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四章新疆府的意义
冬天的日子最为难熬,但对于河西来说却是不同,柳永风尘仆仆的来了,鹅毛大雪之下脑袋都看不见,只能瞧见一块大雪团子。
随着他翻身下马,雪团也被抖落在大政府门前的地上,一些烟气顺着凛冽的寒风进入鼻子,柳永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而门口毫无动静,就连门房仿佛都睡着了一样。
无奈只能让陪同的亲随上前敲门,“咚咚咚”的敲门声震得大门山响,也将门檐上的冰棱给震落下来。
大门在机括声中打开,老张头在瞧见雪人一般的柳永后便惊叫一声:“原是柳知府,这大雪的天路上都能冻死狗,您……咋来了?还以为您要等开春才会来嘞!”
举起手在老张头的肩膀上狠狠地拍了一下,柳永这才道:“你这杀才,年纪大了耳背?若连门房都当不好那便去马厩养马去!”
说完也不管嘿嘿傻笑的老张头便迈步进入大政府,瞧见耳房有小炉热茶,还有一把烤干的花生便不由得对亲随苦笑道:“老子一路挨冷受冻,这老货比老子活的舒坦!”
亲随咧嘴笑道:“还不是知府您非要冒雪而来,咱们在甘州就能歇歇脚的,知晓您心中记挂新疆府的百姓,可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成,赶得急也没用啊!”
“又说浑话!多耽搁一天便是一天的拖延,再拖下去新疆府几时能追上凉州府?”
“追凉州府?俺想都不敢想,能比得上兰州便是极好的了!”
“你……”
不等柳永开口,老张头便在边上谄媚的笑道:“柳知府稍后,小老这就去往府衙禀报,您来的也是时候,正巧赶上叶侯在府衙开会。”
柳永微微点头,算是回应了他的话,随即起身道:“转告叶侯,我在去花厅等候。”
“知晓了!”
老张头头也不回的应下,身影很快消失在大雪之中,而柳永则是沿着抄手游廊缓缓前行,大政府还是那般模样,但这次回来却又见许多不同,连这抄手游廊的柱子上都挂了气死风灯。
在花厅中坐下,大政府中的侍从便上前奉茶,滚热的茶水下肚,柳永便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让亲随自己去往食堂找吃的,自己待会非要好好吃他叶安一顿不可!
“好你个柳耆卿,来了也不知在城中落脚,一头便扎进大政府来了,怎么没去锦绣巷看看老丈人?也不怕回去之后夫人埋怨!”
柳永听到调侃便知是谁来了,无奈起身施礼道:“裴公何必笑话耆卿,政事为先,待寻了叶侯谈完正事,有的是时间去往拜见老泰山。”
此言真切,裴承文不禁动容道:“知晓你柳耆卿心怀家国,但眼下河西大政已有转变,你也还需忍耐才是,新疆府地广人稀,但本就是交通要道,或许眼下慢了些,但终究能赶上的。”
柳永微微一愣:“河西大政转变?如此说来不是与大宋纷争,而是要北上了?吓,既是如此,我便更应该来了!”
“你当然应该来!我早就等着你坐不住,以为你要年关之后再回来,没想到终究是在年关前赶来了。”叶安施施然的走进花厅,瞧见两人说话便不紧不慢的开口。
见柳永看向自己,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辛苦了。”
只是简单道了句幸苦,却让柳永一时哽咽,他在新疆府这么多年,吃得苦不少,出的力也不少,新疆府从原本的回鹘人手中慢慢变成河西人的新疆府,高昌,龟兹,焉耆,北庭,诸多城池一步步扫清反抗,动荡,叛乱,他本以为自己吃的苦没人知晓,谁知叶安全都明白。
“不辛苦,只要能为河西出力,算不得什么。”
裴承文默默的叹息一声便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把时间留给叶安与柳永这对曾经的挚友,两人之间聚少离多,也是该好生说说话了。
可叶安并没有谈论家长里短,更没有询问关于新疆府的情况,那些东西他都知晓,也了解,他现在更清楚柳永心中的想法。
“新疆府这些年的发展是慢了些,丝绸之路虽然经过,但工厂并不多,人少难以开垦荒地,城池又相去甚远,东西卖不出来,又不好同草原诸部做生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柳永尴尬的看向叶安,随即起身道:“既然如此,还请叶侯给个章程,新疆府总不能年年如此,草原诸部已开始互相攻伐,这并非好事,一旦让辽人乘机各个击破,河西在北方的屏障就只能依靠新疆府的城池了。”
叶安点了点头:“这并没有错,甚至在我的谋划之中,草原诸部越乱越好,最少是都死光,可惜那是不可能的,相较于辽朝来说,他们才是最大的威胁。”
“草原诸部才是最大的威胁?”柳永不可思议的看向他,这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是天方夜谭,不可思议,一群散沙般的草原诸部为何比辽朝的威胁还大?
他不理解,叶安也没有办法解释给他听,但有一点他却要说明白:“眼下河西的大政在往党项方向倾,待明年二月便要全面攻伐党项,届时所有的力量都要集中起来,握手成拳一力破之,不能给李元昊和党项人任何的喘息之机,而你需要做的就是稳定新疆府,同时组织新疆府的所有兵力,无论是回鹘人的还是汉人的,亦或是其他部族,用最强硬的态度对来自草原或是辽朝的任何挑衅。”
“要伐西夏了?!”
柳永惊骇的看向叶安,虽然他知道河西的大政在往党项倾斜,但没想到却是又要打响一场灭国之战,西夏可不是黑汗,坐拥河套之地,固守兴庆二州,想要一鼓作气的拿下岂非易事。
拍了拍呆滞的柳永,叶安笑道:“北面有你坐镇新疆府,南面有范子渊坐镇兰州,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河西将士所向披靡,只要能一举突破零波山,进入黄河南岸,宋小乙,狄青就能以最快的速度杀往兴庆府,只要拿下兴庆府,就算他李元昊走脱也是时间问题,河套虽然富庶,可只要守住他便难以得到补给,除非自投罗网的去往辽朝,或是去往大宋。”
柳永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苦笑着看向叶安道:“如此说来,我新疆府还要再撑上一段时间,看总不能永远如此吧?”
叶安哈哈大笑:“自然不会,新疆府以及黑汗对于我汉家来说都是化外之地,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新疆府的教育搞好,让孩子们都开始学习儒学,如此才能更长久,更安定的治理,黑汗也是一样的道理,据我所知回回教有着很强的独立性,想要同化他们可不容易。”
“也就是说,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在新疆府兴教办学?可河西这些年在新疆府开设的小学已经足够多的了,并没有什么作用。”
“这就是你的问题,如何让百姓的孩子入学,如何鼓励他们上更长时间的学,这很重要,就看你的手段了,我也只能指望你了。”
“耆卿明白!”
柳永并不愚蠢,事实上他只是缺少一个目标而已,叶安给了他这个目标后,他便知晓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四百三十五章兵出兰州
北方的冬天很难熬,不过河西却很好,街面上是一个个穿的如同小熊似得的孩子在疯跑,虽然脸颊被冻得红扑扑的,但身上的衣服却是很厚,很暖和。
街面上的路人也是,厚厚的棉衣成为了御寒必备衣物,若是家中殷实些便会在里面再穿上一层毛衣,厚实得很。
现在的河西得益于新疆府的存在,棉花产量一直不低,不光能供给河西所需,就连卖给宋辽夏都是绰绰有余,这东西产量高,只要有合适的土地,棉花并不会短缺,而羊毛也不缺少。
有了毛衣毛裤,再配上棉衣棉裤,这对于常年与风雪和寒冷对抗的人们来说便已是相当不错的御寒之物。
得益于叶安对河西政策的改变,大量原本准备卖往党项与大宋的货物转为内销,价格下降不少,但也让部份商人出现了亏损,但好在这种亏损并不严重,大政府甚至给予了一部分补贴,没办法谁让河西有钱呢?
若是换做其他的王朝或国家来说,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对商贾不打压便是不错的了,还拿钱出来贴补?疯了吗?!
但河西就是这么做的,因为河西的商贾不光向大政府交税,还提供了大量的岗位给百姓,此时的河西已经形成了一种属于自己的工商业制度,也形成了就业与循环。
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却是真实存在,存在于大政府的数据之上,每年来自街道管理衙署的数据都在明确的反应出这一点,而这也是宋辽夏三国都没有的东西,一切的一切皆因河西的制度不同,方向不同,走上了一条完全区别于封建制度的道路。
虽然没人点破,可封建制度正在被河西所抛弃,人们已经习惯了没有皇帝的生活,习惯了官员与大政府的存在就是在维护河西当下的生活,所以人们拥护河西,拥护大政府,也拥护叶安这位“圣人”。
白虎圣府已经成为凉州城中不可缺少的存在,很多人前来河西第一件事便是去往大政街上远远的看一眼这做河西的精神所在,人们把大政府看作是河西自己的朝堂,把白虎圣府看作是他们的领袖所在,活生生的创造出了一个行走在人间的“圣人”。
于是当这位“圣人”打算对党项人动手之时,河西上下的报纸都用最大的版面印出一句话“东征党项,收我故土!”
党项在河西的东面,河套也是汉家故地,叶安与河西一直明确表示自己的身份属于汉家,是汉家的延续与传承,也是大宋的一部分,所以这句话并没有错。
而此举打出了大宋的旗号,也就意味着大宋没有办法阻止,宋廷只要敢阻止,那必定会被天下人所唾弃,自家不行,河西为了汉家乾坤一舆而出征党项还不行?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何况宋夏之战,三战三败,国朝上下深以为耻,河西东征党项让一部分热血男儿为之叫好,甚至出现了一部分人积极前来河西投靠的行为。
可以说,东征党项是河西一次巨大的宣传,同样也是对宋廷的一次阳谋。
普天之下最高尚的事情就是为了正义而战,只不过很多时候正义被利用而已,叶安利用了汉家百姓对家国情怀的看重,利用了人们心中对正义的定义,收复故土,还有怎么比这个更加伟大的事情?
可现实却是李元昊在大庆殿中愤怒的咆哮:“叶安竖子,卑鄙小人!”
事实上当他发现问题的时候已经完了,西夏现在物资匮乏,不光是粮食短缺,就连过冬的衣物和所用之物也是极度短缺,铁器更不用说了,从入冬开始无论是河西还是大宋皆断绝了与西夏的铁器往来,一块铁片也没有!
而现在,河西突然发出一篇《东征党项之不臣》的檄文来,谁不臣了?就算不臣也是不臣服大宋,与河西有什么关系?!你叶安自己便是最不臣的叛逆!
再者说,党项虽说在大宋身上捞了不少好处,但那些钱财什么的却也很快消失掉,连党项人自己都不知道钱是怎么没的,好似也没有大宗的开销,反正就是没了……如此情形之下,李元昊怎能不气?
他不光对叶安的谋划而生气,还在为自己没有看穿他的谋划而生气,直到现在他才发现那个记忆中的那个人早已开始准备这场对西夏的攻伐了,不知为何只要想到他那张脸,李元昊便不由得想狠狠地揍上一拳,为此连他最爱的猎犬也改名叫了“长生”。
河西对党项的进攻并不是一场突袭战,相反而是一场攻城略地,时间跨度较长的攻坚战,就算党项人在武器装备上不如河西诸军,可这些天生就在马背上长大的人,单体战斗力本就要比寻常农耕民族要强,所以河西只能采用大兵团推进的方式作战,同时逼迫李元昊的主力进行决战。
零波山附近的城池可以迅速夺取,但想要快速攻下兴庆二州便是一件极为困哪的事,所以在庆历八年二月这个寒冷的冬日,西烈军兵出兰州,越零波山,克沙陀,应理二城池,继而大军向笊篱一般向前做滚动前进,三月夺鸣沙,中旬便夺峡口,不到百里便是灵州!
此时距离顺州,静州,不过三百里,再往前便是党项的腹内之地兴庆二州!
