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1.老师是结衣党！
那之后，姜煜就《春物》动画化的具体人员安排以及时间安排上，同姜潜进行了细致而详尽的磋商。
不过说是磋商，也仅仅只是对方口若悬河地说，姜煜一边通过google查询那些个或陌生或熟悉的名字，一边提出自己的些许要求。
普通的知名作家，当然不可能干涉动画制作公司到这个地步，但作为亲人，也作为长期的合作伙伴，姜潜默认姜煜拥有着这个权利。
具体来说，就是连声优方面都不必考虑人情往来，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拍板决定的程度当然了，这也是建立在姜潜知晓姜煜绝不会乱搞他自己的作品的前提下。
但姜煜也没有提出多么过分的要求，仅仅只是让姜潜优先考虑当初《春物》广播剧的那一批声优罢了。说起来，当初为团子配音的那位声优，他至今印象都有点深刻。
记得名字是叫……坂木静香？
下午的时间在彼此还算的上其乐融融的商谈中悄然逝去，最终，在临近晚饭的时间点，姜潜才率先告辞。
待得姜潜离开后，姜煜才松了一口气似的，一下子瘫在了咖啡桌上实话实说，他是真的不适合做这一类的事情，感觉比画十张原画，或者说调试一整天的程序还累。这还是有他们谈论的主题是姜煜颇为喜爱的作品这一大前提之下。
“……决定了，以后这种事情坚决不自己来了。”
嘴里如此嘟囔着，姜煜突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人拍了拍，他错愕地抬起了头，随后一滴冷汗，便顺着背脊滑落下去。
水野彩音不发一言，只是笑吟吟地盯着姜煜看，而在四周忙碌的侍应生，也是把一份注意力，放在了他这个角落。
姜煜举起了手，弱弱地说道：“我会遵守约定的啦……会的啦……”
弹了两首全新的曲子后，姜煜终于是得以从咖啡厅脱身。快步回到家中，花费了半个小时准备晚饭，等待家中的两位少女上餐桌的功夫，他最后快速浏览了一遍《春物》第六卷的全稿，随后便通过邮箱发给了编辑黑猫。
饭后收拾餐具的时候，他接到了黑猫的简讯，大致意思上是说已经快速看了一遍全书，质量还是一如既往的高，具体的出版时间不出意外是定下这个月底。同时，还告知了他一个重要的消息。
第五卷发售后过了差不多过了一周的今天，《春物》的系列销量已经突破了50万册，因此需要他在推特上配合宣传一下啥的。
当然，由于整个不死川文库的编辑部，都知道百里屠苏老师不太关注社交网络，因此如果他没什么时间的话，具体的祝贺措词，会由作为编辑的她本人来负责。
不过，姜煜想了想，还是拒绝了这一富有诱惑力的提议，决定自己动手。原因么……则是他突然有点手痒，想画一幅《春物》的人物画。
想到就做，姜煜立马敲开了真白的房间门，在讲述了来意后，顺利得到了数位板以及配套的一系列软件。
不过……
他感觉貌似进来的时候，真白动作飞快地关掉了一个绘画窗口，难道是错觉吗？
姜煜很快就把这些念头抛在了脑后，花费了二十分钟画了一副团子手捧一张大大的祝贺发售50万册！kt板的简笔画。
画好之后，他跟脑海中自己一开始的绘画水平比较了一下，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还是拍马也赶不上真白、英梨梨和埃罗芒阿老师，乃至丽塔的水平，但若是作为轻小说插画师来说，已经算是合格线以上了。
将简笔画保存并发送到自己的邮箱之后，姜煜朝着真白道谢之后，便又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房间。真白则是看着姜煜离去的背影，悄然松了口气。
她有些不太理解刚才两人独处时，内心的些许紧张是因何而起。或许是由于小埋的委托，又或许是由于……
没人知道答案。
……
刚洗完澡出来的五更琉璃，脸颊两侧犹带着浓浓的红晕。随后，她出于一位编辑以及现代人的习惯，点亮了手机屏幕。
在消息通知一栏，提醒着她有尚未阅读的新信息或者推送。出于职业习惯，她手动关闭了很多app的推送，因此一旦有通知，就代表着是有人联系她或者是有什么重要的消息。
手指自然滑动着，将其点开。随后，五更琉璃目光一凝，嘴角不自觉地往上翘，但紧接着又恢复了正常。
“这家伙……居然还记得他的帐号密码吗？”
嘴里不由自主地说出了这样吐槽的同时，五更琉璃打开了推特。点开关注一栏，锁定百里屠苏，再点击进入其个人主页。
50万达成！感谢各位读者大半年的支持！也请继续支持即将在这个月底发售的第六卷！（ps：配图是刚才手绘的，跟老师您比起来如何呢？/笑脸埃罗芒阿老师）
配图是身为女主角之一的由比滨结衣，手捧祝贺kt板，笑语盈盈的样子。作为资深的轻小说读者兼入行快一年的编辑来说，五更琉璃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副以插画的标准而言，相当精美的画，甚至可以说已经凌驾于大多数pixiv的插画师之上了。
但是，那个提问理所当然是自取其辱的。埃罗芒阿老师作为业界有名的插画师，可不仅仅是因为会画游走在边缘线的色气满满的插图，其作为画师的素质，说成是业界顶尖也丝毫不为过。
而这条推文下边的评论，倒也是挺热闹的指好的意义上。
埃罗芒阿老师：马马虎虎吧～～/骄傲脸
831143：收藏了。另：没想到百里屠苏老师还擅长绘画，真想知道老师生活里是个怎样的人。
zxdao：惊现八爷！果然八爷现在最爱的还是百里屠苏老师（笑）。
u2：庆贺吧！为百里屠苏老师还记得自己的推特帐号！
静雄：惊了！我怀疑老师是结衣党，并且证据确凿！
千奇万水：只有我注意到第六卷这个月底发售吗？人型打字机器实锤了！
萌日奈：密探来报！霞诗子老师偷偷转推了！
五更琉璃看着这些评论，不由得失笑。作为这本书的编辑，同时也作为读者和粉丝，她对于这些评论，颇有种荣辱与共的自豪感。但这种自豪感，在转念一想那位还没她这个编辑关心自己作品的作者，又很快消散了去。
本想给姜煜发去一两条消息，但又似乎没什么好说的。五更琉璃点开line又关闭，最后还是晃了晃脑袋，把注意力集中到了之前收到的第六卷的文稿校对上。
既然已经摊上了这样一个特立独行的作者，那身为编辑的她，自然也就只有在各个方面都多担待这一条路而已。
532.闭关
“所以，泽村她已经到那什么……嗯，她家里的别墅里闭关去了？”
周一放学后的视听教室里，聚集着已经把这里当作活动部室，但实际上不仅没有往学生会递交社团申请表，也没有获得这间教室使用资格的一群人。
姜煜一边拖动鼠标构建着模型，一边对于伦也刚才的讲述由衷地感到惊讶。
顺便一提，今天放学后霞之丘诗羽似乎是跟町田苑子主编有见面的安排，因此并没有出席社团活动，而加藤却是轮到了班级上值日的样子，因此现在暂时也没有来。至于姜煜，则是在履行之前和赤坂龙之介定下的约定，正在用这个世界上名为origin的游戏，搭建着展示用的建筑模型。
伦也扶了扶眼镜，纠正说道：“准确地说，是从昨天上午开始，就已经到她家位于那须高原的别墅里，开始闭关进行创作了。”
“你说的‘闭关’……具体指的是怎样？”
姜煜暂且放弃了一心二用，转而认真跟身旁的好友交谈了起来。
“你说怎样……不就是除开必要的联系外，近乎处于跟外界失联的状况下，专心致志进行创作吗？举个形象的例子的话……啊，就跟作者拖稿到快过死线，然而作品完成度却一点也不高，所以被编辑强迫关到小黑屋里完成创作这样子的？”
也即是说，所谓闭关写作或闭门赶稿这回事，就是在难以赶上稿期的情况下，为了避兔作家逃跑……我是说，为了方便让作家专注于工作，就把他们关进饭店或别墅的一种行为。
“……我就不问你那个具体过头的例子是从哪里听来的了。”
面对姜煜这可以说是吐槽的话语，以及一个抛到自己脸上的接梗机会，伦也却没有往日里那股子兴奋劲儿，反倒是颇为忧心地说道：“虽然英梨梨说她是提前规划好的，而且每天绝对会发一次报告，但我还是直觉上有些不安。”
姜煜看着自己好友那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强行已经到嗓子眼的一句“伦也你原来这么关心泽村啊？不愧是青梅竹马啊哈哈哈……”不最后那个笑声是啥啊？你是哪部作品里面的脱线大反派吧？话说现在业界的潜规则是大反派也必须要是可攻略的美少女角色吧？咽了下去，转而挑起了另外的话题：“话说，我还挺好奇的，泽村她的出席天数没问题吗？过去大半年，好像她为了配合同人活动也请过蛮多假的吧？”
听到这个问题，伦也表情僵硬了一下，接着才用一种莫名的语气说道：“英梨梨她说没关系，实在有问题的话，可以用捐款给学校来解决……”
“唔……”听到这样意料之外的回答，姜煜同样是一脸懵逼，好半天才缓过神来，“这还真是……我完全没有考虑过的盘外招。”
“不过，话又说回来，泽村特地跑那么远去闭关，是因为自己处于瓶颈期的焦躁感作祟吗？剩下的原画张数……我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二张对吧？”
姜煜稍微以那须高原为关键词在google上查询了一下后，差不多明白了那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地方。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人烟稀少的高级风景区一般的地方吧？
而十二张的原画张数，考虑到剩余不到两周的时间，加上还处于无法画出满意画作的瓶颈期的画师，感觉还真是稍微有点悬的样子？
伦也沉默了一下，方才答道：“不是那个原因，虽然我觉得或许有一点点因素，但英梨梨给我的答案是她想让自己拥有成为这个社团，成为simpleplansoftware招牌的觉悟。”
“至于说十二张的原画张数……依照我以往对英梨梨的印象的话，只要她恢复了正常，那是连上色算在内仍旧绰绰有余的数字。”
“觉悟……？”姜煜来回咀嚼了好几遍这个词汇，随后忽的笑了起来，“突然变得很认真啊……柏木英理老师。”
他明白了泽村斯潘塞英梨梨这位少女，之所以会选择到远离人烟的那须高原闭关的原因。或者说，她想要那样做的原动力。
人类是一种很脆弱的生物。
从古至今，走过数个文明等级的人类，已然成为这颗星球上霸主的人类，其实是一种相当脆弱的生物。
但这种生物，在困境之中，在绝境之下，却又能违背常理的，爆发出令人惊叹的巨大力量。
这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但在历史上无数事件的论证下，却又似乎是一个相当正确，令人信服的结论。
而对于能够走到那个地步，做出这种成就的人，人们往往称呼他们为英雄。
英梨梨是想成为英雄的。
但并非是社团的英雄，或者说拖着社团前行的表率，而是独属于现下还懵懂的那位少年的英雄她想成为他心目中最为优秀的创作者，最为耀眼的一颗星辰。
是的，名为英梨梨的少女，真的是一点都没有辜负以前霞之丘诗羽做下的辛辣评价哪怕描述了再多的工口图画，她本质上，就是一个爱幻想的纯情少女而已。
所以才要放弃一切有利条件，将自己一个人关到别墅里，营造出对自己极为不利的环境，逼迫自己成长。
成长到足以压下社团中其余的创作者、成长到足以作为社团招牌的程度。
是的，英梨梨并非如同口头上想要成为有着带领社团前进的，具有领导风范的创作者，而是因为一些更加扭曲、焦躁，甚至阴暗的理由，而强行要自己有所成长。
一念至此，姜煜也明白了伦也会流露出显而易见的担忧的理由。作为跟对方相处不到一年的同级生兼社团伙伴，他都能够明白那位少女浅显易懂的思维逻辑，更何况从小作为青梅竹马，作为彼此入宅的同伴的伦也了。
于是，现在要重新审视内心，寻求答案。
问：这样的行为对社团有益吗？
答：毫无疑问是有益的。
又问：这样的行为对英梨梨这个个体是有益的吗？
又答：作为有上进心的创作者，能够有所成长简直是梦寐以求的事情。
再问：有做好方案失败的预案吗？
再答：有的。
最后一问：如果失败了，对于英梨梨这个个体，乃至社团，有损害吗？
最后一答：无法预料，但想必应该不会糟糕到无法挽回。
得出答案之后，姜煜稍稍安下了心来。英梨梨这种创作低潮期自动闭关的行为，站在制作人，站在监督的角度上来看，毫无疑问是值得赞赏的；但作为朋友来说，那无疑是令人担忧并且不值得提倡的。
因此，就需要唯一能够接受到那位正在闭关的少女联系的人，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应对意外状况。
就当姜煜打算提醒伦也的时候，教室的滑门被人拉开，一如既往没有存在感……啊，错了，近来一直以发型彰显着存在感的少女，施施然走了进来。
姜煜和伦也对视了一眼后，主动跟加藤惠说明了情况。
而此时正在说明的姜煜，却是没有注意在他刚才的思考中，忘记纳入了一个巨大的变量，也小看了那份彼此纠缠十余年的幽深感情。
那股超乎所有人想象的坚韧羁绊，最终会把事情导向无人预料到的结果。
533.如果是加藤的话，就没问题
加藤惠表情淡然地听完了姜煜的说明，沉默了片刻后，方才用一种稍微有些无法释怀地表情说道：“英梨梨一个人要住在那种远离人烟的深山之中没问题吗？”
闻言，伦也表情有些发愣，语气微妙地解释道：“我大概明白加藤你对那须高原和木县抱有怎样的印象了，不过啊，英梨梨闭关的地方，姑且是可以用‘高档’来形容的别墅区，所以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吧。”
木县属于东京都市圈，而东京都市圈则是以东京都为中心，囊括了千叶、神奈川、玉、木等县的城市群。
虽说并不算是什么特别偏远的地方，但在土生土长的东京人看来，或许是什么偏远的乡下也说不定。
加藤惠闻言瞥了伦也一眼，抿了抿唇，还是略显担心地说道：“就算是这样……那里还是挺远的吧？属于发生了什么状况也没办法立即赶过去的地方不是吗？”
伦也摆了摆手，继续以一种轻松的语调解释道：“没关系的，那里的市区姑且也是有便利店和大型商场的。”
姜煜皱着眉，扯了扯伦也的衣袖，颇为拐弯抹角地用眼神问着自己的好友，为什么现在又拿出了一副对英梨梨信心满满的表情。
伦也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大概意思是不愿意让加藤惠感到多余的担心吧。
但姜煜却没办法轻易接受这个答案直觉上，他认为伦也这样的表现，稍微……不，是十分的异常。
异常到简直不像是那位狂热的御宅族，更不像是社团代表兼英梨梨的青梅竹马。
加藤惠目光锁定在伦也脸上，对刚才这两人的小动作视而不见，似乎是在询问自己，又似乎是在询问所有人一般说道：“这样悠哉好吗？”
潜台词是，这样放任英梨梨一个人在人烟稀少的别墅区里闭关好吗？
伦也摊手笑道：“哎，那家伙比想像中更懂得自我管理啦，有状况也会自己设法解决吧。”
“……虽然我或许没资格这样说，但伦也你是不是太过相信泽村了一点？”
没办法找到那些许违和感真相的姜煜，开始主动出击，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的好友。
伦也表情一滞，接着挤出笑容回应道：“以稳定性那部分来说，我的确很相信英梨梨没错。”
是了，名为英梨梨的少女，足够努力，做事情也有相当的热忱，但绝不会沉溺其中。
而那不仅是在创作方面，在生活上也是一样。
明明家里很有钱，却多少有穷酸的性子；明明是千金大小姐，却多少对社会有所理解；明明颇有女生样，却多少会邋遢。
所以，如此自如地生活着、创作着的那家伙，无论遇到什么事，肯定都会有办法。
名为安艺伦也的少年，就是如此看待自己那位青梅竹马。
焦躁、烦躁、急躁。
姜煜眉头紧锁，嘴唇紧抿，心中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迫切的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让伦也压下了他本该有的那份担忧。
但他又不可能强行撬开自己好友的嘴巴，逼迫对方吐露出所有不愿透露的理由，或者原因。
就在这时候，加藤惠又开口了：“英梨梨要闭关到什么时候才结束？”
“按照预定，大概是下周周五吧？”
伦也坦然给出了答案，话说这也并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姜煜强行抑制住内心的焦躁，叹息了一声，接过了话题：“要这么极限吗？而且，泽村居然打算直接请半个月的假期？”
命运石之门母片送厂压制的截止日期，就是下周周天，即12月17日。
伦也挠了挠脑袋，解释了一句：“毕竟现在还处于那种状态嘛……不过她昨天发给我的联络邮件，倒是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是吗？”姜煜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总之，既然木已成舟，那泽村那边，就交给伦也你负责了。我这边也会做好最坏情况的备案，让我们的游戏可以按时推出。”
伦也扶了扶眼睛，有些困惑地问道：“虽然我知道阿煜你做了备案，但姑且还是问一下，‘最坏情况的备案’是什么？听起来似乎跟你之前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姜煜笑了笑，解释道：“就是成为一回无良游戏商人而已，把没完成的线路砍掉，先售卖半成品，之后再补全作品。”
说到这个，姜煜知道的最为有名的例子，大概便是本来预计四位女主角一人一条线路的fsn，最后却是忍痛砍掉了伊莉雅线路，之后遂也就产生了天国的伊莉雅线这一都市传说。
而这种不得已而为之的情况，发展到后来，便成为了一种让玩家颇为厌恶的商业模式分割商法。
简单来说，就是把一个完整的galgame砍得支离破碎，一次发售一个女主角的线路。而且不同的线路之间还会彼此埋伏笔，简直是吊人胃口的典范。
听到这样意料之外的回答，伦也表情显得有些呆滞，好半晌后才回过神来，嘴角抽搐着说道：“不太好吧，这样……”
姜煜摊手耸肩：“所以说了，是‘最坏的情况’。”
在两人的对话途中，加藤惠左看看右看看，偶尔会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却只是保持缄默，不发一言。
……
伦也离开后，姜煜扭头看向自顾自玩着手机的加藤惠，轻呼出一口气，问道：“你从刚才起就想要说些什么对吗？加藤。”，
加藤惠丝毫不为所动，若无其事般继续玩着手机，同时淡定地回答道：“没有哦。”
