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甜甜的一口
于是,该去划船的划船,该去作画的作画,御苑里的人拿来了些擦身的干帕,几个掉进水里的人便去了大太阳底下,边拧着衣裳,边闲坐着等晒干。
被赵与歌救下的钱烨主动到了赵与歌身旁,“先生,您身子无碍了吧?”
赵与歌只淡淡点了点头,道:“无碍,放心。”
钱烨却似是有心事的坐了下来,他瞧瞧打量着赵与歌身上的衣裳,犹豫着道:“方才我溺水之时,看到先生来救我,一时间想起了当年救我的娘亲。她那日救我之时……便穿了鹅蛋青色的衣裳。”
赵与歌顿了一会儿,带了几分深意道:“看来,今日是天上的令堂差我来救你的。”
钱烨本来平静的目中突然泛起惊涛骇浪。
他心里最过不去的就是娘亲因他走了。
他不知道娘亲有没有因此怨恨他。
但赵与歌的话让他一下明白过来,娘亲没有怨恨他,而且娘亲一直在天上看着他,挂着他,未曾离开。
他盯着赵与歌看出了神。
赵与歌只当什么都没察觉,转目看向了远处的葱郁山脉。
…
“苏赋赋,你不是不识水性吗?这是何时偷练的?”
甚是了解她的陈蓁蓁脱下鞋子,转目看向被赵承延拿着帕子揉着湿发的苏赋赋纳闷道。
苏赋赋愣了愣神,随口道:“那可能是在西塞之时练得吧,毕竟军营里的人都会练水。”
这倒是有可能。
不过陈蓁蓁却接着道:“我有时候觉得你不像是忘了事,而是像换了个人。”
“就算换了个人也还是比你厉害,你是不是很生气呀?略略略…”
“去你的。”
陈蓁蓁再懒得搭理她,拎着刚脱下的鞋子就去跟许云宓说话了。
有点儿饿的苏赋赋拿起食盒里的糕点就吃了起来,可边吃就觉得有人看她,她转目看去,赵与歌眼神慌得一闪,垂目又跟钱烨聊了起来。
晒干了衣裳,鞋子也是晌午了。
众人出了御苑上了马车移步去三里外的洛山。
那山下有一处国子监专造,名为“国子监画舍”的地方。舍院内房间足有百余,有吃有喝。国子监的画生时常会随着先生来此,白日上山,日入出山。
一行人简单用过午膳,歇了歇脚,便上了山。
到了蜿蜒的长亭,赵与歌就在画板前说着山画的构图,运笔。学生们听得个个认真。虽然苏赋赋眉间簇了又簇听得云里雾里,但她有赵承延,虽然他比不得那许公子和赵与歌书画上那般会教人,但好歹简单的两三句还是能教的。
画成,众人便交了画,结伴要去山上的寺庙。
袁蚌又不放心的一番叮嘱后,众人便相携而行,顺阶而上。
“母妃一听我要娶你,别提多高兴了,直夸我眼光好。说你进宫时她见过你一次,水灵灵的,很是乖巧。”
赵承延牵着苏赋赋随在众人旁,亲昵说着。
苏赋赋往他身上靠了靠,道:“可是她若是知道我并不乖巧,野性子,会不会就不喜欢我了?我可是听说这婆媳关系,自古都是难题的。”
“你野性子?我怎么没觉出来?难不成你在月圆之夜还会变成一头小狼吗?”
“也有可能变成一只小老虎,啊呜。”
相熟的几人受不了这一对儿的腻歪,赶紧加紧步子前面去了。
到了寺庙附近,有的学生进去参佛,求仕途顺遂,有的求姻缘。有的则在寺庙后的一片清雅竹林间穿行闲逛,还有的便穿过竹林去采花。
赵承延却急急地牵着苏赋赋躲到了一棵大树后。
“我忍了好久了,想亲一下。”
苏赋赋脸上一羞,听话地扬起脸蛋,他就双手撑在树上,拢她在身前甜甜地亲了一口。
“这成亲后,倘若有了身孕,这上学的事情可如何是好?”
“嗯——那我们一家三口就一同上学。日日耳边吟风弄月,手下舞文弄墨。说不定孩子出生后便能‘教之以一而识百’。”
“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淫声,口不出傲言,能以胎教。没想到我的赋赋却想的更为周全,身体力行,言传身教…”
两人腻歪着说着话,突然竹林间有人慌喊道:“救命呀!”
几息功夫声音此起彼伏,两人哪里还顾得上卿卿我我,慌色顺着声音奔去竹林,就见有两位同窗摔在地上指着前面,跟闻声赶来的众人哭道:“不知是山匪还是流寇,劫了几位姑娘跑了。”
两人赶紧厉色去追,到了一处岔路口,两边各有人影,苏赋赋急道:“分头行事。”
赵承延也没有婆婆妈妈,跟她各自分头去了。
这即将日入的山上一时间沸沸扬扬起来,国子监那边下山一部分人去报官去了,又留了一半的学生搜山。鸿儒馆这边让一部分男学生送女学生下山,其他人又分两部分,一部分搜山,一部分原地等候。
寺庙里的僧人听说外面出了事,也都上山去帮忙了。
袁蚌头次遇见如此惊险之事,他回身望着斜阳,又转目看向那深幽的山林,口中默念着:“老天保佑,这些娃娃家可定要平安无事呀!”
……
这些人好脚力。
当土匪流寇可是可惜了。
苏赋赋好个追,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影离的原来越近,她却被突然冒出来的赵与歌给撞的身子一歪,惯性要撞倒树时,赵与歌抓着她的胳膊一转,他后背撞在了树上,将她护在了怀里。
苏赋赋被撞得迷糊一阵,推开他就气道:“先生,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怎么就能撞上?”
赵与歌目色看着远去的一对人影,抚抚后背:“我着急跑的太快。”
说完两人便紧色再去追。
好在前面一个虏人的跑不动了,主动扔下了人。
此时天已经暗了,两人便扶着这姑娘回来了。
刚到众人跟前,就见有人搀着苏半梦,还有一位姑娘回来了,赵承延在他们身后扶着一位腿瘸了的男同学,赵岑怡扫过他们,急道:“许云宓不见了。”
苏半梦着实被吓坏了,哭道:“她方才也被人带走了。”
袁蚌靠前目色沉重道:“加上回来的这三人,一共少了四位女学生,两位男学生。”
赵与歌转身凝目这黑黝黝的大山,语气严肃道:“你们赶紧下山,我留在这里接应官府的人。”
赵承延也主动请缨,又前后有十几个男同学主动留下,苏赋赋也要留下帮忙,被他们撵走了。
山上的夜,是冷的。
即便是在这荷夏的季节。
赵承延主动走到赵与歌一旁,跟他一起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
“看他们绑男邦女应是为了钱财,搜刮到了,便会放人的。”
赵与歌重重地点了点头。
赵承延却转目带着心事说起了别的,道:“也不知道赋赋去宫里住不住的惯,我在想,要不要跟父皇讨个宅子,暂时住在宫外。反正,也不及一年的时间我们就该离京了。”
“这事,我倒是帮你拿不了主意,你得跟苏姑娘商议才是。”
赵与歌听得出赵承延有些试探自己,只淡淡得撇清道。
可他越是如此,赵承延越是介意,他在生气,他不明白三哥跟他这般的要好,他又知道自己多么喜欢赋赋。而且,他又是一个如此沉稳持重之人,为何偏偏要对赋赋动了心思?