但两军至此也没有遇到李元昊的主力,显然他是在收缩防线打算死保顺州和静州,以其为屏障据守兴庆府,此时的兴庆二州已被李元昊合并为兴庆府,为的是更好的整合这两州的防御。
这是一个非常明知的做法,拖延时间,消耗河西的补给,待西烈军与怀远军师老兵疲的时候再寻良机决战。
李元昊的策略河西当然知道,但并不会因为他的决策而改变自己进攻的方式,顺州静州重要吗?兴庆府重要吗?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重要的是党项的主力河西要做的就是逼迫党项人决战,李元昊不可能舍弃兴庆府,他的王宫在那里,西夏朝臣的家眷,财富都在那里,更重要的是党项的百姓也在那里,一点丢失兴庆府,西夏国在某种意义上也就名存实亡了。
叶安对丁小乙与狄青的命令很简单,步步为营,徐徐推进,不急于一时,但务必对兴庆府形成包围,尤其是党项的百姓,能最大程度上的收编多少就收编多少,全部送往河西。
不管他们多么的怀恋西夏国,只要在河西待的久了就会被这里的文化和环境所同化,时间长了也就成为汉家的一部分,河西的一部分。
第四百三十六章党项部族的归附
河西攻伐党项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遍天下,无论是大宋还是辽朝皆为之惊诧,因为他们从来就没想到过河西会在拿下兰州的第二年春便对党项发动进攻!
这简直是一场不可思议的事,没人相信河西有这个能力,也没人相信叶安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在刚刚夺取宋人的兰州后又对党项发动全面的进攻!
要知道宋辽夏三国曾联合起来一起攻伐过河西,就不怕三方联手再次进攻?!
只不过这一次确实不敢了,大宋丢失兰州后便少了一块能直接出兵河西的要地,而兰州却成为了河西的门户,一道宋人难以逾越的屏障。
河西对党项的全面进攻就在这个寒冷的冬季开始了,相较于党项后勤上的捉襟见肘,西烈军与怀远军却是装备精良,盔甲全部由箱车运送,就连马车都在车厢壁上配备了加热的铁板,铁板在不断的散发热量,所以就算是在大雪纷飞的日子也能行军。
被烤的热热的毯子盖在了战马身上,顺便还有烤好的地瓜和土豆作为干粮,一下便解决了温饱的问题,当然叶安的马车也是毫不例外的。
士兵们的保暖几乎不成问题,寒冷的冬季对于缺衣少食的党项人来说几乎是一场灾难,何况还有河西的进攻,这更是雪上加霜,活命都成了一种奢望。
与宋军恐惧党项人一样,党项人对河西兵甲的恐惧也是到达他谈之色变的地步,更何况叶安还在党项有着“魔将”的威名,一些党项部族军听闻是叶安率军而来,早早便派人向西烈军与怀远军商议投诚之事。
就连叶安都没想到自己的威名居然能够令敌人“望风而降”,不过当看到那些衣着简陋的党项部族军后,他便知道这些人为何会如此迅速的投降了。
李元昊几乎将四周归附党项的部族,山界部族压榨一空,甚至可以说这么多年来党项是在发展,而他们却一直没有得到公平对待。
压榨的愤怒不是一时爆发的,而是长久以来不断积攒后突然迸发,很强大也很惊人,最少西烈军与怀远军一路上进攻到静州城外时,那些部族投靠了不下五万多人,并且愿意充当河西的先锋,条件只有一个,让他们成为河西人,受到公平对待。
对于这个请求,叶安欣然应允,并且还亲自接待了那些部族的首领,给予他们最郑重的盟约,杀马盟誓,而这一隆重的举措也赢得了这些部族首领的信任,他们并不知道河西的政策重点在于融合,无论是党项人,回鹘人,还是契丹人甚至是黑汗人,只要到了河西就会变成河西人。
河西人独特的谋生方式,独特的文化,独特的制度都在给他们一个全新的认知,只要他们产生认同感就会不断的融入其中,甚至连自己都感觉不到被同化有什么不好。
最根本的原因在何处?不是汉家文化的强大,也不是河西有钱,而是他们的日子真真正正的开始变好了,只要是个人都愿意在河西生活,并且愿意融入其中。
那些部族也不是不和外界接触,尤其是那些首领,对于西北之地的消息不可谓不灵通,在李元昊不断压榨他们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为自己的未来寻找退路,而强大的河西显然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叶安甚至不要求他们率领部族离开他们世代生活的土地,只要求一点,以后部族的事物必须同河西一样,还必须接受河西的先生和郎中,以及官员。
当然,那些部族头领依旧可以保留一定的权利和财富,唯一的条件就是尊重河西的统治,并且一步步的向完全遵从河西过度。
这个提议几乎没有部族头领会拒绝,并且在他们看来这还是叶安的仁慈决定,没有必要去反对,也没人会反对。
就这样,近五万的党项部族归附河西,其中有一大半的原因还是在叶安的身上,作为河西的圣人,他现在出现在战场上的意义更多的是“吉祥物”,虽然没有上前线,但依旧是要参与到这次东征之中的。
当大军包围静州时,他的车驾也到了鸣沙城,一时间河西各军斗志昂扬,而他也大笔一挥去信河西大政府,要求河西的所有纺织厂加紧赶制棉毛衣物,不光是为了供给前线的西烈军与怀远军,更是要给这些归附的部族进行换装。
没办法,相比穿着棉质内衣,套着毛衣和厚棉衣的河西兵卒,这些党项部族简直可以说是不着片缕,不等他们熬过这个冬天,怕是就会死伤大半。
这些人可是河西收拢外族最好的招牌,不光要让他们活下去,还要活得像个人,如此才能使得更多的部族前来投靠,不光有御寒的衣物,还有粮食和兵器,上好的紧贴打造出来的兵器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是神兵利器,每一个部族军都觉得有了这些东西他们在战场上就不会战死……
而那些部族头领在看到这些物资全部被分给他们的部族后,集体在叶安的帐篷外割破手指用鲜血在脑袋上抹下印记宣誓永远效忠!
对于他们来说,杀马盟誓只是为了更好的生活,但叶安给了他们出了超乎他们想象的好处,这些棉毛织物和粮食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而盔甲武器则是给了他们最大的新任。
有些之前还打算观望河西与党项之战战争的部族首领选择了彻底倒向河西,效忠河西,因为在他们看来就算李元昊赢了也不可能善待他们,相反若河西赢了他们的好日子这才刚刚开始。
有了这些党项部族的加入,不光是对河西优势的提升,更是对李元昊的一种打击,叶安忽然便觉得围困兴庆府的策略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因为党项自身的矛盾在这场战争中被无限放大起来。
只需要根基耐性的等待,就会有更多的部族甚至是党项人前来归降,此消彼长之下,李元昊撑不了多久就要进行决战,这完全符合他的预期。
叶安的帅帐之中,不光有参谋司的人,还有一位极其了解党项的人,那就是张元……
此次攻伐党项叶安特意把张元带上了,自从他被俘之后,只口不提西夏之事,甚至不愿与叶安进行交流,但这一次河西用兵党项,对于叶安的邀请他却没有反对。
叶安当然知道他心中想的什么,也知道他的纠结,毕竟是党项的臣子,是李元昊的臣子,就算能忘记旧主之情,对于这个他一展抱负的地方也是充满感情的。
第四百三十七章敲山震虎
静州城下是河西大军连营的帐篷,从城池外三里地一直蔓延到了无边无际的荒原上。
耶利信站在静州城的城头上,看着河西军的营地里升起的烟火握紧双拳,他知道此时是进攻的最佳时机,但他却又不敢贸然出击,毕竟这次领兵的人是号称河西战神的狄青。
最近这个狄青威名远播,名声之大甚至盖过了西烈军的丁小乙,成为河西最有名的将领。
听说此在西北人历战大大小小几十场,从未一败!
但就这么看着河西大军在自己眼皮底下起锅做饭,实在是让守城的翔庆军心中愤怒,不少士兵都站在城墙上观望,就等着他这位主将下令,他们便会立刻跨上战马去痛击这些嚣张的河西人!
只不过与河西作战过的党项兵卒却在城墙上匆匆看了一眼便转头下去,一刻也不愿在城墙上久留,甚至自己身边的副都统都忍不住建议道:“都统,眼下河西军兵没有打算攻城,以静州城中的守备尚且还能支撑,暂且还是勿要激怒他们的好!”
野利信不可思议的看向他道:“河西军真的有如此厉害?”
副都统无奈点头:“麾下曾追随陛下去过合罗川,那一战我党项损失惨重,陛下率领的铁鹞子甚至没有冲破河西中军,至于最为强劲的射手营更是损失惨重,皆被屠与狄青之手,此人用兵善变,狡计百出,都统万万不可冒险!”
野利信皱眉道:“那便算了,派人出城袭击河西军,不如让泼喜军试一试,不是说泼喜军的抛石车现如今以能将石块抛出二里地吗?这三里之地也让他们试一试,只要能骚扰敌军就是好的。”
“万万不可!”副都统忍不住惊呼,甚至扯着自己的衣袖不可撒手,这让野利信非常愤怒。
“有何不可?!奇袭也就罢了,连泼喜军都不让用,你到底是本帅的副都统还是河西的副都统?!”
说这话显然是没见识过河西的火器之利,副都统苦笑道:“河西最擅火器,其火炮能射石近十里,若咱们以泼喜军的抛石骚扰,一旦其反击,有城墙塌陷之危。”
党项各军就没有不知道河西火器厉害的,但这种知道也分情况,比如真正见识过河西火器,和听说过河西火器完全是两回事。
野利信根本就不明白河西的火炮发展到了什么程度,更不可能明白不同型号之间的区别和功用,他只知道这些河西军欺人太甚!
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党项人都忽略了一点,河西军向来在进攻前都距离城池很远,完全利用火炮的优势对城墙进行轰击,城池中的守军要么主动出击来进攻火炮阵地,落入早已埋伏好的陷阱,要么便固守城池出,但无论如何都属于被动防御。
但眼下的河西军距离静州城不过三里,并且还拉开架势,连营数里,并且连火炮都没有上场,这就很让人意外,只不过眼下的静州守军根本就没把心思用在揣摩上,而是对河西大军充满了无限的恐惧。
因为他们居然派出冲车用厚重的铁板掩护士兵前往城下埋设炸药!
巨大的轰鸣声让静州城中的翔庆军大惊失色,而无数关于合罗川之战的传闻也在城中如瘟疫般传播。
野利信从未见识过河西的火器,他是党项的贵族,从小便在野利皇后的膝下长大,是野利家的骄傲,也是野利一族的勇士,可他一直在兴庆府中留作守备,这一次也是李元昊迫于无奈从最新任的部族中挑选出了最为勇武的后辈来守卫静州,得知这一消息的他兴奋的晚上都睡不着觉。
自己终于能在拓跋氏与野利氏中展现自己的强大了,对于河西的火器他曾无数次的听说,也见识过那些死里逃生的党项士兵身上的伤痕和极其惊恐的描述,虽然如此,但在他看来却也不过是比党项的火器强大些而已。
现在,脚下传来的地动山摇让他惊恐的发现自己对河西火器的认知是错的,这般的力量若是多来几次,牢固的静州城恐怕也支撑不了多久吧?
“快!滚石檑木,热油金汤往下倾倒!”
随着野利信的发话,城墙上的士兵终于回过神来,翔庆军算是党项驻军中除去拱卫兴庆府的铁鹞子外最强大的军司了。
但也就是因为他们的强大,才一直被李元昊作为守备之力没有派遣去往合罗川与河西驻军交战,无论多么精锐的军队,一旦在安逸中度过很快战力便会大打折扣。
就比如眼前的翔庆军,他们之中的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勇猛的党项武士,可现在却在城墙上笨拙的搬运滚石檑木,甚至有人直接用手去抓滚烫的大锅而被烫伤。
缺乏训练与实战让这些翔庆军并不足以威胁到城下的西烈军,来的快,去的也快,有铁甲守护的撞车轻轻松松的便撤回,城墙上的党项人无可奈何。
只不过这才是前奏而已,等泼喜军将硕大的抛石车立在城头上的时候,灾难才真的降临。
西烈军为何把军营驻扎在距离静州城三里的地方?