“没有……吗？”姜煜有些颓然地坐到了座位上，“既然加藤你没有问题，那么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加藤惠挽了挽鬓边垂落的黑发，没有回应，但却收起了手机。
“谢谢你。”姜煜偏过头，冲着黑发少女，有些无力地扯了下嘴角，“你不会感觉不满吗？泽村没有把自己去闭关的事情告知你。毕竟你俩算是朋友吧？而且，你或许是那位冒牌大小姐，唯一真心相待的朋友也说不定。”
“……不会喔。”加藤惠轻轻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姜君你是如何定义‘朋友’这个词的，但就算我跟英梨梨是朋友，她跟安艺君的关系更为亲近也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哈……原来你多少有点不满嘛。”
姜煜指着一脸平静的黑长直发少女，笑了起来。
“……姜君。”
“啊……是，很抱歉。”面对加藤惠那不知道算不算即将发火的表情，姜煜老老实实地选择了认怂，“那么我接着问加藤你认为泽村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问我这样的问题吗？”加藤惠露出了稍显困扰的表情，在心里组织了一会儿言辞后，方才继续开口道，“大概是……闹别扭闹得很直接，容易理解又不好相处的女生。但是呢，她一旦卸下心防，就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呃……”姜煜没想到加藤惠会给给出这样的评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总觉得话题稍微变得严肃起来了？”
加藤惠温柔一笑，没有搭话。
感觉自己仿佛正在被成年人以温柔的视线看待着的姜煜，很快调整好了表情，正经问道：“咳！最后一个问题加藤你之前想说没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加藤惠闻言愣了愣，接着有些无奈地笑了：“穷追不舍地打探女孩子的秘密，可不是值得提倡的行为喔？大概率会让人感觉很讨厌。”
“唔……”姜煜表情有了一瞬间的灰败，“这点我还是知道的。不过……该怎么说呢？总感觉如果是加藤的话，就没问题。”
加藤惠轻轻叹息了一声：“虽然我多少有点自觉，但姜君你到底是怎样看待我的呀？姑且我也是一个随处可见的，普通的女孩子呐。”
“我不清楚。”姜煜感觉自己的脸颊泛红，热量止不住地从体内散发出来，“虽然不清楚，但大概是把加藤看作可以真诚相待的朋友。按照我对‘朋友’这个词的理解，这样的做法是没问题的！大概……”
加藤惠顿时失笑：“到底是怎样啊……”
姜煜同样笑了起来，但却有些不敢直视面前少女那普通的还算可爱的笑脸。
笑过之后，加藤惠白皙的脸庞上又恢复了往常那副淡定到可以说成乏味的表情，开口说道：“之前我是想提议说，要不要什么时候大家一起去那须高原，探望一下英梨梨的情况，顺便把她接回来。”
“可是你最后却没有说出来，是为什……呃……”姜煜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感觉说出来了之后，伦也和我也不会赞同的对吧？”
加藤惠点了点头，算是默认。
“嘛……我倒是对这个提议无所谓。”姜煜一脸复杂的表情，双手无意义地在胸前挥舞着，“不过该怎么说呢？加藤你有没有感觉刚才伦也的表现，稍微有点点奇怪？”
“……我不太清楚。”加藤惠抿了抿唇，“但是，如果跟以前的安艺君比起来的话，的确是有些奇怪。应该说……太过从容了吧？”
“对吧。”姜煜满脸赞同之色，“相较起我们这样的‘外人’，明明跟对方是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结果却是一副安稳过头了的表现。而且……”
“而且？”
“而且，在加藤你来之前，伦也就已经跟我讨论过这件事了。当时他分明表现出了担忧的神色，但之后转变却如此之大，实在是让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加藤惠秀眉微蹙，给出了自己的假设：“会是我的原因吗？”
“我想不是。”姜煜断然否决，“或许，他跟泽村过去的纠葛，比我想象中的，还要让他困扰。”
“嘛……我是不擅长分析人类情感这些啦，虽说晚上通过line联系诗羽学姐也可以，但果然还是明天见面了之后再谈论会比较好吧？”
加藤惠点了点头，接着忽然说道：“关于这个，我从之前就想问了你是什么时候开始称呼霞之丘学姐的名字的？”
“呃……”姜煜瞬间眼睑上扬，瞳孔微缩，一副显而易见的心神动摇的模样，“该、该怎么说呢？也就是……也就是‘也是时候用名字称呼了吧’这种感觉什么的吧。话说加藤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啊？”
“我知道了。”加藤惠却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只是自顾自表现出一副疑问得到了解答的表情，“果然…………吗？”
后半句话声音细若蚊吟，叫人听不真切。
姜煜盯着自言自语的黑发少女看了好半天，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随便找了个借口后，告辞回家去了。
加藤惠看着那可以说是狼狈而逃的身影，幽幽叹了口气，也开始收拾起了自己的东西。
她有一种从今往后这个社团会变得命途多舛的预感。
但明明，她就不曾期求过好似galgame中，女主角一般波澜起伏的生活，不曾期求过任何的“转”。
她只想普普通通地跟这群有点奇怪但也有点可爱的创作者，完成社团的作品；只想作为朋友也作为伙伴，跟他们这样一路前行下去。
然而，事已至此，名为加藤惠的少女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自己份内的工作罢了。
是的，只有如此，而已。
534.创作者，是世上最不可信任的人种（上）
次日傍晚，最近已经被当作社团另一个活动据点的咖啡厅中。
姜煜、加藤惠、霞之丘诗羽三人，围绕一张咖啡桌而坐。
伦也今天下午似乎有其他约的样子，所以并没有第一时间来参加最近惯例一般的社团会议。不过他倒是说了他那边完事之后，就会立马赶过来。
在三人点的饮品都上来之后，姜煜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述起了现在的状况。
顺便一提，昨天霞之丘诗羽被町田主编叫着过去，似乎是在商讨她的新作文学少女系列具体的发售日期。
本来作为系列第一卷的稿子，霞之丘诗羽上个月就已经上交了，但后来在寻找画师这一步上，却是出乎意料地卡了好多时间。
町田苑子借助不死川文库的渠道，向许多知名插画师发去了邀约，其中大部分都一口答应了下来，但在后来拿出样品的时候，却又被身为作者的霞诗子一一否决掉了。
直到最近几天，町田苑子似乎才为这个难搞定的作家，找到合乎心意的插画师的样子。
静静听完了姜煜的讲述后，霞之丘诗羽喝了一口加了鲜奶油的咖啡，淡然开口道：“总之，我明白现状了。而后辈君你的疑问就是，为什么伦也学弟前后态度变化会那么大对吧？”
姜煜点了点头，眼含期待地盯着坐在他对面的黑长直发……啊，等等，现在坐在他对面的黑长直发少女有两位，因此需要特地指出来是腹黑的那位还是存在感淡薄的那位对吧？
“我不知道。”
对于姜煜期待的视线，霞之丘诗羽却是直截了当地给出了结论。
姜煜有些傻眼似的看着一脸不似作伪的霞之丘诗羽，讷讷开口道：“哦……哦……”
似乎是对于姜煜现在这幅表情感到好笑的似的，霞之丘诗羽嘴角翘了翘，风情万种地白了对方一眼，毫不客气地数落道：“就给我这么一点信息，就想要让我推论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是不是有点太高看我了？后辈君。”
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弄得有些懵圈的少女，下意识地道歉说道：“是我的错……”
“不过”谁料下一刻，霞之丘诗羽却是话锋一转，“我倒是有一点猜测，不妨事的话，你可以听一听。”
姜煜脸上瞬间浮现出了喜悦的神色，但好在立马就控制住了自己，正经说道：“洗耳恭听。”
话说回来，我刚才是被耍了对吧？
姜煜的脑子里，忽然闪过了这样一个令他无比笃信的念头。
霞之丘诗羽满意地点了点头话说你到底是因为什么感到满意了啊？！缓缓开口道：“我能想到的，有两种可能。一是伦也学弟很明显有在担心着什么，但那份‘担心’，却跟你们所想的，你们所担忧的，有些不太一样。因此，当他感觉被你察觉到什么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避开这方面的话题，展现出一副‘相信’的态度。”
“二是哎呀，貌似我一时之间想不到第二种可能呢～～”
姜煜嘴角抽搐了几下，吐槽说道：“学姐你就是想用那种听起来很帅气的语气说完自己的推论对吧？”
“呵呵。”
霞之丘诗羽抿唇一笑，没有反驳。
一旁从一开始只是默默听着的加藤惠，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她虽然不太清楚那两个人过去究竟发生过什么，不过由于夏i的那件事，在场所有人，多多少少都明白那两位青梅竹马之间的关系，并没有平时看上去那般融洽。
诶？那两人平时表现出来的关系很融洽吗？
……
与此同时，距离此处有三站远的某家站前的咖啡厅中。
伦也有些错愕地看着对面那位纤细的少女，郑重地用双手捧着的物件。
由于脑袋低垂，身子下躬，而导致饱满的胸部蹭在咖啡桌的边缘，挤压成了稍微有些令人心神动摇的形状。
明明骨子里是个没救了的好人，却曾经做出过那样的宣战；明明半年前还是女性向社团的岛块区同人创作者，现在却成了每年两次，都在闸口墙际耀武扬威的超人气社团rougerouge所钦点的主笔原画师。
结果到头来，最适合她的角色，仍然是黏人小狗一般的，救济型学妹。
出海脸颊有些泛红，语速飞快地解释道：“这是我们昨天将母片送厂压制好的新作同人游戏永恒及刹那的福音！”
伦也下意识地伸手接过，怔怔地开口了：“谢、谢谢。”
出海抬起小脑袋，双眸波光颤动，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地说道：“我希望学长收下……我的第一次。”
伦也表情又是一呆，不过很快就领悟了这是“第一次制作的游戏”的意思。
在rougerouge强大的宣传攻势下，他当然不可能不知道这个游戏。更何况，这个游戏是要在不久后跟他参与制作的游戏，面对面打擂台的存在。
轻呼出一口气，伦也看着坐在对面的少女，由衷感叹道：“你成长了啊，出海。明明夏i的时候还因为来不及画封面而留白，甚至后半部分也全都变成了线稿……”
“啊！嗯……唉唉～～请学长不要提那个嘛～～”
出海露出了害羞、尴尬与些许嗔怒并存的可爱表情。
“呵呵。”伦也并没有故意逗弄可爱学妹的意思，不过既然发生了这样的情况，他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但想到自家社团的情况，他的表情一下子又变得阴暗了起来，“这样啊……你们已经完成了啊……”
“咦？”出海领会到了伦也话语中潜藏的意思，有些惊讶地歪了歪脑袋，“学长的simpleplansoftware还没有把母片送厂压制吗？”
伦也闻言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容不管怎么看，都充斥着苦涩与无奈的意味：“嘛……毕竟我们社团的招牌画师，正好陷入瓶颈了啊……说起来，这也有出海的一份功劳噢。”
“诶？我？泽村学姐……不，柏木英理老师最近状态不太妙吗？”
出海一脸错愕。
伦也把玩着手里的光盘，强自打气精神，解释说道：“毕竟那家伙现在只想用图画来打倒你，所以拼命想要画出超越过去的自己的图画啦。”
他选择性地隐瞒了英梨梨曾经画出过超越自己水平的图这一事实。不是想要欺骗出海，而是这种事情如果英梨梨这段时间再度画出来了那种画作，那么从作品中便可以一览无余；而如果她没办法再画出来那种水平的画，说了也是白说。
因为，英梨梨……柏木英理并不需要那种微不足道的胜利。
“呜哇……”出海脸上露出了有些不太好形容的微妙表情，“那我可以当成是一种荣幸吗？还是应该要觉得困扰呢？”
“哎，请随意。”
“……呵呵。”
从谈话到现在，出海头一次笑了。既不是阴暗晦涩的笑，也不是兴奋得意的笑。那笑容显得相当的心平气和，但微微带有一点苦涩。
看上去，出海与英梨梨两人，就好像热血少年漫里一生的对手一般，彼此之间的关系与观感，纯粹而又复杂。
伦也举起快冷掉的咖啡，正色说道：“不过呢，出海，即使如此，柏木英理和我们这些人，是不会输的喔？”
出海脸上笑容更加明媚，同样举起了还没喝过的咖啡，笑盈盈地说道：“我同样可以自负地说，自己这次作出了很棒的东西喔。那么，学长……”
“嗯，敬你我这一仗都能打得漂亮。”
伴随着伦也话音落下的，是咖啡杯彼此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
所以咯，英梨梨……
我已经代你宣战了，原画你得加油啊……
干杯之后，伦也在心底如此祈祷着。
……
“抱歉！我来晚了！”
气喘吁吁的伦也快步走到姜煜旁边坐下，同时把手上的东西，一下子拍到了桌上。
姜煜一边提前点好的冰水提给他，一边拿起了桌上那圆盘样的物件，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啊？伦也。”
“嗯……呼……”伦也一口气喝完了水，再度喘息几下后，方才答道，“是rougerouge这次冬i的新作。之前我就是跟出海见了一面，她给我这个。”
姜煜目光一凝，看着手中用简洁的外壳包装好的碟片，喃喃说道：“这就是这次的‘对手’吗？”
由波岛兄妹率领的，著名怪物级同人社团rougerouge的新作。
若是任何一个圈内人得知，一个刚建立的社团，居然要跟这样成名已久的存在打擂台的话，不是觉得他们疯了，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太好说的内幕吧？
而事实上，这场对决也并非完全没有内幕。至少，对方单方面地提出了柏木英理的归属权这种赌注。
嘛……虽说就算作为社团代表的某人答应了，那位创作者本人会不会答应还两说。
伦也盯着姜煜，认真地问道：“你要玩吗？游戏。”
姜煜笑了笑，将碟片放回了原处，笃定说道：“不会碰哦。至少，在我们的游戏完成之前，不会碰的。”
“并非是担忧这次擂台的胜负，而是拿完成品跟半成品进行比较，无论胜负，本就没有意义。”
伦也露出了“果不其然”的表情，喟叹道：“我就知道阿煜你会这样说……”
这时候，从伦也过来之后，一直静观其变的霞之丘诗羽，突然插话道：“事情的经过，我刚才已经从后辈君那里了解了。因此，我不得不说一句，伦也学弟，你在这次‘英梨梨特殊剧情事件’的处理上，相当欠妥噢。”
“‘英梨梨特殊剧情事件’是啥啊……”
“连这种时候诗羽学姐你也没忘了加梗哦……”
姜煜和伦也两人，对于霞之丘诗羽的这番话，同时出声吐槽。
霞之丘诗羽浑不在意地挽了挽头发，继续说道：“没想到在创作人濒临截稿的节骨眼，你居然敢纵虎归山……身为社团代表和制作人，你这可是犯下了致命性的错误。”
伦也语气犹豫地反驳道：“可、可是……英梨梨说不这样做就会来不及。”
“你太天真了。”霞之丘诗羽突然把桌上的甜点和佐料都拿到了自己跟前，“你这样纵容泽村的行为，会让她尝到堪比在这杯注满鲜奶油的咖啡里，额外加进配吐司的小仓红豆馅，再把丹麦面包上的霜淇淋也跟着倒进去，最后淋上随附的枫糖浆一样甜得入骨的甜头喔。”
“停停停停！”
“……没想到看到这一幕出现在眼前居然会如此的恐怖。”
“啊……”
这次，不仅是伦也和姜煜，就连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加藤惠，也露出了微妙地介于惊讶与嫌恶之间的表情。
“好吧，我就直接说结论好了。”霞之丘诗羽一脸风轻云淡地把那杯堪称恐怖的咖啡移到了姜煜跟前，“泽村或者说，处于没有人监督状况下的创作者绝对会溜掉。”
“呃……”伦也一脸错愕，“英梨梨才不会那样吧！”
“哼。”霞之丘诗羽双手环胸，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我从某位编辑那里，听说过这样一段话……”
姜煜撇嘴吐槽了一句：“不用特地加上‘某位’吧？”
因为在场的诸位都知道这位学姐那令人担忧的交友情况，除开她的责编町田苑子小姐外，几乎可以排除掉她认识其余编辑的可能性。
霞之丘诗羽瞪了姜煜一眼，顿时让他老实了下来，正襟危坐。然后，她才满意地继续开口道：“她说创作人会溜掉的征兆，无论是从邮件或电话，大致上都可以归纳出一个模式。”
“首先是等级1，用词变得说不出的冲。”
“然后是等级2，到这里会开始自责。”
“进一步是等级3，回信越来越慢。”
“接着是等级4，不顾旁人说起‘好想死’或‘不行了’之类自怨自艾的词。”
“最后就是等级5，以某天为界，再也联络不到人。”
“顺便额外附上一个等级6：即使拼命把闹失踪的女性创作人找出来，据说大多会发现她们悠哉地在老家茧居，或者早就换了个男性的笔名接其他工作，到最后其实都过得挺有精神。所以被抛弃的男人也不用太担心，这就是町田小姐下的总结。”
勤学好问的伦也举起了右手，木着一张脸反问道：“不好意思，最后那句有必要吗？”
姜煜也是挠了挠脸颊，一脸不太好说的微妙表情：“这个等级划分……”
“所以说”霞之丘诗羽把视线转移到伦也身上准确地说，是转移到他放在桌面的手机上，“让我来判断一下泽村现在处于哪个等级吧。”
说完后，她就一副浑然不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径直抓向了伦也的手机。
535.创作者，是世上最不可信任的人种（下）
“啊～～怎么说呢？感觉有点像是远距离恋爱的对话呢。而且是随着时间流逝，岁月轮转，变得越来越疏远的那种类型。”
毫无罪恶感地检视完了伦也最近几封和英梨梨彼此交流的邮件后，那个从外表到内心都是漆黑一片的学姐，似数落人一般的，做出了这样的结论。
姜煜看着自己面前已经被各种加料的咖啡，嘴角抽搐了几下，吐槽说道：“并没有人想要知道诗羽学姐你的感想吧……”