第四十五章 爹爹回来了
众人搜了一夜的山,一无所获。
天亮后,官府说寻到了,几人被弃物般丢在了街上,经盘问,众人说就是一群流寇,只抢了他们身上的钱财,并没有为难他们,官府记录在册后便逐个将他们送回了府上。
可不出两日,丞相府外却有一首奇怪的童谣,好多孩童在唱:“有家贵女何等傲,如今命如残花黄,就看哪家少年郎,不嫌不弃配成双。”
自那后,许云宓便告病在家。
那鸿儒馆也没了她的身影。
可钱烨自从经历菡萏池中落水的事情后,却精神奕奕的恍若变了一人。他不再似往常那般怯怯无声,举手投足间渐渐有了簪缨世胄嫡长子的架子。
他看着一改往常低迷的钱烨,他钱家可算有了希望。
对赵与歌更是心存感激。
这期间赵与歌命探水上门去送了邀贴,邀他到府喝茶。
钱长泗并非出门洛京名门,他全是靠着自己步步为营才走到了今日。他起先对正事不做几件,只靠银子、美人来笼络人心的二皇子实在瞧不上,只奈何他身居高位,择木而栖是迟早之事,而端王的靠山远不及二皇子,并无多大胜算。加之田朋亭与他关系颇近,游说几次后他便入了二皇子麾下。
而如今形势有变,转头扶持这位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端王,未必就不能赢。
于是,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踏进了端王府。
六日后的一早,苏国公府里异常忙碌。
“夫人夫人,回了回了,老爷回了。”
苏国公府前的小厮远远看见了马队赶紧进府递话,府上一家老小叽叽喳喳着往门外来,不等到前就听见了那从西塞而来的马蹄声、马嘶声。
苏赋赋跑的最快,眼眸里看见了高头大马上的爹爹后更是脚下嗖嗖的。
“爹……”
“唉,我的好闺女。”
苏义邦一身轻甲边说着边下了马朝她敞开了双臂,苏赋赋满心欢喜的要抱上去亲昵一番,不想爹爹身子一闪,看着身后的娘亲道:“娘子,我回来了。”
李小荔低眉笑着快跑了两步奔了上去。
两人老夫老妻拥在一起好个惹人妒忌。
苏赋赋不满的在旁道:“爹,你可真偏心。”
苏义邦扫她一眼,也有些不满道:“你都要嫁人了,我偏心又如何?”
李小荔看穿了苏义邦的心思,在旁笑道:“嫁闺女爹最挖心,他这是觉得自己的宝贝闺女被人抢了,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祖父…祖父祖父……”
方姀带着两个小家伙也上前来了,茸儿竹儿前后跑着扑了上来。
苏义邦一边抱起一个,严肃粗狂的脸上登时有了孩子气,道:“爷爷的小心肝儿,又长高了不少,等你们爹爹回来,你们怕是又得窜上去几寸。”
“爹,一路上辛苦了。”
方姀步前好生恭敬行礼说着。
苏义邦放下两个孩子,怀里掏出信给她道:“这是成章给你的信,还给你和孩子带了不少物件儿。快去瞧瞧吧!”
两个孩子拉着苏赋赋蹦跶到拖货的马前,府上小厮前后跟着忙活着,不过多会儿说说闹闹着回了春和园。
浴身后李小荔伺候苏义邦换衣。
“你在信里将那小子夸得那般好,但我怎么记得,他就是个长相俊俏的小子而已?我们赋赋最应该找的就是跟她爹爹、哥哥这样,身姿魁梧,有血性的汉子。”
李小荔笑道:“你这是吃女婿的醋了?这五皇子你见的面数不多,而且你在西塞看惯了那人高马大的,便也想给闺女找个粗狂些的男子,可你倒是忘了。我们洛京的公子自小都是金贵的,没经过什么风沙。再言,这承延明年称王,多是运用权术,自然跟你们这些整日吃着黄沙,骑马打仗之人不同。”
“我一会儿得试试他,若不成,今儿我去皇上那儿就不提这亲事了。”
他这话急的李小荔一掌拍在了他身上。
“你敢,这是闺女相中的人,我们见过的个个都喜欢。你若敢瞎闹扰了闺女的亲事,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看我敢不敢。”
苏义邦可不能轻易就将闺女嫁了,他早就有了盘算。
两人出了春和园,阿施就过来了,“老爷,夫人,五皇子来了。正在前堂候着呢!”
几人过去,未到堂前,苏义邦就看见堂中苏赋赋旁立着一个俊俏的小子,脸上揽着晨光般的笑意。
虽有两年未见,但苏义邦认得。
他正盯着赵承延打量,堂中的两人甜笑着踱步到了堂外恭敬相迎。
苏义邦看着渐行渐近的赵承延平常的目色却突然变厉,猛的出手,一拳就打了上去。赵承延惊目身子侧闪,苏义邦又来一拳,赵承延这才觉出苏义邦是要试他的功夫,便客气回手,一老一少就动了拳脚。
“你爹真是……怎么就这么不守规矩?哪有见女婿如此的?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他。”
李小荔一阵急色气道。
苏赋赋倒是满脸乐呵,正好借此看看赵承延的武功如何。
爹爹一如既往地武将之风,拳拳到肉,出招力道大。而赵承延的招数柔了许多,多是保己,不到万不得已不出狠招。
一番较量后,赵承延主动认输,苏赋赋看的出,他是让了爹爹,不然他们便是平手。
“晚辈赵承延,今日得幸与伯父切磋,虽败犹荣。”
苏义邦知道他让了他,其实并不高兴,但碍于苏赋赋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的心上人那喜欢的样子,客气道:“你这晚辈功夫不错,堂中请吧!”
午膳桌上苏义邦比以往回来的时候话少了一半,李小荔还以为他是碍于自己是个武将,没那么多学识,怕在女婿面前闹笑话,也并未放在心上。
直到用过午膳后苏赋赋出堂送赵承延,他才起身道:“这小子,我不喜欢。”
李小荔一听,道:“哪里不喜欢?长得比你好看而已。”
“就是不喜欢。这种蜜罐子里头泡大的,性子不够刚。以后遇上点儿事儿,那苦的还是我闺女。赋赋好歹跟着我在军营里历练了几年,可他这战场都未去一遭,不知那刀口舔血的滋味,我不放心。”
李小荔目中点了火,支开梅姑后,她气道:“苏义邦,能文能武的皇子怎么到你眼里就看不上了?你眼高过顶。还有……人家的老子是皇上,权倾天下的皇上。就这一点,你凭什么不喜欢?你若敢在闺女面前说不喜欢,我就将你舌头割了。”
“我偏要说,就说。”
“那我现在就割了你舌头。”
两人正闹腾着,苏赋赋脚下轻快的回来了。
“爹,这女婿,您老满意吗?”
苏义邦转脸豁朗一笑,频频点头道:“满意,当然满意。长得好看,性子也好,武功也不错,尤其是人老子也比我强。”
苏义邦越说越不对劲儿,李小荔身后掐了他一把,跟苏赋赋喜滋滋道:“你爹可喜欢他了,说一会儿面圣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夸夸五皇子,顺便商议这三书六礼的日子。”
苏赋赋当了真,一口一个多谢爹爹后,就蹦跶回了自己院里。
第四十六章 太后的珠簪
成宝跟其他小厮们将苏义邦从西塞给她带回来的各季节的亮丽衣裙,胡服,骆驼皮做成的护腕,戴在脚踝上的樱桃石银铃铛,她喜欢的罕宝刀等都送进了她院里。
苏赋赋吃着葡萄看阿施一样一样给她展着。
“这条…这条都给你。”
阿施拿起几条手串,苏赋赋指了指那条亮橘色和天蓝色的说了句。
阿施虽是很喜欢,可却没有似以往那么欢喜。
苏赋赋便想着这些日子迟迟没问出口的话,也到时候该问了。
她吐干净了葡萄籽,边擦着手道:“阿施,你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这些日子总是愁眉不展的?难不成是因为我要成亲,要进宫住,你不想去?那你尽管说,你就留在府上便是。又或是明年不想跟我离开洛京,你都不需要瞒着我。”
阿施摆摆头。
“不是多大的事儿,就是……就是我喜欢的人…”说着她肩头一耸,看着苏赋赋挤出一丝笑意道:“他早有心上人了。”
苏赋赋一听是这事儿,赶紧丢了手里湿巾凑到她身边,“谁呀?”
阿施不想说,身子往旁转了转,叠着她的衣裳道:“都过去的事儿了,不提也罢。”
“你少蒙我,什么过去的事儿?说来…也就有十日?可是平日你都是跟我在一起,你是从哪儿喜………”苏赋赋突然想到了什么,惊目看着阿施,“莫非是…慕贺?是不是他?”
她还真的一猜就猜中了。
阿施想否认,可是又不想撒谎,只好叹了一气,认了。
“我就说你那天怪怪的,原来是人家慕贺有心上人,你爱而不得。”苏赋赋开玩笑地说了句后,转而语气有些认真道:“没事,你看慕贺他呆呆傻傻的,说不准你俩在一起还不合适呢,我给你找个更好的。”
阿施却努努嘴巴。
“我就喜欢呆呆傻傻的。”
“好,那我就给你找个呆呆傻傻的。一定让王大小姐满意,行不行?”