为的就是距离更近的部署大口径火炮,现在的河西诸军已经放弃使用人命堆填去攻城的办法了,在火器方面河西可谓是有厚家底的,多年来西北火器司就没有停下过对火器的研究,而下辖的各种兵工厂都在承担火器制造的职责,产量惊人。
所以每次叶安想要用兵的时候,后勤保障这一块火器司是从未掉过链子的,待泼喜军的砲石在空中划过弧线砸在营地中的时候,西烈军的炮兵营就开始反击了。
相比党项人的巨大石弹,河西的臼炮石弹就要小很多,但在杀伤力和冲击力上根本就不在一个数量级上,一个是通过人力和机械力所驱动,另一个则是靠的化学产生动能。
当谢灵均的营地出现大量烟尘后,城墙上的翔庆军才发现原来那些营地的帐篷中待着的不是士兵,而是一门门巨大的臼炮!
这些臼炮都是在头一天晚上运来的,并且等的就是翔庆军的反击。
只要从对方的反击手段来看就知道这支翔庆军的战力如何,其中是否有党项的精锐泼喜军,射手营,以及铁鹞子。
在城墙下埋设炸药为的是敲山震虎,看看翔庆军的反应和实力,现在看来拥有泼喜军的存在,可见李元昊对静州城的重视,也可见翔庆军的实力算是党项诸军中的精锐。
但狄青唯一可惜的是,对静州的进攻并未把党项的主力给敲出来。
第四百三十八章攻城略地
李元昊应对河西的进攻非常谨慎,甚至到了谨小慎微的地步,就算兴庆府的门户静州被围,他依旧保持谨慎观望的态度。
只不过此时的静州城可谓是乱石穿空,惊雷炸响,一边是翔庆军在想尽办法的用抛石机袭击河西军的营地,另一边则是河西军的巨大臼炮在愤怒的喷吐着火舌。
进攻西夏和当初进攻兰州完全不同,一个是外族蛮夷,一个是血脉同胞,无论从心理上还是从手段上都有区别,此次攻打党项,河西军队上下可以说是毫无心理负担。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在河西所有的外族几乎都在融入汉家,融入河西之中,那里也有党项人,但大家都有一个认知那就是自己是河西人,这种认知已经到了超越种族的程度,为何?因为河西的政策从方方面面就在促使所有人忘记自己的生活习惯和文化特征,让大家都接受汉家为主导的思想,礼仪,风俗,至于语言文字更是不用说。
短时间或许还会有隔阂存在,但时间长了之后,人们就会自觉的遵守河西的习惯,从而抛弃自己原本的生活习惯,有时候是被动的,有时候甚至是主动的。
而眼下,河西人是河西人,党项人是党项人,就算河西军中有党项人都存在,他们也不会觉得自己进攻西夏,杀了党项的同族会有什么不妥,原因自然是没有认同感。
现如今的河西军队已完成了转型,无论是西烈军还是怀远军,皆以火器为主,而冷兵器已经成为一种辅助兵刃,更多的时候是用来白刃战的拼杀。
人类在战争中进步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在火器的加持下新的战法和战术已经配合默契,这么些年来的实战和冲突早已使得河西各军能够成熟的运用火器。
相比之下,宋辽夏三国依旧停留在冷兵器的使用上,这也使得河西军队在于他们对抗时更像是一场全面碾压的战争。
虽然没有和辽朝正式交战过,但宋夏两国的战力和战法已经被河西给研究透了,到是这两国对河西的战术战法却是看得见,摸得着却一直身处云里雾里。
最简单的原因便是他们没有火器,或者说火器在宋夏两国发展的实在太过缓慢,当初叶安给赵祯制作的火枪已几近荒废,更多情况下以成御前班直的样子货,完全是在给皇帝撑门面……
因此上,在对西夏的战争中河西军几乎没有什么特别的新花样,炮击,击溃城防守军,前军突进,火枪齐射杀敌,巩固防线,中军向前推进,后军环卫四周,派出斥候警戒,如是而已。
所有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想要包围,还是击溃河西的军队都很难,狄青已把西烈军的阵形维持在最完美的状态,尤其是在前军攻入静州城中后,并没有四散出击而是保持阵形的徐徐推进,遇到任何党项士兵的袭击都以最快,最稳妥的方式解决,齐射,火药弹投掷。
战争是活生生的人之间进行的博弈,胜者生,败者亡,没有第三条路,所以无所不用其极,没有人会在战场上讲什么热血拼杀,能说出这样话来的人要么是没上过战场的愤青,要么是真正的傻子。
在保障自己安全的情况下尽最大可能的杀敌,这才是河西各军的政策,就算是强悍的西烈军也必须遵守,没有得到总攻的命令前,任何士兵不得脱离阵形贸然出击。
如此一来翔庆军的奇袭机会变得极少,不光如此,野利信还发现他已经没有办法扭转翔庆军的败局,静州城的沦陷只是时间的问题。
西烈军要做的很简单,就是保持住阵形后不断向前推进,遇到敌人开火齐射,击毙,在推进,火药弹点燃丢出后再推进……
狄青把身着精良盔甲的士兵放在最前面,手持盾牌和长刀,偶尔冲到阵前的漏网之鱼根本无法破开西烈军的防线,并且很快会被一支支从盾牌后伸出的黑洞洞枪口带走性命。
战争到现在这种程度已经没有什么悬念,甚至于翔庆军以不敢随意露头反抗,最为艰苦危险的巷战被西烈军打成这样接下来该怎么打?
轰动……
随着一声巨响街边的二层楼高的铺面轰然倒塌,埋伏在其中的翔庆军死伤惨重,有些哭爹喊娘的在往外爬,还有些断肢直接从中飞出来,宛如炼狱景象。
而这一幕在静州城中不断的上演,一遍又一遍的刺激着党项人的神经。
此时的野利信才知晓河西兵甲的恐怖,但为时已晚,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狄青以火器攻城,那就在城墙防守不住后,以街面上的巷战来杀伤西烈军,但结果却是把自己陷入死地。
西烈军在对待静州城和对待兰州城完全不同,打兰州城的时候还要小心谨慎,尽量不可殃及百姓,甚至还要为遭了难得百姓提供救助,但对于静州城中的党项人他们是真的没有心理负担。
这样的推进方式虽然对党项人来说惨无人道,但对于西烈军来说却是最安全,最有效的推进方式,战场上可没有那么多讲究,什么方法好就用什么方法来,这就是无所不用其极。
狄青看了看手中的文书,对身边的传令官道:“通知下去,让一营减缓速度,二营加速推进,注意保持距离,相互驰援不得提速!”
“喏!”
传令官迅速离开,而狄青身边的丁小乙一边放下手中的单筒望远镜一边道:“滚动式推进虽然好,可速度还是慢了些,不如齐头并进。”
“咱们不要快,叶侯之前交代安全第一,如今我身为统帅则必须对每一个士兵的性命负责,咱们是河西的兵甲,不是大宋的,河西的子弟兵每一个都是训练有素,身经百战,切不可冒进折损,得不偿失。”
随着狄青的话,丁小乙也知道自己的策略较为冒进,相比眼前这位用兵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人,他就想起了叶安在大政府中说的那句话:“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
相对于狄青的领军,他在其他地方的作为便更大些,比如维护城中的治安,平定叛乱他都相当有一手,至于关万山更适合在后军为河西诸军殿后,保障后勤。
静州城不出意外的沦陷了,只不过这种沦陷更多的应该说是一种解放,河西统治下的静州相比李元昊的西夏统治更为有效,也更为安定。
野利信率领翔庆军的残部逃脱,而这一次狄青并没有放任其离开,而是派出最精锐的铁骑,龙骑兵进行追击,此战之前叶安便交代过,不求速度,但求力度,所谓的力度就是对党项军队的有生力量进行杀伤,目的不光是在威慑党项人,更是在消灭李元昊为数不多的有生力量。
第四百三十九章灭国容易,维稳难
当叶安的车驾抵达静州城时,河西联军已开始包围兴庆府,若是看河西的军队就不能再用传统的观念来对待,相反应站在更为高远的角度去观察。
只可惜,能站在这个高度的人只有叶安和狄青等人了,除此之外还有谁能看得见?
河西军队已经完成了改造,这改造不仅仅是武器装备上的改变,战术战略上的改变,也包括了思想上的改变,还有整个军队的指挥体系,情报体系,决策体系的改变。
战争开始之后,这些体系都会在军中按照既定的要求进行运转,就算是狄青也无法一个人控制整个西烈军,而是他所领导的指挥体系在控制。
参谋官在分析战局,观察员将最前线的情报不断的汇总到将军行辕,参谋们将这些情报研判进攻方向,而狄青身为将帅却有着自己的策略,一旦他提出自己的设想后,参谋们便要立刻根据他的想法对进攻方向,用兵方式,分兵几路,后勤补给等情况进行迅速调整,以达到最佳的配合。
河西的军队越来越像是叶安所熟悉的军队,完善的军队,他之前就看不上大宋的指挥体系,臃肿且独断专心,将军左右战局的发展这一点太致命了。
就算是他自己这个全军最高统帅也无法也不能如此,眼下大的战略方向已经定下,河西军对兴庆府的包围势在必行,而外围的残余力量西烈军与怀远军足以绞杀。
在战场上不一定能看得见,但在舆图上却清晰无比的反应出来,叶安看着眼前舆图上不断前进的红色箭头非常满意狄青的作战效率。
整个西夏的外围已经被掏空,是时候启用驻守在合罗川的奇兵了。
来自大政府的文书被送到了叶安的手中,翻开第一页便瞧见斗大的字写着一句话:“范子渊以示好大宋,张得胜平安归来。”
只是这一句话便让叶安彻底放心了大宋的态度,在很多时候进攻西夏并不仅仅是进攻西夏,他还要时刻留意大宋的态度,毕竟在礼法上西夏属于大宋的附属国,虽然只是个名号而已,但他很担心河西进攻西夏的结果被大宋摘桃。
现在看来大宋这边的态度依旧是绥靖政策,即能不与河西冲突就不与河西冲突,这一点非常好,也附和他对大宋态度的一贯的了解。
“报告!”
“进来。”
门口出现了通报声,一道熟悉的身影进入帅帐,温中梁这次跟随大军出征,主要还是为了护卫叶安,但此时的他脸上满是怪异神色:“启禀叶帅,李元昊派使者来了。”
“哦?这时候派人来,看来他并没有死战之心啊!可惜,他没有死战之心,我却是有的,河套之地我河西必须拿下,派人把使者护送回去,也不要传话给李元昊任何态度,双方之间必须保持没有交流,让他李元昊惊惧着等待吧!”
随着叶安的话,温中梁看了一眼门外道:“以后皆是如此?”
“嗯,皆是如此,咱们没有必要同西夏再有交流,一个必定灭亡的国,还有什么好的?他当初袭击合罗川时,咱们准备反攻兰州,不是也派出使者让他退兵吗?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想要通过谈判得到,痴心妄想罢了。”
温中梁微微点头,看了一眼舆图便笑道:“如此来,狄将军的以率领大军包围了兴庆府,李元昊急了!”
“急也没有用,宋辽夏三国,以西夏最为孱弱,虽是带甲百万,可实际上就是全民皆兵而已,只不过真正到了这时候,全民皆兵也没用,因为不是所有人都想和他绑在一辆战车上同进退,瞧瞧关万山这段时间收编了多少党项部族军,瞧瞧有多少党项人不愿死战而转投我河西?大势所趋而已,谁还不知倾巢之下岂有完卵?”
叶安完便拿起边上的文书道:“大政府已经开始组织第二波官吏了,前面狄青打的火热,后面的安抚也必须要做好,尽最大可能避免党项百姓的动荡,保证民生,冬物资匮乏,再经战乱他们的日子不好过,咱们就是要让他们知道,是谁在这时候让他们活下去的,一个李元昊走了,来了另一个魔王,如闯项人不反才怪呢!”
温中梁点头道:“叶帅的是,已经安排下去了,大政府不光送官员前来,并且下政令解除对收复地区的商品供应,在整编的官吏抵达后,酌情对困难地区进行援助。”
“嗯,这就很是稳妥,灭国容易,但想要在灭国后快速稳定一个国家,甚至恢复这里的百姓生活,难比登啊!就算以咱们河西的力量,想要一口吃下党项而不付出代价都是不可能的,去信大政府,让裴承文等人准备好一场针对党项的大改造吧!”