“呵呵……”霞之丘诗羽却是已然打开了创作者模式的妄想开关，根本没有在意其余三人的表现与感受，自顾自说着，“真不错呢～这段信件的互动，可以做为创作的参考。不过有些不太适合轻小说读者的取向，下次转型的时候再利用好了。用仿佛饱经世事而看破红尘的文体，来修饰这种单纯只是对男人感到厌倦的心理，不知道能不能挑战直木奖呢？”
“你太瞧不起文学界了吧……”
作为当事人的伦也，似乎并不在意自己的隐私被侵犯了个彻底或者说，在意好像也没有丝毫用处的样子只是脸上的表情相当复杂，用着似乎是感叹又似乎是吐槽的语气，如此说道。
不过，说起直木奖，姜煜倒是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一个人，对方貌似仍旧对于文学界有所留念的样子，不知道是否按照他当初的提议，把那部充满了青涩恋爱味道的小说拿去投稿呢？
“哎，这些细枝末节先忽略掉。”霞之丘诗羽突然又换上了一副正经的面孔，扬了扬手中伦也的手机，“简单说呢，目前泽村已经进入等级1的状态了，之后立刻会发展成等级2、等级3，这可是逃脱不了的世界线收束哟。”
“怎、怎么可能……”
伦也似乎有些被霞之丘诗羽的语气给吓到了，语气干涩地回应着。
姜煜轻咳一声，似有所指地说道：“学姐说的那些都是毫无根据的臆测吧？或者说成‘都市传说’更恰当一点？况且，伦也，你所了解的泽村，是那样会擅自跑路的人吗？”
他这是在配合霞之丘诗羽，试探出伦也心目中对于英梨梨真正的看法。
“对、对啊！”伦也的眼神中重新有了光彩，“英梨梨和那种画不出东西的创作者又不一样！”
霞之丘诗羽闻言冷笑了一声，语调清冷地反问道：“是吗？作家提不了笔可是转眼间就会发生的事喔。而且下次什么时候才能再提笔，也完全说不准噢。”
“可、可是以那家伙的情况来说，她从开始参加同人活动以来，一次都没有发生那种状况啊。”
伦也嘴唇嗫嚅着，开始奋力反驳。
就算是打算配合霞之丘诗羽的姜煜，听到她那番过于真实的关于作家的论调，也不由得脊背一凉通常来说，身为创作者的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江郎才尽，最后落得个潦倒散场的凄凉结局。
不过，在这个信息化时代，倒是经常有创作者被江郎才尽的事情发生就对了。
霞之丘诗羽酒红色的眸子眯了眯，其中闪过了令人眼睛发疼的犀利光芒，双手放在胸前，身子微微前倾，继续在言语上展开攻势：“难道说，伦也学弟你一直守候着泽村吗？”
伦也愣了愣，随后连忙摆手：“不，不是那样！我在每场活动都会收到本子，而且也不是英梨梨本人送的，是她爸妈！”
霞之丘诗羽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啊，是这样啊～不过，既然是泽村的本子的话，内容基本上都属于18x不是吗？”
伦也涨红着脸，厉声疾呼：“那种本子我都还没读，全收在床底下表示敬意！”
“伦也，你声音太大啦。”
姜煜扯了扯身旁好友的衣摆，小声提醒了一句，同时用眼神向周围其余的顾客表达了歉意。
“是……很抱歉……”
察觉到自己刚才的失态后，伦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但他心里丝毫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有错。
因为他拿到的，从英梨梨开始进行同人活动伊始，到今年夏天为止的所有作品，光从封面看的话，没有任何一本可以说是半成品。
胶版印刷本的封面肯定有彩图，会场限定的附属小册子都确实上了墨线。而且两人在升上高中，恢复交流之后，虽然伦也偶尔会在截稿前夕去帮忙，但英梨梨就算是一副咬牙切齿，恨不得截稿日期往后死一死的模样，最后还是会在死线之前把稿子赶完。
一念至此，伦也下意识地开口喃喃道：“说来说去，那家伙就是不会出差错。在创作上的任何事情，她都有在心里提前规划好。像那样的人，自然不需要我们担心，有着平平安安回到我们身边的能力……”
正因为柏木英理是如此稳定的创作者，才会有众多追随的粉丝。而正是这些粉丝，才让泽村斯潘塞英梨梨，成为了业界内数一数二的杰出画师。
听到伦也这样的论调，姜煜和霞之丘诗羽、加藤惠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都明白了彼此都察觉到了那若有似无的违和感。而其中，作为最纯粹的创作者的霞之丘诗羽，眉头紧锁，双腿抖动，一副焦躁难耐的模样。
“…………你把她当傻瓜吗？”
黑发红瞳，容貌姣好，光是站在那里，就给人以凛然不可侵犯之姿的少女，见面以来头一次，用这样冷漠中夹杂着轻蔑、不爽的眼神，看待一个人。
“诗、诗羽学姐？”
伦也颇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呆呆地看着座位对面一脸阴沉的年级上前辈角色。
不这个时候玩梗不太合适吧？
“你那并不是信赖。”霞之丘诗羽的语气让人仿佛可以感受到咖啡厅外边那寒冷的空气，“你只是没有期待她而已。”
安艺伦也没有期待泽村英梨梨。
如此直白而又简单的事实，就从那位以犀利言辞与腹黑心肠著称的少女口中，轻易吐露了出来。
“……”
伦也双眼睁大，瞳孔微缩，哑口无言。
姜煜则是默默咀嚼着“没有期待”这几个字，之前曾从伦也身上感受到的些许疑点，彼此串联起来，让他不得其中要领的迷雾开始消散，一切都渐渐清晰。
霞之丘诗羽放在桌子底下的拳头紧紧攥在一起，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怒火，继续说道：“为什么你对待她，要像对待一个没有未来的创作者？”
面对这样步步紧逼的境况，伦也相当艰难地开口了：“我……我并没有……这样说吧……所谓的创作者，不都是……”
“所谓的创作者，基本上都是牺牲了所有社交性、人际性、协调性、生活能力和睡眠时间来提高作品水准的孤僻患者。”
霞之丘诗羽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伦也的话，如此冷静地做出了结论。
“可、可是！也有很多人是兼顾生活和创作……”
“但是，当人际性和创作摆到天平上时，创作者就是会毫不犹豫地选后者。”说话的时候，霞之丘诗羽仿佛周身正散发着沉重到令人难以承受的气息，“泽村绝对不会蛮干、不会失控、不会胡闹。就算面对着一场超越自我极限的试炼，她也不会去挑战，而是乖乖回来……你的意思就是如此吧？”
维护英梨梨的人，抨击英梨梨的人。
平日里绝对难以见到的转换光景，就这般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诗羽学姐……”
伦也可能尚未发觉他自己的语气有些发颤，正努力保持着言语的平静。
“伦也学弟。”霞之丘诗羽忽的放缓了语气，表情也有一瞬间变得柔和，甚至可以说是带有些许的怜悯，“你不希望她成长吗？”
话音落下后，伦也眼神颤动，一副被点破深藏的、甚至连自己都可能没有发觉的秘密，心神摇晃的恍惚表情。
“尽管这件事本质上来说与我无关，但依旧让我觉得有些恼火。”
霞之丘诗羽缓缓站了起来。
“恼、恼火什么？”
伦也完全陷入了对方的节奏里，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姜煜和加藤惠对视了一眼后，暂且决定不去阻止。
姜煜有着“这或许就是真相了吧”的释然感，以及些许的……愤怒。
“理应讨厌泽村的我，对于柏木英理的评价，居然比你这个应该最了解她的人要高得多就是这荒谬的事实让我恼火。”
说话的时候，霞之丘诗羽表情有了些微的扭曲，而那扭曲中，又透露着难以置信的黑暗。
这一刻的霞之丘诗羽，仿佛是英梨梨的狂热粉丝，对于其价值有最深刻的了解，同时因为伦也……不，因为业界不肯认同英梨梨而怒发冲冠。
姜煜有些诧异地看了正站立着的霞之丘诗羽好几眼，加藤惠倒是一副见怪不怪的平淡表情。
毕竟，她前几天才知道了霞诗子其实是柏木英理的粉丝这一颠覆性的事实嘛。
“很抱歉，我今天就先回去了。”
最后扔下了这样一句硬梆梆的话，霞之丘诗羽拿上了自己的手提书包，径直离开了。
这途中，伦也只是双眼发愣地看着那位素来成熟稳重，难得失态的学姐，逐渐消失在街道转角的背影。
看着伦也那呆滞的表情，本来心中有股无名火气的姜煜，不由得叹息了一声。
他跟英梨梨的关系当然算不上多么亲近，但却也由衷地为那位一心想要在伦也面前证明自己的少女，感到些许不值，甚至可以说是怜惜。
那并非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深厚友谊，或者男女之间的微妙感情，而仅仅只是同样作为创作者的些许共鸣。
任何有上进心的创作者，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提高自己。无论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还是为了当初许下的宏大梦想，又或者如同英梨梨一般，想要成为某个特别的人，心中的no.1。
不管是有着怎样的理由，心中怀揣着怎样的信念，他们能够在风雨之中披荆斩棘、不畏艰辛，都是为了守护心扉中那处柔软和天真。
而刚才伦也的表现，无异于践踏了那位少女从开始到现在，努力的理由。
但联想到这两人之间不清不楚、遮遮掩掩的往事，姜煜也有着自己没有资格说三道四的自觉。
因此他只是叹气，然后拍了拍身旁好友的肩膀，认真说道：“我不会向你寻求刚才诗羽学姐推论的正确与否的答案，只是想让你重新考虑一下，泽村的那件事，到底该怎么办？”
伦也露出了一个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干涩说道：“我也是真的认为……英梨梨……真的，很厉害啊。”
“我能吐槽你刚才用词赘余了吗？嘛……我这真是开玩笑的啦……”姜煜笑了笑，接着摆出了一副正经的面孔，“但那只是客观而言，对吧？”
客观，指不依赖于人的意识而存在的一切事物，经过研究推算得出的结论。而主观则与之相反，指被人的意识所支配的一切，包括思考、认知、判断等等。
也即是说，从客观角度看，英梨梨无疑是位杰出的创作者；但在伦也的主观认知中，恐怕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或许，相较于业界知名画师柏木英理这个身份，伦也率先意识到，是那个小时候的一同入宅的邻家少女英梨梨吧。
年少暮艾，红尘尚远，之死矢靡它。
姜煜忽然意识到了，或许那个故事的开端，并非是某一方单恋另一方，然后被甩了，因此断绝了往来。而是如同牛顿第三定理一般，是一个相互的过程。
而在这样的前提下，那两人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才会造成现在这种状况，就不是他能够轻易猜测出答案的了。
想到这里，姜煜深深看了一眼，这位自己升上高中之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兼宅友，似喟叹又似提醒般说道：“好好思考之后，再做出决定吧，伦也。我这边也会做好各种情况的备案，你不用担心会给我们造成负担。不如说，朋友和社团这种东西的存在，不就是用来分担一个人没办法承受的负担的嘛！”
“所以，最后我只是想告诉伦也你一句话有困难时，就来找我们帮忙吧！”
说完之后，姜煜拿上了自己的随身物品，同时给加藤惠使了一个眼色，往收银台走去。加藤惠自然领会到了姜煜的意思，不过临走之前，她却是看了低垂着脑袋的伦也一眼，以往飘忽的语气，尽数化为了认真：“安艺君，就像姜君刚才说的那样，请把我……把我们，看作你可以依靠的同伴。”
这位察言观色或者说阅读气氛的能力点到了max的少女，自然也有着不轻易插足那团独属于那两位青梅竹马之间幽深黑暗的感情漩涡的智慧，因此她只是如同姜煜一般，留下了自己的承诺。
付完账走出咖啡厅之后，姜煜看着身侧的黑长直发少女，没忍住开口问道：“加藤你刚才和伦也说了什么？”
加藤惠轻轻笑了笑，平静地说道：“一些算不上漂亮话的漂亮话而已，比不上霞之丘学姐的犀利发言，也及不上姜君刚才的语重心长的宽慰啦～”
“不……那个……”姜煜闻言却是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耳朵根也有些发红，“我现在回想起来，那些话好像有点……羞耻？”
加藤惠有些诧异地看着姜煜一眼，淡定回应道：“我还以为姜君是有所觉悟才说出那种话的诶。不过……（小声）我倒是觉得挺帅的呐。”
“啊啊啊啊！”姜煜忽然双手抱头，嘴里发出了尽力压制住的惊呼声，“果然是那样没错吧？果然是那样的吧！我到底在做些什么啊？！！！”
见到这一幕，加藤惠唇边浮现出了淡淡的笑容，稍稍偏过脑袋，不让姜煜看见自己的表情。
随后，她樱唇轻启，只做了口型而没有出声：
“笨蛋。”
夕阳欲颓，灯影摇晃。
欲说还休，便道天凉好个秋。
536.万事俱备
当天晚上，伦也心情复杂地回到了家中。脑海中不时会响起霞之丘诗羽那冷淡而微怒的话语，以及姜煜那平静中蕴含着一丝愤懑和担忧的言辞。
但伦也心中那隐隐的忧虑，还有那被旁人戳破真实想法的羞恼，都在英梨梨按时发来的邮件前，尽数化为乌有。
“是的，她可是，英梨梨啊……可是那个，柏木英理啊……”
一边读着语气微妙的显得有些冲的邮件，伦也一边在四下无人的房间中喃喃自语。
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念叨给不在此处的某些人听。
……
“真白，打扰了。下个月漫画的稿子怎么样了？”
姜煜推开原属于自己、现下属于那位暂居日本的少女房间的房门，走过无论怎么收拾，第二天还是会一团糟的地板，坐在床头，看着正专心致志画画的真白，柔声问道。
真白笔耕不息，语调毫无起伏地回应道：“因为最近看见了一些很不错的东西，所以提前画好了，现在正在画下下个月的画稿。”
“……我就不问‘很不错的东西’是什么了。”姜煜挠了挠脸颊，表情有些微妙，“那正好，最近这一阵子如果你有闲暇的话，能请你帮一个忙吗？”
真白轻轻点了点头，大部分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眼前的屏幕上。
姜煜心下一宽，笑着探过了身子：“那请容许我先借用一下电脑。”
这样对于两人之间算是稀疏平常的动作，不知怎地竟让真白浑身一颤，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姜煜有些错愕地看着对方，疑惑问道：“怎么了吗？”
真白抿唇不语，只是摇头。
好在近半年的相处下来，姜煜差不多也学会面对真白的任何举动都泰然处之这一准则了，因此虽说不太清楚对方的想法，但还是按照自己之前的预定，开始行动。
他登录上邮箱，下载了其中的附件。
真白看着身侧少年认真的脸庞，右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心房处，素来冷淡平静的面庞上，竟多了几分说不出的莫名神采。
不过，姜煜倒是完全没有注意到真白的动作，径直点开刚才下载好的附件，平铺在桌面上，开门见山地问道：“这个画风，真白你可以模仿吗？”
听到是绘画相关的事实，真白倒是一瞬间忘记了内心那莫名的悸动，认真观察了一会儿后，点点头又摇摇头：“可以，但是不行。”
姜煜饱含期待的表情顿时一滞，接着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啊……是、是这样啊……说的也是呢，拿这种事情来拜托已经出道的漫画家确实有点……”
然后，真白无视了姜煜那尴尬的表情，仿佛补充一般又说了一句：“因为丽塔比我更擅长画这类画。”
这一下，姜煜进也不是，退也不是，整个人直接僵硬在了原地。有些埋怨地想到：说话就不能一次性说完吗？造成了误会咋办啊？
真白看着姜煜变幻不定的脸色，心中不知怎地，竟是有些小小的雀跃，这让从来都只会因为绘画和丽塔流露情感的少女，感觉有些陌生，又感觉有些欢喜。
于是，在这种陌生心绪的支配下，真白难得地一口气说出了一大段话。
“这是姜煜正在做的游戏？虽然不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但是那在姜煜的眼中，应该跟画画一样。”
是“跟画画（在我心里）一样”吧？
“所以，需要追求更高。”
所以，该是“（你的游戏）需要追求更高”吧？
“我可以画，但丽塔画的更好。”
真是的，你这样说，不就显得之前的我，像个傻瓜一样了嘛？
姜煜心情平静了下来，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不过，一共12张这种程度的画，真白或者丽塔一个人，能够在十天内完成吗？包括上色。”
真白脸色产生了些许动容，她刚想说“可以”，但想到手头上另外一个委托，却只能摇了摇头。
姜煜眉头舒展开来，摸着下巴喃喃道：“既然如此，虽说这样显得我有些厚颜无耻，但还是同时拜托你和丽塔两个人吧。”
真白蹙眉想了想，随后点头表示同意。
姜煜轻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冲着真白微笑说道：“那接下来几天就拜托真白你了，等会儿我把我想象中的场景描述给你发过来，不过在那之前，还得去拜托一下丽塔才行。”
既然英梨梨那边暂且还处于没有头绪的瓶颈期，那么他也就只好把原作游戏的那几幅原画照搬出来了。
说完后，姜煜便转身往房间外走去。
快到门口时，他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极其轻微但却相当笃定的声音。
“会答应的，丽塔。”
“呵……承你吉言。”
……
几分钟之后，姜煜手机的line上。
丽塔：我答应喔。
屠苏：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了！
丽塔：毕竟前段时间承蒙关照了啊～～还有，也包括照顾真白那部分的还情。
屠苏：我倒是并不觉得做了什么值得你感谢的事。
丽塔：哎呀，居然质疑女孩子给出的理由，你这样扣分很严重噢～～百里屠苏老师～
屠苏：……你什么时候看的？！
姜煜并没有要对其隐瞒自己在写轻小说的意图，但丽塔在日本那段时间，怎么看都没有时间去了解那本《春物》吧？
丽塔：你说什么时候……当然是来日本之前啊～
屠苏：……
丽塔：谋定而后动不是常识吗？既然打算从你那里把真白夺回来，自然会做足事前准备。啊，对了。还要谢谢你上次的临别赠语。
屠苏：你喜欢就好……我之前还担心中文你会看不懂。
