忽视。

    可偏偏在大宋,无论刘娥还是赵祯,甚至是满朝文武都没有在意。

    在朝堂上下看来,普惠商号的成功是叶安的本事,赚钱不丢人,

    能把钱赚到普惠商这种地步更不丢人。

    对于朝廷来说,普惠商号是每年的纳税大户,同样还给东京城以及周边的百姓带来谋生的机会。

    同样普惠商号的存在也是大宋向外输出强大自信的表现,眼下在辽朝的析津府都已有了普惠商号的分号。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大宋已经离不开普惠商号,无论是它旗下的普惠百货,亦或是工厂中生产出来的商品和货物,都已经成为大宋日常生活甚至是武器甲胄攻城器械等等兵事所需。

    无召回京已是不妥,再加上老婆怀有身孕,叶安早已是归心似箭故也没有在东京城中久留的想法。

    在信陵坊的侯府中稍作休整,与街坊四邻们打了个招呼,叶安便打算带着赵虎等人返回凉州城。

    不过在当晚,云中君侯府便迎来了叶安不得不接待的客人。

    王渊是在天擦黑的时候抵达了信陵坊,老先生也是个吃货,寻了叶安后便拉着他出府,在门口不远处葛三叔的小摊前坐下。

    鲜美的羊肉再配上香酥的饼子,这种美味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葛三叔也习惯了常有贵人前来他的小摊,对于自己家的美味他还是很有信心的,便是王渊也成了他家小摊的常客。

    瞧见叶安来了,便立刻收拾好他常坐的位置招呼道:“侯爷老位置给您留好了,

    渊汆先生这边请!”

    叶安笑着同他打了招呼,

    这种邻里之间的熟络感让他很是放松和舒服。

    王渊也是点头回应,

    落座后便皱眉看向叶安道:“你不该当众羞辱李士衡……”

    “他该打……”

    不等叶安说完,王渊便苦笑道:“知晓他的话触了你的霉头,但你不该当众羞辱他,毕竟他和你一样乃是朝廷命官,说的难听点也算是你的同僚,当众打了他对你不利,反倒是让他得了名声。”

    “名声?嘿嘿,学生可不认为他能得到什么好名声!东京城的百姓不会对这种人有任何的怜悯,若说这顿打让他在文官那里得了好名声,那学生也无话可说!”

    王渊无奈的叹了一声,他哪里能不知这是叶安的对文官的抵触,说到底是李士衡先招惹的叶安。

    只不过眼下对叶安才是最不利的,文官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他,将其视为异类,这也是叶安一直声称自己是孤臣的原因。

    王渊了解叶安,同样的叶安也了解自己的这位先生,他虽然关心自己,但同样也是属于文官集团。

    自己几次邀请他前往普惠庄中的学院教书,都被他婉拒,古人对自己所在的家族有着非常强烈的归属感。

    同时叶安也不会开出太高的价钱,这是在侮辱王渊。

    此次与其说王渊是王家的说客,不如说是文官的代表,虽然王曾离开了王家,但王家在朝堂上,在东京城中依旧是个庞然大物。

    王渊喝了一口羊汤后砸了砸嘴道:“长生,以你的聪明当是知晓老夫此次为何而来,你打了李士衡不过是小事,更重要的是西北。”

    瞧见王渊略带深意的眼神,叶安便觉得眼前的羊汤没有那么好喝了。

    “先生是来替王家说项的?”

    王渊略显尴尬的点了点头:“不错,老夫受人所托,前来追加在普惠商号的干股,十万贯……”

    十万贯在东京城中都不是一笔小数目,当年曹家可是凑了好久,甚至不惜用店面抵充才堪堪凑齐这十万贯,而如今王家居然一口气便拿出这么多来,足以见得王家的诚意。

    但可惜的是,叶安并不打算接受,当即回绝道:“先生若说此事,怕是不妥,一者王皞若想入股普惠商号当自己亲自前来,二来这也不是学生一个人说的算,还需曹家和李家同时拍板,如今的普惠商号可不是当初学生创业未半之时的普惠商号了。”

    虽然知道叶安可能会拒绝,但他没想到叶安会决绝的如此果断,不假思索。

    “先生与我也是师徒一场,叶安不敢欺瞒,若王家真想追加干股,不光是曹家,李家与我三家同意,还需入宫请旨!”

    “难道天家也涉足其中?!”

    王渊脸色剧变,叶安缓缓道:“先生觉得现在的普惠商号还是原来的普惠商号吗?且不说那些种类繁多,数量惊人的货物,单单是在兵器甲胄上的制作,以超出了寻常商号的范畴,若无天家首肯,谁又能入主其中?这本就不是钱财之事,曹、李两家与天家的关系不是王家能够比拟的,还请先生劝王公放弃这种打算,想必王相公还不知此事吧?”

    随着叶安的话,王渊的脸色终于严肃起来:“是老夫思虑不周,待回去之后便同王公详谈!”

    叶安无所谓道:“普惠商号之利是个人都会眼红,这并没有什么,但其也是国之重器,叶安不敢擅专,还请先生转达!”

    王渊点头道:“老夫知晓了,权当老夫今日不曾前来!”

    巨大的信息量已经使得王渊“惊醒”,原来看似波澜不惊的普惠商号已经成为了庞然大物,得了天家的支持,也难怪叶安并不把宗室的阜丰商号放在眼中。

第六百一十五章不可久留之地

    王渊的这次到访至少说明大多数的文臣并不了解普惠商号真正的意义。

    王渊作为王皞的说客上门,显然王曾这位曾经的大宋相公并不知晓,王皞是看到了普惠商号的利益才会下血本一搏的。

    王家在普惠商号还有一千贯的干股,这是当初叶安为了拉拢王家的一个后手,但可惜的是,自从王曾与吕夷简联手对他“捅刀子”后,叶安便不再相信王家。

    从本质上来说,

    他看清了这些所谓的大族,在利益面前,自己这种“小角色”很容易被出卖。

    在看望了住在侯府外院的铁牛老娘以及侯三一家后,叶安便在第二日一早离京了,除了秦慕慕还在东京城的时候他对这里还有所留恋外,此时的东京城还真没有值得他留恋的地方。

    虽说是大宋的权利,

    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但叶安相信没有一个地方可以长盛不衰。

    东京城或许繁华到吸引天下人的目光,但对于他和秦慕慕来说却并非是不可离开的所在,相比之下他们更喜欢西北的凉州城。

    在那里他们活的轻松,也更容易进行改变,许多东京城中不敢做的设想都已经在凉州城悄然展开。

    尤其是格物之学,这种实用之学在西北的土地上发展迅猛,远超已经被儒家文化侵入骨髓中原之地。

    叶安来的快去的也快,只是不知有人在全程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回禀老爷,叶侯已离开东京城,此前王渊去了一趟云中郡侯府,在门口的摊贩那喝了碗羊汤,不知所谈何事。”

    吕府的后院中,管事的向正在垂钓的老者缓缓道来。

    水榭中垂钓的吕夷简纹丝未动,只不过挑了挑眉毛道:“哼,王渊去寻他的得意门生定然不是为了王曾而去的,多半是受了王皞之请,至于是何时……到也不难猜出!”

    正说着,绑着鲜艳羽毛的浮漂猛烈晃动,

    原本还神色淡然的吕夷简瞬间兴奋起来,双手紧紧的握住鱼竿,时而用力拉起,时而缓缓放松。

    边上的管事想要帮忙,却被吕夷简凌厉的眼神阻止,这才回过神来,老爷最不习惯别人在他钓鱼的时候打扰,尤其是在这鱼儿上钩的最后一步。

    鱼竿随着吕夷简的手上下浮动,在经验丰富的“老渔夫”面前,水中的鱼儿很快便败下阵来,待鱼竿拎起的时候,管事的赶紧递过渔网。

    抬手抄起一气呵成,足有三尺长的金色鲤鱼在网中挣扎,吕夷简却并没有将他装进鱼篓而是取下鱼钩再次扔进池塘,转头对管事的说道:“莫要小看王家,王曾虽然罢相,但在朝中依旧留有威名,

    若有一天回来也必然是重登副相之位,

    甚至是老夫这个相公都要为其让坐的。可惜,

    若王家能受其控制,

    老夫这个相位早已不保,当年出外的也不会是他王曾了。”

    边上的管事不解:“玉清昭应宫大火,王相公身为宫使自然责无旁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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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蠢,当年圣人不过是寻了个由头而已,真以为一场大火便能让他出外?也不想想这每年宫苑失火可曾牵连外臣?!”

    “老爷说的是,但叶侯此次进京为的是西北角厮罗之事,明知相公在其中涉及利害却不登门,只是痛打了李士衡便作罢……”

    不等管事说完,吕夷简便抬手招了招:“你过来。”

    管事的凑了过去,吕夷简便将手中的木牌敲在他的脑袋上:“你跟了老夫多少年?这都看不出来?打了李士衡,就是在向老夫示威,当众威胁角厮罗,便是提醒老夫此事他不会善罢甘休!”

    管事这才恍然大悟,但随即笑道:“区区云中郡侯,甘凉二州的提举怎能同老爷一争高下?”