温中梁徐徐点头,这话一点没错,西夏不同兰州,兰州不过是一州之地,而西夏乃是整个河套外加一部分西北的土地,想要彻底的改造它所花费的功夫可不是一两就能完成的。
“维稳的事?”
“这一点不用担心,狄青率领西烈军,怀远军在前犁庭扫穴,推进的速度越快,党项人便会越安分,李元昊乃是其最强大的一个,但都不敌我河西兵甲,你觉得这些归附的党项人会选择反抗吗?只要咱们让他们活下去,度过这个难熬的冬,待春暖花开之后,更多的物资涌入,更多的官员进驻,更多的粮食运来,他们只会更快的融入到河西之郑”
不知为何,在温中梁耳朵里这话就如同一颗定心丸,只要他发话了,心中便踏实了一半,维稳的事不光有河西的军队参与,更是有锐士台参与其郑
“要不要把一部分党项人收编为军?如此能加快收复的力度。”
温中梁此言一出,叶安便飞快的摇头道:“不行,绝对不行!若是如此便和大宋的厢军一样,都是有劳动力的人,为何要当成猪一样养着?最好是把他们都送进工厂去,如此有了养活糊口的活计,又能给河西添砖加瓦,何乐而不为?更重要的是让党项人习惯这种生活方式,在河套不光可以种地,放牧,还能经商或是进工厂做工,唯有一点……”
叶安的声音稍稍顿了一下道:“将党项的那些旧贵族给我一扫而空,从今往后我不希望再听见野利氏,拓跋氏等氏族的名字,但不能用我河西的兵甲动手,明白吗?”
“让党项人自己去推翻他们的旧贵族,属下明白!”温中梁心领神会的点头,嘴角露出阴森的笑容。
“以后别这么笑,挺渗饶,咱们这是光明正大的消灭党项旧势力,你在锐士台待得时间长了,人也跟着阴沉沉的,这很不好。”
温中梁闻言苦笑道:“属下又有什么办法?无论阴谋阳谋,属下皆是参这其中,时日久了难免会生出一些阴郁来!”
第四百四十章明目张胆的挑拨
当西烈军与怀远军对兴庆府成功完成包围后,大宋与辽朝不约而同的派出使者前来叶安所在的静州城,虽然明面上没有承认,但两国都知道叶安才是真正的“西北王”,无冕之王。
眼看着河西坐大,两国怎么可能允许,尤其是在河西用兵西夏一事上,宋辽两国更是强烈不满。
原因也很简单,在西夏存在时河西便已有称霸一方,灭国黑汗的实力,眼下又要吞并西夏,待其完成有一场灭国之战后,届时河西的实力会有多么强大?
眼下的河西已经让他们产生浓重的担忧,若拿下西夏,宋辽两国将会面对一个比西夏更为强大的敌人,河套的富庶天下谁人不知?
宋人更是明白“黄河百害唯富一套”的事实,东京汴梁城外的黄河堤岸已经不知加高了多少,每年因黄河泛滥所耗费的钱财更不知几何。
这些年来要不是有河西不断的同大宋贸易,并且还时不时的缴纳一些岁利,大宋的国帑早已捉襟见肘。
叶安在静州城“热情”的接待了宋辽两国都使者,毕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大宋依旧是河西的宗主之国,只要一天河西不对大宋宣战,这一事实就改变不了。
虽然大宋这边很想搞死河西,但奈何已尾大不掉,一旦惹怒河西,无论是朝堂上的相公还是民间百姓都知道一点,单单是一个榷场通商之事便能让大宋疲于应对,更何况河西兵甲强悍,火器更是天下第一,非人力所抗衡。
于是乎相比辽使,宋使张应方的态度就和蔼的多,见了叶安的面居然能非常谦卑的放下身段:“叶侯安康,卑职乃是鸿胪寺典客张应方,此次权为西夏之事而来,另有朝廷文书奉上!”
这就是个聪明人,知晓不能在西北得罪叶安,所以态度相比辽朝使者的傲慢要好的多,毕恭毕敬自称卑职,若对应叶安的云中郡侯之位,还真算得上是下官请见上官的模样,完全没有涉及逾越之事,免去了双方之间的尴尬。
“倒是个精明的,但有一点我要提醒你,没有什么西夏,只有党项!我河西从未承认过西夏国的存在,你可以翻阅往来文书,我河西对兴庆府皆用党项待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安和蔼的将茶水递了过去,张应方惶恐接过,这话虽客气,但态度坚决,大宋在一开始也不愿承认李元昊建国西夏,可后来……不承认不行了,只是承认其为王国,而非王朝,就这样也让大宋憋屈许久,最后还是捏着鼻子认下。
现如今叶安一句“从来就没有什么西夏,有的只是党项”让张应方为之汗颜,国朝努力多年而腰不硬,没想到河西却是硬了这么多年。
“叶侯,党项与我大宋有藩属之实,每年朝贡皆有其在列,河西伐夏,恐不为仁也,中书之意是:既然河西以夺静州,顺州,不如就此打住,官家更是严旨河西退兵……”
叶安微微摇头,长叹一声:“消息还是传的太慢啊!你来迟了,半个月前你来还有机会说这样的话,可现在,不光静州,顺州被我河西拿下,就连怀州,定州也皆在我河西手中,西烈军,怀远军,武威军以完成了对兴庆府的包围,李元昊以陷死地,你觉得本侯会停下吗?我河西上下官民为此战付出良多,他们会停下吗?”
“啊!这……”
张应方闻之大惊失色,没想到河西已经把兴庆府包围了,更可怕的是叶安什么时候又组建了一支新军?武威军?从未听说过啊!
毕竟是鸿胪寺出来的人,张应方很快便皱眉道:“兴庆府紧靠贺兰山,叶侯言之围困恐怕为时尚早吧?”
“嗯,贺兰山确实麻烦,若李元昊打心底里想要率军突围,恐怕难以捕杀,但贺兰山是一道屏障,同样也是一处死地,一旦李元昊选择贺兰山,那就等同于他要抛弃他手中的大部分战力,我不信他能做出这种事,你不了解他,此人是至死不降的。”
张应方惊诧的看向叶安,从他的话中便能听出根本不会给李元昊留活路……
相比张应方的惊诧,叶安却风轻云淡,指了指眼前的舆图道:“李元昊以无半点胜算,瞧见那些红色的区域没有?已经是我河西的土地,此战不光收复汉家故土,更是连当地百姓也都归附,一部分党项人甚至愿意倒戈成我河西之兵,党项人本就能征善战,一旦为我河西所用……双方之间此消彼长,你觉得会如何?”
张应方以被吓到失语,从叶安的态度上来看便能发现他没有虚张声势,如此情形之下,别说是李元昊,就连大宋都要小心提防。
原本一个党项已让国朝疲于应付,若是河西拿下党项,此后的国朝在西北恐怕更难支撑,难怪范仲淹一再上疏,力保党项不失!
“叶侯若得西夏之地,不知能否与国朝相安?”
“这是自然!”叶安想也不想的说道:“河西与大宋一衣带水,乃是同宗同脉,西北平定则天下安定,我又不是个穷兵黩武之人,如何能屡屡用兵?难不成大宋需要休养生息,我河西便不用?自是不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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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应方咽了下口水,他觉得叶安这话中满是警醒意味,甚至可以说是在警告。
但他还是附和道:“叶侯所言极是,双方相安无事,互通有无,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天下也少了很多纷扰和祸端。”
叶安儒雅的笑了笑,端起手中的茶水道:“有一句话回去告诉范仲淹,国朝已堕深渊,百姓分化愈发的大了,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贫而患不安,如是而已,想要安定若不能平衡好百姓与权贵的利益,不想着如何缩小差距,整天想着做强盗从外人身上捞钱,这必然是作茧自缚的。”
张应方看了看四周忍不住低声道:“不知叶侯这话是好友之间的私语,还是……”
“好友之言,顺便告诉他土地兼并,权贵垄断商业,手工业,从粮食到物价皆在权贵手中,距离百姓揭竿而起之时为时不远了,哦,这是我在大白天发癔症说的话,你也可以告诉他。”
张应方面色尴尬,忍不住长叹一声道:“皆知叶侯深谙兵事,商贾,格物之道,若是能把这番高见写入奏疏以呈御览该多好!”
“你疯了?这话若是给官家瞧见,怕不是又要头疾发作,啊!我忘了,你恐怕会一字一句转述我的话,是吧?!”
张应方无奈摇头,瞧见叶安将手中茶水放下,便起身告辞:“叶侯不必挑拨,国朝君臣两不疑!”
“哈,说得好!告诉范仲淹若东京城待不下去了,可以随时来我河西啊!”
“岂有此理!”
就算张应方脾气再好,也受不得叶安这般挑衅,怒气冲冲的甩袖而去,倒是叶安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摇头,自己这样害范仲淹恐怕老范日后要难过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背水一战的李元昊
设计陷害一位能臣并不难,对于叶安来说范仲淹留在大宋实在是太过屈才,他那样的人怀有理想和抱负,并且拥有相当强烈的为国为民之心,在大宋的官僚体制之下,他的才能只有在地方上才能被体现出来,一旦进入朝堂那就是葬送他才能的墓地。
为此叶安不惜抛弃自己的道德底线,甚至用上了反间计也要新晋办法的让赵祯猜忌范仲淹,他甚至都不知道范仲淹有没有可能来河西,但他依然这么做了。
更多的想法还是在于就算不能为自己所用,也一定不能被大宋所用,现在河西与大宋之间的关系虽说还没有撕破脸,但已经是俩个敌对国家之间的态度了。
也唯有如此才能无所不用其极,对于这点叶安是非常了解的,没有必要继续抱着原本的规矩死守不放,政治就是政治,是不讲感情的存在。
虽然人在静州城,但无论河西的公文,还是来自宋辽的消息每日都在往他这里送,也唯有如此才能让他掌握时局。
李元昊覆灭在即之时,尤其是在知晓派往静州的使者一去不复还之后,便立刻开始突围,他知道再被围困下去下场只有一个,自己和西夏仅剩的能战之兵就彻底完蛋。
他后悔啊!从一开始他便要死守自己的每一寸疆土,而从未想过叶安与河西的策略是什么!
以至于他把翔庆军都给压在了静州,谁知他叶安居然是故意为之,为的就是杀伤西夏的党项勇士与可战之兵。
恍然大悟的李元昊已经毫无办法,至于一直在边上建议坚壁清野的胡昊已经被他一刀给砍了。
坚壁清野自然能对来犯之敌造成最大的损害,尤其是在这个缺衣少食的冬天,便更是如此,可也不看看坚壁清野的敌人是谁?
河西一项阔绰,尤其是叶安这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又怎么会犯下如此幼稚的错误?
待翔庆军覆灭,李元昊才惊觉自己上当,他现在打的不是包围国土之战,而是要把防止自家被灭国放在第一位。
只有把时间拖的足够长,才有可能拖垮河西的强军,如何把时间拖的足够长?不是死守一座城池,而是应该把主力隐藏起来,只要河西一日无法与党项主力做决战,西夏就还存在于世上,自己就还有战胜河西的可能!
可惜的是明白这些的时候河西大军已完成了对兴庆府的包围,就连他派出去拖延时间的使者都是了无音信。
李元昊了解叶安的为人,在东京城的时候他便了解,这个算是他半个老师的人在果断的时候不会有半点犹豫,现在也是如此。
灭国之战,这次他是冲着西夏灭国而来的,既然是灭国就不会给自己半点翻盘的机会,从河西收买党项部族的手段就能看出,自己唯一的机会就是脱困!
于是李元昊想也不想的便整顿兴庆府的所有军队,他要杀出一条血路,不能向党项的祖先之地贺兰山而去,而是沿着黄河一路向上冲着漠北而去!
但在出发之前他要毁灭这座西夏最繁华的龙兴之地,兴庆府王城!
大量的猛火油被浇灌在了王城宫殿之上,能带走的宝物钱财统统带走,不能带走的统统毁坏,就连珍贵的宝石也用巨锤砸碎……大火点燃的那一刻,不光宫殿在燃烧,就连城中的民房都在吞吐着高高的火舌。
牛羊被宰杀,粮草被焚烧,奴隶被斩首,其中甚至包括李元昊最中意的质子军,他要告诉让那些反叛的部族和他一样品尝痛苦。
待火势滔天的时候,他便率领大军以及城中能跟得上自己的百姓向北而去!