丽塔：怎么会，我很喜欢那个国家。嗯……除了日本和英国之外的第三喜欢吧！
屠苏：我可以把你这句话理解成真白第一，你第二，我排第三的意思吧？
丽塔：嘻嘻（笑脸）～到底该怎么理解呢～
又跟丽塔闲聊了几句，说好等会儿就把作画的要求发过去后，姜煜便结束了此次久违的交流，随后把伦也之前反复修正的开发日程表点了开来。
食指轻轻在表间滑动，姜煜目光幽远，喃喃自语：“我已经做好自己能做的了，可以说是万事俱备。接下来，就看你们那边了啊……”
“不知道有什么过往的青梅竹马……”
537.怒火
有书则长，无书则短。
一周的时间如白驹过隙，须臾而过。
这一周，在姜煜和其余人的努力下，命运石之门包含音乐、程序、原画在内等等，都已全部完成。也即是说，只剩下最后的调试过程。调试也宣告完毕后，就可以把游戏母片送厂压制了。
当然，原画暂且采用的是真白和丽塔两人绘制的版本，虽说跟之前英梨梨画出来的一样精美，但在有心人眼中，还是可以看出其中蕴含的很轻微的笔法之间的不同，从而判断出中途改换了画师。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比起大刀阔斧地一下子把剧情线给砍掉，姜煜还是更加愿意对作品进行这种程度上的改动。
更何况，要把所有的原画都交给一位画师负责，本来就是一件相当胡来的事情。姜煜也是头一次进行galgame的游戏制作，竟是在匆匆忙忙之间遗忘了这个事实。
遗忘了……英梨梨一直以来，究竟是在怎样巨大的压力下，稳步推进着原画进度的这一事实。
不过，令社团诸位颇为欣喜的是，英梨梨这一周并非毫无建树。这位倔强而好强的画师，正依靠着自己的力量，逐渐从泥沼之中挣脱出来。
总计12幅原画，截止到星期天为止，她已经画好了一半，现在还剩下的，就是境界面上的命运石之门这条真结局线路结尾部分的6幅原画。
包括最后凶真与助手两人，极其富有戏剧性以及新海诚风格的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话说，这次既不用炸火车，也不用问名字，还真是可喜可贺呢～～
然后，时间到了星期五，预计中，英梨梨闭关的最后一天。
放学后的视听教室中，沉默笼罩着久违的到齐了的simpleplansoftware全员。
姜煜看着丝毫没有开口的意图的众人，叹息了一声，打破了沉默：“伦也，英梨梨上次联系你是多久？”
眼里满是血丝的伦也，扯着略显嘶哑的喉咙回应道：“应该是……星期三。”
与此同时，脑袋有些昏沉的伦也，近乎无法抑制地想起了前段时间在咖啡厅听霞之丘诗羽说的那一段言之凿凿的话语。
“进一步是等级3，回信越来越慢。”
距离那位腹黑学姐所讲述的，如同预言一般的未来，又近了一步。
“也就是说，前天……吗？”姜煜的表情也显得有些沉重，“我现在不是担心原画进度的问题，而是泽村会不会身处于没办法联系到我们的境况当中。”
因为原画的进度……从上周末开始，就没有进度了。
也即是说，依旧剩下六张原画没有完成。
“姜君的意思是……昏睡过去了之类的？”
加藤惠咬了咬嘴唇，语气也不见往日的平静淡然。
“是啊……不过，那是最坏的情况。”姜煜扯了扯嘴角，看向了一旁的少女，“毕竟创作者在赶进度的时候，是完全不会在意周遭的嘛，强迫自己的身体也是常有的事。如果因为完成了作品而一下子松懈下来，瞬间昏睡过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对吧？诗羽学姐。”
这一周以来，都没怎么来学校，对于社团正遭遇的危机可以说是冷眼旁观的黑长直发少女，闻言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只是表情冷淡地点了点头。
姜煜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伦也，呼出胸腔中的一口浊气，努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现在英梨梨并没有结束闭关回来的迹象，既然如此，正好明天是周六，我们就一起去那须高原探望一下英梨梨的吧。顺便如果原画已经完成了的话，剩余的收尾工作也可以在那边完成。”
“这样的话，应该刚好赶得上后天的最后期限。”
后天，即这周的星期天，是跟厂商约定好的，命运石之门的母片送厂压制的最后时限。
对于姜煜的提议，加藤惠和霞之丘诗羽两人并未表现出反对的意思，不过后者倒是以莫名的眼神看了姜煜一眼，让其一阵莫名其妙，摸不着头脑。
谁料，就在气氛一团融洽，姜煜和加藤惠两人已经开始商量当天应该没办法往返，因此需要向英梨梨的父母说明借宿的这些事儿时，伦也忽的开口了。
语气还是那般的干涩，不过说出来的言语，却是让众人神色动容。
“……相信英梨梨吧？实在不行的话，那家伙应该会在昏过去之前给我打电话才对。而且，阿煜不是已经做好成品了吗？拿那个也……”
“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伦也。”姜煜努力按耐住内心的怒火，双眼狠狠盯着眼前这位熟悉又陌生的好友，“泽村现在可是有可能身处危险当中！”
伦也脸上努力挤出笑容：“但是，作为同伴，这时候不是更应该相信……”
“伦也你闭嘴！”本来内心的怒火便已经蠢蠢欲动的姜煜，径直站起了身，忽的爆发了，“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究竟有着怎样的过去，也对于你们那或许可以直接拿来当作品的感情经历不感兴趣！但是泽村是我们的同伴，是你的青梅竹马，她现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你却说这样话！真是！真是!”
面对爆发的姜煜，伦也垂头不语，加藤惠、霞之丘诗羽两人，却是表情略显奇怪地盯着口出惊人之语的少年。
细细想来，这或许是姜煜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头一次发这么大的火气才是。
姜煜没有在意周围人表情的余裕，他嘴里喘着粗气，努力平复着激荡的心情，最后，表情僵硬，语气冰冷地说道：“很抱歉，我应该没有资格说这种话才对。但是，毫无疑问的是，泽村跟你的关系，比起在场其余所有人都要更加亲近。与此同时，由此而理所当然地认为你应该最为关心她的我，还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笨蛋。”
“我不会强迫伦也你去做什么，之前我也说过，泽村的事，全权交由你负责。所以，至少在今天，我选择相信你的判断。但如果泽村明天中午之前还是没消息的话，我依然会提出刚才的提议，并且，不容辩驳地执行下去。”
“刚才很抱歉给诸位造成了困扰，今天我身体有些不舒服，就先回去了。”
说完这一切后，姜煜三两下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往前门走去。
走了两三步，他忽的又顿足停下，转过身来，看着依旧垂头不语的伦也，长叹了一声，语气复杂地说道：“还有，伦也。别忘了我之前说过的‘有困难时，就来找我们帮忙吧！’这句话现在依然有效。”
“另外，希望你也能多少体谅一点，创作者渴望成长的心情。”
“告辞了。”
姜煜离开之后，霞之丘诗羽也慢条斯理地站了起来，面带嘲讽地看着伦也，用着颇有种期待落空的“恨铁不成钢”的语调说道：“虽然我现在依旧对于之前那件事很生气，但正如后辈君说的，现在不是耍小性子的时候，你明白吗？伦也学弟。”
说完之后，这位两手空空而来的应届毕业生，也离开了教室。
在一片寂静当中，加藤惠忽的旁若无人般开口说道：“英梨梨快要瞒不住了喔？关于御宅族和冒牌大小姐的身份。”
从刚才起便对于外界的话没有反应的伦也，闻言猛地抬起了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加藤惠。
但这位近来大变身的少女，就好似没有发觉伦也的异样一般，自顾自说道：“毕竟她跟我当了朋友嘛。而我又看起来跟安艺君和姜君你们两个关系不错的样子，所以最近有风声在猜测：既然英梨梨跟我是朋友，那么也应该跟安艺君或者姜君搭上线吧？”
“那种事……”伦也脸上的表情头一次有了改变，变得有些啼笑皆非，“只是单纯的臆测吧？只要英梨梨一否认就会平息。”
是的，就像小学时候那样。
只要那家伙想，就可以很轻易地骗过周围的其他人，营造出自己的栖身之所。就算……会因此破坏掉什么，也在所不惜。
那家伙……就是这样自私自利，自大自傲的家伙。
加藤惠摇了摇头，表情柔和地笑了：“并不会喔。”
“风声或许会平息，但现在的英梨梨，绝对不会否认。”
“尽管她都是暧昧地笑一笑，将话题随便带过去……可是绝对不会说出口。”
“她不会说自己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绝对不会。”
加藤惠话语里用了很多个绝对，仿佛是在述说着什么宇宙真理一般的事实，又仿佛是在给予这位最近两天都浑浑噩噩的少年信心。
话音落下后，伦也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异常的灰败扭曲，甚至可以说是阴沉黑暗。
为什么？
事到如今，才这样，是为什么？
反正，我们的确没有关系吧……不是吗？
少年的内心寻求着答案。
加藤惠并不知晓自己特意为之的一番话，竟然触碰到了伦也心底唯一的黑暗，脸上依旧带着温柔的笑容，语气柔和地说道：“我想再过不久，你和英梨梨，肯定可以‘真正的’和好。”
伦也嘴唇颤抖着，感觉自己仿佛正置身于无比深邃黑暗的海底空间。
你不要，把那种话，说得那么轻松……
“所以，我们现在绝对要为她尽一份力，好不好？”
伦也眼神空洞，虽然依旧身处此地，但灵魂早已不知到了心灵宇宙的哪个角落。
我打从心里，有多怨恨那家伙……
而我又有多执着在那上面……
就算你是出于好意，我也会……记恨的……哟？
那会让我变成既蛮横又不讲理，还明知自己在记恨的窝囊废啊……
“……因此呢，明天中午如果英梨梨还没有联系你的话，一定要告诉我们，大家一起去那须高原喔。”
伦也略显僵硬地扭过了脑袋，不再去看加藤惠的脸庞。
他只觉得，对方的声音，听起来比以前更加平淡。
不，不对。
单纯是对方讲的那些内容，他完全没办法纳入脑子里罢了。
毕竟，他的脑海现在，已经被记忆之海，怨恨之潮给淹没了。
……
回家的路上。
姜煜呆然站立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前，身旁的人流已经来来去去换了好几拨，但他依旧一动不动。
他低头看着自己张开的双手，看着这双上能弹钢琴，下能敲代码的双手，心中默默叩问着自己。
我为什么……会生气呢？
自然不可能是因为男女情愫，也不是因为对于泽村的怜惜或者对于伦也的不满。
那究竟是……
啊，是了。
姜煜脸上忽的闪过了明悟的神色。
我只是，稍微在那位把自己逼迫到这种境地，也要超越现在的自己的少女身上，看到了些许从前自己的影子而已。
正因为想要到达那无比向往与渴望的境界，才会在旁人尽情享受着校园生活的时候，枯坐在电脑前，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
并非是为了什么宏远的梦想，或者说崇高的理由。
大部分时候，我所努力的原动力，或许仅仅是不甘心而已。
不甘心落于人后，不甘心品尝失败，不甘心患得患失，不甘心一无是处。
你我皆俗人，活在红尘中。
朝朝何所思，暮暮求不得。
由似曾相识的挣扎而引发的共鸣，实在是……无趣的理由。
姜煜唇角泛起了自嘲的弧度，但立马又缓和了下来。
因为那虽然无趣，但并不可笑。
是的，并不可笑。
绿灯再次从满格开始进行倒数。
姜煜豁然抬眸，眸中精光湛湛，信步前行。
他现在没有办法可以帮到远在那须高原的英梨梨，但作为监督，作为策划，作为脚本，他对这个游戏所投注的热情，不下于社团中任何一个人。甚至可以说，比任何一个人倾注的心血都要多。
伦也现在的状态很奇怪，但他不知道缘由，也就无从下手进行解决。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只是做好万全准备之后，进行等待就如同他过去一周所做的一般。
而如果泽村明天还是没消息，伦也又固执己见的话……
姜煜翻开了手机通讯录，看着划分到家人一栏的号码，抿了抿唇。
这就是，最后的手段了。
538.英梨梨—特殊剧情事件（其二）
深夜。
床榻上正发出不太安稳的呼吸声的伦也，在黑暗之中露出了一副相当难受的表情，左扭右摆间，突然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
他的呼吸紊乱，眼神涣散，前胸后背都被汗水打湿，就连头发也是仿佛遭了大雨一般，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
视线瞥到床头的数字时钟，在昏暗中显得异常明亮的04:00，让伦也不由得露出了苦笑。
他长呼出一口气，慢腾腾地从床铺上下来，嘴里嘟囔着：“……水。”
将睡前放在电脑桌上的水杯端起来一饮而尽，伦也面色复杂地看着黑暗中隐隐只有个轮廓的电脑屏幕，心脏砰砰直跳。
逐渐被空气中的寒意弄得冷静下来之后，伦也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了自己身上湿漉漉的睡衣，有些无力地扯了扯嘴角：“还是去洗个澡吧……”
不过，在那之前……
最近已经把检视邮件当习惯的伦也，鬼使神差地在凌晨四点过打开了电脑，打算再看一看自己的邮箱。
于是……
“诶？”
里面有一封崭新的未读邮件，时间是今天的凌晨四点，发件人是马上就要三天没联系的英梨梨。
今天，我看了海。不再觉得害怕。
“英英英英英英英英莉莉～～～！”
伦也顾不得这样的凄厉呼声，有可能会吵醒正在熟睡的父亲母亲，心中被一股莫名的情绪所充斥着。
啊，还有，现在也不是吐槽木县地处日本本州内陆，并没有面海的时候。
……
“我是在想，伦也你应该快面临困难的抉择了。”
“光因为那样你就要寄那种让人身心发寒的信吗？！”
时间是星期六，凌晨四点十分，地点是东京都千代田区的一户建住宅，以及木县那须高原的高档别墅。
简单的说，伦也在看到那封令知情人身心发凉的邮件后，急急忙忙地打了电话过去，结果连一声都还没响完，英梨梨就接通了。
“话说回来，有事你直接打电话过来不好吗？就算是写邮件，也可以用一句很简单的收到回电过来吧？”
伦也依旧对于刚才那封让他胆颤心惊的邮件，抱有相当程度的不满。
“啊哈哈……”电话那头英梨梨的声音，显得有些虚幻，不过伦也姑且把这个归结到了电信号传输的失真，“那样子不就会让你以为是我寂寞得忍不住吗？”
“哈……”伦也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但紧绷的心弦依旧容不得丝毫的放松，“所以呢，你那边怎么样了？英梨梨。”
英梨梨的语气变得有些兴奋：“嗯，现在在下雪。外面从昨天就一片白，很梦幻喔！”
“……那真四……太好了。”
咬紧牙关、故作平静的伦也，顾不得发音的些许走调。
毕竟英梨梨在电话另一端的语气听起来既活泼又开心，丝毫没有沉重感，让他不得不竭尽全力装作平静。
“不好意思，在你忙的时候打岔，但能不能告诉我目前原画的进展状况？”
稍微考虑了一下，伦也还是没有把现在作品其实已经在姜煜的主导下，借助其它画师的力量完成了这一消息告知对方。
他是制作人，也是社团代表，还是被监督全权委托了检查并督促画师进度责任的社团发起人。
避免让电话那头的创作者的工作动力滑落，才是第一要务。
所以，凡是例如“你以为我有多担心！”这类吐槽抱怨的话，例如“两天没联系了，你身体没问题吧？”这类嘘寒问暖的话，都不能说出口。
与此同时，伦也脑袋里不由自主地回忆起昨天放学后一脸怒容的姜煜，还有表情平淡甚至可以说冷淡的霞之丘诗羽的一番话，甚至于最后那位最近大变身的少女，云淡风轻又重逾千钧的柔和言辞。
刚刚喝过水的喉咙又开始发干，心脏也再度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呼，这个嘛……我想大概来得及。”
“真、真的吗！”
伦也自己都没有发觉，他的声音颤抖中带有丝毫不加掩饰的庆幸。
“其实呢，我昨天灵光一闪，想到了好主意。”
“哦，这样啊！”
听到了好消息的伦也，不由自主地开始把事态朝更好的方向考虑像是英梨梨之前没有联系他，是不是因为正忙的起劲，其实现在剩下的几张画稿基本上已经完成了……什么的。
“之前我画角色和背景，不是都会分别开图层吗？”
英梨梨的语气依旧略带兴奋，简直到了让人怀疑作为死线的后天，并不会如期到来的程度。
……不如果真的发生那种事，会一下子从校园日常跳跃到魔幻奇幻那边去吧？
不过我倒是觉得一般的校园日常，也不会出现一登场就跟怪物级的同人社团打擂台的新人团队就是了。而且因为私事一下子旷半个月课的学生，真的会有吗？
“画游戏的原画，当然会那样啦……”
伦也努力用轻松的语调，附和着电话那头的英梨梨。
基本上来说，galgame的画师，为了保证效率并且契合游戏模式，都会选择这种画法。而如果把某个galgame的图画资源解包的话，也能够看到作为cg的合成图样，以及单独的人物绘像。
并且就算是运用了e-mote技术制作动态cg的作品，解包得到的东西其实也是大差不差，只能说这是这类游戏的局限性一类的东西了。
“可是，我也有参加美术社对吧。大概是因为那样，把角色和背景分开来，作画时感觉就是不太对。”
“是、是喔？”
听到这样意料之外的话题展开，伦也有些傻眼。
“总觉得就是不协调嘛，好像在一块没有人的风景里，把原本待在其他地方的人贴上去……那也难怪啦，因为实际上就是另外贴的啊。”
“……英梨梨？”
伦也感觉自己的额头冒汗，背心发凉。
“上次那副不知道怎么画出来的画，也许就是因为巧合之下人物和背景恰到好处地融合了嘛，所以才会让我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画出来过这样的作品。”
“……或许是这样没错。”
回想起那副让社团众人都惊艳无比的画作，伦也信服地点了点头，但是……
“想明白了之后，我改变了想法说起来，油画和水彩画根本就没有图层啊。”
“……你等一下。”
伦也不愿意从英梨梨口中听到，那样对于画师来讲，近乎是脱胎换骨一般的话语。