阿施被她哄得垂目笑了笑,“大小姐,你不用将我这事放在心上,我再缓几日便就好了。眼下,先把大小姐嫁出去才是正事。”
阿施边说着就见苏赋赋拿着一把宝石银鞘罕宝刀喜欢的很。
只是想不到苏赋赋却打量着慢声道:“就用它当定情信物吧!”
……
苏义邦入宫面圣,一番正经的述职后,两人说起亲事,相互夸赞客套中赵鹤鸣着内务府尽快定出吉日。
翌日。
皇太后宋氏六十生辰。
赵鹤鸣特恩赐三品及三品上官,携家眷长子长女参贺寿宴。
宴席前,众女眷先去了福寿殿说话,出嫁的云旎公主带着表姐钱可臻一同来了,见两人相处的情同姐妹,苏赋赋再没有任何顾虑。
榻上皇太后宋氏,穿着杏黄团花纹的大袖衫子,暗红交领的素锦金丝裙,高额挽髻饰金玉珠簪,看着几人来了,看着满屋女眷,目光最后落在了苏赋赋身上,她缓缓将怀里的小黑猫角儿放到了一旁,眉眼中柔和的浅笑道:“苏家姑娘近前来。”
苏赋赋跟宋氏完全不熟,倒不知道她突然喊自己近前作何,就看过李小荔一眼后乖巧的去了前面问好。
“听皇上说,你跟五皇子的亲事定了。”
“回皇太后,是,现在就等内务府的信儿了。”
宫里的几位贵妃闻言纷纷低声跟赵承延的娘亲苓贵妃道喜。
“好好好,马毬场上哀家就对你这小姑娘印象颇深,鲜衣怒马,英姿飒爽。还想着是何人会有这般福气娶姑娘为妻,未想,你择的郎君就在我跟前。”
宋氏客气话完接着道:“赋赋你看哀家发髻上这七八只簪子,哪只最可心?挑上一支,当做哀家送你的贺礼。”
屋里众人着实慌了神。
皇太后可是从未有过如此举动。
即便是云旎公主,也不曾听说她可以在皇太后的发髻上挑簪子。
李小荔刚要站起身,就见苏赋赋已经从宋氏发髻上拔下了一只南王珠簪。
她看着月牙儿眼笑起来甚是和蔼的宋氏道:“皇太后这支。”
这傻闺女。
李小荔那个心都跟着揪了起来。
赶紧道:“皇太后,您莫怪。赋赋这孩子总是莽莽撞撞的。”
宋氏却喜欢苏赋赋这样的性子,道:“这般听话的孩子,哀家极是喜欢。”
说着她接过簪子眼中回忆着往事道:“这只簪子是哀家为贵妃时得来的赏赐。一晃竟然几十年了。它虽不似凤簪那般的气势。但是,也是独此一颗。来,哀家给你戴上。”
苏赋赋跪地受赐。
那圆润如拇指大的珠子插进苏赋赋的发髻,她只觉得头上一沉。
然后就听宋氏道:“苏家姑娘俊俏,担得起这颗珠子。”
李小荔赶紧上前带着苏赋赋磕头谢恩。
众人就此簇拥着去了紫宸殿。
迎门见硕大的寿字绣屏,殿中清凉,一字排开的矮案上珍馐美味,美酒佳酿。
众人献礼贺寿后,赵鹤鸣道:“借此吉日再宣一桩美事,吾儿赵承延与苏国公府千金苏赋赋佳偶天生,内务府已择定吉日,下月结百年之好。”说着他举樽笑道:“恭贺两位新人。”
两人满眼蜜意的互看了一眼起身举杯谢恩皇上,众人。
两人刚刚落座,赵与歌却起身到了殿中,跪地叩首:“儿臣请皇上赐婚。”
众人左右看看,一阵怯怯私语。
苏曼字眉间一簇,心中突然琢磨明白了什么。
赵鹤鸣看着殿下的赵与歌问道:“端王是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赵与歌这才立身,语气坚定道:“回皇上,儿臣心悦丞相之女,许家姑娘许云宓。”
殿中一时嘈杂起来。
众人都知道前段日子这虏人之事,有的更是听说许家姑娘怕是被人污了身子,毁了清白,无人敢要,不成想,这端王竟然主动求娶。
“丞相之女?”
赵鹤鸣未惊着转目看向殿下的许家四口。
那许云宓因为那件事病了一场,脸上有些苍色,她斜目看向爹爹许升旭,就见爹爹朝她微微眨了一下眼睛。
“许丞相,令媛可有婚配?”
许升旭起身步到殿中恭敬回话道:“回皇上,小女许云宓锦瑟年华,未有婚配。”
“好,那朕便成全端王,赐婚。”
许云宓起身面带浅浅的笑意,踱步到了赵与歌身旁端庄跪地叩首,齐呼:“谢皇上。”
因赐婚匆忙,又加之半年内的黄道吉日只有盛夏的初四,两兄弟的亲事便定在了同一日。
第四十七章 成亲这一天
而这日子,一晃就到。
明日便是大喜之日。
苏赋赋这个心大到塌了她都能睡得很香的主儿,竟然迟迟未睡。
明日要成亲了。
我要跟赵承延成亲了。
躺在床上眸转来转去毫无睡意的苏赋赋干脆侧过身,手托着脑袋看向那边衣架上的喜服,脚丫来回勾着好个高兴。
瞅了一会儿,她又好生躺下来,自己念叨:要快点睡觉才是,总不能明日顶着黑眼圈成亲吧!万一赵承延嫌弃我丑不要我了怎么办?
嘻嘻嘻……
苏赋赋美滋滋闭目睡了。
只是刚有了一点儿睡意,那个奇怪的冰雹声又出现了。
苏赋赋一个激灵坐起身,蹑手蹑脚靠到了窗前,听着窗外“啪…啪…”断断续续地声音…
“王爷……王爷王爷,您怎又如此?这不成呀,快停手,您这不妥不妥呀!”
书行殿二层书房里落着稀稀疏疏地月光,陈直,席元和探水就看着赵与歌拿着弹弓又在耍酒疯。
探水在一旁劝着,赵与歌只酒气浓浓道:“你再多说一句,本王就砍了你。”
探水惜命,哪敢再劝?
只好悻悻然退步到了两人身旁。
三人就听他自己咕哝:“我就不信这样你也能睡的着。”
赵与歌手里的石头发完了,回身又从麻布袋里抓了一把,一转头的功夫,一个清瘦的身影带着一身香气悄无声息地立在了他眼前。
席元和陈直下意识纷纷抽了剑。
却听赵与歌低声道:“你们都下去。”
这…就是他们说的苏赋赋?
席元虽是头一次见她,借着月色他看得出,跟小九一模一样。
三人静悄悄地退出了书房,不过谁都没走,安静地在门外竖起了耳朵。
苏赋赋见门合上了,抢过他手里的弹弓,道:“上次是不是也是你?”
“上次?什么上次?”
“也是,是你你也不会认……”苏赋赋顿了顿,嗅着他满身的酒气,无奈道:“端王殿下,不说上次,那请问您这次是为何呀?你大半夜不睡觉你打我的窗户干嘛?我苏赋赋是跟你有什么仇怨没解开吗?”
赵与歌本来还真的不知如何作答,她如此一提,他有了台阶。
随即点头道:“当然有,上次你酒后过来滋事的事儿,苏姑娘可是忘了?我这人特别记仇,不报复回去我通体难受。再言,你明日就嫁人了,去宫里了。我当然不能错过今夜这最后的机会,你说是不是?”
苏赋赋对他这番理直气壮的说辞简直无言以对。
她蹙眉打量着他道:“端王殿下你怎么…”苏赋赋本想好好发挥一下自己的伶牙俐齿怼到他颜面扫地,可是又一想,如此吵下去还不知要折腾多久,她明日可是要成亲的,她耗不起,干脆挥了挥手道:“算了算了,那窗户你也打了,如今这事儿就平了,我回了。”
她刚转身要走,身后赵与歌却不依不饶道:“我还没消气,我还要打。”
惹得苏赋赋回头就吼他:“赵与歌你是不是有病?我明日可是要成亲的。”
没想赵与歌接话道:“巧了,本王明日也成亲。”
跟个醉鬼也掰扯不清楚。
她自认倒霉地对着门外喊道:“探水,陈将军…”
“你喊他们做什么?”
苏赋赋不搭理他,说道:“你们主子醉的如此,还不快扶回去歇着?不然明日耽误了迎亲如何是好?”