大火照亮了天空,仇恨的种子埋在心里,党项的皇族和百姓就在这种悲愤之情下向着充满未知的漠北而去。
李元昊知道任何的坚城都无法阻拦河西大军进攻的脚步,只有一支强大的骑兵军队才能在不断袭击与迁徙中战胜叶安的军队,这是他用血与泪换来的教训。
在他让来河西的强大不会满足于夺取西夏,早晚有一天会与大宋与辽朝发生冲突,而在那时候才是自己率领党项再度崛起之时。
但首先要做的是突破武威军的包围,这是一支奇兵,一支从合罗川杀入西夏的军队,李元昊做梦也想不到叶安居然在合罗川安插了一支军队。
一支由党项人,回鹘人,汉人所组成的混合军队,这支军队既有当党项男儿所组成的骑兵,又有凶猛彪悍的回鹘军,更有装备精良的汉军,但相比西烈军与怀远军,他们只能用作突破和设伏,但想要阻止自己率领西夏精锐脱困却是远远不够的。
西面的贺兰山一带看似没有兵马,但李元昊知道自己一旦率军进入贺兰山就等同于放弃了最后的依仗,被绞杀只是时间的问题,绝不能走到这一步。
果不其然,在抵达定州城后,省嵬城沦陷的消息便传来,并且斥候来报河西武威军在攻下城池后并没有驻防,而是一路向定州城挺进,其目的就是彻底堵死自己北上之路。
叶安了解自己,可自己同样也了解他叶安,狠狠地在舆图上的一处要地插上匕首,李元昊面目狰狞的对手下道:“传令下去,于啰保大陷谷设伏,赌上全部也要将这威武军败于此地!”
啰保大陷谷乃是贺兰山下的一处谷地,乃是连同贺兰山南北的要道,想要从北面深入兴庆府必路过此处,李元昊这么做就是在赌河西大军南北夹击西夏,策略虽好但却难以呼应,武威军可以用作夹击只用,但想要拖住自己突围尚且不行!
更重要的是,叶安率领的河西主力在兴庆府的南面,消息不可能传的这么快,所以他笃信在啰保大陷谷设伏,武威军不会有所察觉,说不得还以为自己死守兴庆府,如此便有机会了。
事实也正是如此,武威军虽然不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但却是河西的一次尝试,尝试着将各族军队进行拼凑,回鹘人,汉人,党项人,契丹人甚至还有铁勒人混杂其中。
虽然麻烦是有的,但军法和军令却同西烈军与怀远军一般无二,只要遵照军令行事,或许可能成功。
而之所以这么做实在是河西的军队数量并不能满足这次灭国西夏的需要,所以柳永才在新疆府临时抽调青壮在合罗川以及黑水城组建了威武军。
这支军队打起仗来也确实凶狠,无论是党项人还是契丹人,亦或是铁勒人上了战场皆是奋力拼杀,至于汉人和回鹘人倒是战力差些,但回鹘人善于激动游骑,最擅斥候之事,汉人则更擅稳固军阵,死守阵地。
所以倒是能取长补短,互有裨益,只不过唯一的缺点是这支军队一直在打顺风仗,当徐用章率领他们抵达啰保大陷谷时,大军几乎毫无察觉谷地两侧容易设伏,更觉得李元昊率领的党项主力会离开兴庆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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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二章重心转移
战争的残酷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河西的军队在天寒地冻中也难以发挥八成战力,至于党项人,虽然天气苦寒但从小便已习惯了这种天气的他们并不觉得太艰苦,唯一的绝望只是来自于粮食和御寒之物的短缺。
一场大火烧了西夏王城,却也把整个兴庆府乃至党项全族拖入地狱之中。
大量的粮食,种子,御寒衣物,牛羊,马匹都被李元昊以坚壁清野的名义给集中在了这里,就连叶安都没想到他会在未战之前便彻底放弃这座西夏的都城。
一把大火不光烧了党项人的后路,也把河西大军的部属给彻底打乱了,因为不断归附的党项人在大军没有足够的补给时,会成为最大的负担和隐患。
本打算用兴庆府的存粮以战养战,可现在李元昊的决绝也把叶安逼上了一条不归路,这么多的党项人归附,很多部族和百姓的前提就是要有一口粮食吃,能够活到明年开春,甚至要撑过青黄不接的时候。
对于李元昊纵火烧城的行为叶安非常愤怒,但想想也只能苦笑,人家的东西想怎么处置都不受自己的控制,更重要的是李元昊居然知晓了锐士台的消息,并且在纵火之前封锁王城,任何人不得出入,纵火之后就算是知晓锐士台的人会飞骑报信也来不及了……
既然已成事实,叶安唯有接受,更重要的是李元昊突破了武威军的阻击,杀出重围直奔漠北,这是河西军队第一次没有完成战略目的,就因为武卫军的失利,使得围攻兴庆府的计划功亏一篑。
狄青怒不可遏,丁小乙提刀要杀人,而关万山无奈苦笑,温中梁阴冷的如一块冰,为了剿灭李元昊,无论是参谋司还是大政府,亦或是锐士台皆付出了数倍的努力。
就算李元昊烈火焚城,就算他打算突围,可战局对河西来说实在太过有利,若武威军能拖住李元昊,待大军得到消息完全有机会驰援,届时便能达到一举消灭西夏主力以及李元昊的战略目标,这场灭国之战便已然结束!
众人盯着叶安就等他一声令下便派人去缴了武威军的军械,把那新疆府的回鹘主将拔野古押解过来,但叶安却是摇了摇头淡淡道:“眼下李元昊率军转战漠北,咱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此时追责毫无意义,何况兵败之事非是他一人之过,这个拔野古可是我亲手任命,也是一块收拢外族的一面旗帜,若杀他一人能扭转定局我自然乐意,可惜显然不能,所谓哀兵必胜,武威军尚且能战。”
狄青微微一叹:“筹谋数载,未曾想还是被李元昊给逃了,只要有他一日,党项便不会真心归附,河套便不算完整之地,漠北纵横,可来去河套矣!”
这是个大问题,叶安点了点头,看向远处高高冒起的浓烟道:“兴庆府就在眼前,大火尚且没有扑灭,还是想想如何废物利用,暂且收拾这西夏王城吧!”
事实上李元昊的这把大火并未彻底烧毁王都,这是一座坚城,周十八余里,护城河阔十丈,南北各两门,东西各一门。道路成方格形,街道较宽,有崇义等二十余街坊。
相较于凉州府,叶安更看好兴庆府。
作为西夏王朝国都的便利条件很明显,尤其是随着河西的重心开始向东转移,对于西面黑汗的控制随着这些年来的推进已有了实质性的进展,那里的回鹘人和葛逻禄人已经融入到了河西的体系之中,并不需要太过强力的干预,并且河西已经开始能从黑汗国招兵买马了,这是一个实质性的进步。
随着商业,手工业的发展,河西与黑汗之间的联系只会越来越紧密,而来自西方的财富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增长,河西收走了其中的大多数,可就是从手指缝中漏出去的也足够黑汗所用。
甚至于现在的黑汗发展甚至要超过了新疆府,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黑汗已经成为整个河西的西大门,无数的货物正在通过黑汗向西方世界运输,同时也带回了无数的财富。
新疆府有柳永在几乎不成问题,而文同已经调任黑汗,并且正式把黑汗改为安西府,取消了都护府这个过渡称谓。
现在的河西已无西北之患,所有的矛盾方向皆在东面,一个是东北方的辽朝,一个是东南方的大宋。
此时再把凉州府作为核心地带依然不合适,并且长时间在一个地方经营固然能起到稳定作用,但同样也会让大政府以及那些看不见的势力做大做强。
最好的办法是什么?当然是迁都,只不过叶安从用“都城”二字来定义过凉州府,大政府以及圣府所在,既是河西的政治,文化,经济中心,这一点毋庸置疑。
因为河西的老百姓是愿意跟着叶安的,其中就包括了那些“先富起来”的商贾,在他们眼中叶安已经成了他们的祖师爷。
当然,叶安并非是基于以上原因才想着更改河西的中心,更多的还是对未来的考量,就连大政府和参谋司中的大部分官员都支持他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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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军事地理形势看,西夏原来的根据地银、夏一带,不但向外发展受到很大的限制,而且周围靠近宋、辽边防重镇,军事上易受威胁。
而兴庆府地域,水草丰美,地饶五谷,宋、辽势力无法对这里进行有效控制,在交通上更是得天独厚“北控河朔,南引庆凉,据诸路上游,扼西陲要害”,其地理形势比银、夏一带优越得多。
更重要的是这里已经形成经济环境,西夏王城周围地区农牧业远胜西夏其他土地,河套相对稳定的引黄灌溉可以保证城市的军需民食。
除了原有的唐徕、汉源古渠等灌溉之利外,李元昊又修建了贺兰山东麓冲积平原上长达二百余里的“昊王渠”,使王城四郊的农牧业生产有了更大发展,成为党项境内的粮食基地和重要牧场。
如此一来只要把这片土地经营好,河西的粮食就能满足人口增长的需要,这对叶安来说才是重中之重,而牧场的增加也使得河西的战马数量将会进一步提升,通过与蒙古草原的交易还能获得更多的战马,良马,届时将会不弱于强大的辽朝。
这个时代比拼是不光是技术,更是人口,你光有强大的技术没有人来操作那也是不成的,为何华夏千百年一直是农业国?就是在满足不断增加的人口所需啊!
这一情况直到地瓜和土豆的出现才得以好转,而现在,地瓜和土豆已经变成了这个时代的粮食之一,尤其是在饥荒年,土豆和地瓜的产量更是救民于水火。
为此叶安的名字与这两样他带来的特产深度绑定,许多地方的百姓都把土豆和地瓜叫做“叶侯豆”“叶侯瓜”,名字很贴切,但叶安不喜欢……
武威军的失败是事实,而武威军的主将拔野古是罗珊娜极力推荐的人,她想让自己的回鹘部族融入河西,那就必须有一个榜样人物的出现,让叶安与河西认可。
可惜这一战的失败让河西上下更加瞧不起回鹘人,认为他们只是能打顺风仗,稍有压力便一触即溃。
但叶安并没有治罪拔野古,而是让他继续追击李元昊,不求大胜,只求将其向北逼迫,而狄青与丁晓关万山三人率领的西烈军,怀远军立刻分散在曾经的西夏全境。
任何敢于反抗或是暴动的城池都必须给迅速镇压,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了,必须迅速解决掉西夏的残余势力,保证河西大军以及归顺的党项百姓安稳的度过这个冬天,这才是头等大事!
第四百四十三章稳定民心
大宋与辽朝都在观察西夏的局势,无数的消息在传回河西的同时也会传入辽朝和大宋,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但让两国都没想到的是,河西居然在攻陷兴庆府后便开始收缩,只是派出武威军追击李元昊的主力,而叶安亲自坐镇兴庆府。
但凡是个懂得军国之道的人都知他这是要干嘛,这是在稳定西夏的民心,以河西官员的效率和速度,应该会很快把西夏的土地和百姓变为河西的百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此乃亘古不变的道理。
就算党项人不服河西的统治,但在眼下这个寒冷的时节重要活命才是,而此时大量御寒的衣物,充饥的粮食都在往西夏运送。
一车车的土豆,一车车的地瓜成为最主要的食物来源,没人会在这时候挑三拣四,只要能撑过这个冬天,那就比什么都强!