    吕夷简冷笑道:“朝堂上下谁都能小看,唯独不能小看他叶安!此子言出必行,角厮罗在西北的日子必然不会好过。”

    微微顿了一下,吕夷简便又皱起眉头:“但他岂能知晓西北之事在明不在暗,朝廷要的是脸面,至于西北……不是还有他的西烈军与怀远军吗?

    老夫便是看不懂他,总不知孰轻孰重!现在安稳下角厮罗,党项人便不敢作乱,若真的一口吞下青塘,且不说需要耗费多久,党项人必然不肯罢休!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策,平日里精明的如同猢狲,偏在这时候却犯了糊涂!”

    管事笑着恭维道:“老爷,此子毕竟是个年轻人,岂能有老爷您的眼光和谋略?您是老成谋国,而他不过是初出茅庐罢了!”

    吕夷简摇头笑了笑:“终究是久不在朝,不知利害啊!但他对付角厮罗却是无错,咱们在面上将角厮罗安抚好,该给的都给了,角厮罗便不敢反,而至于他叶安以普惠商号做伐,角厮罗却是有苦说不出,朝廷也是乐见其成,到头来终究是他叶安自己背负繁琐,与朝廷无关岂不甚好?!哼,角厮罗也不过是枚棋子罢了,不能让他叶安在甘凉闲着,坐大的甘凉也并非是好事……”

    管事猛然一惊,吕夷简话里有话,而眼神也看向了皇宫所在,显然此事必是宫中授意,老爷与圣人或许就是在压制甘凉,压制他叶安……

    金色的鲤鱼在水中翻了个跟头便消失在池塘里,而吕夷简则是微微皱起眉头,话虽如此,但他自己却是知晓,宫中的那位时间不多了。

    范仲淹回来了,出任右司谏,宫中那位又该烦恼了些,至于官家亲政,或许并不遥远,朝堂上都在议论纷纷,无论是朝臣还是民间,都觉得官家听政这么多年也该亲政了。

    再拖下去,难看的只有圣人,而圣人心中终究是放不下对权利的执念,这些吕夷简都清楚,但他却觉得此次圣人并无监国的可能,因为官家早已不是那个对朝政一无所知的少年,而是初现明君之像的天子。

    连吕夷简自己都不看好刘娥了,只要再出现一次群臣上谏,圣人就算再不愿意也必须让官家亲政,否则她这么多年来积攒下的名声恐毁于一旦。

    每到这时候,朝廷也必然会掀起一股动荡,自己这个相位还能坐多久?

    是时候该改弦更张了,世事难料,但唯一不变的顺势而为……

第六百一十六章智慧无法与暴力博弈

    叶安并不知道刘娥与吕夷简的手段,更不清楚自己是被刘娥故意按在西北的,对于刘娥来说,他的每一次回京都是对赵祯的助力。

    当然叶安自己本就想留在西北,无论是甘凉之地,还是近在咫尺的青塘草原,亦或是已经开通前往西域的商路,

    所有的一切都在向着积极正面的方向发展。

    在离开东京城不久后,叶安便回过神来,自己的诉求并不重要,甚至有些时候连国朝的利益也一样不重要。

    重要的是什么?不是西北的安定与否而是国朝中某些人的利益。

    边州永远时边州,与远在千里之外的大宋都城“悲喜并不想通”,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的”,而即便是过程中付出一些代价也在所不惜。

    这就是朝臣与自己不同的地方,叶安也认命了,

    从一开始他便隐隐觉得此次回京可能无功而返。

    不得不承认角厮罗这一招相当精妙,但同样,叶安也不会轻易的放过角厮罗,青塘他本就势在必得,眼下角厮罗通过政治手段算是达成了对青塘的控制,但这一切都才是刚刚开始。

    眼下的青塘不可能与党项人媾和,毕竟是刚刚表明效忠大宋,段时间内还是需要依附大宋的。

    在回去的路上,叶安便不断利用递役向甘凉以及普惠商号下达命令,最重要的一条便是断绝与青塘吐蕃的所有和市与榷场。

    只要关闭这些重要的物资交换渠道,刚刚整合起来的青塘吐蕃便会受到第一轮的打击。

    至于走私禁物这种非法之事,还需慢慢整治,自己去推翻角厮罗肯定会遭到吐蕃百姓抵抗,可若是因为角厮罗的行为使得百姓饿肚子,日子过不下去了,那吐蕃百姓便会自己站出来推翻角厮罗。

    这一招在后世被某些国家用的炉火纯青,叶安甚至不需要怎么操作,只要将吐蕃人的生活逼到水深火热之中便好。

    对于吐蕃人来说,

    粮食,纺织品以及铁器茶叶都是生活中不可缺少的存在,而这些东西也恰恰是他们无法大规模生产的。

    青塘也有自己的土地种植粮食,但相比大宋的粮食产量实在不够看的,想要满足吐蕃百姓的所需,很多时候需要依赖从大宋进口。

    而他们的货物种类单一,多为牛羊马匹,土生农作物也只有产量并不高的青稞,连土豆地瓜这些高产农作物也没有。

    就算是家家吃肉,那也需依靠茶叶来缓解油腻,否则时间长了身体必然会出现问题。

    茶叶对于汉家王朝的百姓来说是不可缺少的饮品,但对于吐蕃人来说却是生活必需品,汉人不喝茶也不一定会出现什么毛病,但吐蕃人如果不喝茶,便真的会出事。

    原本普惠商号打算向青塘进行大规模的倾销,但现在叶安的命令让他们一改常态。

    在得到指示后,边州便关闭了榷场与和市,而普惠商号也断绝了这些货物,棉毛等纺织品即便是不卖给青塘,也有大量的市场需要,

    而茶叶可不仅仅是青塘吐蕃必可不少,

    草原民族都是需要茶叶的。

    叶安离开东京城后,角厮罗便也匆匆赶回青塘,他并不担心叶安对他下手,甚至就在叶安队伍的后面跟随。

    这时候若他角厮罗出了一点事,叶安必会成为千夫所指之人。

    角厮罗并不知道叶安还在路上的时候便已经对青塘下手了,这是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极为致命的战争形态,“经济战”。

    叶安在前来东京城前便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是时候准备给角厮罗送去来自甘凉的“问候”了。

    赵虎等一众亲兵几次向叶安建议给角厮罗的队伍下点手段,但都被他给拒绝了。

    想要对角厮罗下手在东京城中就有无数的机会,甚至不用亲自动手,单是东京城中见不得光的那些三教九流便能让角厮罗消失的干干净净。

    叶安车队的速度加快,角厮罗亦然,快慢之间总是保持了一定的距离,终于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角厮罗。

    但队伍行进至兰州的时候,角厮罗派人来传话,希望同叶安促膝长谈。

    叶安自然是来者不拒,他很想和角厮罗谈谈,看他为何要撕毁和自己当初在凉州城中定下的约定。

    叶安不认为当初的角厮罗是在刻意蒙骗自己,之后反悔倒是在情理之中。

    这个时代的吐蕃人很奇怪,和他们打交道多了便会发现这个民族呈现出一种极端的两极分化。

    底层百姓非常容易被人控制,在麻木的生活中他们只能接受命运的安排,极少有农民起义的爆发,即便是被逼上了绝路也很难看到他们的反抗精神。

    但吐蕃的上层精英们却有着极为精明的头脑和令人佩服的智慧,比如眼下的角厮罗,即便是坐在叶安的面前也是不卑不亢,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类似于“禅意”的感觉。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大智慧”?

    叶安原本是不相信的,但角厮罗确实用了非同寻常的手段化解了这次危机,能想到前往东京城“求援”,这便是不简单的。

    “赞普,请吧!”

    叶安微微抿了一口茶水后,素手请角厮罗用茶。

    角厮罗微笑着端起茶杯但随即又放下,轻轻摇头拒绝了叶安的善意。

    “莫非赞普担心叶安下毒?”

    叶安微笑着看向角厮罗,但对方却道:“叶侯此言差矣,只是这茶水极好,本座饮之怕是吐蕃的粗茶再难下咽,若是往后不能再饮,则必然心生失落之感,不如不饮来的好。”

    角厮罗的话无懈可击,叶安摇头笑道:“赞普还真是有大智慧啊!只可惜……大智慧用错了地方,只是叶安不解,为何赞普要毁约弃盟?!”

    “城下之盟,何以作数?”

    “说的好,看来赞普也是一位务实之人,为了“大义”不择手段非是小人所为,叶安佩服!巧了,叶安也是一位务实之人,奉行结果不看过程,如此叶安与赞普颇有几分相似之处啊!”

    角厮罗心中警铃大作,带着一丝疑惑道:“哦?不知叶侯如何奉行结果?”

    “青塘必属我宋!为此叶安不择手段,更无视骂名!或许赞普觉得叶安乃是大宋的文臣,但可惜了,叶安既不是文臣,也不是武将,所以还需赞普好好揣摩!”

    叶安说完便起身离开,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角厮罗是个极为擅长观察的“心理学家”,揣度人性是他的拿手好戏,但这种人其实很好对付,就如秦慕慕所说,欺骗心理学家最好的方法就是说真话……用真话下套!