三人当然希望赵与歌莫再胡闹,便借着苏赋赋的话,都进了书房靠前来了。
“陈直…探水……你们听谁的?都给本王松手。”
赵与歌半步不想挪,苏赋赋一想如此怕还是睡不踏实,只好…劈了他一掌。
“行了,这下踏实了。”
“王爷,哎哎,苏姑娘这怎么给敲晕了?”
探水看着被打晕的赵与歌一脸惶恐的不知所措,可转目苏赋赋已经飞入夜色中。
席元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的身影,眉间悄悄一紧。
她的身手,为何也跟小九如此相像?
……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翌日吉时,穿着一粉一蓝好看衣裳的茸儿和竹儿吟唱着《桃夭》引着一身喜服,红盖头的苏赋赋往前堂去。
阿施一旁轻搀着轻声递话道:“大小姐,看到新郎官了。红缎龙凤团花服,身姿朗朗,容貌俊美。这会儿正看着您呢,那眸子里没有别人,只有他的新娘子。”
前堂苏义邦和李小杏面带笑意,正襟危坐。
这堂里堂外王知絮还有姨娘李小杏,嫂嫂方姀,表姐钱可臻,陈蓁蓁、苏半梦几十位亲戚个个笑意盈盈的看着苏赋赋。
内务府的司仪见苏赋赋入了门,一旁启口道:“新郎新妇,感令尊令堂养育之恩,叩首。”
两人跪在红布蒲团上磕头起身。
那司仪再道:“牵红,从此比翼连理,双宿双栖。”
阿施刚把红绸递到两人的手里,门外便响起了震天的鞭炮声。
众人簇拥一双新人缓步而行。
赵承延拽了拽牵红,凑到苏赋赋一旁小声道:“娘子,夫君我在花轿里给你放了点心,饿了便吃一点垫垫肚子。”
“不小心蹭掉口脂怎么办?一会儿掀盖头的时候你都看不到我最最好看的样子了。”
“我娘子不施粉黛都貌若天仙,何需担心这些?”
两人在鞭炮声里说了一路的悄悄话。
府外长街上十里红妆,十六人抬的奢华花轿,左右桃粉衣裳的小宫女喜气洋洋地掀开了轿帘,赵承延抓着牵红带着她挪步到了花轿门前。
“娘子请。”
赵承延正扶她入轿,这并蒂街上突来了一群青蓝袍子的肃色差人。
他们快马加鞭赶到花轿前,先有一人跳马后就奔上前来亮出鱼符道:“三司办案,五皇子赵承延蓄意谋反,现奉皇上口谕,拿入御史台。”
说话间七八人上前就团团围住了赵承延。
苏赋赋一怔,一把扯下了盖头,扫过众人厉声道:“你们胡扯什么?他一个清心寡欲、不争不抢的皇子怎会谋反?”
苏家上上下下的人怔愣片刻后,七嘴八舌的纷纷涌到了跟前,苏义邦、陈琨瑜和苏赋赋的大舅,表哥们在最前面急色询问。
众差人忙不迭的先恭敬问好,再将身子压到低的不能再低,满脸苦楚道:“回各位大人,小主,我们就是奉命办事,至于其中的来龙去脉这小的也是一无所知,还望各位莫要为难小的。”
赵承延想的清楚,自己的大婚之日…若不是有确凿的证据,父皇绝对不会如此行事的。
他此去怕是凶多吉少。
赵承延虽然心里已经乱作一团,可看着掀了盖头的苏赋赋,他还是酒窝深深的笑道:“看来是有什么误会。赋赋,你先回府上,我去说清楚便是。”
苏赋赋又不是三岁孩子,怎会被他哄住。
“这明明就是有人诬陷你,你不能跟他们走。”说着,她紧紧抓着赵承延的手跟爹爹道:“爹,你带我们面圣,我要去问清楚,皇上为何听信谗言扰了我的喜事。”
第四十八章 无人会帮你
迎亲归来将要拐到并蒂街口的赵与歌,就见赵承延的迎亲喜队,苏家陪嫁的十里红妆站满了长街,还有附近来看热闹的百姓,已将街上堵得水泄不通。
但这个时辰他们明明就该出发回宫了才是。
陈直派了一人去打探,来回不过几息功夫。
“回王爷,将军,三司来抓五皇子,说他蓄意谋反。这苏家姑娘抓着五皇子不准带人,双方正行交涉呢!”
“谋反?”
赵与歌目色一怔,紧色拍着马腹就过去了。
“赋赋,放心,一定没事的,松手。”
“我不松。”
赵与歌下马到前,就见苏赋赋住着赵承延的手紧如箍子,他看着自家大理寺的人问道:“皇上的旨意?”
“回王爷,是皇上的口谕。”
话音刚落间,街上又来了一辆宫里的马车,车后百位羽林军骑兵,随着马车穿插过喜队停在了府前。
须臾的功夫,高儒升从马车上紧色下来,步到苏义邦跟前恭敬道:“奴才见过王爷各位大人。奴才奉皇上口谕,请苏将军进宫。”
苏赋赋紧而一旁急道:“爹,你带我们一起去。”
苏义邦眼下便再明白不过了。
这次绝不是小事,不然皇上不会在大婚之日拦下赵承延后,又派羽林军来带自己过去。
看来这件事苏家也被牵连其中。
苏义邦收起了平日的鲁莽,哄道:“闺女,爹先去跟皇上聊聊,你莫要着急。”
见爹爹神情透出不安,苏赋赋未再纠缠,只转头跟赵承延道:“我跟你去御史台。”
这次的事情可是比赵与歌那次还要凶险数倍的罪责,赵承延更不会让她搀和。他因为急火攻心渐渐猩红的眼中看着苏赋赋道:“你绝对不能去,你就府上老实呆着。”
可苏赋赋不肯。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的事情是个大窟窿。
站在一旁的赵与歌目中隐着对她的心疼,突然道:“苏姑娘在家好生待着,我跟五弟过去。”
众人一阵哗然。
暗道兄弟情深。
只是他走了那这天地如何拜?
可赵与歌顾不上这些,他只担心如此僵持下去苏赋赋身子受不了。他回身跟陈直简单交代了两句,一转头,什么成亲的新郎官儿,他全然变回了那个凌厉星目中布满阴鸷的端王,肃色带着赵承延上了马车。
到了御史台,天色已晚。
大理寺的高远钴,刑部的元冲,御史台的车䇥在审讯院外跟赵与歌寒暄了两句,便带赵承延进去了。
赵与歌转身便跟大理寺里的人到了院外,寻了一僻静处。
“怎么回事?”
“回王爷,衙门抓了几十位北胡乌国之人。经审问,他们是为乌库王的小儿子乌吉苏做事的,正密谋在两日后的乞巧节跟由“玉楼坊”的耍戏班子进宫挟持皇上。而他们供述这幕后主使,正是五皇子。不过这都是那些小卒所言,其中一位带头之人扛过了严刑拷打,还未招供,眼下又在加刑具,想必一会儿会有结果。”
乌库王去年底身患恶疾,病榻之上的他却迟迟未选定继位之人,而乌库王的两子乌已和乌吉苏为得王位早已经是剑拔弩张,朝廷在开春之时更是增兵三万人镇守北胡的北塞都护府。
父皇如今一听此事,定是万分紧张。
尤其是,五弟如今是苏家的女婿。
这事……莫非又是赵成喆所为?
眼下朝中大臣纷纷开始进谏太子择选之事,他心生惶恐。
此时择选,哪里有他的份儿?
他便要拖延时间。
而此计足以让皇上对苏家心生戒备,进而影响到二皇子。
但他绝对不会只对付这两人,他明知自己跟五皇子亲近,怕是等着自己插手,然后拿住自己的把柄,将他也拖下水。
这事情……赵成喆办好了就是三位皇子受到不同程度的处罚。最差,赵承延得了罪,那皇上也不会那么信任苏家了,对二皇子赵拓也是一样。
朦胧的月色下,赵与歌身上的龙凤喜服在这被阴沉气氛笼罩着的御史台里分外扎眼,他宽大袖下的指尖微微搓动着,等待着里头的消息。
……
苏国公府里众朋友亲戚,除去陈琨瑜去了刑部为此事奔波以外,谁都没有离开,都在堂中候着。
钱可臻本要去求云旎公主让她进宫说说情,可被大舅拦了下来,只说案子审理的日子里过去再求也是无济于事。
她便只能跟娘亲李小杏一样闷闷不舒的望着无神的苏赋赋。
“赋赋,你都枯坐两个时辰了,听娘亲的话,好歹喝上一口白水也好。”
“赋赋,承延定会没事的,你别太着急。再言,那端王行事稳妥,他跟去定能打听清楚的。”
李小荔见苏赋赋一字不说,就双目盯着堂外一动不动,心焦的她捱不住了跟王知絮上前小心翼翼地劝道。
阿施将她跟前的白水换了一次又一次,她一眼未瞧。
陈蓁蓁也凑上来。
“苏赋赋,你如此也帮不上忙,你且先顾好自己的身子才是。不然等赵承延无事了,回来一瞧他这新娘子病殃殃的,不得心疼坏了?”