英梨梨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不如说语调愈发轻快了起来：“在一张图当中，还是应该让人物和景色互融，才能发挥相得益彰的效果……”
“我叫你等一下，英梨梨！”
“嗯？怎样，伦也？”
她没有察觉到，但他察觉到了她讲话的语气和内容，都热情得让人觉得不妙。
具体来说，就是英梨梨转换既有的思考方式，想出了新主意，并且对那样的自己兴奋不已。
这是任何一个创作者都会经历的事情在创作的途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什么新点子，并且越思考越觉得正确，越考虑越觉得可行，随后便马不停蹄地去执行它。
这种状态可以用一个成语很恰当地去形容心血来潮。
伦也舔了舔嘴唇，声音有些发干：“你说那些是指……要从现在改变画法？”
他的言外之意是难道你要从完成作品最后期限的前一天，改变画法并且画出六张原画？
电话那头的英梨梨，语气听起来依旧很从容：“是全套作法都会换掉喔。先拿画具画图，再用彩色扫描器扫进电脑，然后以那个当基础来进行上色……”
对此，听得有些目瞪口呆的伦也，只能想到一个词……
“多此一举。你这不是浪费时间又平白消耗精力吗？”
在这个信息化时代，特别是数位板和电脑制图普及了之后，大部分的画师，都早已放弃了从前那种在纸张上作画，然后再扫描进电脑，发送给甲方的做法。
“行得通行得通！哎，可能只有我做得到就是了，啊哈哈。”
这次，英梨梨的言外之意是这样的做法，在现在大概也只有作为同人画师又作为现役美术部成员的她，能够做得到了。
“英梨梨……”
伦也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是无意识地轻轻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唤了一声，那个从小学时代便牢牢扎根在心底的名字。
“啊～～那样的确会跟以往的cg变得笔触不同，不过，均衡方面不会有问题。毕竟是那个残酷的故事里，难得的美好结局嘛！啊哈哈哈哈。”
英梨梨的笑声，既轻快，又明朗。
简直就像是……
伦也打了个寒颤，但那并不是因为他傻愣愣地站立在冬夜里，手脚逐渐变得冰凉起来。
“所以呐，我想立刻动工。虽然最后那个重逢的画面，得把背景给模糊化处理掉，不过一开始画完整也没关系的吧？技术上的问题，就交给那个家伙咯！”
因为他明悟到了，目前的英梨梨，并不是单纯变得开朗，也不是在强颜欢笑。
伦也定了定神，开口道：“在那之前，英梨梨，拜托告诉我一件事情。”
少女微嗔着回应道：“怎样啦，我好不容易才high起来的耶……”
没错，英梨梨目前high过头了。
以某方面来说，整个人都坏掉了。
简直就像是……陷入了已经完全不在意外界的狂热创作模式一样。
现在的英梨梨，心中只有想要挥动画笔的念头，只有想要尽情宣泄内心对于那个历经千回百转后，好不容易得到美好结局的情绪的念头。
她，确实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挣扎着去成长啊。
伦也脑海里突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同时，回忆起了姜煜傍晚时说过的一句话。
“另外，希望你也能多少体谅一点，创作者渴望成长的心情。”
你要我，怎样才能去体谅啊？
这家伙……这家伙……这家伙可是！
伦也努力平复内心激荡的心情，尽全力保持着语气的平静：“还是一开始那个问题。你现在，画好了几张？”
“哎哟，我说啦，现在才要开始画！”
少女的语气不见丝毫的阴霾，哪怕对方并不在眼前，伦也也仿佛能够看到那人浑不在意的灿烂笑容。
“从现在开始，画六张？”
但伦也的念头没有丝毫的动摇，以一种近乎诘问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不确定，有可能会突然追加啦。毕竟现在脑子和手都想画得不得了！”
“那样太胡来了吧……”
“我办得到！”
那个傲娇的、自大的、自私的金发双马尾少女，以一种颠覆了伦也对她至今为止印象的语气，斩钉截铁地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
伦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他理解到了。
理解到了，英梨梨，已经变得和过去的她，完全不同了。
难不成，那就是创作者试图将他以前一直疾呼还不够、不厉害的某种要素拿到手时，所展现的进取面貌？
难不成，那就是社团里身为创作者的霞之丘诗羽和姜煜两人，对于英梨梨之前画不出来的状况放任自流，但仍止不住关心，并且热切期盼着能够见到的……插画师柏木英理的进化完全体？
可是，他……
伦也右手揪住了心口，缓缓蹲了下去。
“我明白了……可是，你不要，太勉强喔？”
将一句完整的话，分成四次才说完。并且，伦也说话的同时，表情扭曲，浑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抖。
“诶？伦也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就算你来不及，我……我们这边也会想办法的。”
不如说，现在已经有一个成品处于待机状态了啊……
“……你不会说要把这条剧情线给砍掉吧？不不不，就算是伦也你和姜煜那个家伙一起说要砍掉，我也绝对不同意！”
“我老实告诉你！这部作品没有最后那个结局根本就不行！剧情深度和游戏完成度上，都是两个作品！”
“而且……我终究还是和你一样，是追求快乐结局的无脑玩家。”
“最后不是goodend就不行！最后不是幸福美满的结局就不能接受！”
听到这话，伦也突然感觉自己轻松了几分，唇边也不自觉地绽放了笑意。
“嗯……”
他如此轻声应和道。
因为他明白，他们两人是同时入宅的宅友，是看同一块碟片的动画一起长大的心灵同伴。
“所以我会画的，我会画……虽然拘泥得太多，拖到这么晚让我感觉有些过意不去。不过，在明天以前，我绝对会交出超棒的画作！”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昂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如此慷慨激昂的英梨梨，伦也自问从来没见过；如此热血、感动又让人鼻酸的话语，伦也自问从来没听对方说过。
但即使如此，他还是……
“……明天我过来一趟吧？你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吗？”
“你别来！”
喂！老实说，这样的秒答让人有些受伤诶。
但紧接着，电话那头的少女瘪了瘪嘴，弱声弱气地说道：“……可是，我想见你。”
“到底是怎样啦。”
伦也站了起来，坐到床铺上，有些哭笑不得。
“你不要过来！与此相对的，给我一项补给品就好。”
“什么？”
伦也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毛，心中又再度确认了英梨梨此时此刻绝对不太正常。
这不是平常的她。
仿佛发了高烧，仿佛忘了自己的定位，仿佛忘了自己拟定的身份，仿佛忘了横亘在彼此之间、那近乎鸿沟一般的七年。
“给我鼓励。像你曾经对姜煜那家伙做过的那样，像你曾经对波岛出海做过的那样。”
“说我绝对办得到，说我其实很厉害，说我是天才！跟我说，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绝对会赢！”
电话另一端的声音中断了，只剩下略显用力的呼气声。
然而那阵沉默，感觉不像在后悔自己说过头，也没有对自己难为情的台词感到害羞。
似乎，只是打从心底在等待这边的反应；似乎，只是一味地等待自己希冀的东西。
伦也紧抿着嘴唇，心中一下子冒出了好多好多的话，热血的、激昂的、澎湃的……连他自己都觉得蠢，都担心会不会吓坏对方，御宅族平时那种没营养的戏言，一下子冒了好多好多。
但他只是语气无比轻柔地说道：“嗯，是英梨梨，就办得到。”
他把平时那些怎么说都说不烦，怎么说都说不厌的废话，通通省略掉了。
他似乎一瞬间遗忘了，自己曾经抱有的那份热情，那份热忱。
也许，脑子坏掉的不是英梨梨，而是他，是他安艺伦也。
伦也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一个转瞬即逝的念头。
“嗯，我懂了。”英梨梨的声音中，透露着一股前所未有的温柔，“我要拼咯，伦也。”
可是，从那温柔语气中流露出的决心，终究是坚韧无比的。对于伦也反常的软弱，名为泽村英梨梨的少女，丝毫不为所动。
固执己见，执着向前。
这就是，姜煜等人理想中的创作者姿态。
伦也眼中闪过了明悟的神色。
其实，英梨梨已经不需要借助他的力量了。
她才不是离开了他，就什么也办不到的柔弱女生。
……不对，那种事他明明在好几年前就明白了。
他明明，在柏木英理这个笔名开始在业界内崭露头角的时候，就明白了啊……
“拜拜咯。”
电话那头传来了少女温柔而明朗的声音，紧接着响起来的，是电话被挂断的忙音。
伦也握着手机的左手，遵循着万有引力垂落下来。
然后，他身子倾倒在床铺上，双眼怔怔地盯着房间的天花板。
没有再开口。
539.千里奔赴（上）
taki：英梨梨凌晨的时候联系我了，说是打算最后拼一次。剩下的原画，她承诺会在明天之前发过来。
早上七点过稍许，姜煜睡意朦胧中打开手机，首先看见的就是这样一条消息。他再看了看发出的时间，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04:56。
这两人昨天真的有好好睡觉吗？
不！等等！问题应该是一天画六张原画这种与其说是飞快如不说是乱来的速度吧？
凝神思考了会儿，姜煜晃了晃脑袋，倒也没有再发出昨天那样咄咄逼人的话语，只是回复了一个ok的手势，表示自己的知晓了。
现在并不是给予更为沉重的压力的时候，不如说，那位乱来的画师身上的担子，已经重得超乎姜煜本人的想象了。
而且……他还是秉承着自己一直以来的观念对于天资纵横的创作者，他需要做的，不是为其套上枷锁，而是在对方胡来之后，收拾余下的那堆烂摊子。
姜煜有一种英梨梨就算能够把原画拿出来，估计也是在一个相当微妙的时间点上的预感。
所以，才要提前做好准备。
利落地做好了一顿日式早餐，姜煜把睡懒觉的两位少女一一叫了起来。随后一整天，除了吃饭的功夫，他便一直窝在自己的房间内，对游戏程序做着最后的调试工作。
于是，弹指之间，夜幕降临。
霓虹闪烁，海潮声涌，薄云摇摆，玉盘高悬。
晚上八点过，安艺家中。
伦也表情微微有些凝滞，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沉重声音，心也随之一同沉了下去。
但他并没有慌乱。
或者说，事态糟糕到了这个地步，全是因为他的无理取闹，他的固执己见，他的放任纵容，所以他一点都不能慌乱。
他冷静地挂断电话，通过google地图查询了电车的班次，确认自己能够赶上末班车到达那须高原后，便开始动作利落地准备起出门的装备。
而其中最重要的是
“感冒药……”
伦也喃喃自语着，一边在自家的客厅翻箱倒柜。得益于他那早出晚归双亲，基本上一整天都不在家，因此他对于家中这些必需品的位置，可谓了若指掌。
唯一值得懊恼的，大概便是那东西在安艺家其中并不怎么常用，因此当伦也翻出来之后，愕然发现那已经快要过了有效日期。
“偏偏这种时候！不管了，先出门！”
脚步急促地跑向玄关，但又在推开门的一瞬间僵硬住了。
因为他突然想起来了，就算他到了那须高原，也没有从车站到达英梨梨家别墅的路费钱。
伦也这时候才发现，其实他自己根本就一点也不冷静。
因为，现在正遭遇巨大危机的，是那个……英梨梨啊……
时间稍稍回溯到几分钟之前。
一整天都守候在电脑前，基本上每隔十几分钟就要看一次邮箱的伦也，看着窗外黑洞洞的天色，叹了口气，揉了揉僵硬的肩膀，准备去楼下的起居室接杯水来喝。
而就在他准备行动的当口，一整天都沉寂无声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其上显示的，正是那个他魂牵梦萦了一整天的名字。
他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接通了电话，生怕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不过，他还没来得及问好，便听得电话那头略显嘶哑的女声，率先开口了。
“结束了……我全部都完成了哟，伦也！”
“英梨梨……”
“草图、线稿和上色，我全在一天之内做完了！虽说最后三张图同质化蛮高的，所以大概只能算是四张图。不过，不管怎么说都是史上第一次！自我新纪录！已经无可超越！应该说，我绝对不想被超越！”
伦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正常，紧缩着眉头，语气凝重说道：“你先等一下，英梨梨！”
“啊，对了。帮我跟那家伙说一声抱歉哦？最后那里本来打算多描绘几张的，不过我画的途中，突然想到重点并不在于那些画面，因此着重点都放在了重逢的那个场景上。光是那一幕，我就足足画了三张诶！”
“英梨梨。”
笨蛋，什么抱歉啊？
以你那种画法，就算是相似背景的图，也肯定是有着细微不同。以及，全部都是从头到尾重新手绘出来的吧？
那不就是彻彻底底地在十六个小时之内，完成了六张图吗？
“那么，我现在就用邮件寄过来。啊，不过以尺寸而言，全部用附加文件好像有些勉强？还是说要一幅一幅地寄过来呢？”
“英梨梨！”
你给我多少察觉到一点啊！察觉到！
“唉哟，我听得到啦！伦也你从刚才起就在叫嚷些什么啊……”
“你有没有量体温？”
“什么？”
伦也从电话那头的英梨梨一开口，就明白事态已经变得无比糟糕。
毕竟，那兴致高涨过头了的腔调，还有那沙哑得不得了的声音，都在述说着那位少女此刻身体状况的糟糕。
“你有没有感觉头很烫？脑袋有没有昏沉沉？身体会不会很沉重？”
“你在说什么啊……我没事呀？”
“……英梨梨，现在立刻挂断这通电话。然后，赶快叫医生。先说清楚，不是我这边的，找你们家在那须高原的专属医生。”
心急如焚的伦也，却是意外地以一种他自己都没有想到的，前所未有的冷静姿态，做出指示。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完全没有感觉不舒服喔。这些当然都是……都是……爽快……成就感……带来的……疲……惫……”
下一刻，电话那头传来的，是好似有什么垮掉了似的，重物落地的声响。
回忆结束。
站在初冬夜晚中的伦也，双眼无神的凝视着远方。好似在期待着什么，又好似在担忧着什么。
时间又过了几分钟，悄然无声地来到了九点前夕。
一辆宝马车突然打着灯，利落地停到了伦也家门口，随后利落下车的，是莫名其妙对陷入绝境的他，伸出援手的莫名其妙的人。
“嗨，伦也同学。抱歉我来迟了。”有着一头轻盈褐发的轻佻帅哥，面带微笑地看着伦也，“那我们走吧？走高速公路应该可以在日期改变前赶到。”
“不，你等一下，伊织……”
是的，最后，陷入了绝境之中的伦也，没有选择向跟自己关系更为亲近的任何一个人求助，而是选择了本该作为对手，在两周之后的舞台上，彼此竞争的存在。
“没什么时间等你耶。我这边在隔天早上非得回东京，要趁早出发才行。”波岛伊织把玩着手机，“而且，我其实也蛮好奇你为什么会找我帮忙。找那位姜煜同学不是更加恰当以及合适吗？”
“我……”伦也的表情有了一瞬间的不自然，甚至可以说是灰暗、阴沉，“都是我的错，所以，不能再更多地麻烦他们了。嗯，不能了。”
“这样啊……”波岛伊织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接着笑眯眯地看着伦也，“既然你已经做出了选择，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不过，姑且还是提醒你一句吧伦也你这样的选择，事后可能会诱导出无法估量的结果噢。”
伦也表情严肃，嘴唇紧抿：“我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就算……也要……
名为安艺伦也的少年，在挂断了那通电话后，心中便已然有了决意。
“而且，说到底你说出发，是要去哪里？”
面对伦也的问题，波岛伊织有些夸张地叹了口气：“真讨厌，不是你自己提的吗？要去那须高原拿原画啊。”
“等等！我根本没那么说过吧？而且你为什么也会去？再说了，我只是求你借钱给我而已吧！”
这就是伦也之前考虑到的，解决从那须高原到英梨梨家别墅这段路程的方案。
“诶，这些都无关紧要吧？而且搭电车和计程车，转车时也要花时间吧？错过末班车你又要怎么办？我倒觉得这时候乖乖接受我这边提出的方案，会比较明智喔，你认为呢？”
波岛伊织挥了挥手，一副完全是为你考虑的表情。
伦也顿时语塞，脑海中思绪千折百转，最终还是迟疑地点了点头。
波岛伊织见状笑了起来：“对了，介绍一下。这位姓江中，本行是会计师，在我们社团帮忙处理税务方面的工作。你之前给我打电话时，我们社团正好在商量店铺寄卖的事情。当时在场的江中就说可以出车帮忙。”
“然后，江中，这位就是我刚才提到的安艺伦也同学。我们的天敌。（小声）嘛……虽说你可能对另外一个人更感兴趣就是了。”
“啊，你、你好……我叫安艺。”
在伊织介绍下默默点头的江中先生，是个身高略矮，穿着笔挺黑色西装，潇洒地带着软帽，将长发梳到后面绑成一束，有点看不出年纪且带着漂泊味的大哥。
有些拘谨地打过招呼后，伦也便上了车，顺便开始跟波岛伊织说明具体的情况。
话说，即使是现在这种情况，被御宅族的天性侵蚀到无药可救地步的伦也，还是没忍住在心底吐槽了一句：会计师居然都是开bmw，你那到底是多大的社团啊？
……
十点，月到天心。
姜煜看了一眼line，上面那条一个小时之前发送过去的消息，还是没有回应。皱眉思考了一会儿，他还是点开通讯录，给那人打过去了一个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接着被挂断。
拒接？
姜煜有些纳闷地看了看手机屏幕，接着又再度拨号过去。
这次连响都没响便被挂断。
姜煜心中顿时涌现出了一股不安，他坐在椅子上，脸色变幻，脑海里闪过许多种猜测。
最终，他好似放弃了一般的，再度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爸。现在有空吗？可不可以帮我一个忙？”