叶安并不急着扩大战果,而是要斩断李元昊的根基,他的根基在哪?当然在党项的土地,党项的人身上,只要能把这里的民心收归河西,那李元昊就像一个失去氧气瓶的潜水者,很快便会溺亡在无尽的大海之中。
追击李元昊和他手中的精锐只是时间问题,武威军的作用便是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眼下更重要的是对河套地区进行掌控。
这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份援助计划,更不是把粮食与御寒衣物送到党项人手中就行的事情,而是需要开动河西强大的舆论宣传机器,进行潜移默化的思想改变。
但这一切都需要时间,所以叶安需要的是一个稳定的河套地区,而不是容易被李元昊所挑唆,吸引的党项聚居地。
辽朝和大宋都不明白叶安的所作所为,他们认为叶安是在休养生息,是穷寇莫追的政策,但事实上他却是在稳定大局。
所谓的大局很简单,就是亲自出门,在众多党项人面前表现出河西的担当以及他这位“西北王”的胸怀。
他可以毫不犹豫的站在兴庆府的街面上,可以面对所有党项人愤恨的眼神,甚至可以躲过孩童人来的石块,但他一定要出现,一定要认真的,坦诚的,真诚的向党项人表达善意。
造势,势在必行,将一块糕饼递给期待已久的党项孩子,然后看向他的父母和声道:“河西官府发放粮食有限,更多的还是要靠自己去用劳力来换,我河西不求你们一心归顺,但人终究要自食其力不是?无论是谁入主兴庆府,你们被谁所统治,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所以现在开始你们便去找伙计做吧!用自己的劳动换来的粮食吃起来也踏实!”
年轻的党项夫妇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并不算凶恶的“魔将”,这话虽然听着不错,可谁知是不是他的陷阱?
但很快便有人去往招聘之地尝试了,并且在劳作后得到了应得的粮食,只有这些货真价实的粮食才能让他们感受到真实。
一个,俩个,十个,百个,越来越多的党项人参与到兴庆府王城的重建之中,河西的大军可不是用来修缮城防的,而是要作为监军,或者是救火队,随时镇压可能出现的***。
现实就是这样残酷且真实,人总是要活命的,谁不吃饭,谁不需要御寒的衣物?只要用劳力能换到的东西,就是党项人最期待的东西。
慢慢的他们都开始为河西做事,叶安的准则就是这样,河西不需要闲人,一旦他们这些马背上生活的人习惯了按劳取酬的生活,在让他们回到原先的生活就会变得不切实际。
时间,叶安现在需要的就是时间,他需要时间来重建兴庆府的王城,需要时间来整合党项人,需要时间来加强防线,需要时间来削弱李元昊的残余力量。
而这时间来自于何处?当然来自于大宋和辽朝的中立态度,来自于河西的不断发展,军队的强大。
算下来叶安手中能用的军队并不多,一部分要驻扎在遥远的黑汗保证河西的西大门的安全。
剩下的就只有西烈军,怀远军了,迅捷军驻守兰州,可一旦拿下河套地区,河西与大宋之间接壤的领土就不只是兰州那么一块地域,而是有怀德军,环州,定边军,保安军等诸多州、军。
这还是河西没有拿下西夏全境,若是真的拿下西夏全境,与大宋之间乡邻的边境州府只会越来越多。
此时的叶安比谁都迫切的想要快点完成迁都,只有这样才能把河西的战略重心转移到东面,也只有这样才能把凉州府变成河西的大后方。
一旦完成对党项的吞并和消化,河西的力量便会出现质的飞跃,肥沃的土地,肥美的草场,彪悍的党项人,叶安甚至拥有了逐鹿天下的力量。
而这些叶安能看得见,李元昊能看得见,辽朝大宋也都能看得见!
此时最应该担心的当然不是李元昊和他手中的精锐,而是辽朝和大宋,叶安担心他们随时会出兵西夏,在河西还没彻底站稳脚跟时,重创这里,瓜分这里。
所以他不惜自己亲自出面给兴庆府的党项人以保证,只有这样才能更快的把消息传递到所有党项人的耳朵里,河西带来的不是战争和灾祸,而是富饶和秩序。
战争或许会摧毁曾经的家园,但同样也能带来统一和繁荣,党项人融入到河西不是不可能,原本的河西就有不下万余的党项人加入,并且生活的很富足。
因此上,叶安在兴庆府王城的行为很成功,至少这里的党项人在被李元昊一把大火烧的干净后一无所有,所以归附起来非常快。
活命是每个人的本能,在大雪纷飞,滴水成冰的冬日里,一身冬衣,一个暖和的帐篷,甚至于一碗热粥都能让他们感受到温暖。
而这些东西触手可及,只要他们愿意修缮自己曾经的家园。
没错,叶安同意并下令河西大军不得侵占属于党项人的财物,死去或是跟着李元昊离开的人家,他们的财物全部充为河西财政,并且被犒赏大军。
在这一点上城中的党项百姓毫无怨言,因为值钱的东西已经被李元昊和他的手下全部一扫而空,就连同族的财富他们都没有放过。
在心里,兴庆府王城的党项人知道自己已经被抛弃,现在河西的王来了,给他们食物,御寒的衣物,还保留了他们的财物,这让遗留下来的党项人很感动。
原因仅仅是叶安没有率领河西大军掠夺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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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人心思动
连叶安自己都没想到党项人归附的速度会如此之快,仅仅两个月,在年关之前被河西所破的党项州府皆以归附,党项人安静的就像河套平原上安静的绵羊。
在最初的反抗,***被镇压后,几乎再无多少大范围的动荡,这让狄青惴惴不安,总觉得是不是党项人在酝酿一次更大的反叛。
但无数的消息汇总到叶安的手中却让他有了自己的判断,河套的土地已经被河西所征服,党项人之所以没有动作不是因为要酝酿更大的“爆发”,相反而是因为他们彻底对李元昊失去了希望。
河西的安抚效果是惊人的,就连叶安都没想到来自凉州府的官员居然能利用政策优势把党项人安抚的这么好。
没有什么高明的招数,也没有什么哄骗,只是单纯的把事实摆在党项人的眼前,让他们明白一个最重要的道理,那就是就算李元昊回来了,他也不可能让党项人拥有眼下的生活。
俗话说的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河西与西夏的对比是明显的,河西虽在这里攻城略地,虽在进攻的过程中杀了很多党项人,但几乎都是在战场上,而没有出现过一次对平民百姓的屠杀或是屠城。
而恰恰相反的是,李元昊率领的党项人曾经在入侵大宋之后进行过不止一次对平民百姓的屠杀,这一点作为施暴者的党项人不会忘记。
在如此明确的对比下,党项人也知道河西对他们手下留情,不光收下留情,更是给了他们最迫切的所需。
反抗或许能让他们一时得到李元昊的夸赞,帮助,甚至是在内心上得到满足,可长远下去呢?
党项至今都是诸多部族所组成的,党项人和草原诸部一样都是由大大小小的部族所组成,大的部族认清形势,知道该如何选择,而小的部族更是期待归附河西,因为这样他们能在自己的土地上活的更好。
只要有一个强大的力量作为靠山,让自己的部族不会被吞并,他们并不在乎到底是李元昊在统治,还是叶安在统治。
归属感……西夏国?亦或是河西?对整个河套地区的土生土长之人来说没有任何区别。
在河套地区进入稳定后,叶安第一次向外表明,他不会走了,他要在兴庆府的王城安营扎寨,他要在这里重新修建一座不比凉州府差的繁荣之城。
这才是让天下为之侧目的举动,一国尚且不能轻易迁都,何况是河西这种并不算是一种国家的地方势力。
但看看眼下,好似迁都也并没有什么不妥,宋辽的明眼人都能看出河西的不同,在吞并大量西夏土地之后,叶安已经具备了建元称帝的实力。
事实上当初李元昊还不及河西的实力就已经建元称帝了,而叶安凭什么不能?
无论是大宋的朝臣还是辽朝的朝臣皆认为,叶安迁都兴庆府就是在为建元称帝做准备,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可惜,在外界集中注意在建元称帝这件事上的时候,叶安却选择了默不作声,他从来都没想过要称帝,称帝?那他之前的行为是什么?他娘的是自己打倒自己?!
他组建大政府,组建参谋司,组建各种商贾团体,分解普惠商号,发展凉州快驿,兴办教育,开拓思想,大力开启民智,鼓励工农,鼓励商贾,这些恰恰是在反对封建皇权!
每一件事都是一次对皇权的冲击,每一个行为都是在走向另一条全新的道路!
就算自己疯了,痴呆了,也不会走向建元称帝这条路……他承认中华民族需要一个强而有力的人领导,纵观历史就会发现,无论过多少年,无论多少代人,所有以汉家民族为主体的王朝也好,国家也罢,都离不开这样一个强权所在,这就是刻进华夏人骨子里的东西,若没有这样一个领导者,那这个曾经辉煌,强大几千年的民族就会昏头涨脑,就会自己分裂自己!
所以在强权领导这一点上,叶安没有任何问题,他甚至非常认同,但那个强而有力的人并不一定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更不是传承了数千年的家天下!
将河西的经济,军事,文化,政治中心从凉州府迁到兴庆府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尤其是在过年宣布这项政令,更是会引起整个河西的动荡。
毕竟凉州府已被经营十多年,那里已经形成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利益集团,反对的声音一定会出现,并且会体现在各行各业甚至是政治上。
但叶安并不怕,他甚至做好了破釜沉舟,壮士断腕的决定!
一个地方经营的久了自然会出现利益纠缠,这不一定是坏事,也说不定有相对良好的影响在其中,但必定也会滋生出一些不法的利益纠缠。
迁都虽然对河西的影响很大,但也并没有大到不可接受的程度,就连凉州府的百姓都有不满的情绪,以至于不少人去往大政府讨要说法。
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突然从“河西中心”变为“凉州府百姓”,从“天子脚下”变为西北之民。
不过这样的影响大多来自凉州府,至于甘州,湟州,沙州,瓜州倒是没有出现多少动荡。
这是叶安最大的依仗和本钱,谁如果在这个时候有了心思,他正好可以利用大军在外的时间对某些“小心思”进行围剿。
别忘了,所有的精锐部队都在他的手中,都在党项的土地上,谁能造反作乱?
就算参谋司的官员都被他带来了大半,任何敢于在凉州府打动叛乱的人都将被秦慕慕手中的警卫营所扑杀!
不过让他意外的是,凉州府虽然反对的声音不少,但过激的行为却没有,就算是百姓都没有被某些过激的言论所煽动,他们向大政府表达的诉求只有一个,恳请叶侯回到凉州府后亲自把话说明白,说清楚,而不是来自大政府的一纸政令便让凉州府成为过去。
对于这个要求叶安当然会答应,甚至于他原本就做好“班师回朝”在大政府前进行一场面对百姓的演讲。
当初是他把河西的中心设在凉州府的,当然要对凉州府的百姓负责,无论是作为河西的“圣人”,还是“无冕之王”,他都要保证这一批最早支持他的人不会寒心。
因为迁都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仅仅是把凉州府的行政体系给搬迁到兴庆府就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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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五章得逞的反间计
东京汴梁依旧是天下最为繁华的所在,就算河西不断的从大宋身上赚取财富,这里也依旧是天下的中心,无数的货物,财富在这里流转,无数的文人墨客前来这里学习文化,就连各国的政治都会在这里延伸。
虽然有人唱衰汴梁城的作用,可依旧商贾不绝,使者不断。
可正是因为这种景象才会让人产生错觉,大宋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天朝上国,永远也不会有衰落的一天,毕竟任谁也不会相信如此繁华的东京城会被人所攻克,被人所掠夺。
只可惜,掠夺是看不见的,攻克也是在不断进行,只不过看不见摸不着而已。
河西对大宋的经济被掠夺已经成为常态,河西的交钞如今才是通行天下的货币,至于东京交钞虽然还存在兑换比,只不过比例一直在下降。
宋人并不理解这是为何,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他们只知道需要不断的印制更多的东京交钞来满足河西的兑换,但在这个过程中,河西便把大量的财富从东京城中带走。
至于官员们,依旧维持原本的政治生活,对于他们来说西夏的覆灭虽然让河西快速崛起,但并不影响大宋,甚至于是对大宋来说是一件好事。
相较于李元昊的不归王化,叶安可是纯纯的宋臣,虽然很多人在说他是西北王,自立为王,可只要他一日不称帝,一日不建国,那对大宋来说就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
当没给人都有自己想法的时候,所有人都不会得到一个正确的结果,大宋的朝臣中也不乏有识之士,但可惜他们的主张与其他的人利益相违背,以至于那些既得利益者都明白自己是错误的,但也永远不会去同意对方所谓的正确,只要与自己的利益相违背,那就永远是错误。
在这种环境下,大宋的政治几乎毫无希望,就算赵祯自己都清楚也没用,比如现在他高居垂拱殿的御座上,下面的贾昌朝就在一个劲的劝谏他不要与河西交恶。
“官家贵为天子,当以天下百姓为重,现叶安欲亡李元昊实乃我大宋幸事,河西之事只要一日不叛,一日便有转圜之余地也!党项曾为我大宋之定难军,眼下之计不若将李元昊招安,得其手中之精锐以供国朝所需,亦能牵制河西。”
赵祯的眼睛微微眯起,贾昌朝这是要扶持李元昊,用他手中的党项精锐不断袭扰河西!