第六百一十七章叶安的后手

    角厮罗从叶安的脸上看到的只有真实的威胁,这不是虚张声势,而是货真价实的警告。

    他多年来学习汉家典籍,又有来自古老吐蕃的赞普智慧传承,对于人心早已能洞察清楚,但对于眼前的年轻人,他却毫无办法。

    在角厮罗看来,眼前的叶安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在告诉他一个道理,即便赵宋王朝已经承认了他在青塘的统治,但眼前的年轻人也能将他打入深渊。

    这种感觉很奇怪,让角厮罗觉得心中总会有心悸的感觉,仿佛随时随地都会一脚踏空堕入深渊。

    叶安在党项人那里被称为“魔将”,而在大宋却被唤之曰“叶侯”,尤其是在东京城中,有关他的传说更是多的数不胜数。

    那种叫土豆的粮食他第一次见,味道甘醇不说,价格还极为便宜,现在已经成了大宋随处可见的吃食,据说有了土豆之后,大宋已经饥荒已经快要消失了,另外还有一种和土豆差不多,名曰地瓜的食物。

    晒成干的地瓜可以作为干粮,那甜甜的味道实在是让人难以拒绝,对于青塘人来说,盐他们不缺,但甜味却是一种奢侈。

    而角厮罗居然看到叶安和他的亲兵们随身携带的干粮中就有晒好的地瓜干,琥珀色的地瓜干在阳光下散发着蜂蜜一般的色泽,让角厮罗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这些变化都来自叶安,据角厮罗所知,自从他开设普惠商号之后,赵宋王朝就开始变得不一样起来。

    活人无数的土豆地瓜,价格比黄金甚至胡椒还贵的辣椒,以及那些普惠商号中那些令人目不暇接的商品。

    难道叶安真是宋人口中的星辰降世?为何他的到来给就能给大宋带来如此多的好处和不同?

    和这样神人一般的人物对抗真的是明智之举?

    角厮罗不止一次的怀疑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只不过他不甘心,他不甘心放弃赞普的尊严与荣耀,他不甘心青塘的圣洁落入汉家王朝的手中。

    叶安说他自己不是大宋的文臣,也不是武将,那他是什么?

    角厮罗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他看来叶安应该是能带兵打仗的文臣,用汉家的说法便是文武双全。

    虽然角厮罗了解大宋的制度,但他并不了解朝堂之上的“潜规则”,叶安的话其实就是在告诉他,自己与文臣不同,绝不会那般的迂腐,与武将也不同,不仅仅只会运用武力去征服,还有多种方式……

    关于叶安的传说太多,很早就在西北的土地上流传,尤其是在环州的事迹,还是个少年人的叶安便已经出任安抚副使,甚至将李德明于战场上击伤。

    这次又是传来关于李德明被叶安气吐血的消息,不得不说他就是党项人的克星啊!

    越是如此,党项人越尊敬叶安,连提起他的名字时都要加一句“叶小相公”,不少党项士兵甚至不愿同甘凉之地的宋军交战。

    原本是党项人袭扰大宋的边州,现在却变了,成了宋军经常袭扰党项的土地,有时还在掠夺党项牧民的牛羊马匹,这完全掉了个个!

    恐惧才是最大的敌人,角厮罗越是了解叶安便越觉得恐惧。

    虽然表面上还是坦然的神色,但在他的心中已经翻起了惊涛骇浪,叶安的警告他无法忽视,但可怕的却是他不知叶安会如何对付青塘。

    “青塘为何就不能成为一片乐土?我青塘吐蕃无意参与中原的诸多纷争,只想着在自己的土地上过活,难道你汉家连这点仁慈之心也没有?!”

    叶安笑了笑,笑容中满是角厮罗不能忍受的轻蔑,这种笑容仿佛是巨人在看待蝼蚁一般,那种深入到骨子里的不屑如同尖刀刺了过来,原本还能保持冷静的角厮罗瞬间暴怒。

    轻松的躲过角厮罗的拳头,叶安将他按倒在桌上,角厮罗的亲随齐齐的抽出腰刀,但赵虎等人速度更快的展开了披风下的强弩。

    在寒芒四射的弩箭威胁下,任何人都会保持冷静,叶安冷笑着冲角厮罗道:“别冲动,你是个聪明人,若在我大宋境内袭击开国侯,本侯反杀你任何人也挑不出毛病,但对于你来说除了死的没有价值和尊严外,好似也没有任何好处……”

    角厮罗被叶安按在桌上,冲着自己的随从武士摇了摇头,对方这才放下手中的长刀,但叶安却冲着赵虎点了点头,弩箭攒射瞬间便取了这些吐蕃武士的性命。

    “你无耻!”角厮罗双目圆睁,眼角都快裂开,他没想到叶安居然真的击杀了自己的亲随。

    “人总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在我面前亮刀便是这下场!虽说他们对你忠心耿耿,但你身为赞普却不能自己保持冷静,是你害死了他们,不是我!”

    看着倒在地上的尸体,角厮罗冷冷的看向叶安:“这便是叶侯对我青塘的警告?你就是想方设法的消灭我吐蕃的男儿,从宗哥城一战开始便是如此!”

    叶安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战场之上无所不用其极,兵不厌诈,本侯奉行的真理便是“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你也不要觉得不服不忿,那是懦夫的表现……我说过甘凉与青塘的战争才刚刚开始,不要觉得有了朝廷的敕封你青塘便安然无事,青塘之土我朝势在必得!”

    角厮罗的眼神中充满了绝望,他没想到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头来对青塘并没有什么大用,虽说叶安表面上无法派兵攻打青塘,可以甘凉的实力想要逐步蚕食青塘也并非难事。

    尤其是在自己得到大宋的敕封后,叶安蚕食青塘的计划甚至是更加顺畅,自己名义上是大宋的臣子了,就算想要反击也会被叶安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

    角厮罗恍然大悟,此时此刻他才清楚这便是叶安的后手,从一开始他便准备好了对付自己与青塘的办法……无论自己是否得到大宋的敕封,他都会对青塘动手。

    此时的角厮罗早已没了好胜斗勇之心,看着随行的吐蕃武士皆以成为尸首,他只想着早些返回青塘,以应对即将到来的危机,但他又哪里知晓危机已经出现在了青塘。

    叶安最看不惯的便是角厮罗总是装出一副为了青塘百姓的悲天悯人模样,真要是为了青塘百姓,彻底归于大宋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说到底,这货不过是放不下手中的权利以及赞普的尊位而已……

第六百一十八章决胜点

    叶安放过了角厮罗,杀他并没有意义,却更容易让青塘的吐蕃百姓团结一致的对抗大宋,角厮罗在大宋不过是个普通的蕃部首领,但在青塘百姓的眼中,他却是半神的存在。

    杀了角厮罗的护卫其实就是对他的一种警告,那些吐蕃武士虽然死去,

    但还有一些仆从跟随角厮罗,这些仆从不是来自青塘,而是角厮罗在东京城中的人市子买回来的奴隶。

    吐蕃人向来就有买卖奴隶的习惯,而角厮罗买下的都是强而有力的吐蕃奴隶,对于他来说每一个吐蕃人都是青塘的一份助力。

    过了兰州之后便进入湟州的地界,这里距离甘凉和青塘已经不远,

    尤其是通过癿六岭后,

    更是直接抵达凉州府。

    在这里叶安将角厮罗放走,一路上他都打着“保护”的名义挟持着角厮罗,

    因为离开了自己的保护,角厮罗很可能死于非命。

    来自普惠商号的消息,党项人打算对角厮罗动手了,李德明甚至发出追杀令,并给出了极高的悬赏。

    虽然现实中没有所谓的“西夏一品堂”,但党项却不乏精锐的密谍,陈琳的皇城司不知抓了多少潜伏在大宋的间人。

    这些人想要在角厮罗回程的路上杀人灭口实在太过简单,而只要角厮罗一死,那青塘与大宋之间必然爆发战争。

    最终获益的只有李德明的党项,叶安再蠢也不会让他得手。

    一路上赵虎发现了不少尾随之人,这些人中有党项人,有吐蕃人,甚至还有宋人和契丹人,这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冲着李德明开出的官爵去的。

    钱财不是重点,重点是官职和爵位,这是花钱也买不来的东西,虽说党项不如宋辽,

    但在西北之地依旧是霸主一般的存在。

    这些叶安就算没有告诉角厮罗他自己也知道,

    投靠大宋的代价便是要迎接党项人的愤怒,而青塘与党项之间现在还隔着甘凉与河湟。

    大宋的甘凉二州以及河湟二州形成了一道屏障,完美的将青塘与党项分割开,如今在角厮罗看来李德明就算要攻伐青塘也必须经过大宋的疆土,如此一来自己便是稳如泰山。

    以叶安的性格,绝不可能允许党项人横穿大宋的土地来进攻青塘,自己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来自叶安的威胁。

    无奈的发出苦笑,看着越来越远的骑士,角厮罗对最忠诚于自己的仆从罗干道:“谁能想到咱们青塘最大的依仗却也是最大的威胁!”