“啊？对。查一下这两个id的地理位置就好了。line应该有这个功能吧？”
“噢，好。我随时等着。”
简短的交流过后，姜煜便挂断了电话。没过几分钟，铃声响起，姜煜得到了意料之中的消息。
其中一个定位在那须高原，没有移动；另一个，正在高速公路上飞快移动着，因此信号捕捉得颇为不易。
嗯，我懂我懂，多普勒频移对吧？
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吧？！
犹豫了会儿，姜煜还是低声说出了自己另外一个请求：“……可以麻烦爸你让人送我到那里去吗？嗯，对，就是没有移动的那个定位那里。嗯，好，我等着。”
再度挂断电话后，姜煜想了想，还是又依次拨通了另外两个号码。
“喂？加藤？事情是这样……”
“诶？你也要去？不用顾忌你家人的反应吗？什么？他们好像很放心的样子？话说我并没有跟你父母打过照面吧？”
“啊……是因为是社团方面的事情，所以很放心呀……也、也是呢……呵呵……”
约定好碰头的地点后，姜煜马不停蹄地又拨出了霞之丘诗羽的号码。但却只能得到关机的提示音。
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姜煜最后选择了通过邮件和短信两种方式，给对方发去了前因后果，以及自己的决定。
做完这一切后，姜煜动作无比利索地换了一身衣服，顺便带上了自己的电脑，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在小埋诧异的表情中说了一句“有急事出门，明天回来”之后，姜煜便套上鞋，夺门而出。
他得先去和加藤惠汇合，接着才是乘坐他父亲姜河安排的车，前往那须高原。
因为现下的时间是晚上十点，所以两人碰头的地点，被姜煜颇为强硬地安排在了加藤家的门口。
但是在门口等待的时候，他似乎感受到一道两道、又或者更多的目光，从面前一户建的窗户角落里，悄悄窥探着他。
……当作没察觉到好了。
轻易地做出了这样的决定后，姜煜静心等待着。
随后，未过多久。面色如常的加藤惠，在家人饱含祝福与鼓励，还有隐隐的不舍的目光中，小跑着出了屋子。
话说为什么会不舍啊？是要永别了吗？这是啥狗血剧情发展啊？
看着似乎等待已久的姜煜，加藤惠挽了挽耳畔散落的发丝，从容说道：“那我们走吧？是在姜君家门口等着吗？”
而看着似乎没有丝毫不同的黑长直发少女，姜煜也隐隐有些奇怪的心绪在涌动着。听到问话，他挠了挠脑袋，怔怔地点了点头：“是、是的。”
加藤惠同样点了点头，向前走了几步后，忽的又驻足停下。姜煜眨了眨眼睛，不解问道：“怎么了吗？是有什么东西忘记拿了？”
闻言，加藤惠露出了稍显无奈的温柔笑容：“我不知道姜君的家在哪里呀？”
“啊！我来带路！”
姜煜双掌相击，恍然大悟。为了缓解这股尴尬，他一马当先走在前边，往自己租借的公寓走去。
加藤惠亦步亦趋的跟上，眼中泛着担忧。
今夜，注定不眠。
540.千里奔赴（下）
姜煜和加藤惠两人到达公寓前后，并未等待多久，便有一辆商务宝马车拐弯驶了进来话说现在宝马车是标配吗？是的吗？
在等待期间，姜煜主要的精力都花在了line上准确点说，是花在安抚自己妹妹以及对其提出的若干个问题，统统给予含糊至极的回答。
诸如“不经过本人同意不太方便透露诶……”、“这个嘛……总之我明天一定会回来，这小段时间就麻烦你看家了哦？”、“冰箱里还有些剩菜，稍稍热热应该能够当作明天的午餐，至于说晚餐……如果我没办法即时回来的话，小埋你就和真白吃外卖吧。”这一类与其说是解释，不如说是老妈子一般絮絮叨叨的关心言语。
话说你难道是某不愿透露姓名的红色弓兵吗？兼任迦勒底食堂主厨的那种？
咳，言归正传。
轿车平稳的停下之后，从副驾驶位下来的，是一个在姜煜意料之外的身影。
那是一个相貌普通的年轻人，穿着黑色的商务西装，很普通地搭配着白色衬衣和蓝色领带，鼻梁处架着一副只有底框的眼镜。要说唯一的亮点或者说是御宅族眼中的萌点大概便是对方头上那随风摇摆的呆毛了罢。
……话说除了某不愿透露姓名的高洁王者外，还真有如此形象而具有代表象征意义的呆毛啊？
土间大平扶了扶镜框，微笑着对姜煜打起了招呼：“我没有来晚吧？小煜。”
姜煜回之以一个问候后，颇为好奇地问道：“虽然我是说了让爸……父亲派人送一下我，但我真没想到居然会是大平哥你来啊？”
“啊～关于这个，因为姑父说你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所以才特地让我过来嗯，以上这些都是我擅自猜测的，小煜你可千万不要随意跟姑父提起。”
说到最后，土间大平那一本正经的表情，突然带上了几抹戏谑的笑意。
姜煜愣了一瞬后，同样笑了起来，摆手说道：“我不会那么不识趣啦……总之还是谢谢大平哥你。啊，对了，介绍一下，这位是加藤，跟我同一个社团的成员。”
“加藤，这位是土间大平，小埋的亲哥哥，同时也是我父亲身边的得力帮手……嗯，大概就是这种地位的感觉吧？”
“！”土间大平这时候似乎才发现姜煜身边还有一个人，但已然在社会上打磨过好几年的他，很快便抑制住了内心的惊讶，礼貌地朝那位看上去还算一般的可爱的女孩儿点了点头，随后以一种莫名的目光看了姜煜好几眼，语重心长地说道：“看在你照顾了小埋这么久的份上，你刚才调侃我的事，以及这件事我就不向姑父详细说明了。啊～还是说你希望我跟你父亲详细说明一下后者？”
前一个称谓用的“姑父”，后一个用的却是“你的父亲”，调侃的味道简直不言而喻。
姜煜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解释道：“并不是大平哥你想象中的那种关系……总之，我们还是先上车，再说明具体的情况吧？毕竟我也不知道到那里要花多长时间。”
“说的也是。”土间大平换上了一副公事公办的正经面孔，“先上车吧，具体的说明，就留在路上。至于说需要多长时间……不出意外，走高速应该能在凌晨一点半之前到那里。”
姜煜点了点头，拉着加藤惠，坐到了后面的位置上，土间大平也重新回到副驾驶位上。
不发一言的司机将车缓缓启动，驶向位于邻县的目的地。
……
与此同时，比姜煜一行人早了一个小时左右出发的车上。
伦也想着刚才在伊织的提醒下，方才在慌乱之中想起提前在东京这边购买的药品和衣物，有些羞愧，又有些感激地说道：“这次真的多谢你啦，伊织。你意外的还是个好家伙嘛！”
闻言，伊织俊美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莫名的笑容，轻声说道：“感谢……吗？呵，先不说那个，之前你的说明我已经理解了。所以，现在我能谈了谈我个人的感想吗？”
伦也眨了眨眼睛，视线里掠过车窗外的路灯，稍微有些不解地说道：“请便。”
“那我就直说了。”伊织的表情变得郑重起来，“你去那须高原了，游戏的开发期限怎么办？赶得上交给制片工厂吗？”
伦也沉默了片刻，方才略显疲惫地开口道：“现在不是在意这种事情的时候吧？同伴都因为生病倒下了啊……”
伊织轻叹了一声，看向车窗外千篇一律的风景，语气淡淡地说道：“会说出这样的话，真是不太像平时的你啊。”
伦也呼吸一下子变得有些粗重，双手也紧紧抓住了衣袖：“……我并不像你一样精明又冷静，而且还无情。至于说原画的问题，我明天之内会发给在东京的同伴，想必他应该可以很好的完成吧……”
“原来是存了这种心思吗？倒也不赖。”伊织笑了起来，“不过，我说伦也啊。你知道正因为你平时那副做派，才有着在我都无能为力的绝境中，发挥出力量，一直走到今天吗？”
伦也扯了扯嘴角：“什么绝境啊……”
“……剧本总字数超过两百万字，算上主题曲音乐也有三十首以上，原画彻底完成了的话，事件cg也超过100张你们做的游戏，就是这样一部‘超大作’吧？”
“或许你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但就算是从一开始就定下了这样宏大的目标，你们一路上又是如何走过来的呢？说到底，高中生过家家一样的社团，到头来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面对伊织的问题，伦也呼吸为之一滞，接着才低声回应道：“那并不是过家家……”
“没错，你总是认真到令人难以置信，甚至稍微有点害怕和厌烦。”伊织目视前方，双手环胸，语调沉稳而动人心神，“既然如此，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呢？”
“听好了，伦也。”伊织扭过头来，眼神中透露出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如你所说，经营一个社团不是小孩子过家家。而一个备受赞誉的社团，也不单单由纸面实力构成。如何沟通众多性格各异的创作者，并且把他们拧成一股绳，同心协力地朝着终点奔去这同样是一种了不起的才能。”
伦也哑口无言，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只是……恰逢其会罢了。而且，如果不是因为阿煜的策划案，或许诗……霞诗子和柏木英理，根本不会参加这个社团。”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你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吗？”伊织一只手捂住脸颊，其下传出了止不住的笑声，“既然你自己是这样认知的，那么我就不多费心思去解释了。”
说到这里，伊织看了身侧的朋友兼对手好几眼，在心中默默摇了摇头你难道还真以为，柏木英理和霞诗子是能够用一个还算高明的策划案就搞定的创作者吗？特别是在那个她们都还从未涉足这个领域、甚至都没有涉足这个领域的意图的时候。
“那么接下来，我要说出我的真实想法了。”伊织的语气一瞬间变得沉重，甚至可以说是叹惋，“伦也你，现在并不应该前往那须高原。”
“这件事可以交给别人。你应该留在家里，做好制作人的职责，沟通各个方面的负责人，直到赶上开发期限为止。”
“你之前所说的想法，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制作者和社团代表该有的想法。或许你很信任那位姜煜同学，但信任并不是毫无缘由地把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交付给别人的理由。”
说到这里，伊织突然停顿了一下，眼睛里闪过一瞬的惆怅与失落，接着才继续若无其事般说到：“……说起来，伦也你知道‘期待’这个词，究竟代表着什么吗？”
伦也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伊织，不发一言。
好在伊织似乎也并没有想着从他那里得到答案，稍稍缓了一口气后，便自顾自开始了解释：“所谓的‘期待’，是放弃时的托词。正因为自己没办法做到，因为别无选择，所以才只能去期待别人。”
“所以，不要随便去期待别人。特别是在自己有能力去做到的时候。”
面对伊织这不知道算是心里话还是说教的言辞，伦也长吐出胸腔中的一口气浊气，声音低沉地说道：“……那样自私又任性的事，怎么能交给其他成员啊。”
“自私又任性……吗？”伊织似是感到有些无趣似的，表情和语气一下子变得冷淡了下来，“伦也，在我看来”
“你只是想独占柏木英理，不，独占泽村英梨梨而已。”
“！！！”
……
“呼应该就是这儿了吧？”
土间大平看了看手机上的导航，确认地标无误之后，让司机停下了车。
姜煜透过车窗，看了看四周陌生的风景，眉头一皱，问道：“不会有错吧？这个导航。我可不想大半夜地敲错门。”
土间大平闻言愣了愣，接着深深地看了姜煜一眼，扬了扬手中的手机样式的物体，语调略显喟叹地说道：“这是直连着公司卫星的导航装置装置，出错的可能性不能说没有，只是相当小吧。”
而他的言外之意是你以为你父亲一直以来，到底是如何对待你这个儿子的？
姜煜自然领会到了这个意思，心中一暖，但面上并没有表露出什么，只是对着土间大平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麻烦大平哥你回去之后，帮我跟父亲说一声‘谢谢’。”
土间大平笑了起来：“这种事，小煜你亲自去说比较好吧？”
“……我明白了。今天麻烦大平哥你了，我们就在这里下车吧。如果你们想要留下，这栋别墅里，应该也还有不少空房间才是。”
姜煜表情微微一滞，接着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土间大平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欣慰了起来，探过身子来，拍了拍姜煜的肩膀：“我们就不留下了，明天可还得去公司才行。早上再走的话，可能时间上会有些不太妙。”
“既然如此，那就祝大平哥和司机先生，回去的路上一路顺风。”说完后，姜煜扭头看向身侧一路上都默默看着手机的少女，柔声说道，“我们下去吧，加藤。”
加藤惠轻点螓首，自无不可。
两人下车之后，目送着土间大平离去，方才转身朝别墅走去。
相较于过于安静的四周，眼前的别墅却是灯火通明。主要的房间似乎都打开了电灯，简直让人怀疑现在的时间到底是不是快要到达凌晨两点钟。
姜煜深呼吸了好几次，捏紧了拳头，看着身侧少女，认真说道：“等会儿我或许会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麻烦加藤你不要制止，可以吗？”
加藤惠有些诧异地看了姜煜一眼，轻声说道：“我知道了，我什么都不会做的。”
姜煜点了点头，快步上前，按响了别墅的门铃。不过，心中多少有些憋屈和急躁的他，连续按了好几下，从为人处世的礼仪方面，相当没有礼貌。
不多时，别墅内传来一阵快步奔跑的声响。伴随着门锁被打开的声响，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来了来了～～是忘记了什么东西吗，伊……”
“晚上好。”
姜煜面无表情，语气冷淡。
“啊，晚上好。”
加藤惠表情微妙，言语踌躇。
“诶？你、你们……”
伦也目瞪口呆，满脸惊讶。
姜煜抿了抿唇，眼睛里闪过一丝凶险的光芒，下垂的手臂凌厉地抬起，手掌成拳，带着一路奔赴过来的火气，以及从东京带到那须高原的寒风，干脆利落地轰在了伦也脸上。
“唔！咳！”
被这意料之外的重击侵袭的伦也，嘴里发出了沉闷的声音，一连退了好几步，直到玄关的边缘，才堪堪停下，免了被绊倒后狼狈倒地的命运。
轰出这一拳后，姜煜长吐出一口气，表情也一下子变得轻松了不少，径直越过玄关处的伦也，嘴里说着毫无诚意的“打扰了”，进到了别墅之中。
加藤惠则是看着低垂着脑袋，左手捂着脸颊却不发一言的伦也，欲言又止，最后还是什么也没多说，同样说了一声“打扰了”后，走进了别墅里。
伦也捂着脸颊，好半天才缓过劲来，面上带着如释重负的苦笑，关上了别墅的大门。
541.友情破颜拳
12月17日，日耀日，凌晨近两点。
姜煜、加藤惠、伦也三人围绕着客厅的餐桌而坐，彼此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喝着茶水。
在这般的沉默氛围中，客厅中那看上去有些年岁了的吊钟，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凌晨两点。
从姜煜感到不对劲，到来到那须高原，已经过去了四个小时。
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四个小时能做什么呢？
能把剩余的六张插画全部转换格式放进游戏里；能每个人负责不同的部分，从头到尾校验一边游戏的文本和程序是否还有什么问题；也能从东京千里奔赴，赶到那须高原，然后彼此不发一言。
感觉到热茶水逐渐蔓延到四肢百骸，加上燃烧得正旺的壁炉，姜煜感觉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些许恍惚，都恢复了过来。这时候，他才好整以暇地开口问道：“所以，泽村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伦也。”
伦也左脸颊处微微有些红肿，但本人倒是看上去并不算痛苦的样子，低声回应道：“你们到之前，医生就已经来过了，让英梨梨服了药睡下，衣服也拜托之前送我来的人换了一套。”
“之前送你来的人？”姜煜挑了挑眉毛，抓住了其中自己最感兴趣的一个词，“如果我之前没听错的话，应该是波岛伊织他们吧？”
伦也点了点头，看着眼前茶杯里微微荡漾的茶水，继续答道：“准确的说，是伊织还有他社团的会计师，一个看上去有点像不羁帅气的中年大叔，但实则是位女士的人。英梨梨的衣服也是她帮忙换的。”
“这个我倒是并不在意。”姜煜无所谓地摆了摆手，“既然泽村那边现在没办法了解第一手的情况，那么就麻烦伦也你给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以至于要你选择放弃游戏赶到这里吧。”
“啊～当然，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之前那一记‘友情破颜拳’，也只是稍稍宣泄一下一路追赶过来的火气而已。”
到最后，姜煜又一副“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的表情，说着睁眼瞎话。
这一点，伦也同样很清楚。
他很清楚自己的选择是多么的糟糕，简直可以说是背叛了一路扶持走到今天的同伴；他也很清楚姜煜心里面不可能不责怪他，但并非是因为他来到了这里，而是他拒绝向这群伙伴、这群朋友求助，一个人来到了这里。
伦也心中明镜似的，对这一切发展和反应，都了若指掌。唯一超出他预料的，大概是没有这里地址的姜煜和加藤惠两人，到底是如何在他之后一个小时的时间，就赶了过来。
所以，现在差不多该承认了。
他，安艺伦也。
从英梨梨闭关开始所做的一系列决定，只是因为单纯地想要独占对方而已。
或者说，想要让她永远保持着小时候那副样子，跟在他的身后，他一回首，便可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看见她。
在夏天的那个日子，在霞之丘诗羽和姜煜等人的帮助下，好不容易跟英梨梨讲和的他，那么激动地鼓励英梨梨成长的他，其实根本……不希望她成长。
不想让她一个人振翅高飞，到达那过于遥远的地方，到达那让他连望其项背也没办法做到的地方。