伸手将扎得太紧的束带松了松,眼角缓和的同时赵祯不禁道:“三川口之战,好水川之战李元昊损我大宋良将精锐不知几何,如今朕若下旨扶持,恐为天下所议也!”
贾昌朝微微一笑:“官家,凡事若有泄漏自然会公之于众,但若做的密实,则无人知晓,况又可以人替之,如何不可施为?眼下河西势大,今日之西夏,明日又是何处?如此表面上与河西不计前嫌,却又有牵制之法,乃为上策也!”
赵祯微微点头,说实话,以河西现在的实力大宋若是派兵剿灭根本是痴人说梦,但又不能看着河西坐大,尤其是在叶安打算搬迁至兴庆府后,他便担心再出一个西夏国。
“如此也好,只要能限制河西精进,此法也不失为一个妙计,让皇城司的人从中配合,万不可走漏消息!”
“臣下明白!”
贾昌朝躬身一礼,但并未退去,而是尴尬的看向赵祯道:“官家,还有一事,虽算不上政事却也该向官家奏上。”
贾昌朝的态度不禁让赵祯有些好奇,随即问到:“何事?”
“直舍人张应方出河西面见叶安,多以国谋事、良言相劝,安抚其心,然叶安却在之后言曰:东京若非善地,却可去往河西相投……”
“混账!”
不等贾昌朝说完,赵祯便大怒而起,一脚踹翻了边上的薰炉,四周宫人惶恐跪地,就连贾昌朝也没料到官家居然有如此反应,连连叩首:“官家息怒,官家息怒,恐为离间之计也!”
赵祯冷冷的扫了一眼贾昌朝:“朕怕是此非离间之计!他叶安曾为朕的侍读学士,而范仲淹亦然,如今他自己去往西北称王称霸,却又要拉着朕的另一位先生,非是欺人太甚又是如何?!”
贾昌朝不禁撅着屁股道:“如此官家应当重用范公,以此表明大宋君臣不疑之心!”
赵祯微微一顿,随即看向贾昌朝道:“非是你以叶安做伐吧?”
贾昌朝以头抢地,甚至带有委屈道:“臣一直反对变法,对范公亦无好感,然范公之才学,治国之能却让臣下钦佩,故今日谏言!”
赵祯微微摇头:“算了,朕也晾范仲淹许久,若是再入朝堂恐有他想,若依旧搁置也是屈才,调任邓州知州去吧!”
跪伏于地的贾昌朝微微一笑,他的目的达到了,虽然把官家气着,但他明白范仲淹永远也不可能再回到朝堂之中,永远也不可能接触到大宋的权力核心。
“以范公之才,去往邓州……”
“勿要再议!”
“臣遵旨!”
见边上的小黄门将“词头”写下,贾昌朝这才缓缓退走,到了门口对边上候着的陈彤道:“派人去翰林院寻御医来给官家调理一番。”
陈彤抿了抿嘴,还是低声应下,只不过在他看来官家就算犯了头疾也是给他气的!没由来的提什么范公,明知是离间之计还要说出来,不是成心气官家,打击范公又是什么?!
大殿之中,赵祯无力的坐倒,看着一成不变的藻井低声道:“既然贬斥范仲淹,那也将尹洙给一并贬斥,去往筠州。如此朕的变法之事便算彻底了结,朕也再无他想!”
嘴中赵祯还是选择彻底放弃变法,虽然去年变法已经失败,但最近朝堂上那些保守的臣子对变法之臣依旧穷追不舍,赵祯自己也是身心俱疲,就连最支持变法的韩琦都以自请出外,以资政殿学士的身份知扬州了。
若范仲淹,富弼与尹洙皆被贬斥出京,大宋的变法也就无力为继。
只是大宋上下皆不知晓,当范仲淹,尹洙被贬出京的消息一出,凉州快驿的飞骑便立刻出京飞报叶安所在的兴庆府!
对于叶安来说,大宋真正的威胁从来都不是赵祯或是朝堂上那帮迂腐之人,恰恰相反而是以范仲淹为首的改革派。
自己的出现已经改变了许多历史细节,天知道会不会让老范的改革成功?不成功则以,一旦成功叶安都不知道大宋会变成什么模样。
只不过当他收到消息后,整个人还是非常的不好,范仲淹的被贬意料之内,情理之中,但就是有一股子不舒服,可能是自己曾经的历史缺憾再次上演,从而导致的伤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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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六章理想国
茫茫戈壁,狂风裹挟着黄沙漫天飞舞,就像是一只奔腾的野兽,仿佛要把任何阻挡在它面前的东西给撕碎。
“咔嚓,嘭……”
一块被风化的岩石经不住狂风的吹动断裂而掉落,也将在下面避风的士兵砸的灰头土脸,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李元昊只是抬眼看了看便又将自己把裹严实。
为了躲避武威军的追击,他只能率军离开水草丰美的黄河沿岸,一路从白马强镇军司向北进发,穿越沙漠与戈壁前往黑山威福军司所在的突刺海城。
前路漫漫,此时追随自己的队伍已经出现了溃逃,不多,都以被督战骑给斩杀,但依旧时不时的出现,如果不能带领他们快些离开这片隔壁,那些愿意追随自己的王城百姓也不会剩下多少,有些已经彻底的葬送在了这片黄沙之中。
虽然知道会付出沉重的代价,但李元昊别无选择,当初若是去了贺兰山,他身后的人就远没有这么多了。
“陛下,咱们要快些出发了,只有在日落前赶到狼山,才算是走出这片戈壁,在这里歇息的时间越长,便有越多的人站不起来,”
李元昊看着被黄沙覆盖上的疲惫人群,虽想让他们再歇息一会,但中究还是理智胜过感情,起身上马大喝道:“随朕出发!到了狼山便是到了我党项祖地,可歇息几日在往突刺海城去!”
队伍无声的站起,沿着漫天黄沙缓缓前进,就这样依旧有不少人倒在沙硕遍布的土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相比于现在的行军,李元昊还是觉得当初的决定是正确的,若非从武威军的夹击中突破,此时的他唯有贺兰山一条路可以走。
但同样他也明白,想要依托一座漠北的突刺海城对抗河西根本不现实,自己必须拉拢大宋与辽朝共同对抗河西,而自己唯一的筹码便是说中的党项精锐,以及自己身先士卒的对河西发动进攻。
作为一国之君,眼下的一切都让他无比的愤怒,但愤怒的同时他也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只有体现价值才能让辽朝给予他土地,只有体现自己的价值,才能让大宋帮他游说。
可这些东西都不会轻易得到,无论辽朝还是大宋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眼下自己能否保全还困难,如何能让宋辽两国另眼相看。
“若是张元还在朕的身边就好了,最少他知道该怎么与宋辽周旋,怎么同河西周旋……”
马背上的李元昊并不知道,就在他仓皇逃命时,张元正在叶安的招待下重回了兴庆府的王城,这里是他待了多年的半个“故土”。
原本得知自己能够回到兴庆府而喜悦的他,在瞧见了这座被大火焚毁的城池后嚎啕大哭,当他看到被烧焦的百姓从城中被搬出来堆积如山的时候几度晕厥。
“屠户!叶安,你这禽兽类比屠户!”
叶安笑了笑,抓住了打算给他报以老拳的张得胜道:“我也这么认为,谁做出这等惨事,便是连禽兽都不如的屠户,来,来,来,跟我一起骂,李元昊,你这个禽兽不如的屠户,畜生!”
张元如遭雷劈,猛地在原地站定,僵硬的扭头看向叶安随即冷笑道:“叶侯何必如此,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
叶安认真的点了点头:“嗯,你说的很对,只有生儿子没***的货才能做出这种事,连自己的子民都不放过,如何能成事?也难怪我河西能在西夏如此快的收拾人心啊!”
见张元还在犹豫,叶安忍不住道:“我河西作战多年,你见过我河西儿郎屠戮过收入寸铁这的百姓吗?却不说百姓,就算是在战场上投降的敌人,我们都不屑去杀,知晓为何吗?因为我的军队有属于他们自己的骄傲!”
“哈哈……你河西大军那一场大战之后没有补刀士卒?”
“废话,我们只接受降卒,对于那些装死之人可不会放过,又不是没在这些人的身上吃过亏……不同你说这些了,我叶安还没到那种对平民百姓下手的地步,西烈军也好,怀远军也罢,皆不屑于此,你爱信不信,李元昊在离开烈火焚城,粮食一粒不留,宝物更是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统统砸碎。”
张元无话可说,这完全符合他对李元昊的认知,其实在叶安说出恶毒的诅咒后他便知道烈火焚城定然是李元昊所为……
“不知叶侯坚持让老夫前来所为何事?莫不是让我瞧这西夏王城被焚之模样?”
叶安微微摇头,认真的看向他道:“你就不觉得难受吗?看到自己所为之奋斗的地方变成这般模样,心中就没有一点愤怒?看到自己曾经的治下之民被一位暴君焚烧屠戮,难道心中就没有一点波澜?你之所以来西夏目的是什么?忘了自己的初心?你忘了,我可没忘!”
稍稍顿了下,在张元目光闪烁的时候叶安冷笑道:“在国朝你屡试不第,愤而投夏,为的是一展襟袍!让自己的才能得意发挥,不至于埋没人间。现在看看,这就是你曾经一展襟袍的地方,可笑,可叹,他李元昊从未把你当做党项人来对待,从未真心相交!”
“那又如何?!至少他曾收留过我这残破之身,受尽侮辱之时老夫还有这栖身之所!”
“所以呢?你投靠他李元昊的目的难道不是觉得他有更大可能与作为?仅仅是因为他和他的党项能够收留你?笑死,若你是这般人物,算我叶安瞎了眼,看错了人,还当你是个能为天下苍生安民利民的,何曾想竟也是个自私自利之徒!”
张元怒目而视,但在很快的一瞬间便回过神来,盯着叶安看了看道:“叶侯这般说,看来是另有所求?有话直说吧!”
叶安笑了笑,指了指张元道:“我想让你入主兴庆府王城,做我的属下总比做李元昊的属下要强,身为汉家男儿,治理汉家百姓,再度被人所尊敬,甚至能名垂史书!你难道不愿?”
张元愣了一下,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安道:“叶侯竟然信我?!”
“有何不信?就看你愿不愿意,眼下这王城已经是我河西囊中之物,如何施为就看你的手段如何!”
张元微微眯眼:“老夫如何信你?坚持至今为的就是清明,可不是谁都愿意做三姓家奴!”
“说的好,事不过三,大宋不要你,李元昊背叛你,我却不会!既让你主持兴庆府,那就必然相信,在河西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你应该知晓我的理想与抱负,多少文人墨客抛家舍业来我河西,为的就是心中的理想,你难道不想加入其中?”
“谋愿一试!”
最终张元还是同意了,因为他发现自己没有反对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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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七章河西的胜利
人与人是不同的,农人更在乎他们的土地,粮食产量,今年的收获,商人在乎的是货运南北能否得利,而文人武人则在想着学得文武艺,货与帝王家,他们更在乎自己的理想与抱负,期望马上封侯,夙愿得偿。
但从本质上来说最终目的只有一个,自己的想法能否会实现。
这就是一个非常要命的问题,因为在很多情况下社会是不公的,只要存在不公就会出现差距,出现反对和不满的声音,历朝历代,一任又一任的帝王都在平衡这一点。
可结果在史书中不难看出,很难实现,甚至于一代人的努力被另一代人彻底摧毁,这样的事在史书中层出不穷,归根结底还是在于既得利益者的强大。
大宋眼下就是这个局面,辽朝同样也难以摆脱这个魔咒,大量的社会资源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而底层百姓又没有出头的希望,社会矛盾自然会随之加剧。
唯一的办法就是改变这一局面,但没有哪个帝王能够有挥刀断腕的勇气,刮骨疗伤的决心。
体制是一方面的问题,就算是“祖宗之法”也有改变的可能,否则也就不会有变法之事出现,当然,范仲淹的改革失败也是有原因的,计划的不够细致,落实的不够全面,监督的不够完整……等等这些都是叶安不看好他改革的原因。
庆历新政失败了,这在意料之中,而接踵而至的打击报复也是情理之中。
河西最大的优势是什么?没人比叶安更清楚,河西最大的优势就是相对公平!