苏赋赋还是毫无反应。
阮苜青推推苏半梦,示意让她也快去劝劝。
苏半梦转目看向苏赋赋,她此时心底里满满的窃喜又高兴。
如此看,苏赋赋倒也不是那么好命的人。
大婚之日新郎官被带走,这够她做些日子的噩梦了。
苏半梦收敛了心底的幸灾乐祸,垂目轻声挪步上前,轻轻柔柔道:“堂姐,五皇子行事磊落,定能化险为夷的,你莫要太着急才是。”
凤冠上长长的金流苏遮挡在苏赋赋那水当当的眸子前,她其实什么都没有想,她只是干坐着而已。她耳边听着树枝上的蝉鸣,看着府上那一盏盏的喜灯,手里抓着与赵承延同牵的牵红,默默地等着她的新郎官儿。
月光西斜,前堂路上红裳大袖喜服的赵与歌来了,苏赋赋竟一时间将他当了赵承延,起身就奔了上去,可到了跟前她才恍然明白过来,这不是她的新郎官。
她因为看错而深深的酒窝,渐渐回平。
赵与歌看她方才眼中升腾云雾的样子就猜到她认错了人。
他淡淡道:“五弟之事,情况不妙…一群北胡之人指认他主谋谋反,而他们当中的领头之人方才经不住严刑拷打吐露供词。言,乌吉苏与五弟结盟,若五弟登基,必助乌吉苏夺位,而且还许诺了许多好处。更言…他们早已经跟令尊协商一致,此次令尊回来也是要共谋大业。”
“他们…诬陷赵承延不够,还诬陷我爹爹?”
“还有宫中庆合殿里搜出了五弟与乌吉苏来往的书信,大意便是五弟要联合北塞西塞的势利,谋反夺位的一些事情。”
“这天下还有没有王法了?随便拉几个人就说他谋反?这断案的除非是猪脑子才会信。”
“可是……五弟供认与他们相识。虽说只是因为跟他们买过几次马鞍,但他与他们确实喝过一次酒。而且,也有几位商户作证,见过他们相谈甚欢的样子。五弟这次,若想洗清罪责,怕是难了。”
苏赋赋无语地咬了咬唇边,“难,就是还有办法。你告诉我,谁有这个办法?我去求。或者,是我应该去求皇上?”
“眼下……无人会帮你。你就算去求皇上,也无济于事。只能期望令尊快些回来,看圣意如何。”
第四十九章 怕引火上身
无人会帮?
苏赋赋揪着手中的牵红,小心问他道:“连你也不帮他吗?”
赵与歌如何帮?
他若插手,只怕会引火上身。
而且,此事牵连到了苏家,对他实则有利。
他只需要趁着这几日将手中关于四皇子的官窑之事告于皇上,即便对四皇子的罪责较轻,可说不准这就是他登上太子之位的机会。
赵与歌再不敢直视她,垂目道:“我已经叮嘱人在牢中好生照应五弟,其他的,我实在爱莫能助。苏姑娘保重身子,我先行告辞。”
苏赋赋看着垂目转身走了的赵与歌,手下顿时成拳。
没有人帮又如何?
她就是劫狱,她也要将赵承延给抢回来。
苏赋赋正咬牙切齿,爹爹苏义邦和陈琨瑜一同回来了,只是个个面色凝重的很。
方才在堂中已经听的七七八八的众人纷纷起身相迎,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事儿也无需遮遮掩掩了。
苏义邦到了堂中叹气坐下道:“此次案子牵连到了苏家。不过皇上说,他信任苏家。但是为了自证清白……”说着他看向苏赋赋,道:“赋赋跟五皇子的亲事,退了。”
“清者自清,为何还需自证?退亲这事我不答应,我明日去找皇上理论。”
“爹爹知道你委屈,可是眼下,爹爹要先保住苏家保住苏家军,一旦苏家有事,苏家军有事,图谋不轨之人趁机作乱,那遭殃的便是蜀朝的百姓。你作为苏家后人,理应先保国再谈家。”
陈琨瑜一旁无奈道:“赋赋,别冲动。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那五皇子没事了,这亲事再结便是。但眼下,皇上叫我们如何做,我们为臣的就得如何做,这便是君臣之道。”
李昭之跟着微微颔首着眼明道:“往后这段日子,我们里里外外都要加倍小心才是。”
……
赵与歌心事重重的刚回了端王府,舅舅蔺立行就从府内迎了上来。
今日的喜宴都是蔺立行这个本来来喝喜酒的舅舅帮忙招待的,因来人都知道五皇子之事,便也未多久留,不过半个时辰便都早早离席了。
蔺立行便就在府里跟陈直和探水还有席元等着多管闲事的赵与歌回来。
几人进了行云殿。
蔺立行就道:“舅舅方才已经想过了,此时正是收拾那四皇子的时候。虽说我们手上的证据确实不足以将他铲除干净。但是,眼下局势纷乱,只要再添上这样一把火,那太子之位,多半就是你的了。”
他的心思与赵与歌的不谋而合。
但赵与歌脸上说不出的阴郁着,“嗯”了一声。
茶桌旁探水奉茶。
蔺立行对他这种反应很不放心,直言道:“舅舅知道你与五皇子兄弟情深,你想帮他也是情理之中。可是能帮舅舅当然不会阻拦,只是这次的事情非同小可,你若是没将事情圆好,那只会跟着深陷其中。最后,说不定反而便宜了二皇子或是四皇子。舅舅想过,你且照舅舅的计策走,那五皇子大不了就是流放,待你当上太子,还有谁会管他在作何?我们且找人将他放了,等你坐上皇位,你大可以替他平反,恢复他皇子的身份,封王封地,都只是你一道旨意的事情。”
目前的状况,赵与歌完全赞同舅舅所言。
但他偏就是痛快不了,只是淡淡“嗯”了声。
蔺立行见他如此心不在焉,觉得他重情重义一时间怕是心里难受着,说太多只会适得其反,便喝了盏里茶后起身道:“那边许家姑娘还等着你掀盖头呢!快去吧!我们明早雾山府邸见,到时候再细细说。”
待蔺立行走了,赵与歌又想回身进行云殿,探水一旁急道:“王爷,已经人定两刻了,我们得快些去花容殿才是。”
赵与歌顿了脚,看了眼西边,迟疑了一会儿才转身随他去了。
许云宓今日是极其难捱。
皇上赐婚的丞相之女,万般荣耀的大喜之日,府门都没入,这新郎官竟然就撇下自己走了。
还只打发了个太监来跟自己说明缘由。
那五皇子如此是身不由己,可赵与歌完全可以先跟自己入府礼数周全以后他再去御史台,只不过晚去两刻而已。
盖头下足足闷了四个时辰的许云宓开始猜想,莫非是这端王后悔了?觉得自己的名声不好,心生悔意,才对自己这般的不在意?
可她转念又一想,这端王倒不像这样的人。
这许云宓虽说对男女情意不如寻常女子那般的看重,可那日殿上他求娶自己之时,她还是微微动了心。
她没想到,皇后都已经懒得看她一眼的时候,他一个王爷竟主动求娶,加上皇上赐婚,都给足了她脸面。
只此一点,她也很是感恩。
她的贴身丫头秋景刚要问她口渴与否时,寝室外来人了。
赵与歌带着倦意靠前来掀了盖头。
两人对视各有心思的笑了一下。
“那王爷,妾身去换衣了。”
待卸下凤冠换上了水缎的正红寝衣的许云宓回到寝室,坐到赵与歌一旁,头一句便关切道:“五皇子如何了?”