这样的情绪，在他来到这里之后，看到了昏睡在地板上的英梨梨，看到了散落在那位鼻腔中正散发着灼热呼吸的少女四周的图画的时候，到达了顶峰。
“……我到的时候，英梨梨已经昏过去了，就躺在这儿。”伦也僵硬着一张脸，语气冷淡地述说着，“而当时，她花费了一天时间画出来的六幅画，同样散落在这里。”
“啊……该怎么形容我看到那几张画的心情呢？”伦也脸上浮现出了痛苦与喜悦交杂、欣慰与失落并存的复杂表情，“大概跟之前看了诗羽学姐的小说，看了阿煜你的策划案时，是同样的心情吧。”
“憧憬。”
“崇拜。”
“渴望追赶却又被自卑感压得在原地驻足不前。”
“说到底，我也不过是个胆小怯弱，自私自利的家伙罢了。”
伦也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表情扭曲：“我刚认识诗羽学姐的时候，她就是这么厉害，所以心中的感情，直接就化为了对于创作者的崇拜；刚认识阿煜你的时候，你虽然沉默寡言，我们在御宅族的偏好上也有所不同，但我也能隐隐感觉到你是个不简单的家伙……但是，唯独她，唯独英梨梨她……”
姜煜和加藤惠两人，只是保持着沉默，看着面前正在剖析自己内心的社团代表，看着面前正在直面自己心底真正想法的制作人。
这很难，真的很难。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去打破自己心中竖起的坚壁，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豁达到能够把自己内心的阴暗，尽数说给旁人听。
“这家伙，明明没什么了不起。从小明明就只是我的跟班，除了我以外没其他朋友，是个总是只会跟着我的胆小鬼。又很容易生病，什么都会一点，但什么都算不上精通，一开始画出来的东西根本就只能用烂来形容。”
“她受了我和她父母的影响才会变成御宅族，只是个没有自主性的家伙。”
“所以我……所以我……才决定不能承认这个家伙，绝对不能认同她的作品，绝对不能……”
伦也的声音，隐约带上了哭腔。
既痛苦又凄凉，既难过又害怕。
“但同时，我又很感慨，很感激，几乎快要哭出来。因为那几幅画里，凝聚了英梨梨从立志成为画师的这几年来，所有的心血……并且，那个任性妄为的英梨梨，说不定是为了社团，为了大家的梦想，才燃尽自己，拼到了这个地步。”
“但是啊……这样是不行的。这样下去，她不就会成为让我崇拜的杰出创作者，把我远远抛下了吗？”
“之前诗羽学姐说得很对，其实我……打从心底里，不愿意看到英梨梨的成长。”
说完之后，伦也仿佛失去了支撑着自己的气力一般，表情空洞地看着对面的两人。
姜煜长呼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语气感慨地说道：“原来如此。”
“我已经明白了你们有着非同一般的过去。接下来的话，或许你不太爱听，但是伦也，我依旧要说。”姜煜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这位好友，“一味的沉溺于过去，最终的结果，只是被淹死而已。”
“任何过去的经历，或者隐情，都不是束缚现在的理由，遑论那还不可知的未来。”
“而且，从刚才你那番述说里，我明白了一件事虽说平时也有看出些许端倪，但今天无疑是盖棺论定。”
“泽村是你的初恋，对吗？”
话音落下，加藤惠秀眉微蹙，接着又立马舒展开来，显然她之前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而伦也则是张了张嘴，欲说还休，最终却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但是他这番沉默，无异于是给了姜煜把猜测化为笃定的真相的空档。因此他笑了笑，却是提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么不好意思，我想再问一个问题如果我和加藤今天没有来这里的话，伦也你会怎么做？我指的是如何妥善地处理游戏和泽村这两方。”
伦也闷声回答道：“明天中午之前会把原画以及厂商的联系方式交给你，麻烦在东京的你去搞定剩余的大小事务。”
听到这个答案，姜煜再次笑了，而这次的笑容，则显得很是开怀：“那就这样做吧。虽说我猜假使这个社团里没有我的话，伦也你大概会直接装聋作哑，直接放弃把母片送厂压制。”
伦也嘴角扯了扯，脸上恢复了些许生气：“那还真是……无法反驳。”
他很清楚，既然他已经来到了那须高原，已经做出了对于制作人和社团代表绝对不能做出来的事，那么再稍微过分一点的事情，他也可以怀着罪恶感，继续做下去。
“哈哈……”姜煜摇了摇头，表情突然变得严肃而阴沉，“虽说如果伦也你刚才的答案也是这个的话，我大概会在你的右脸上再来一拳就是了。”
伦也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颊，感受着其上轻微的刺痛感，叹息着说道：“只有这个，还是麻烦你饶了我吧。”
“对了，关于刚才那番话……”
看着欲言又止的伦也，姜煜理解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不会告诉泽村的。加藤也是一样的吧？”
加藤惠轻轻点了点头：“如果这是安艺君的选择的话。不过……”
“不过？”x2
“不过我觉得，就算告诉了英梨梨，她大概也只会害羞着低下头，接着立马恢复元气，一边叫嚷着‘好傻’，一边用双马尾来回扇在安艺君的脸上吧。”
“那可真是……形象过头了的未来啊……”
姜煜感觉自己的喉咙发干，伦也同样也是一副悚然一惊的表情。
“而且，我之前也说过吧？英梨梨她……”
加藤惠看着姜煜，突然说出了这样戛然而止又意味深长的话语。
姜煜一愣之后，了然地点了点头。他不久前曾问过加藤惠对于英梨梨这个人的看法，其中有一条便是“一旦卸下心防，就绝对不会背叛对方”。
毫无疑问的是，伦也是那位少女从一开始，便没有设立过心防的存在。
“好了”姜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虽然还有些不完美的地方，不过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游戏完成！”
“至于说伦也你……如果你还想不通的话，欢迎随时找我再给你来一拳噢，免费的”
“我之前就说了这种事我还是敬谢不敏了啊！”
说完后，伦也和姜煜两人相视一笑，之前彼此之间的些许隔阂，尽数化为了乌有。
因为伦也在伊织和姜煜的一番话，以及那一拳之后，已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若是没办法坦然待在原地，目送着对方背影，那就努力提高自己，让自己能够跟其并肩前行就好了。
哪怕一开始会显得磕磕绊绊，哪怕半途中或许会无数次想要放弃，哪怕在抵达终点之前，会经受无数的冷嘲热讽但那至少比待在原地，要更为接近幸福。
既然英梨梨已经蜕变到了这种程度，那作为同一个社团的队友，也作为青梅竹马，他能够做的，自然就是跟从前对待霞之丘诗羽，对待姜煜，对待出海一样，费尽心思地去推广她的作品。
推广那几张，他今年见过的，最棒的画作。
和他亲手参与制作的，最棒的游戏一起。
“啊～～意思是要通宵吗？”
“当然啦，加藤！现在可不是因为这点苦难而退缩的时候！”
“没错哟，加藤。不过现在我们会处于这种境况，都是因为这家伙的所作所为，因此尽情地埋怨他也是没问题的。”
“……我知道啦，我会悉数承受的！不管是谩骂还是抱怨什么的，都来吧！”
“呃……在那之前，我想先借用一下厨房。”
542.莫忘少年凌云志
“呼呼已、已经结束了么……”
“还、还差一点！很遗憾，现在还不可以休息……”
“啊啊……我还以为，我应该已经熟悉这种事情了才对啊？”
“喂！熟悉了这种事才有问题吧？”
“嗯……嘛……总、之，马上就……能……xiu……”
“不要睡过去啊！一旦睡过去不到下午就真别想醒了啊？！”
好的，姑且在这里暂停一下。
如诸位所见，这里是惯例的仿佛发生了什么的擦边球描写，搭配上正正经经的场景的回合。
唉？是不是话题跳跃得太快了？
咳，总之，依照着小说的几大要素，从头解释一下吧。
时间是12月17日早上七点；地点是泽村家在那须高原的别墅；人物是姜煜、加藤惠、伦也三人；事件则是三人从达成一致后，顺便享用了一顿加藤惠制作的简单夜宵，便开始赶起了游戏的制作进度。
从凌晨三点左右开始，三人准确的说，主力只有姜煜一人，其余两人都是在负责测试游戏便开始了最后一搏。利用机器把英梨梨呕心沥血画出来的杰出画作扫描进电脑里之后，姜煜便马不停蹄地开始了制作工程。
插入、特效、演示、调整……确保图文匹配的同时，对于文本做了一些细微的修改。
身体疲惫，但出乎意料的精神却很亢奋；脑袋发热，但纵使有着壁炉，也能感受到些许的寒意；双眼涩然，但却感觉自己眼中的世界，从未有过如此绚烂多彩的时刻。
姜煜晃了晃脑袋，看着身侧已然侧躺在了地板上的加藤惠，又看了看对面老早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的伦也，轻轻笑了笑。
然后，他把视线转移到了电脑屏幕上，继续着最后的测试工作。
本身游戏的文本和cg，早在今天之前，便已经测试过了两次，因此按理说除了新插入cg的那部分外，没有需要测试的道理才是。
但姜煜、伦也，乃至加藤惠都知道，这并非单纯的测试工作，而是以一种即将达到终点的欣然姿态，来重新审视众人相互扶持着，一路走到现在的时光。
有一开始姜煜和霞之丘诗羽两人，为了剧本争执的时候；有英梨梨就图画的问题，和姜煜发生分歧的时候；有夏天发生了某些事件，导致社团差点分崩离析了的时候；当然，也不能忘了昨晚到现在，一前一后，千里奔赴一笑而过的时候。
但与此同时，也没办法忘怀剧本完成后霞之丘诗羽疲惫而骄傲的笑容；cg画到最后，英梨梨沙哑而兴奋过头了的声线；游戏测试的时候，包括小埋、真白等人在内，众人惊讶而感慨的表情；以及现在，在提前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备案时，终于一只脚踏上了终点，彼此疲惫而喜悦的时候。
trueend路线的结尾，凶真与助手彼此在人群中意外相逢的一幕。
姜煜操纵着鼠标，轻轻点着一句又一句的台词，眼中蕴含着的，是前所未有的复杂感情。
未来的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但是正因如此，就如同这场再会本身一样，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性。
我一边强忍着泪水，一边将徽章放在红莉栖的手中，并轻轻地让她握紧
这就是命运石之门的选择啊。
而后，画面渐渐变白、虚化，接着直接跳转到了开始画面那个在这个世界上，被姜煜拜托给了上井草美和三鹰仁两人，制作出来的不停旋转的时间机器3d模型。
没有ed，也不需要ed。
玩家历经千辛万苦来到这条世界线，打出这个结局后，想必是欣然而疲惫的。
这种状态下，并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东西，去勾起、加深他们心中的感情。
回到这一切伊始的一幕，本就是一种了不起的奖赏。
也曾笔底三千言，付尽心思难成书。
欲说还休的味道，这便都在里边了。
“……我，做到了啊。”
姜煜微合双眼，整个身体彻底放松下来，双手自然垂落到了椅子两侧。
他稍稍感觉自己安心了些。
回顾一路仿佛被什么追赶着的时间，姜煜低低笑出了声。
终于，不是因为其余的理由，也不是因为什么不得已而为之的目标，出自他本人意愿、并且让他拥有了一群可靠同伴的第一部作品，来到了这个世界上。
诗以言志，文以载道。
他没有多么宏大的志向，如同古代文人一般救济天下的情怀，又或者圣人一般高洁傲然的行操。当然，也没有师法自然，学得了多么了不起的道理，能够述诸笔端。
但平心而论，大概，游戏便是他手中的诗文罢。
莫忘少年凌云志，曾许天下第一流。
莫名的，姜煜回想起了在上个世界的大学期间，自己标榜为座右铭的这句话。
可惜的是，他最后终究没能成为诗句中的自己。
一念至此，姜煜低低的笑声里，带上了几分苦涩与感叹。
但好在，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软弱到会被过去的时光所束缚住的人。
他止住笑声，缓缓睁开双眼，右手有些费力地抬起，做出了一个虚握着什么的手势。
“敬天下第一流！”
姜煜眼中闪烁着仿若星辰的点点光芒，语调缓慢而笃定的，如此说道。
……
“好了，总之，我们就先走了，得把这家伙顺利带回去才行啊～～”
早上九点，姜煜拍了拍右手拎着的电脑包，有些感慨地说着。
伦也看着玄关处的两人，几度欲言又止，最终，所有的话语尽数化为了一句：“交给你了，路上小心。”
姜煜哂然一笑：“你还不放心我？那你之前又怎么会产生那样的念头？而且，就算我不靠谱，不还有这位mainheroine在嘛！她对于社团的重视，可一点都不在你我之下。”
伦也愣了愣，接着同样笑了起来：“这倒是。那么，加藤，这家伙如果不靠谱的话，接下来就要麻烦你了。”
加藤惠似乎是对于两人接连的调侃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因此面色稍稍有些绯红，闻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但立马又摇了摇头。
伦也眉毛扬了扬，挤眉弄眼地朝姜煜使了古怪表情。姜煜没好气地伸出右手，握成拳头在其面前晃了晃，这样的举动，让伦也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见状，姜煜扯了扯嘴角，说道：“好了，我们就出发了，也不能让司机先生等太久。等到了东京，我会给伦也你发消息的，不用担心我会突然人间蒸发。”
“呃……关于这点，我应该已经诚恳地道过谦了吧？”
“哼，道歉归道歉，我、加藤，以及诗羽学姐原不原谅你，却是另外一回事儿。”
“诶……”
“与此同时，泽村这边就要拜托伦也你了。可得好好地把我们的社团招牌，带回到东京喔？”
“嘛……我是这个打算，但医生说是流感，具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也不太清楚啊。”
“哈，那万一你和泽村都错过了期末考试怎么办？补考的时候可没有我或者你的其他朋友，给你答案抄哦？”
“……总会有办法的。嗯，大概。”
“安艺君一直以来是这样通过考试的吗？”
面对加藤惠诧异的表情，伦也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嘛，我也的确不知道当初是怎么考进这个学校的就是了。”
闻言，姜煜不由得打趣道：“说不定和高度育成高等学校一样，是在入学前就经过调查并决定好了的事情？”
“啊？那是什么学校？”
“咳……抱歉，当我没说错吧？”
看着姜煜这副这副敷衍的表情，伦也的双眼，却是瞬间亮了起来：“是新作的点子吗？游戏？小说？还是动画？”
“喂喂怎么会突然跳到动画上去啊？总之我们走了，不送，再见！”
“喂！多告诉一点友人还处于点子状态的信息又怎么了啊？”
……于是，姜煜和加藤惠两人，就这般平平淡淡（？）地踏上了可喜可贺的归家旅程。
543.近在咫尺的预选赛
12月18日，星期一。
姜煜晃了晃还有些迟钝的脑袋，走进了已经一片喧闹的教室里。此起彼伏、你来我往的“早上好”，让他感觉一团浆糊的脑袋里，仿佛正在被人用厨具用力搅拌着一样，快要炸开了。
半眯着眼睛，尽量避开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的人群，姜煜好不容易走到了自己的座位，随后便直接趴下，颇为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谁让他昨天一大早从那须高原返回东京之后，又马不停蹄地带着成品拜访了之前伦也联系好的厂商，确认了最终制作的作品份数，并支付了预付款。
这样一顿忙碌下来，待得他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过了。
草草地准备了三人份的晚餐，姜煜飞快地吃掉了自己的那一份。随后又以“等我睡醒了再解释给你听”敷衍掉自家好奇心旺盛的妹妹，进浴室冲了个澡，前前后后又花费了一些时间，到了五点过稍许，方才躺在了自己的床铺上，一觉睡到了今天上午七点。
顺便一提，一回到东京，加藤惠便被姜煜赶回家休息去了虽然在伦也面前摆出了那副姿态，但姜煜并没有把这种跑腿的事交给她的打算。而当时那位少女欲言又止、面含薄怒的表情，着实是让姜煜记忆犹新。
不过，虽说心中稍微有些忐忑，但他现在也的确没有什么精力去关注这件事。晨间班会还未开始，他便在逐渐变得朦胧起来的谈话声中，失去了意识。
……
“……君？”
不知过了多久，半梦半醒间，姜煜似乎听到有人在身侧轻声呼喊着什么。
“姜君……？”
逐渐取回自己的意识后，姜煜缓慢地从桌子上抬起头来，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很快便发现了自己桌子上偏前方的位置上，正放着炒面面包和咖啡牛奶。
揉了揉有些发昏的额头两侧，姜煜掏出手机看了一眼，颇为错愕地挑了挑眉毛。
如果他的手机网络没出错的话，就代表着现在已经是中午了。这时候，他才明白自己桌子上为什么会有那两个东西。
姜煜有些后知后觉地将目光转移到右边，映入眼帘的，是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正静静翻阅着笔记本的黑长直发少女。
姜煜利用自己还不算老旧到不能动弹的思考回路稍一考虑，立马便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因此，他有些感激地冲同桌的少女说道：“多谢啊，加藤。”
加藤惠表情没有丝毫的波动，用着相当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上午好像睡的很沉。”
“呃……啊哈哈……毕竟昨天蛮累的。对了，我之前都没顾得上联系诗羽学姐，得把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好好整理一下发给她才行。”
“啊，关于这个，我昨天回家以后，猜测姜君你应该没那个精力，因此已经跟霞之丘学姐说过了。”