河西可以给所有人以希望,不管是在田里劳作的农夫还是学校中埋头苦读的读书人,不管是沿街叫卖的小贩还是晨钟暮鼓按时上下班的工人,亦或是在军营中不断训练的士兵,他们都能获得出人头地的希望。
只要遵守河西的制度,他们就能不断的提升自己,不断的获得机会,不断的被重用!
没有土地的流民可以通过开荒获得土地,成为河西的一份子,农夫可以通过种植粮食,棉花,甚至是水果贩卖给百姓,或者得到官府的保底卖给官府统一售卖而获得钱财。
这样最大的基本盘就被稳定下来,而工厂可以接受劳力来生产商品获得利益,同样工人也从中获利,河西颁布了最低薪酬标准,任何工厂不得低于这个标准,如果违反便要受到处罚,同样开办工厂的商贾可以选择离开,但没有人会这么做,因为河西已经成为商贾的最好去处,一旦离开这片土地,他们的技术就会很快被超越,生产力就会被河西吊打,格物院的最新器械他们也得不到。
如此,工人,商贾,河西官府就被捆绑在了一起,而读书人同样也是如此,想要获得官身就必须走读书这条路,无论文武皆是如此。
但从军的人地位会更高,原因也很简单,因为他们在读书的同时还必须接受军事训练,他们付出了更多,只不过在大政府中,文武必须保持相互尊重,河西绝不会犯大宋那种重文轻武,或是唐时重武轻文的错误,因此大政府中有一句话一直高悬在牌匾之上“文物并举,瘸不能行”!
相比宋辽,河西是一个生机勃勃的世界,这里更安全,更容易生活,在这里付出的劳动会有收获,不公平之事鲜有发生,有完善的律法,强大的暴力机器,以及未来的希望。
这才是河西最具诱惑力的一面,虽然没有建元称帝,但所有的河西人都有一股凝聚力,河西就是他们的家园,是他们的理想国。
叶安与秦慕慕夫妻二人凭借多年的努力,不断的培养,将河西打造成了今天的模样,一个外敌难以摧毁,内患难以滋生,百姓人人所趋的社会。
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出现农民起义,不会出现军阀独大,不会出现文人党争,不会出现商贾囤货奇居,不会出现流民饿死的残局,因为所有人都被绑在了河西这架战车之上。
张元看到了河西的强大,看到了河西的所向披靡,在凉州府的这段时间他彻底的明白了叶安的目的,看清了河西的未来。
所以在叶安向他抛出橄榄枝的时候他没有拒绝,一开始的拒绝只是试探,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为,非是为了自己,而是做为自己,成就自己,人如果不能作为自己,那老天也看不下去,这才是这句话在河西的正解!
在叶安坐镇兴庆府的这段时间,不断的收到来自武威军的军报,把李元昊的主力明确的标注在舆图上,他在向漠北不断移动。
这在张元看来是一个错误,河西不该就此罢手,而是应该斩草除根,他是个理智的人,虽然河西的官员和将军瞧不起他,但并不妨碍他展现自己的才能。
在重建兴庆府王城的诸多事宜上,叶安给了他极大的权利,这个原本油尽灯枯的中年人再次迸发出了生命的火花,积极的,不知疲惫的奔走在王城各地。
唯独在李元昊的逃离一事上,叶安持反对态度,他不想这么快的便把李元昊弄死了,他忽然发现与其把李元昊斩草除根,不如让他向宋辽求救,在两边横条,让这个手下败将当作自己避免与宋辽直接发生矛盾冲突的代理人。
无论宋辽都觉得李元昊与河西之间的仇恨不死不休,都不认为自己应该直接与河西翻脸,这才是最好的局面嘛!
而叶安自己需要的是什么?还是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时间,他需要时间来重建河套这片土地,他需要时间来归化党项百姓,他需要时间来壮大河西,增加河西的人口,在河套这片土地上推行河西的政策,完善河西的制度,让这里的党项人渐渐加入到河西这架战车上。
侵略如火,不动如山,这才是河西的用兵之道,吞下一块巨大的“血食”是需要时间消化的,为此叶安特意寻到了疲惫的张元,同他讨论过自己的理念。
在对话之中,张元感受到了叶安的雄心壮志,厅堂中的灯火不断摇曳,他面前的影子也在不断的晃动,张元忽然放声大笑:“你河西的目标一直是吞并党项,后略北辽,最后才是南下宋地,一统山河!”
叶安并不避讳,甚至认真的点头道:“没错,就是这样,但这并非是我的最终目的,乾坤一舆?哈哈,历朝历代有多少是乾坤一舆的?但有什么用?最终的结局还不是山河破碎,中原逐鹿?我要终结这个循环,哦,这话我当初和也对赵祯讲过,但他不信,也不认为可能出现这样的世界,于是我便亲自动手了。”
“如何终结循环?”
叶安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河西的制度,还有我!现如今的河西以胜过党项不知多少,你看我建元称帝了吗?”、
张元猛地愣住,不可思议的看向叶安道:“叶侯的意思是永不建元称帝?!”
“对,也不全对,建元还是需要的,改朝换代才能终结旧制,但我不会称帝,也决不允许有人称帝……”
“不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一切皆有可能!”
叶安笑了笑便走了,只留下一片背影给了张元,这是他这辈子见过最坚毅,果决的背影,不禁大声疾呼:“若你叶安不称帝,可建万世之功!”
叶安没有回答,而是高高举起了一支剪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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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八章牵一发而动全身
叶安没有那么伟大,什么万世之功,什么开天下先河,什么名垂青史,什么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些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他只是想终结汉家历史的不断循环,他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这条全新的道路上不断前进。
人总是要有信仰的,而这种信仰汉家从来不曾缺少过,实用主义的汉家百姓最崇拜的就是有能力的领导者,皇帝在他们眼中比什么神明都管用。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定需要皇帝才能拥有领导力,可以是皇帝,又可以是另外一个人,只要他拥有强大的力量,能够带领世人奔向更美好的将来,什么样的名头并不重要。
所以叶安成了河西的圣人,也成了党项的圣人,这个曾经被他们唤作“魔将”的人站在了党项的土地上,站在了曾经西夏王城的废墟上,他没有把这里重建成自己的宫殿,而是宣布把这里作为整个河西与河套的官府中枢。
兴庆府王城建设的速度很快,但却积攒了一股怨气,不是针对叶安与河西的,恰恰相反而是针对李元昊的,曾经庞大宏伟的城池被他付之一炬,无数的党项人在河西的宣传下得知了真相,就连他们曾经的相国张元都站出来支持河西的统治。
更重要的是,张元把兴庆府王城治理的极好,无论哪里人,无论是什么身份,无论是何民族,所有人都被一视同仁的对待。
在这里,河西人并没有因为胜利者的身份而胡作非为,河西的军兵也没有酿成兵祸,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推进,而前来的河西人与军队非常规矩,甚至规矩的不像他们所认知的军队。
恪守军规不说,甚至不会主动的打扰百姓,这样的纪律让党项的百姓安心不少,他们还以为自己会被河西的军队所屠杀,掠夺。
但很快接二连三出现的安民告示便让他们安心,但最让他们在意的还是安民告示的最后盖上了张元这位兴庆府知府事的大印。
有了这个名头便意味着张元彻底成为河西的官员,也意味着党项人有了一顶“保护伞”,他曾是党项的相国,也从未背叛过党项只是被被俘。
时间长了,张元的事迹便若有若无的从河西传到了兴庆府,百姓们当然念着他的好,原因很简单这么些年西夏能有今天的民生,很大程度上要得益于他,因此上党项百姓对张元有着天然的信任。
这一边是张元的不断建设,另一边却是叶安的愁眉苦脸,被他留在凉州府的铁牛来报,随着河西对兴庆府的不断援助和迁移,矛盾终于到了爆发的极点。
一部分不愿搬迁的保守派向大政府进行抗议和施压,甚至对年政府的白虎圣府进行冲击,叶安并不担心家里的安危,锐士台的精锐负责安全,比自己的警卫营还靠谱。
还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利益冲突,这是不可避免的,虽然他已经把利益分配做的极好,但现在的河西以部份产业已经逐渐出现市场化。
其中来自东京城的商贾最为激烈,他们反对叶安把首府迁至兴庆府,就像他们当初反对大宋迁都一样。
唯一的手段就是通过激烈的抗争来达到,希望叶安妥协,但这又是不可能的。
叶安也不想杀人,所以在全副武装的士兵出现后,那些反对者的爪牙便作鸟兽散,其实他们也没有胆量真的冲击白虎圣府,因为就算成功,来自叶安愤怒的报复也是他们所承受不起的。
现在的河西已经不是当初的河西,当初的河西对外百无禁忌,需要他们来帮助河西的发展,可现在却是他们离不开河西。
“侯爷,有客来访。”
丁小乙的声音出现在军帐外,为了作表率,也为了宣传和安全,叶安至今依旧驻扎在军中,狄青坚定的认为什么时候兴庆府的王宫改造完毕,什么时候叶安再进入其中,而丁小乙现在已经成为叶安的警卫团长,负责他的安全。
“谁?”
叶安有些好奇,尤其是在瞧见丁小乙卖关子的表情后,便猜想来人一定出乎意料,果然他苦笑道:“孙瘸子!”
叶安仰天大笑:“这我是真没想到,曹家竟然有劳动他出面来游说我,真是……时不我待了啊!”
丁小乙并不明白叶安的意思,转身将孙瘸子领进来后便手扶横刀站在边上,瞧见孙瘸子尴尬神色,叶安不由得挥了挥手:“都是老朋友了,无需这般警惕,你且出去吧!”
丁小乙斜斜的看了孙瘸子一眼才离开,也不怪他没有好脸色,上次这老货来便是替曹仪劝侯爷退还兰州,这次还来若是敢染指河套,一刀砍了都不为过!
“见过叶侯!”
叶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忍不住笑着开口道:“这是来又是所为何事?让我猜猜,应是我河西首府迁至兴庆府一事吧?”
孙瘸子叉着的手并未放下苦笑道:“叶侯目光如炬,有明晰万里之能!”
“不要给我戴高帽,搬迁之事以被大政府提上日程,你觉得还有可能改变吗?”
孙瘸子笑了笑:“在商言商,叶侯颇通经商之道,什么是不能商议的呢?只要利益足够,大可再论此事。”
“不可能,曹家拿不出我要的。”
“若是东京城的权贵之家皆愿意妥协呢?”
“你们敢造反吗?!”叶安惊诧的看向孙瘸子,他不相信这些依托于老赵家的将门敢向自己投效,更不可能让孙瘸子来表忠心。
果然,孙瘸子苦笑道:“自然不敢,身家性命皆在东京,如何敢擅动分毫?但钱财之事却是可以商议,哪怕配合河西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再这么煎迫百姓,信不信不用我造反,老赵家就被叛逆所攻陷?”叶安无所谓的笑了笑打心底里他最瞧不起的便是这些大宋将门。
外驱敌寇没有什么本事,在内部勾心斗角,压迫百姓皆是个中好手,毫不避讳的说,大宋的灭亡就是这些权贵之家一手酿成。
没办法,贪婪已经深入他们的骨髓,根本停不下脚步,更可怕的是现在连他们也敢把手伸到河西来,不少东京权贵在河西利益复杂,尤其是凉州府有着相当大的羁绊。
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凉州府被兴庆府所取代的时候,他们在凉州府打造的利益链也会被连根拔起,相反受到音响最小的却是寻常百姓以及中小商贩。
这些人完全可以跟随凉州府的搬迁队伍一起前来兴庆府,少了那些根深蒂固的商号,对他们来说反而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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