望着那红烛,脑海中满是苏赋赋失意神情的赵与歌,闻声瞧过她一眼后肩头重重的道:“一言难尽。”
许云宓本也是不是矫揉造作之人,再看赵与歌这般的愁苦,自己今日受的那点委屈也就吞下了,脸上只保持着如常的笑意。
做完该做的事情,赵与歌生捱着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后就起了身。
一旁许云宓并未睡着,轻声问他:“王爷怎么了?”
“无事,我挂念五弟,今夜怕是睡不着了,出去走走。”
“那妾身陪你一同去。”
许云宓说着半个身子已经坐了起来,而赵与歌还是只道:“今日留宓妃自己在府上,本王本就心生亏欠,断不能再让你随我一同忧愁了,你且早些歇着。”
他一番体恤体己的话,让许云宓心里踏实了下来,应了声,看着他出了门。
婉袖阁里。
方姀跟茸儿竹儿在苏赋赋房里陪着她。
待两个小家伙哈欠连连,方姀才满眼疼惜的轻声问她:“赋赋,要不要嫂嫂今晚陪你?”
第五十章 我来想办法
苏赋赋摆摆头,虽然挤不出笑容,但语气爽朗道:“嫂嫂,我苏赋赋没有扛不住的事,你不用担心我。快带他们回去睡吧,看他们困得。”
茸儿和竹儿异常懂事的一个接一个的小脸凑到她脸上蹭了蹭。
“那姑姑,明早我们来喊你起床,你可不能当懒虫赖床呀!”
苏赋赋满口答应着,阿施送到门外后不放心的接着快回来了。
“大小姐,今晚阿施陪你睡。”
苏赋赋努力笑了一下,“你们难不成是担心我自我了断还是怎么着?非想看着我?”
阿施看着她的苦笑,不拆穿,只平常道:“只是好久未跟大小姐彻夜聊天了,想着再跟你胡聊到天明而已。”
可苏赋赋还有事要做,愣是没应,撵走了她。
御史台。
不就是个御史台吗?
还能难倒我苏赋赋吗?先去摸摸底,到了万不得已的那一天就带着赵承延逃离这洛京城。
…
对面的窗子里,赵与歌就见苏赋赋扔了好多衣服在桌子上,地上。
她这是要做何?
虽说他料到苏赋赋今夜难眠,可大半夜她整理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他就见苏赋赋穿了一身黑衣,挽起了披散的长发。
她这是?
她该不会是想去御史台找五弟吧?
赵与歌紧色盯着她的举动,不多会儿屋里的烛灯熄了。
他费力盯着那边,几息功夫后就见苏赋赋的身影已经跃上围墙,向北而去。
赵与歌想都未想,推了碧纱窗就轻身而下追了上去。
“苏赋赋,你去哪儿?”
她立在围墙上一顿的功夫,赵与歌就飞身到了自己眼前。
苏赋赋懒散地打量过他身上的红色寝衣,无奈道:“端王殿下,春宵一刻值千金,你且得珍惜才是,不要出来多管闲事。”
苏赋赋啰嗦完刚想跳下围墙,就被赵与歌抬手揪住了衣领。
“你以为我想管你的闲事?我还不是替五弟看着你,你这冒冒失失的性子又这般的打扮,定是去惹事的。”
苏赋赋推开他的手,爽气道:“你帮不了他我不怨你,但你也别拦着我做事,他是我的夫君,谁都不管他,我得管。”
说完她便飞身而下。
赵与歌紧随其后。
“你现在去御史台就是去给他添麻烦,御史台里如今三司的人围的那是一个水泄不通,你再这幅打扮过去,若是被人抓了,或是看到容貌,你不光害了赵承延你还会连累苏国公府。”
他说着趁苏赋赋未设防,嗖就拽过了她的面巾。
“你怎么?你还给我。”
两人正在吵着,苏国公府的巡逻侍卫来了,赵与歌拽着苏赋赋就翻墙进了端王府,又飞身去了书房。
待两人巴望着下面的人都走了,苏赋赋才扭头道:“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敢跟你动手。”
赵与歌却十分笃定道:“你将我打坏了,那可真没人给你想办法了。”
他这话?
苏赋赋顿时老实下来,主动凑前道:“你的意思是……你有办法救赵承延?”
淡淡的月光里,赵与歌看着她满是信任的眼眸,心软的无可救药。
舅舅蔺立行的那些话在这个时候全被他当了废话。
他就看着她哄道:“我现在便开始想,明日告诉你。但是你今夜若是再冲动行事,那我便半分都不会再帮。”
他可是端王呀,经过多少阴谋算计后还能活下来的人,比她这少不经事的要强多了。苏赋赋一时点头如捣蒜,抬腿跨在他窗台上道:“我这就回去睡觉,三哥你安心想。”
赵与歌看着她飞入夜色,转头点着烛灯心道,用的到我的时候就喊三哥。
……
“皇后娘娘,我求求您了,您一定要救救承延啊,他自小不争不抢,跟几位皇兄相处都是极好,他怎会有什么谋反之心呀?”
赵承延的娘亲苓贵妃跪在鸾凤殿中苦求着苏曼字。
赵岑怡也跟着跪地哭的厉害。
苏曼字几番让她们快起身她们都是不肯。
“好妹妹,我去寻皇上,被拒之门外你又不是不知,眼下承延如此我心里比你亲娘都要难受。可皇上不肯见我,就我的堂哥,那堂堂的苏国公都被叫来问话…我又能如何?我不是一样只能干着急?你快些起来,你哭坏了身子,也是半点忙帮不上的。”
苓贵妃云双苓的性子倒是很招苏曼字的喜欢,加之在宫里两人如何也是十几年的交情了,即便眼下赵承延牵连到了赵拓,她也未生抱怨。
云双苓这才慢慢起了身,哭了几个时辰的她,目中通红一片。
“皇上方才派人来递话了,说苏家跟承延的亲事只当从未有过。皇上定是最信任皇后娘娘最信任苏家的,臣妾就求皇后娘娘,多跟皇上说说的好话才是。”
苏曼字怎会不懂她此时的心。
本来这赵承延跟赋赋一对儿,她是十分高兴的,想着以后这拓儿上位,有承延这不争不抢又是亲上加亲的关系在,他那皇位也能坐的稳妥些。
谁想突然冒出这样一桩事情。
好在皇上还未一叶障目,让苏家赶紧跟他们撇清关系。
只是从皇上禁足堂哥之事看来,他也并不是完全的信任苏家。
真是祸不单行。
寿宴上,苏曼字被赵与歌反将一军,已经很是头疼。回头想来就怪自己妇人之仁,只想着那许家姑娘的名声坏了,若是娶进门,只会惹人笑话,倒是未想到,大可以先娶进门,待拓儿登基之前,另择他人为后便是。
如今再加这件事情,她与赵与歌已是平手,若此时择选太子,谁输谁赢实在难说。
苏曼字好生哄走了她们娘俩,便差末笙去递给那些大臣递话,短时间内莫再提及太子择选之事。
……
大清早天还是灰蒙蒙的,床上半梦半醒的苏赋赋耳边“咻”的一声,紧而就看到晓窗一震,一支短利的箭矢穿在了她的窗牖上。
莫不是对面的三哥?
苏赋赋翻身下床,鞋子都顾不得穿就推窗拽下箭矢,果然上面压着一张桑皮纸。
苏赋赋快手打开,上面写着:“今晚日入时候,南桥河东见。”
第五十一章 你得嫁给我
这是想了个什么法子?怎还需要去如此远的地方?就对面说明不就好了?
苏赋赋正疑惑着,就听一阵唿哨,她闻声抬头一瞧,赵与歌正在窗前看着她,脸上异常的轻松。
出于礼数,她朝他躬了下身子才关了窗。
“办法我是想出来了,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答应了。”
这边书房里的赵与歌自己嘟囔着,门外探水敲门进来道:“王爷,今日的早饭在何处用?”