“哎哟，不愧是加藤！真可靠！”
说着，姜煜竖起了大拇指，一副浮夸的赞赏语气。
“……嗯。”对于这样的评价，加藤惠倒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样子，“还有，之前莲见老师托我转告你，醒了之后，在放学之前去她的办公室一趟。”
“诶……”
“毕竟要期末考试了，这种程度的事，就算是莲见老师也会做的。”
“……总觉得加藤你那句话对于小佳乃来说，稍稍有点失礼。关于这点我姑且略过不谈吧。”
“你这不是已经说了吗？”
“……从以前我就想问了加藤你是不是，唯有玩梗和吐槽这方面，比较起之前，有了长足的进步啊？”
“唔……关于这点，我多少有点自觉。不过姜君你认为是拜谁所赐呢？”
“伦也！”
“……（叹气）”
“喂喂！不要只叹气不说话啊？”
加藤惠合上笔记本，变换了一下坐姿，面对面朝向姜煜这边，认真地问道：“游戏，已经顺利交付过去了对吧？”
闻言，姜煜脸上有些做作的浮夸表情收敛了下来，点了点头，微笑说道：“是的哦。”
听到这个回答，加藤惠脸上的表情波动虽然依旧很不明显，但姜煜还是能够看出松了一口气的释然。
啊……关于这点，该怎么说？有点像是相处久了之后，自然而然便能够从一些细微之处明白对方的想法之类的？
呜哇，这种话是不是稍微有些自我意识过甚？准确的说是恶心？
自我肯定又自我嫌弃了一番后，姜煜看了看加藤惠桌上的笔记本，语气稍显感叹地说道：“期末考试啊……不知道伦也和泽村，能够即时回来吗？”
“如果是流感的话，一周的调养时间算是挺普通的吧。”
姜煜伸了个懒腰，有些倦懒地说道：“也就是说……肯定会错过吗？”
丰之琦学院安排的期末考试时间就是这周，准确的说，就是算上今天的三天之后，周四周五两天考试，然后便是不长不短的寒假了。
不过，如果没通过期末考试，寒假里该补习的还是得补习。
值得一提的是，广大学生似乎对于这样的安排颇为满意，毕竟正好把平安夜、圣诞节一系列值得学生们讴歌青春的时间，都空了出来。
当然，每年预计在12月最后几天举办的冬i，正好也避过了考试。
不过，说起平安夜……
姜煜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拿出手机翻找了起来。
加藤惠看着这一幕，虽觉奇怪，但也并未出声询问。
很快的，姜煜便翻出了line跟缪斯一群少女的聊天记录，看着前几天她们叽叽喳喳讨论的东京区预选赛日期，又看了看日历，轻笑着低声说道：“原来是那天吗？”
12月24日，星期天。
lovelive！的东京区预选赛，同样的，也是平安夜。
就是那个传说中家人应该携手一同度过，但近来在日本华夏这等国家，差不多快要变成情侣专属节日的一天。
可真会挑时候啊，这个主办方。
姜煜有些无所谓地笑了笑无论是前身还是他自己，对于平安夜或者圣诞节，都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毕竟前者只在小时候和母亲一起庆祝过几次，而后者身处于那等学生时代，本身也不是什么特别爱凑热闹的性格，自然也没什么机会或者说余裕，去庆祝这等节日。
毕竟，学校又不放假。
那时候的姜煜，相当耿直的认为不放假的节日都算不上节日，重要的人的生日除外。
嘛……虽说现在的他依旧秉持着这个观念就是了。
所以说，没谈过恋爱的处……咳咳，到此为止。未尽之意诸君自行理会即可。
一念至此，姜煜沉吟了片刻，突然抬眸看向加藤惠。
就在少女不明所以的时候，他这样开口问道：
“加藤你……平安夜那天有空吗？”
“……诶？”
544.是时候亮出我缪斯粉丝团团长的身份了！
看着少女有些傻眼似的表情，姜煜瞬间明白了自己刚才那句话存在着重要的语病，因此有些慌张地解释道：“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嗯，该怎么说呢？”
“加藤你知道lovelive！吗？就是那个校园偶像的比赛。”
看着一副生怕被误会，急急忙忙解释的姜煜，加藤惠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心中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回答道：“多少听过一点，虽然我不太关注，但班上好像有不少学生对于那个有些感兴趣。”
姜煜闻言松了口气，笑道：“那就好，不用从概念级的东西开始解释了……上次文化祭的时候，跟我一起来的那几个女孩子，大部分就是同属于校园偶像团体μ’s的一员。”
加藤惠不知何时拿出了手机，手指在屏幕中上下滑动着，微笑颔首道：“噢？几个女孩子？噢？就是那个跟姜君一起逛文化祭的女生？”
姜煜表情一滞，接着无视掉了加藤惠那微微带刺的表情和话语，佯装无事发生般说道：“……这次的lovelive！比赛，分为预选赛和决赛，平安夜那天晚上，就会举行东京赛区的预选赛。μ’s正是其中的一个参赛队伍，嗯，差不多类似于二号种子选手那样的存在吧？”
“嗯？”
加藤惠语调稍稍有了些起承转合的意味，看上去并不是毫无兴趣的样子。
“因为她们挺久之前就跟我说了这事儿，并且从上届的lovelive！大赛，我跟她们就算……呃？有所联系？还是说有些缘分？所以这次我应该也会去现场支持一下她们。”
“姜君的意思是……？”
“虽说她们是有粉丝团啥的啦不如说，是时候亮出我……九个月？缪斯粉丝团团长的身份了！不过我这次不准备跟他们坐一堆，而且预选赛也不像上次决赛一样限制了入场人数，所以打算普通地问问自己认识的人要不要一起去。”
面对姜煜详尽到挑不出任何过错的说辞，加藤惠深呼吸了一次，说道：“虽然刚才那句话槽点蛮多的，但貌似有些太多了，微妙地让人不知道从哪里开口比较好？不过姜君的意思我倒是明白了，所以我是第一个？”
说着，加藤惠指了指自己，姜煜一愣，随后点了点头。
“唉……”
“不为什么会叹气啊？”
“没什么哦～～那天……嗯，我想想，如果不用太晚回家的话，我可以去喔。”
“啊～这样就太好了！我还担心如果那天只有我一个人去的话，做出那种事，会不会稍微有点尴尬呢？”
“……我突然有些后悔。”
“不行哟加藤！说到做到才是主人公的忍道！”
“意义不明啊这句话？”
……
放学后，音乃木阪学院。
一众女孩聚集在偶像部的活动部室里，正换着练习用的衣服。
早一步换好的穗乃果，一边随意活动了一下身子，一边朝着海未问道：“小海～今天的训练是什么啊？”
“诶？”海未有些诧异地看了穗乃果一眼，“你会关心这些还真是少见。”
“什～么～嘛～！”穗乃果不满地撅起了嘴，“好歹我也是缪斯的领队啊？领！队！”
听着自己好友口中一口一个“leader”，海未不由得白了对方一眼，叹着气说道：“如果穗乃果你真有领队的自觉的话，前段时间体重为什么会出现那种状况呢？”
“呃……”穗乃果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僵硬，语气也吞吞吐吐了起来，“那、那是因为……那是因为……有各种各样的不可抗力啦！”
而一旁也换好了衣服的南琴梨，听到这无可奈何的语气和稀里糊涂的理由，轻轻笑了几声，打起了圆场：“哎呀，小果那之后也努力了对吧？小海你就不要怪他啦～～”
“就、就是说哦！咦呀！对不起对不起！”
作为当初跟穗乃果体重一同出了些许问题的同伴，花阳鼓足勇气插了一句，结果立马就在海未魄力十足的表情中败下阵来。
“海未不要欺负花阳亲喵～～”
“不过不管怎么说，之前那都是穗乃果和花阳的错吧？”
“真、真姬？”
“哼！就是有这种会掉链子的存在，所以这个团队才不能少了我妮可大人！”
“呵呵～～大家关系还真是好呢～～”
“希……你又说这种话……多少去制止一下她们呀？”
看着突然变得热闹起来的活动部室，海未摇了摇头，暗道大家还真是没压力，明明这周末就是正式预选赛了。
南琴梨好似看出了海未潜藏在表情下的话语，捏了捏好友的手，低声笑道：“我想，大家并不是没有压力，只是凭借这种日常的对话，来减少内心的紧张和担忧而已哟？”
海未闻言一愣，深深看了南琴梨好几眼，方才展颜一笑：“或许是这样没错。而且……”
蓝长直发少女面带微笑，语气含糊。
“而且？”
亚麻色长发少女微微侧头，满腹疑惑。
“小鸟你，稍微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
听到这话，南琴梨表情一滞，接着有些慌张摆起手来：“诶诶～～没、没有啦……嘿嘿……”
海未并未反驳自己的好友，一双仿若琥珀的瞳孔中，微微透露出温柔的目光：“就当成是这样吧～～”
“哎～～小海真是的！”
身为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南琴梨又怎么不能理会海未的意思？不过内心稍稍有些羞涩的少女，还是佯装没有听懂一般，岔开了这个话题。
这个时候，她之前随手放在桌子上，还没有收拾进手提式书包里的手机屏幕蓦的一亮，轻轻震动了一下。
南琴梨说了句抱歉后，拿起手机，看清楚消息的发信人后，瞳孔为之一缩，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慌张了起来。
接着，她突然拿出了随身携带的小镜子，整理起了头发和妆容。
而四周正吵吵闹闹的一众少女，也被南琴梨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惊到了，面面相觑后，由穗乃果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小、小鸟？怎、怎么了吗？”
545.并不需要鼓励
“诶？”
南琴梨似乎这时候才意识到，她目前正身处于缪斯的社团活动部室里。动作有些僵硬地把小镜子和手机都放进了手提包内后，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和语气，说道：“这、这个……那个……就、就是，煜君说他等会儿要过来……问我们今天在哪里练习。”
但那微微有些不流畅的话语，还是透露出了少女些许的紧张。
“哎呀～～”
东条希发出了意味深长的声音，笑语盈盈地看了看稍显局促不安的南琴梨，随后环视了周围一圈说道：“我大概能够猜到他来干什么呢～～想必大家也猜得到吧？”
“打、打气……什么的？”
花阳小心翼翼地举手发言。对此，东条希没有接话，而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位双手环胸的，一副凛然风姿的前学生会长。
绘里白了自己的好友一眼，朗声说道：“应该就是这样了。所以大家赶紧去神社吧？可不要让来为大家加油鼓劲的人，看到懒懒散散丢脸的一面了啊！”
除了一两个稍微有些闹别扭或者说不坦然的外，其余少女纷纷应是，随后一群人拿上自己的东西，便成一列跑步前往神田明神神社。
这也是她们练习的一环。
不过对于这群已经坚持了好几个月的少女来讲，这种程度的练习，已经从一开始的气喘吁吁、悲呼惨号，悄然变化到如今的面色如常、波澜不惊了。
从春天到冬天，在自觉或者不自觉中，她们，已然褪去了一开始青涩的模样，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在这一年的季节轮转、光阴流逝中，有了长足的进步。
这是姜煜到达神社，看见这群正专心致志练习着舞步的少女后，脑海中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随后心中涌上来的，便是止不住的感慨。
既为她们，也为自己。
看着逐渐成熟起来，已经可以在舞台上闪闪发光、吸引所有人视线的缪斯，姜煜近乎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一开始跟这群少女见面的时候。
准确地说，是一开始在那个礼堂里，舞台上倔强而孤零零的三个人。
然后，由此联想到了自己。
当时的他，是在做什么来着？
姜煜眯了眯眼睛，明明脑子里关于那时候的记忆清晰无比，但他却莫名地感觉视线蒙上了一层薄纱。
而今识尽愁滋味，欲说还休。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大概便是这样一种朦朦胧胧，欲语不得的心境。
且不论正沉浸在感慨中的姜煜，指挥着诸位练习的绘里，不多时便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他，于是她让女孩们停了下来，面带微笑地指了指那个方向。
于是下一刻，一众女孩便双眸发光地聚集了过去。
“呀嚯～～煜君，好久不见！”
“好、好久不见！”
“哼，话说你这家伙居然还知道来这里的路吗？”
七嘴八舌的问好声，让姜煜回过了神来。他在心中笑了笑莫名感怀过去的自己，冲着面前的穗乃果等人笑了笑：“好久不见……话说有那么久吗？”
随后，他朝着不远处没有加入这个讨论圈的几位少女挥了挥手，算是打过了招呼。
“当然有噢！煜君学校的文化祭之后，大家就没见过面了吧？还有小唯、小她们也是，好久没见过了！”
“是呀是呀，大家最近都好忙的呀，各种意义上～～”
“啊，说的也是呢，好像最近大家好久没见过了耶。”
东条希见到这一幕，嘴角上翘，一个接一个的，在矜持着没有过去的少女背后推了一把。
“诶？希？”
“希、希……？！”
“呜咦～～！”
穗乃果等人见状，也加了把劲儿，把几人拉到了人群当中。
姜煜看了看环绕着自己周围一圈的少女，有些困扰地挠了挠脸颊，建议道：“你们这样，弄得我好像轻小说主人公一样诶……嘛，算了，找个能坐下的地方吧，正好我有点想要跟你们分享的话题。”
诸位少女自无不可，领着姜煜走到了她们练习后的休息区，待得众人一一坐好后，姜煜环视了一圈，方才微笑着问道：“有感到不安吗？”
“诶？”
“唔……”
“啊……”
一时间，诸位少女神态各异，除了少数一两个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外，其余人都显得有些欲言又止。
“看来是没有不安了。”姜煜了然点头，“那么就是紧张？嗯，看表情似乎也不对。那是害怕？是忧虑？是期待？是渴望？是兴奋？还是满足？快乐？享受？”
看着一众少女在他连番的追问下，逐渐陷入沉思的表情，姜煜脸上的笑容更甚。他手指轻轻敲击着膝盖，毫不客气地说道：“你们或许会以为今天我是来鼓励你们的，但是大错特错！”
“诶？”xn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到了侃侃而谈的少年身上。而近来在各种各样莫名的情况下，经常受到旁人注目的姜煜，泰然自若地说道：“现在的你们，现在的缪斯，并不需要任何人的鼓励。”
“因为……”说到这里，姜煜稍稍停顿了一下，眼神也变得柔和了起来，“现在的你们，比任何时候都要强大。”
“或许你们并没有这种自觉。但是想想三个月前的你们，想想半年前的你们，再看看现在的你们，就能够很轻易的明白，μ’s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充满了不可思议与奇迹的团队。”
“老实说，前段时间我也忙的昏头转向的，好不容易才把游戏的事弄完。而最近几天看了你们这段时候的表演视频后，我感觉……很惊艳。”
“‘啊～这就是当初那群青涩的小女生啊～’这是我当时的想法。”看着似有不忿，想要反驳的南琴梨、真姬几人，姜煜摆了摆手，示意先听他说完，“所以，我现在对你们的真正看法是，一群了不起的女生。”
“那、那个……”穗乃果终于是没忍住开口了，“煜君你现在说这种……说这种……让人害羞的话，到底是为什么呀？”
“害羞……么？”姜煜表情微微一滞，接着笑了起来，“是啊，是挺让人害羞的。所以，我现在是好不容易才能鼓起勇气跟你们说的。”
“以朋友兼缪斯粉丝团团长的身份。”
“咦～～”
听到这话，穗乃果、南琴梨、海未几人，有些惊讶的捂住了嘴，就连从刚才起只是自顾自玩着头发的真姬，面色也微微有些动容。
因为当初这个称号，正是在她们这几人面前，以一种开玩笑式的语气，安在对方头上的。
“哈哈……真是的，我到底在说些什么呀？”姜煜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或许是最近经历的事儿稍微有点多，所以导致感慨也变得有点多了吧？不过……”
“我真正想说的事，其实很简单上次的失利不算什么，a-rise也并非无法逾越的强敌。到时候在舞台上，照你们平时的感觉来就对了。正因为你们是你们，所以才会闪闪发光，无比耀眼。”
“大概……就是这些吧。”
姜煜犹犹豫豫地说完后，轻呼出了一口气。他今天并非心血来潮来见她们一面，而是本来就预计好了这周预选赛之前，会挑一个时间跟这群少女聊聊天。
无论是上个世界还是这个世界，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都算不上多么了解少女心。
但他至少知晓，那是比寻常心脏更加坚韧，也更加柔软，更加需要信赖，也更加需要爱护的东西。
青春并非只有恋爱这一个注脚，它应该是更加多元化的，囊括了各式各样数不清的感情的东西。
甚至可以说，恋爱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部分。
只因大部分人在合适的时间，自以为萌发了合适的感情，所以才会那么令人难忘，令人感怀，令人心折罢了。
而且，他总有一种这些话再不找个机会说出来，或许就再没有机会说给仍是缪斯的这群少女听了的感觉。
是的，仍是缪斯的她们。
因为，不久之后，冰消雪融，冬去春来，又是一个樱花飞舞的季节。
又是一个，代表着辞别过去、迎向未来的季节。
而到了那时，成员分布合理到让人叹息的缪斯，又会迎来怎样的结局，姜煜现在没办法猜测，也不愿意去猜测。
正如正在暗自期待不久后的冬i的他，现在脑子里也完全没有霞之丘诗羽毕业之后，这个社团到底会何去何从的预想和备案。
一念至此，姜煜晃了晃脑袋，强行把自己从伤春悲秋的状态里扔出去，定了定神，看着一众若有所思、沉默不语的少女，轻笑着说道：“不过，嘛，如果我有幸能够提前听到你们打算在这周末的预选赛演唱的歌曲，那么在下一定会感激涕零，不知所言吧？”
这句话落下后，萦绕在众人之间的氛围，也莫名轻松诙谐了几分。
“什么呀，煜君你那个说法……”
“唔……唔……我好像有在国语课上听过这句话……”
“煜君想要听大家的新歌吗？哼哼这次可是大家一起作词的自信作喔！”
“哦？愿闻其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