    罗干并不理解角厮罗的话,只是觉得这群杀神一般的宋人终于走了,回想起那年轻人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罗干不由得舔了舔干涩的嘴唇:“主人,那年轻侯爷太过吓人,站在那里便如同大雪山一般,让小的喘不过气来!”

    “是啊!这个云中郡侯才是我青塘最大的敌人,他在宗哥城的所作所为就是在削弱我青塘的力量,也是在向我青塘示威,高高的京观就是在告诉咱们,谁敢反抗下场就在那里摆着!”

    “主人,

    既然这是叶安的攻心之计,咱们不去理会便是。”

    罗干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但角厮罗却嗤笑道:“不去理会?就算是宋国的皇帝发怒咱们远在西北也不一定需要理会,诸多因素所限赵官家也不一定能为一时之怒而西征青塘,但叶安却是不同,他人在西北,更是提举甘凉,若不理会他的威胁,那下场便是极为难看,此人之志并不在西北啊!”

    角厮罗的话罗干并不理解,但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是绝顶聪明的存在,既然主人说他叶安不简单,那必然是厉害的。

    角厮罗不再言语,一心赶路只想着早日回到青塘,在分别之前叶安已经告诉他李德明要自己脑袋,在大宋有他叶安护着,可若是离开了叶安,自己性命怕是就难保了。

    角厮罗从来不敢小看党项,之所以投靠大宋还只是为了利用其对抗党项而已。

    李德明恐怕会很愤怒,温逋奇当初答应了他,声称青塘会与党项携手对抗大宋,但自己完全推翻了温逋奇当初的承诺。

    在西北所有的当权者都明白,在面对背叛的时强力的反击才能震慑所有人,否则背叛者将越来越多。

    角厮罗披星戴月的赶回了青塘,但刚刚抵达青塘的他便很快发现了这里的变化。

    吐蕃百姓在瞧见他赞普的帽冠后便围了过来,哭诉着宋人的绝情,角厮罗这才知道叶安早在东京城时便停了青塘的所有和市与榷场,断绝了所有的往来。

    而普惠商号也尽数撤离了青塘,无论青塘吐蕃如何高价挽留也没有一丝犹豫,显然这是叶安对青塘的“惩罚”,或是说对自己背信弃义的惩罚。

    粮食,铁器,棉毛织物,茶叶这些青塘所需的货物正在飞快的消失,铁器和棉毛还好些,这些东西放的住,就算没有了也能寻得替代之物,可粮食茶叶却是消耗的很快。

    宋人不再收购牛羊马匹,如此一来价格持续下跌,甚至没有人愿意花钱买,青塘虽有大宋作为屏障,可同样也被大宋的土地所包围。

    如果叶安想要断绝青塘的货物,那青塘便真的难以从大宋获得货物,这是角厮罗最后悔的事情。

    他一直觉得叶安不会把脸皮撕破,更不会和钱过不去,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在商言商”吗?为何他叶安就能毫无顾忌如此果断的下决心不与青塘做生意?!

    角厮罗哪里知晓,叶安不光是要断绝与青塘的往来,还在想方设法的颠覆他的统治。

    让已经习惯了大宋商品的青塘百姓再次回到艰苦的日子中去,这无疑是一次颠覆性的打击,过好日子轻松,过苦日子也并不难,但若是让一个过惯了苦日子的人过一段时间的好日子,再让他去过苦日子,那他便会一点也忍受不了。

    对于人心的拿捏,叶安从秦慕慕那里得到了不少的启发,所以他能毫无顾忌的放走角厮罗,并让曹仪的大军驻扎在宗哥城。

    而他自己则是带着西烈军与怀远军返回了甘凉,这段时间党项人也不会消停的,角厮罗的归附已经让党项站在了悬崖边上,一旦大宋彻底拿下青塘,那党项将毫无胜算……

    眼下无论是对党项还是对青塘来说都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危机,而叶安却带领着甘凉以及大宋的西北土地站在了“决胜点”上。

第六百一十九章李德明暴毙,刘娥不豫

    宋明道二年,辽重熙二年,岁在癸酉。

    青塘的角厮罗已经疲于应对大宋的蚕食,而原本打算报复青塘的党项人也陷入沉寂,无论是叶安还是角厮罗都觉意外。

    党项人向来是睚眦必报的,何况李德明被青塘吐蕃所背叛,无论是不是温逋奇执掌青塘李德明都不在乎。

    角厮罗归附大宋的举动让整个大夏国都非常的愤怒。

    连叶安都准备好应对党项人反扑的准备了,但结果却是连风声都消失的一干二净。

    眼看着已经到了冬季,没人会在这个寒冷的季节发动战争,就算是物资充沛的大宋也不会,而青塘在甘凉的蚕食下已经困顿异常。

    吐蕃百姓的日子过的愈发凄苦,而这个寒冬更是冷的要命,来自北方的寒风让叶安与秦慕慕第一次感受到大自然的威力。

    当然他们也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迎来了自己的第一个子嗣,粉雕玉琢的闺女正被秦慕慕裹在银狐裘中,温暖的狐狸尾巴被小家伙攥在手里,挠了挠自己的鼻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接着便发出“咯咯”的笑声。

    老陈琳在边上搓着手,直到把手搓的通红才小心翼翼的看向叶安,见叶安不搭理他便有看向了秦慕慕。

    “大官你说这孩子叫什么名字来的好?”

    秦慕慕笑眯眯的将孩子递给陈琳,忍不住问了一句。

    而陈琳则是完全被孩子闪亮的眼睛所吸引,头也不抬的道:“这还需问某家?你家一个是当今官家的侍读学士,一个是名满东京城的才女,问某家作甚!”

    秦慕慕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看着叶安道:“这个没心肝的,随便起了个叶雪便打发我!”

    陈琳反倒是点头:“嗯,这名字不错,贱名好养活,这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叫叶雪到也贴切的紧嘞!你打算叫她甚?”

    “叶玉瑶如何?”

    “看似脱俗,实则多市井谄媚之风……不好听。”

    瞧见边上的叶安捂嘴发笑,秦慕慕瞪着他道:“大官说这话是啥意思?”

    “说是像风尘女子的名字!”

    “人家说你闺女呢?你还笑!”

    陈琳根本不搭理这对小夫妻,嘴里念叨着:“诶呦,这孩子当真是可爱至极,怎生摊上这般的父母喲,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罪,不如给某家做个干女儿……”

    “想啥呢?!大官的岁数都能做她爷爷辈了,不带这样占我便宜的!”

    叶安最先表示反对,开玩笑陈琳这货要做自己女儿的干爹岂不是乱了辈分?叶安可不会让陈琳占自己的便宜……

    陈琳撇了撇嘴道了句:“小气模样……话说回来,青塘吐蕃可是让你逼的挺惨,某家收到消息角厮罗打算向西面求援了,高原上的吐蕃各部已经蠢蠢欲动!”

    叶安点了点头:“嗯,角厮罗已经快被逼急了,双方贸易的停滞已经让青塘水深火热,怀远军和西烈军抓了不少偷运禁物的商贾,这些人明知被抓会被我严惩,还是愿意铤而走险,可见角厮罗给出了多高的价码,现在又求助高原,也算是狗急跳墙,但若他真的打算联合高原上的吐蕃对甘凉或是河湟下手,那他可就打错算盘了,党项人至今没有动静,咱们防守吐蕃的力量还是绰绰有余的。”

    陈琳笑眯眯的逗弄怀中的孩子后这才递给了秦慕慕道:“党项人为何这般安稳,完全不似李德明的做派啊!”

    叶安的眼神微微一凝:“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最近连普惠商号的消息在党项都变得滞塞了,丁小乙说是李元昊主政,严查密谍,也不好强求,毕竟咱们的人安全最重!”

    窗外的风雪愈发的大了,而房屋中却是温暖如春,热炕不仅让床铺变得温暖,连房子也是一样。

    铁牛站在门房喘着粗气,他刚刚接到天大的消息便急急的赶来,刚想推门而入便之住了动作,眼下有了孩子可不敢擅闯。

    敲响了房门后才道:“侯爷,肖老五传来消息了!”

    “进来,外面不冷吗?傻站着作甚!”

    随着秦慕慕的话铁牛松了口气,自家婆娘叮嘱过数次侯爷家有了子嗣,便不能同往日一般随意进出后院了。

    但显然秦慕慕与叶安并不在意,他们夫妻二人从没拿铁牛与王帮当外人。

    进了主房,铁牛便小心的掩好厚厚的门帘,窗外的雪景与房屋中的温暖形成强烈的对比,害得他打了俩个喷嚏,第三个却被陈琳用大袖遮住,这才忍住了。

    从怀中掏出蜡封的木匣交给叶安道:“侯爷,肖老五从沙陀城传来的消息,其中还有黑水城的那位传来的密信!”

    叶安惊讶的抬头,空空和尚的密信可不多见,这大和尚一心想着用佛法普度众生,却是屡次为自己提供了党项的绝密,上一次是甘凉之战,这一次不知会是什么紧急消息。

    赶紧打开木匣翻看起来,边上的陈琳虽然也是极度好奇,但还是忍住了,叶安没有回避便说明他必然会告诉自己。

    果然在看完两封书信后,叶安便将木匣交给了陈琳,陈琳接过也自信翻看,然后脸上的表情便十分精彩。

    铁牛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但从陈琳便秘似的表情来看,一定是了不得的消息,何况肖老五在木匣上用了最高等级的蜡封,不会有错。

    “叶小子,你说李德明真的暴毙了吗?”