“早饭……去端王殿,将张孺人和宓妃都请来。”
“是。”
梨花殿里清翩听了这信儿,赶紧打开了张楚然的衣柜,道:“主儿,您今日定要压过那宓妃才是。”
张楚然细细地眉头又拢起一丝淡愁。
她没想到赵与歌如此快就娶了正妻,她昨日愁苦的厉害,一边宽慰着自己这是早晚的事情,一边又叹气往后跟王爷再也不能似平常那般了。
“宓妃才是这王府的女主人,我哪里压过她?就平常的衣裳就好。不然,若是惹她气了,往后不好过的,也只是我。”
清翩看着张楚然说话有些没有气力,凑前道:“主儿,我都听说了,那宓妃虽是丞相之女,可她长相远不及您。再言,她名声可不好,哪里像主子您这么清白?您莫要气馁,这是正妻是妾都不打紧,关键是王爷的心在谁那儿。”
“王爷的心……”
张楚然听到这里却更加惆怅了。
她越来越觉得,王爷他似乎对自己,没有心。
更确切的说,她跟王爷之间,就好比春比秋,隔着夏。天与地,隔着海。
他从没有将她紧紧抱在怀里过,也从没有主动牵拉过自己的手。就连他跟自己说的话,都好似是君臣之间你来我往一般的刻板。
她垂目随便选了一套衣裙换好,主仆二人便去了端王殿。
进殿她便见前面走着一位端庄的华服女子,看来这位就是宓妃了。
张楚然进到殿中,正巧赵与歌身后过来,道:“你们来了,宓妃,这位便是张孺人。”
许云宓早闻他有位美妾,不过这第一眼,她还是被张楚然脱离凡尘的仙姿惊讶到了,她梨花面中轻扯的淡愁似是能将人柔化了一般,实在是位世上罕有的美人。
“听闻张孺人年芳十七,我比张孺人长了一岁,往后,我们便可姐妹相称。”
张楚然也在心里赞叹着许云宓的端庄文雅,眸中带笑道:“楚然全听姐姐的。”
她上来就自矮几分,让许云宓这个正妻自然心里舒服。
一妻一妾相处融洽是男子最想看到的,不过赵与歌心早就飞远了,只留着个空壳应付着她们。
殿上赵与歌用好了早膳,一旁的许云宓便道:“王爷,今日是乞巧节,我们王府内如何操办才好?”
“乞巧节?”
赵与歌目中一怔,他对这节日可是从未在意过。
他思量片刻道:“以后,王府内的这些琐碎事情你跟探水看着操办就好,还有楚然,你们可以一同商量。”
“好,正好妾身也想跟楚然妹妹亲近亲近。”
一晃白日结束,天生暮色。
苏赋赋用过两口晚膳,不待爹娘问上句,她就窜上了马车。
只是她去了南桥河东边顿时傻了眼。
南桥河东这里是怎么了?好似是半个洛京城的男女都来了,她下了马车几乎是被挤着走的,想立住脚那简直是痴心妄想。
她正纳闷,就听有人道:“牛郎织女在鹊桥相会。”
乞巧节?
对呀,今日是乞巧节。
看来端王跟自己一样,只顾念着成亲的日子并没在意今日是乞巧节才会选在平日比较清静的河边。
苏赋赋凭着自己身子清瘦的优势在人群中挤来挤去挪到了人群边上一处矮树的灯笼下。
怎么才能让他看见自己呢?
苏赋赋仰头望着眼前画着一枝桃花的花灯,灵机一动。
忽悠忽悠……
苏赋赋抬手正好能够到花灯,她便一下接一下的拍了起来。
这南桥河边的花灯独这一盏如此活泼,好似被风不停地吹动着,很是显眼。
马车上微抬竹帘的赵与歌,竟一眼就看见了她。
还真是鬼机灵。
他下了马车挤过众人朝她走过去。
见她穿着淡粉的花裙,清澈的眸子里映着花灯上的桃花,那光耀忽闪不定的拂过她水嫩的面颊,酒窝深深浅浅,白纱袖子顺着她纤细的手腕缓缓坠下,那长隐在袖下的守宫砂也不小心显露了出来。
赵与歌仓皇转眸看向那花灯,到前来调侃道:“这灯笼已经被你拍的晕头转向了。”
“三哥…”苏赋赋见他来了,快停了手急问道:“你想出了什么办法?”
赵与歌当然不能在这乌糟的地方与她说如此严肃的事情,转目看着河面上悠悠荡荡的小舟很是惬意,便道:“去船上慢慢说。”
苏赋赋心急的前面开路,带着赵与歌很快上了一条小船。
她万般殷勤地主动划浆,待离岸边有了一段距离后,就迫不及待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赵与歌在这皎洁的月色下,目中柔柔地看着她道:“此法有个前提,你得应下嫁给我才成。”
苏赋赋眨巴两下眼睛,“你说什么呢?”
赵与歌见她懵懵的,便身子向她倾了倾,盯着她的水眸,再认真的重复一次,“你得嫁给我。”
回过神的苏赋赋登时松了手里的木浆,随即不客气的“呸”了他一脸唾沫。
斥道:“厚颜无耻。”
赵与歌淡定抬袖拂了拂面颊,“苏赋赋,你如何也是名门闺秀,大家千金。你怎能学这些市井的粗鄙之行?”
“幸好有这些市井粗鄙之行,不然我如何对付你这种下流之人?你道貌岸然……斯文败类,你简直…太差劲了。”
苏赋赋真的被气坏了,抓着木浆就使劲往回划。
赵与歌倒是有些喜欢听她骂自己,边盯着她气鼓鼓的脸颊,边笑着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文书递给她,道:“你看看这个。”
苏赋赋白了他一眼“嗖”的拽过来,边瞅着他边打开来,道:“契亲文书?”
第五十二章 她真答应了
“立契人赵与歌愿成苏赋赋之意,搭救囿于囹圄之人。另苏赋赋愿与赵与歌结龙凤之好,或瓜……”
苏赋赋读不出这字,赵与歌接念道:“瓜瓞绵绵。”
“或瓜瓞绵绵,四时共与。待悬空之位落定之时,此约为废。再,此契亲之事仅此两人共晓,不得外泄。”
苏赋赋看懂了个大概,抬眸看向他道:“你是让我嫁给你,你才肯帮我救赵承延?”
赵与歌拿过文书好生放回去,慢道:“虽然我是王爷,但我仰仗的是我背后为我谋划为我卖命的人。这次五弟的事情,牵连到了苏家,便或多或少影响到了二皇子。你就算不通政事,但你也该知道,若此时太子择选,定是于我有利。自然,我背后那些希望我成为太子的人不会答应我去搀和这件事。而唯一能说服他们帮我的,就是你。你是苏国公府的千金,你嫁过来,便相当于苏家成了我的靠山。又或者说,有了你,你们苏家便不能与我作对。听懂了吗?”
苏赋赋听懂了。
她转目看着小舟上那高高的灯笼,轻叹了一气,道:“我们回去吧!”
“怎么?人你不打算救了?”
“我当然要救,但我会另寻他法。”
苏赋赋轻摆着木浆看向身后岸上的灯火,心思又沉了下来。
她突然的淡然让赵与歌以为她误会了什么,便解释道:“这契约看来你还是未读明白,结龙凤之好,并非百年之好。我们真成亲,但实质为假。待太子择选之后,无论谁为太子,你都可以跟我结束此约仰或是留下。换言之,我帮你救赵承延,你助我成为太子,只是各取所需。”
“多谢端王,可就算是假的,我也不能应。”
苏赋赋的声音渐渐低沉,眼看船就要靠岸了,赵与歌只好道:“你慢慢考虑,我等你到子时。”
苏赋赋却毅然决然道:“你不用等,我不会应的。”
赵与歌见她有些意气用事,干脆抓住了木浆,耐着性子道:“这自然不是万全之策,可是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且不说赵承延要在牢中被用尽酷刑,可最后不管他招认不招认,他跟他周围的亲人势必都要被流放,就算我日后能顺利坐上皇位,替他平反,那也要数十载。我跟你说这些,并不是逼着你跟我签下这契亲文书,我只是要明白的告诉你,我有我的事情要做,过了今日,明日你再如何,我都帮不了你,你莫要怨我。”
苏赋赋实在想不通为何当老子的会如此对自己的亲骨头,便带着气意道:“难道皇上就不了解自己的儿子吗?”
“皇上跟皇子之间,君臣之道往往大过父子之情。皇上要的是证据,是三司的结案文书。”
“怪不得他们说帝王多凉薄,自己的孩子他都信不过,这天下他还能信谁?你们却还争着抢着当那凉薄之人?”
苏赋赋哪里会知道他想要的并不是那把龙椅。
赵与歌未再回答,只目色温柔地看着她,陪她在这小舟里对坐静默了大概两刻的时辰。
苏赋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的思来想去着。
她听说过那大牢中的手段,鞭子是最轻的,可就算最轻,那一鞭子一鞭子的抽在人身上,也是皮开肉绽,血肉模糊。
更不用提流放之行。
自古流放几人归?