    陈琳开口便让铁牛浑身一颤,而叶安则是缓缓道:“很有可能,从内部的消息来看,李元昊是在整合党项的各方势力,而从外部来看,兴州庆州确有大变!”

    陈琳的双手微微颤抖,李德明这样的雄主暴毙对大宋来说乃是天大的好事,但他又狐疑的看向叶安,眼神中满是骇人的精光。

    “李德明不会是给你气死的吧?难道真如坊间传闻,李德明乃贪婪坐命,多劫掠之性,而你小子却是破军坐命,专克李德明……把他给克死了?”

    噗哧……叶安一口茶水碰出连连咳嗽道:“咳咳……这是什么话,我要有那本事啥也不做,就天天在家跳大神,诅咒他李德明便是,何苦训练西烈军与怀远军?真想的出来,子不语怪力乱神!”

    陈琳尴尬的笑了笑,这倒也是坊间传闻最不可信,之前还有人说官家今年便能亲政的,还不是没影的事!

    但很快陈琳便喜上眉梢:“李德明一死,党项必然混乱,他李元昊年少能不能压得住那些党项贵族还是一回事,赶紧奏报朝廷才是!”

    叶安点了点头刚要开口,房门却被猛然撞开,陈琳一巴掌便扇了过去,大袖打掉了程拱寿脑袋上的冠帽,但他却单膝跪地道:“大官,禁中密旨,急召云中郡侯回京!”

    “本侯这才刚回来三个月……”

    见叶安抱怨,程拱寿都快哭出来了:“叶侯,天大的事,不光您要即可回京,阳城县君亦同往,太后急症不豫,恐……”

    刷的一声,陈琳便从凳子上窜了起来,拉着程拱寿道:“你说什么?!太后重病不豫?!”

    “不敢欺瞒大官,禁中的消息不会有错,太后密诏,急令叶侯返京!”

第六百二十章李元昊的野心

    叶安带着秦慕慕以及刚出生的闺女在刘娥的诏令下返京了。

    这原本是他最不愿看到的事但还是发生了。

    还以为刘娥可能偏离历史再活个几年,没想到终究还是逃不过宿命。

    在离开甘凉的时候,他收到了关于党项的更多消息,原来李德明在去年十月便已经暴毙,李元昊则是在第一时间整合党项的各方势力。

    不得不说李元昊的权谋之术和他的勇猛一样大开大合,在李德明暴毙之后,他便以最快的速度封锁消息。

    即便是知道消息早晚会走漏,

    但依旧给自己争取更多的时间。

    李德明本就将他立为太子,又给了他主政的权利,整个党项已经逐渐习惯了服从李元昊的指挥,不得不说有些人在政治上颇有天分。

    李元昊凭借自己的智慧和谋略,很快便将李德明暴毙的消息隐瞒了下来,并且禁绝皇宫内外,

    整个兴州知道这一消息的不超过三个人。

    党项与宋辽不同,党项并不是一个帝国,

    而是一个王国,

    没有繁琐的政治制度,李元昊的命令就相当于圣旨。

    这种统治方式非常有利于巩固他的权威,让他在最短的时间里获得强大的力量,但弊端也非常明显,许多事情无法有条不紊的进行,各部门之间无法做到各司其职,甚至绝大多数的政务需要李元昊亲力亲为。

    也正因如此,李元昊没有时间对角厮罗进行报复,更没有精力与叶安在西北一争高下。

    在回京的路上叶安终于明白了一切,众多消息如同雪片一般的汇聚到他的手中,让他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复盘党项的变动。

    只不过边上的陈琳却长叹一声道:“诶!一切皆休矣!如今李元昊算是继承了李德明的一切,再想挑起党项的纷争为时晚矣!可惜,可惜!”

    叶安看了看在马车颠簸中熟睡的女儿微微一笑,起身从马车跨上了骏马道:“李元昊算是我的半个学生,他从我这里学到的东西足以让他改变党项,但可惜他也快走向错误的方向了。”

    对于李元昊是叶安半个学生这件事陈琳非常的不满,瞪着他道:“当初就该将其送到皇城司去的,既然捉到为何又要放他离开!”

    叶安摇了摇头说了句让陈琳惊掉下巴的话:“因为我需要他回到党项,

    只有这样西北的土地才能相对安稳,别说我,就算是你当初也建议将他放走,李德明在西北的势大你又不是不知晓的!”

    陈琳不再言语,这话没错,当初谁都不敢擅自将李元昊给扣下,但他确实在叶安这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一想到叶安的才智与谋略,陈琳便有些背后发寒,若李元昊真的能带领党项坐大,那后果不堪设想。

    叶安看出了陈琳的焦虑笑着道:“放心,此时的李元昊不会有所异动,他会积攒力量,稳定内部,咱们都能收到李德明以死的消息,党项的那些贵族自然也会知晓,李元昊不光要对付那些权贵,还要稳定民心,

    这小子向来自傲,

    又有胆识,以他的性格现在所作的一切都是在为将来建元称帝做准备。”

    “建元称帝?!”

    陈琳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安:“你莫不是疯了,李元昊如何敢建元称帝?且不说咱们大宋,便是辽朝也万万不会应允!”

    “同意?应允?哈哈……笑话!李德明活着的时候便已经打算称帝,他为何要图谋甘凉,为何要西征回鹘,为何要联手青塘温逋奇?你信不信,若无甘凉二州,李德明便会兵犯河湟,吞并河湟之土并与青塘结盟,甚至会出兵青塘以掠其土,到时整个西北便都是他李德明的疆土,而如此大的疆土若不建元称帝,拿什么治下?!一个分散的部盟根本无法凝聚起来,到时反抗的力量必会层次不穷的出现,只有建元称帝后,以官职平衡各方利益,最终才能使得党项之土稳固,因为所有人都成了党项的一部分,党项的利益就是所有人的利益!听懂了吗?!”

    叶安的话让陈琳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叶安将问题看得如此透彻,甚至看透了李德明的内心,而他终于相信无论是李德明还是李元昊,都在带领党项往建元称帝的道路上走。

    这对大宋来说无异于一场灾难,虽然叶安说的天马行空,可他的每一句话都好似即将发生的事实。

    “眼下有何办法阻止?”

    陈琳的话说出口叶安便笑了,笑容中满是无奈,指了指东面的方向道:“大官,还请你看看咱们在干嘛?”

    “回京……”

    “是啊!回京……圣人这次突染重病,圣驾不豫,若……觉得国朝会如何?咱们还有空顾得上西面吗?至于辽朝,嘿嘿,那位摄政太后可不似咱们的太后,乃是辽朝皇帝的生母,逼死了齐天皇后萧菩萨哥后独揽大权,你觉得辽朝上下有功夫去管一直向他们俯首称臣的党项吗?”

    陈琳被叶安说的哑口无言,终于回过神来缓缓道:“官家或可亲政无暇顾及党项,而辽朝亦然,真是各方云动,给了李元昊以契机啊!”

    叶安默然不语,他不明白为何历史惊人的相似,自己已经对这个时代做出了足够多的改变,但在大的趋势上依旧沿着原本的道路前进。

    刘娥病重不豫,恐怕距离驾崩也没有几天了,而一旦刘娥驾崩,赵祯便能顺理成章的亲政,没有人再度阻止他获得这个时代的最高权利。

    大宋的文臣们整天想着致君尧舜,在君权至高无上的同时,也在一定程度上满足文臣自己对权利的渴望。

    而接下来,随着赵祯的亲政,大宋又将上演一场“精彩绝伦”的人事变动,当然改革派也会逐渐的兴起。

    大宋的顽疾非常明显,就如同众所皆知的秘密放在那里等待着有志之士的改革。

    不得不说宋朝的政治制度相当不错,最少对于文官来说是如此,无论你的想法有多么激进,会触及到多少人的利益,只要一心为公,就算是改革失败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党同伐异虽然可怕,但并没有到明朝那般的党争地步,所以后世人才会一提及宋世,便说其为文风开放,朝堂清朗。

    当然也不能否认仁宗,英宗,神宗三位帝王的能力,他们同样也知道大宋的顽疾身在何处,也用于尝试着做出改变,虽然最后都失败了,但这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改变。

    你能奢望守成之君做出多大的改变呢?终宋一朝都在改革与守城二者之间痛苦挣扎,利益相关之下没有一场改革可以成功,就算大刀阔斧的改革轰轰烈烈的进行,也会因人亡政息而寿终正寝,也会因各方的小心思无疾而终!

    叶安在马背上看着冬季的绝美风景一闪而过,心中满是怅然……

第六百二十一章最是无情帝王家

    明道二年,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时间点,所有的坏事仿佛都聚集到了一起。

    己卯,江淮大旱,饥民无数,诏发运使以上供米百万斛赈江、淮饥民;庚子,诏:“江、淮民被灾死者,官为葬祭。”

    叶安的土豆与地瓜并未救下当地的百姓,因江淮受灾面积大,当地种植的土豆和地瓜也一并绝收,再加上月份不对,即便是存活的也亩产极少。

    好在朝廷储备的粮食丰富,附近州府常平仓皆有存粮,江淮的饥民这才没有大面积的逃往河南府逃荒京师。

    叶安抵达东京城的时候冬季已经快要过去,因为有孩子路上不敢走的太快,叶安与秦慕慕对自家闺女的名字没有达成一致,最终决定让赵祯给取一个……

    叶安一开始坚决反对,自己才是孩子他爹,为何要让赵祯给孩子取名?

    但他的名字实在拿不出手,而秦慕慕却觉得赵祯是宋王朝的帝王,让他给孩子取名非常有意义和纪念价值。

    再叶安自己的名字被秦慕慕多次否决之后,他只能妥协,但“糯米”这个小名却被叶安给确定了,秦慕慕也觉得非常贴切,倒是没有反对。

    小小的婴儿躺在银狐皮的裹被之中,白白的皮肤中稍稍泛红,肌肤粉嫩真如糯米团子一般。

    陈琳一路上几次抱着糯米逗弄,这个无后的老人终于展现出自己对孩童的喜爱,顺带着脸上的笑容也多了起来。

    在叶安看来,陈琳就需要找个伴,以供他晚年的精神寄托,谁说太监就不能成家?蓝继宗可是在东京城中有一房正妻的,人家的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美滋滋,蓝继宗看的开,没事的时候有婆娘照顾饮食起居,每日读读京中趣闻,摆弄花草,钓钓鱼,甚至也能含饴弄孙,与常人无异啊!

    倒是陈琳这货依旧放不下,总是惦记着宫中那些事,以及身上的差遣,当初对先帝发下的誓言他早已做到,还是不愿放手。

    叶安无奈的叹息一声,从陈琳的怀中接过小糯米道:“陈大官,人在不如意的时候可以如同野狗般咆哮,也能尽情撒泼,但终究还是要学会放下!”

    陈琳身型微微一僵,随即瞪着叶安道:“你这小子才多少岁数,来劝某家还是太早了些!”

    叶安苦笑道:“小子年岁尚轻,但阅历却不少,今年官家必然亲政,大官也算了却心中的桎梏,何不学蓝大官一般在东京城中置办一处外宅,没事还能入宫拜见官家,多好啊!”

    “你也觉得圣人撑不过今年了吗?”陈琳没有回答叶安,而是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看向叶安。

    叶安耸了耸肩膀:“我可没说,但就算圣人痊愈,满朝文武还会让圣人继续监国吗?这等良机不是您和蓝大官一直盼着的吗?”

    陈琳怅然道:“话虽如此,可不知为何某家心中总有些不安,也不知……诶!”

    叶安笑了笑:“莫不是对官家亲政没有信心?”

    “怎生可能!官家听政多年,早已手段娴熟,御下之道更是出类拔萃,圣人虽说主政,但也将理政之权交予官家!”

    叶安轻轻的颠簸着怀中的孩子,看着小糯米吮吸手指的模样抬头笑道:“那便是了!人总要学会放下,你看我在西北经营多年,还不是放下了吗”

    “你当真放下了?”

    “放下了,你我都知晓,圣人诏我回京为的就是让我在西北经营多年的根基毁于一旦,她不可能将我继续留在甘凉,我在西北的名声与权威除了我自己之外,无人能撼动!所以我带着秦慕慕回来了,也带着普惠商号的精锐回来了。”

    随着叶安的话,陈琳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你总是这般,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圣人诏你回京为的是官家,有你在,圣人便放心了……当然,也为了圣人自己,刘家毕竟是外戚,圣人不会置之不理。”

    叶安并没有说话,而是就在马背上盯着陈琳,眼神中满是戏虐。

    陈琳尴尬的挠了挠头,无奈的叹了口气道:“就知晓你心中会有芥蒂,是,你在西北势大,说是提举甘凉之事,可河湟的政务你也插手,河湟二州的知州事不光不上疏弹劾你,反而极尽配合,至于兵权便更不用说,国朝已经出现流言,“西北有叶郎,文武具登堂,普惠天下姓,兵甲之利在甘凉!”还不知晓其中的意思吗?”

    叶安苦笑着摇了摇头:“为了让我回京,倒是什么“虎狼之词”都敢用,直接给我扣上一个谋反的罪名算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眼看着东京城以近在眼前,陈琳皱眉道:“这些话你还是莫要再说,眼下回了东京城便要收起你在西北的性子来,这里不是甘凉!”

    叶安点了点头,刚刚他也不过是发发牢骚而已,任何一个王朝在权力交接时都会极尽所能的将不稳定因素去除。

    这不光是刘娥的考量,也是赵祯心中的想法,自己与赵祯的关系很特别,他不好宣之于口剥离君臣之间的信任,但若是自己不回东京城,那必然会心生芥蒂。

    无论自己与赵祯之间的感情如何,他毕竟还是大宋的帝王。

    秦慕慕从车厢中探头看了看东京城巍峨的城门,转而对叶安道:“许久不曾回来,东京城还是这般模样,未有什么改变啊!”

    叶安笑了笑:“这样的一座城池想要有所改变太难了,更何况朝堂上下都不希望这里发生改变。”

    “说的也是,小糯米,这里便是东京城了哦!等你大了些,娘亲便带你去皇宫玩玩!”

    陈琳满脑袋的黑线,皇宫禁中这种寻常人望而生畏的地方,对于这家人来说却不是什么禁忌之地,反倒是串门一般的简单。

    无奈的叹了口气,虽然不想承认,但天家的威仪在这户人家眼中并不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这也是云中郡侯一家的独特之处,在这对夫妻眼中世上的一切皆是平等的……

    云中郡侯一家回来了,信陵坊便热闹起来,对于侯府迎来小生命这件事,信陵坊的坊众们更是尤为在乎。

    叶安与秦慕慕刚安顿好,铁牛和王帮正准备收拾东西,铁家娘子便带着女眷们来了,顺便还带来了一堆的小礼物,连葛善书都送来了一块小金锁。

第六百二十二章叶安入宫

    秦慕慕招待着街坊四邻,有王帮在侯府立刻便有条不紊,这几年王帮早已成为能独当一面的存在,叶安与秦慕慕几次想打发他出去负责普惠商号的店铺,但他死活不愿离开侯府。

    铁牛说他是舍不得这份面子,但他却反驳说没有地方能如侯府一般给他带来踏实的感觉。

    叶安换上了久违的朝服,萱儿抱着闺女在边上道:“小糯米,

    瞧爹爹穿上这朝服好看不?”

    秦慕慕给叶安系上玉带,挂上鱼袋后皱眉道:“这朝服穿在叶安身上总是显得有些另类,虽说也是健硕,但终究不似朝臣那般能撑起来。”

    萱儿一边逗弄孩子一边笑道:“那是侯爷待人亲切没架子,县君您瞧瞧,这东京城中谁家的老爷不是整天绷着个脸,

    走起路来架子大的恨不得整条街都是他的,

    看看寻常街面上迈着四方步的,谁不知必定是为官老爷?!唯有咱们侯爷能让县君直呼其名嘞!”

    秦慕慕微微一笑,

    给叶安带上软脚幞头后道:“还真是这个理!这身衣裳穿在他身上,怎么看怎么像个读书人,总少了那些官威!”

    叶安无奈摇头:“屁的官威,不过是把自己放的高高在上,看别人都是低人一等的自傲而已,朝中官员除了同僚之外,看得起谁?为数不多的几个没有官威的,还都是与我交好的,本侯爷上哪有官威嘞!时辰不早了,再不入宫怕是会被天家诟病,我这便去了。”

    秦慕慕拉住叶安的胳膊道:“这次便放手吧!别以为自己是神医,什么病都能治……官家也该亲政了。”

    叶安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想哪去了,我可不会充大能,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的病症,我又能有什么办法?”

    “你不这么想,但别人这么想啊!当初曹玮的病症宫中御医一样束手无策,

    可你却能将他救回来,已经有人说你能和阴曹地府的小鬼说上话了!”

    “还真敢说,我要有那本事,早已升仙成神,那在这倒霉地方待着?”

    秦慕慕撇嘴道:“莫要小瞧流言的力量,你以为古代传说都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吕洞宾,曹国舅还不都是如此?”

    叶安摸了摸下巴:“你说的也有道理,传说中的曹国舅其实就是曹家人,曹仪的弟弟曹佾……”

    “真的?!哇!他不会真的是神仙吧?!”

    秦慕慕对于这种历史与神话相结合的故事非常感兴趣,又是身处这个时代,自然怀有强烈的好奇心追问。

    而叶安则苦笑道:“哪里是什么神仙,曹仪说了,他这弟弟曹佾就是个纨绔,而且是每个将门之家必须要有的“纨绔”,知晓是什么意思吗?至于为何说他是曹国舅的原型,乃是因为曹佾乃道家弟子,拜龙虎山二十七代天师张象中为师,嗯……按辈分算下来,我师从玄诚子与张象中平辈,他见了我还要叫一句师叔。”

    “哇!老公,这么说你也能被人当成神仙来供着了?”

    秦慕慕很是激动又接连道:“嘿嘿,

    若是这么传下去,咱们家也算是仙人之家,说不定几百年后也能成为某个传说呢!”

    叶安抬手给了她个脑嘣:“想什么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咱们家重格物,与这些怪力乱神搅在一起,最终只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就这么一说而已……萱儿,咱们听侯爷的,重格物!!”

    秦慕慕非常赖皮扯过了萱儿,她在叶安面前放肆惯了,萱儿却至今守着规矩,她不明白为何秦慕慕会对叶安总用那些奇奇怪怪的称呼。

    出了侯府,依旧是那头大青牛代步,不在家的这段时间里,侯三将大青牛伺候的很好,王帮打算赶车却被铁牛给挤了下去,无论是之前在东京城还是后来去了甘凉,一直都是铁牛赶车的。

    这憨子成家立业后,张金莲给他生了个儿子,现在是三个孩子的父亲,他那死活不同意这门亲事的老母亲也终于松口了。

    用铁牛的话来说,娶了个婆娘还送了一对儿女,这岂不是划算的紧?

    在外多年回家之后,他也终于能踏踏实实的侍奉母亲同张金莲搬回侯府过日子了。

    王帮娶了读书人家的小姐后,也开始内敛沉稳起来,这和他那做学问的老丈人提携分不开,用他的话来说:人还是要读书,从书中涉及到智慧后方知自己该如何。

    冬日里的汴梁依旧热闹,寒冷的空气无法阻止人们的热情,刘娥病重不豫的消息并没有几人知晓,城中依然安定祥和。

    都说瑞雪兆丰年,但对于叶安来说眼下的天空阴沉沉的,不断有雪花从空中飘落,每一片雪花砸在车上都如同大山一般“沉重”。

    虽在侯府中没有表现出来,但此事的叶安却是再难掩盖心中的压抑且兴奋。

    诸多变数凑在了一起,他知道刘娥快不行了,否则也不会下密旨急诏自己回京,而无论是党项还是辽朝,也都同大宋一样处于历史的拐点之中。

    牛车穿过东十字大街后在东华门外停下,铁牛赶着大青牛去了附近的茶棚,早已等候在那的店家赶紧招呼他用茶,顺便把准备好的豆渣饼子喂进大青牛的嘴里。

    边上的小二不知叶安的身份,瞧见掌柜的小心伺候便上前奉茶,叶安笑着摇了摇头,整理了一下身上的朝服便向东华门而去。

    “掌柜的,那年轻的小官人是谁啊?怎生从未见过!”

    掌柜瞪着他小声道:“如此年轻便能穿戴金鱼袋的除了咱们国朝的云中郡侯还能有谁?”

    说完便又看向铁牛笑眯眯道:“侯爷从甘凉回来了?几月前还听闻侯爷在甘凉屡建奇功嘞!”

    铁牛骄傲的点了点头:“那是,俺家侯爷在凉州城挫败党项人又复甘州,李德明都被咱们侯爷给气的吐血嘞!”

    “这么说来李德明是被你家侯爷给气死的咯?”

    边上一位读书人打扮的中年人笑眯眯的开口,但话茬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铁牛转头看向他忽然笑了笑,脸上满是憨态:“那俺不知,不过俺家侯爷说了,李德明败于甘凉,党项不可势大!”

    中年人缓缓点头:“这话没错,可惜错失良机!”

    铁牛惊奇的看向中年人,小心的请问:“李德明暴毙之事党项禁绝,我家侯爷事后得知也长叹“亡党项之机过矣!”不知先生名讳?可是朝中相公?”

    中年人看了一眼铁牛,没想到这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居然能察觉自己的身份,顿时笑了笑道:“老夫张士逊。”说完起身便走。

    铁牛觉得奇怪,能知晓李德明以死的,大宋朝满朝文武不会超过三个人,这张士逊居然知晓,看着他走向宫门的方向,铁牛觉得此人恐怕是早已在此等候的……

第六百二十三章时疫

    叶安在宫中漫步,习惯性的观察着这里的变化,此时的皇宫禁中的宫墙上满是上四军的禁军,更为异常的是他们连弓弩都拿了出来随时戒备。

    在禁中不允许使用弓弩,这是一直以来的禁忌,可见此时的紧急。

    这个王朝终于到了权利交接的时刻,宫内宫外完全就是两种状态,外松内紧不过如是。

    叶安的出现同样也让宫墙上的禁军们惊诧万分,至于宫中的内侍则是目瞪口呆的盯着叶安从他们面前走过,这才匆忙回过神来躬身行礼。

    蓝继宗一路小跑的冲了过来,这货在宫中向来是稳稳当当,便是走得再快也瞧不出匆忙之感,但今日却是用跑的。

    靠近叶安后便一把将他拉住道:“叶侯你可算来了……圣人恐怕……”

    叶安微微皱眉,手上微微用力的拉住蓝继宗,眼神中满是警告:“大官,此时还是莫要慌张的好,你慌张了不要紧,但让别人胡乱猜测可就不好了。”

    蓝继宗微微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拉着叶安的胳膊声音颤抖道:“叶侯说的是,但圣人恐怕等不起了,若是你有什么良方或是……”

    叶安再次打断蓝继宗的话,无奈道:“大官,您是真敢想啊!我还不知圣人得的是什么病症,再说药医不死病,若真是疑难杂症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我也没办法不是?”

    “连你都没有办法吗?”蓝继宗的神情稍显暗淡,叶安则是在边上郁闷道:“大官不会以为我真是神仙吧?什么病症都能救治?!”

    蓝继宗小声道:“曹玮胸口的箭矢碎片不是你取出来的?还敢说自己不精通医术?!”

    “那不一样,说到底曹国公不过是外伤所致,圣人也是一样吗?若是如此,这禁中之地怕是要翻天覆地了!”

    “可不敢满口胡柴!”

    随着蓝继宗表情的变化,叶安冷笑道:“圣人不豫,国之大哀,但也让有些人松了一口气不是吗?”

    蓝继宗微微一颤,脸色终于露出惊骇道:“小祖宗!在这皇宫禁中你就莫要再乱说话了,隔墙有耳,不怕掉脑袋?!”

    叶安微微摇头:“有些事改变不了,事实就是事实!”

    蓝继宗不敢再说话,虽然在心中他也希望赵祯能够早日亲政,但他却不敢有任何表现,这时候谁敢有半句不妥的话,将来必定会被人揪住不放。

    一路带着叶安进入福宁宫,这里是太后的寝宫距离官家的景福宫不过百米,此时的宫殿中早已是肃杀之气遍布,往来的宫人轻手轻脚生怕惊扰了病重的太后。

    哐当……一只铜盆摔在了地上发出刺耳的嘈杂,蓝继宗神色猛然一变,果然随着他的表情殿中传来了赵祯压抑的呵斥声:“笨手笨脚的蠢材!拖去内侍省脊杖八十!”

    宫女颤颤巍巍的软倒在地上,不敢大声求情,只是一个劲的低声道:“官家恕罪,官家恕罪!”

    蓝继宗小声道:“官家这几日愈发气盛,宫人也越是心惊胆战,犯错也多了些。”

    叶安皱眉拦下宫中的内侍,对蓝继宗摆了摆手道:“圣人不豫,官家应善待宫人才是,你们且退下,本官自会劝谏官家。”

    蓝继宗苦笑道:“如今也只有叶侯能够规劝官家一二了,您是不知,自从圣人不豫,官家便日夜守候,以至于朝政懈怠,满朝文武已上谏数次,终不得行啊!”

    “这又有什么不妥?圣人乃官家养母抚育至今,此乃应当之事,官家越是如此便越能体现官家的仁义,天下人自然会赞赏,至于朝臣们……当然因以国事为先,无可厚非,国朝君臣如此,天下何愁不安定?”

    “套话”谁不会说,尤其是在这个时候,该表达的套话还是要表达出来的,蓝继宗看着叶安满脸的“义正言辞”顿时有些反胃:“叶侯,您这说辞实乃……高妙啊!”

    “大官过奖,过奖……”

    叶安迈步向殿中走去,穿过屏风便瞧见赵祯憔悴的守在刘娥的身边顿时心中不忍,无论如何也是刘娥抚养他长大,到现在赵祯依旧将刘娥当作是自己的生母。

    几乎所有的事情他都在做,无论是喂汤药,还是用汗巾给刘娥擦拭皆是亲力亲为。

    瞧见叶安进入殿中,赵祯的眼中顿时有了一丝希望:“先生来了,快给大娘娘瞧瞧病症,无论需要何种珍惜之物,朕一定让人给送来!”

    叶安心中长叹,但脸上却还是装作郑重的模样上前,顺便对蓝继宗道:“之前御医可曾说过圣人的病史?”

    蓝继宗摇了摇头:“并未有过……”

    叶安点了点头看着满脸通红到发亮,眉头紧蹙的刘娥死思索良久,这症状并在大宋并不少见,甚至在后世都非常常见,就是流感。

    秋冬之际多有发作,但流感却是一种延续了成千上万年的病毒,看似像是感冒,但实际上却完全不同。

    感冒会因为受凉所引起,也就是中医中的外邪入侵之症,但流感虽然与感冒的症状相同,但顽固性和致命性跟前,在中医中有一个让人恐惧的名称,“时疫”!

    古人们发现,在特定时期都会发生一种类似于外邪入侵的病症,像极了伤风,伤寒,但却难以医治,于是便把这周期性的病症称之为“时疫”。

    但凡和“疫”联系上的,就没有不是危险病症的,而赵祯在边上伺候这么久,也在不断咳嗽精神萎靡,叶安顿觉不妙。

    “快!快些将官家带离福宁殿!”

    叶安突然提高音量,将蓝继宗吓了一跳,而赵祯则是固执的要留下:“大娘娘病重,朕岂能离开?!”

    叶安瞪着蓝继宗道:“此乃时疫,御医难道向官家禀明?!”

    不等叶安的话说完,蓝继宗扛起赵祯便向外跑去,一路上不允许任何宫人靠近。

    他不是傻子,时疫一出现必定不是一个人生病,这段时间都在忙着照顾娘娘病情,此时回想起来福宁殿中宫人却有不少染病的。

    眼下圣人不豫,若是官家再有个三长两短……蓝继宗已不敢想象,他只想着将赵祯迅速保护起来。

    瞧见赵祯离开叶安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丝绸手帕对折后才捂住口鼻,这种细密的丝绸隔离性并不比口罩要好,但总是聊胜于无。

    流感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属性,对幼儿以及老年人非常不友好,但对年轻人尤其是身体素质好的年轻人却并没有太大的伤害,人体的免疫力便足以应付过去。

    这也是为何赵祯伺候这么多天才出现表征的原因,福宁宫中的宫人都是跟随刘娥多年的老人,自然身体不如年轻的宫人。

第六百二十四章十二时辰(上)

    时疫对于古人来说就是一件极为可怕的事,也是瘟疫中的一种,受限于这个时代并不发达的医学环境,连感冒都是时常能病死人的事,何况是来势凶猛的时疫。

    叶安在发现宫中出现时疫后便立刻警觉了起来,这种疫情传播很迅速,但隔离性也很强,尤其是宫中这种戒备森严的地方,时疫一般很难传播而来,况且东京城中尚未有时疫传播的情况出现,皇宫禁中怎么会先有?

    最让叶安警惕的则是刘娥居然会被传染,就算这个时代的医学并不发达,可不得不说大宋的防疫措常识还是有的,针灸铜仁的发明者王唯一便任太医局翰林医官、殿中省尚药奉御。

    这位御医的水平自然不会有问题,那问题出在何处?

    这是否是一场人为的病毒投放事件?叶安细思极恐,赵祯在刘娥病榻之前照顾许久,身体已经出现症状,这不是一件能够忽略的小事……

    看着眼前刘娥的症状,叶安已经知道她病入膏肓,炎症已经在许多地方蔓延开,而这个时代最缺的便是抗生素药物,没有抗生素便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没办法。

    就在他微微摇头之时,刘娥却虚弱的开口道:“长生……本宫之症可有医治之法?”

    看来她并不知晓自己得了什么病,甚至连宫中御医的话也不曾相信。

    叶安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小声道:“圣人只需安心养病即可,伤寒之症虽来势凶猛,但如若调理的当,不日便可……”

    刘娥不知从哪来的力气,一把握住叶安的手,虚弱的开口道:“你便莫要欺瞒本宫,若真如御医所说此乃伤寒之症,为何本宫久病不愈?”

    “可否是王奉御所说?”

    “不是……咳咳……你是何意?有人加害本宫?!”

    叶安微微摇头:“此乃圣人所患乃时疫之症,多有传染之色,微臣并非医馆,所言也非笃定,还需请王奉御前来诊治才好!”

    刘娥无力的垂下手臂眼睛微微闭起,叶安有些纳闷,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请王唯一前来便知事情到底如何。

    叶安站在床榻的边上,四周的宫人早已被蓝继宗给喝退,空旷的大殿之中唯有刘娥与叶安二人。

    许久之后,叶安站的有些无聊,也不知是刘娥恢复了力气,还是回光返照,居然声音清楚的开口道:“现在恐寻王唯一不得,就算不明说你还是知道,此乃针对本宫之举,这病症来的突然,虽说同伤寒一般,但却更为迅猛,本宫以这般岁数,怕是撑不过去,那些人也不会让王唯一出现在宫中,这是早已布下的杀招!”

    叶安当然知道,宫中出现时疫,满朝上下居然无人知晓,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恐怕更多人是真的不知赵祯也在传染范围之内吧?

    否则就冲文臣那种致君尧舜,对赵祯歌功颂德的不断夸赞,自然不会让他们心目中的“明君”受到半点伤害。

    虽然有人希望取而代之,但大宋的朝堂上下更多的人则是更加看好赵祯,所有人已经厌倦了宫廷之中对于权力至高宝座的争夺。

    大宋上演过一次“兄终弟及”,除了利益之中的人外,没人希望上演第二次!

    从刘娥的体征上看,叶安已经可以肯定这就是流感病毒,相比感冒也就是伤寒,她的全身中毒症状太过明显,并且从宫人哪里询问得知,刘娥出现持续性的高热伴有周身酸痛,而上呼吸道症状却是并不明显,虽有咳嗽,但却并没有痰喘。

    就算叶安不是医生,但接受过专业生化训练的他也知道流感病毒是什么症状。

    以刘娥这样的身体,想要撑过去恐怕不可能了,尤其是在这个冬天……

    叶安实在站的无聊了,便坐在了刘娥的床榻边上,这一举动非但没有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大宋女主所恼,反倒是流出些许欣慰。

    或许时回光返照,刘娥再度开口时面色好了些许:“本宫还有一口气在,总不能让那群人得逞,长生,本宫眼下可信之人不多,你虽说不是本宫心腹,但有一点本宫却是笃定,你虽无忠肝义胆,却也无害人之心,本宫道现在也不清楚你到底是以何种心态居于朝中……”

    说了一大串的话,刘娥缓了口气又伸手打断叶安的话后才道:“你莫要狡辩,本宫一生阅人无数与,不会看错的!”

    叶安微微躬身算是同意了刘娥的说法。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刘娥说的没错,叶安并不关心朝堂上的纷争,也不关心各方利益的纠缠,甚至不关心谁坐在御座上,他唯一关心的是自己能否改变历史。

    改变大宋的历史,就等同于改变汉家文明的发展进程,他唯一想要的就是让这个民族走上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避免那些凄惨的下场。

    “圣人若是打算交代遗训,那叶安这便去密召相公前来,叶安恐不能胜任如此重任!”

    刘娥许多的笑了笑,持续的高烧已经让她嘴唇干裂,叶安端起边上的碗勺给她喂了几口水后她才缓缓道:“遗训?你还没有这般的资格,何况那东西以不重要,一旦本宫驾崩,朝臣自然会写好,真但本宫的遗训能留下?本宫始终不是帝王,你也说了遗训,而非遗诏,呵呵……岂不如同废纸一般?!”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实话,朝堂上下不满刘娥这位“女主”多时,一旦她驾崩,遗诏定然由翰林学士以及相公商议拟定,绝不可能执行她的遗诏。

    “宫中或许还有可信之人,但宫外寥寥,本宫寻你唯一所托之事便在刘家,本宫驾崩,积怨之人必会牵连刘家,然刘家向来安分,除正职外从无参政,本宫亦从无偏袒,本宫请你保全刘家!”

    能从刘娥嘴中说出一个“请”字来,以是相当不易,叶安知道这是她最后放不下的牵挂,至于赵祯,虽然她也放不下,但赵祯却有诸多朝臣辅佐,也无需多少担心。

    “圣人放心,刘家自有公断,没人敢加害之!但还请圣人明白,官家生母之事必会昭告边下,圣人何不在此时安抚李氏族人?”

    刘娥神情微微一愣,随即点头道:“此言有理!”

    这就是一场交易,刘娥若是在活着的时候善待了李氏族人,那就算赵祯有一天知道了真相,也不会刁难刘家。

    刘娥看向叶安微笑着摇头道:“你这手段老辣的不似加冠之龄啊!有你辅佐官家,赵氏何愁不兴?!”

    “叶安才疏学浅,当不得圣人如此夸赞!”

    “你总是藏拙也并非好事,让功到你这般地步,便会让那些受功之人愈发忌惮,官家能保你一时,却不能保你一世!年轻人总该展露锋芒才是,否则便成了人家口中的伪君子,或是觉得你还有更大的企图……”

    刘娥的话让叶安猛然一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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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者咏也,宋者国也。我们之所以能站在高高在上的地方,鄙视曾经的懦弱与无能,其最大的力量来源亦是曾经的历史。宋,亦可歌可颂!物华天宝,物阜民丰,华夏数千年之文明极尽于此!与名人雅士扯淡,体验大宋的绝世风华,感受市井的物阜民丰……还有与那风尘女子对酒当歌,岂不快哉?!长歌当宋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长歌当宋,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长歌当宋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