多半都死在了路上。
当务之急,是保住他的命。而且他无事了,苏家自然也就无事了,爹爹也就无事了。
苏赋赋心里别别扭扭的看向赵与歌道:“你真的能将他救出来吗?”
天意难参。
他又怎敢应下此事万无一失?
只能如实奉告道:“万事有变数,我只能拼力一搏,若是救不出来,我也会被挟裹其中,受到责罚。”
苏赋赋当然也不愿意看见他出事。
她轻轻“奥”了一声后,不情愿却又无可奈何道:“好吧,就依你的办法。”
听到她应了,赵与歌眼中一亮。
“那回到府上,你来我书房一趟。”
两人商量过……便上岸各自上了马车。
到了苏国公府前,苏赋赋郁郁不欢地刚踏阶而下,就见许邈在府前。
“苏姑娘。”
许邈见她回了,喊着她上前温和道:“我今日听爹爹说起五皇子的事情,便来看看你。我猜着你此时定是没什么胃口,便给你带了些山楂糕,还有这个…你拿着解解闷,总好过胡思乱想。”
苏赋赋接过他递上的重排九宫,浅笑了笑,“多谢许公子。”
两人你言我语着,就见身后赵与歌的马车停了下来。
他的马车方才就跟在苏赋赋的马车之后,挂心的他想看着苏赋赋进府,可抬帘一瞧看见许邈又来了,他怎能安然回府?
下了马车,他翩然上前,淡笑道:“许邈。”
许邈没想到赵与歌这个时辰还在府外,目中一怔,随即恭敬道:“王爷。”
赵与歌扫一眼苏赋赋手里的糕点,还有重排九宫,一眼看破这小子还没死心。
便想拉着他快走,道:“不如今晚你就歇在端王府,明日我们一同回丞相府。”
许邈才不会应呢!
若是被姐姐知道自己又来找苏姑娘,怕是少不了一番唠叨,他赶紧回道:“今日就不劳烦王爷了,许邈尚有课业未结,正要回去读书。”说着他转目看向苏赋赋眉眼间尽是和煦,“苏姑娘保重身子,我就先回了。”
“好,许公子慢走。”
赵与歌可是巴不得他快些走,转目看着苏赋赋跟他告别的笑意,顿生不快道:“放下东西便快些过来。”
催促完苏赋赋他才安心上了马车。
苏赋赋叹了一气,一转头,慕贺就看着赵与歌的马车问:“大小姐,这个时辰了你还要出门吗?”
苏赋赋猜他是听到了赵与歌的话,赶紧否认道:“不出门,我回去歇着。”
慕贺“奥”了一声,却突然神色有些沉郁着接着说:“大小姐,我有事情想跟大小姐讨问几句。”
“何事?”
慕贺见周围这么多侍卫不好开口,便眼中示意她,入府再言。
苏赋赋会意,跟他进了府。
慕贺就一旁低声道:“大小姐,这些日子怎么阿施姑娘都不太跟我说话了?可是我真的哪里得罪她了吗?”
苏赋赋只能装傻。
“怎会?阿施一直夸你好,从未说过你半句不好,你想多了。”
“可她近一月,也就跟我点头而已,加起来都过不了十句话。”
苏赋赋心道,这慕贺难不成喜欢阿施?
不然,怎么会如此在乎阿施多久没跟他讲话呢?
还是因为慕贺只是不想跟府上任何人有别扭而已?
苏赋赋自己的事儿都头疼的很,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时,阿施朝这边来了,她解脱了一般赶紧道:“来了,阿施来了,你有话不妨当面问,你问她。”
阿施步前来,刚要开口说大小姐回来…就被苏赋赋拿了一块山楂糕堵了嘴巴。
苏赋赋速速道:“慕贺有话跟你说,我先回去歇着了,今晚不许来打扰我。”
说完苏赋赋就逃命般嗖嗖快走了。
第五十三章 入府的规矩
苏赋赋一路小跑进了自己院子里,却身子一松,好似再没了力气。
她微有些踉跄着回了房中,松了手里的东西,就似一滩软泥般趴在了桌子上。
她心里已经不似昨日那般着急了,她知道端王定会想尽办法救他出来。
但她的心却空了。
她想赵承延,特别想他。
她眸中失神的抱紧自己,不知道他听到自己嫁给端王的消息时,他会如何?他一定比知情的自己还要难过。可是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她要让他活着,她要让他尽快离开那个鬼地方。
苏赋赋泪花闪闪,起身用力吞了回去后,就去吹了屋里的烛灯。回身抬眸,就见赵与歌伫立在对面窗前候着她。她脑中空空的推开碧纱窗,如同一只有翅膀的小兔子,三两下就乖巧的飞到了他眼前。
“让一下。”
跨坐在窗台的苏赋赋看着挡路的赵与歌说了句。
他这才藏着唇角的笑意闪到了一旁。
“提笔之前,我还有些事情要跟你交代一下。首要,这契约之事你不得告于旁人,若你泄露或是未到日子你便一走了之。那五弟…我怎么救出来的,我便怎么给你送回去。再是,虽然我们不会有夫妻之实,但是你也要守我端王府的规矩,嫁人随夫,你要全部听我的。不得跟男子有任何的肢体碰触,不得与他们喝酒,不得晚归,不得……”
不得不得…
苏赋赋只觉他多少有些痴人说梦了。
茸眉蹙了一下,道:“三哥你这是何意?我们不就是做戏给别人看吗?那只要世人皆知我嫁给你了不就成了?你怎么还妄想管我呢?”
赵与歌淡然回道:“夫妇一体,自然要让外人觉得我们两人琴瑟和鸣,如此那些举棋不定,不知投靠何人的大臣才会放心归顺于我。若是传出我们貌合神离,他们心生猜忌,与我自然无益。”
说着,他从书案上拿起一张密密麻麻的文书,递给她。
“鉴于你的性子,我给你制定了一份成亲入府后的规矩。”
苏赋赋随便挑了其中一行嘟囔道:“众人面前不顾及夫君脸面顶嘴、骂人罚五贯。夫君未在场,喝酒罚五十贯。未告于夫君,私自在王府外私会男子罚五十贯。未与夫君同行,日入后晚归罚没一百两。”
苏赋赋不明道:“三哥……你可是听说我爹娘给的嫁妆颇多?你想全都留下?那你大可直说。别写这些,我心慌…”
赵与歌却一板一眼的回答。
“你的嫁妆我会帮你存放起来,那些庄子所有的收成也都会一并登记造册。若有一天你要离开王府,我会原封不动的还给你。名分之事,我会去皇上跟前给你求个平妃的位份,每月你会有八十贯。除此以外,每月我再贴给你二百贯。你只要本分老实,每月就有二百八十贯,应是够你用了。倘若要添置其他的,再跟我说便是。”
苏赋赋点头,为难道:“是,二百八十贯,是足够多了。可是…三哥你这些条条框框我…我一个不小心钱就被扣光了。”
赵与歌就是想以此约束她,便道:“总而言之,少惹事,不然没钱用的可是你。而且我还是要提醒你,你莫要想回娘家要钱。不然,夫人老爷定会觉得你在这里过得不好,日日牵挂,长此以往,对他们的身子不好。”
赵与歌已经将苏赋赋的脾气秉性看透了,她如何行事他自然了如指掌。
苏赋赋委屈巴巴的将文书一放。
眸色一时水当当的看向赵与歌,道:“三哥,我们有事好商量。我保证,我起誓,我进了王府绝对不给你添麻烦。您看……您也别跟我见外签这些东西了。这若是被外人翻到了,泄露了出去也是不妥。我们就心知肚明,您快些想办法去救赵承延,我呢,就回家准备准备,您让我哪日来我便哪日来,可好?”
苏赋赋虽然不是翻脸不认人的主儿,可是她若真是耍赖他也拿她没办法。
赵与歌故意脸色一沉。
“你要么签……要么这事就算了。”说着就要将那两张文书收起来。
苏赋赋慌了,快些推开他的手,蹙眉急道:“你脾气怎么这么急?我签还不行吗?”
赵与歌这才眉头一挑松了手。
他明明没有想要占下她的想法,可见她签了字,按了印,他却高兴的暗暗搓手。
“那三哥你要快些想办法救他。”
“明日我就进宫面圣,你放心。”
苏赋赋擦掉手上的红泥,再转目看着赵与歌,语气软软的道:“我能去见见他吗?”
赵与歌对她的心思了然于胸。
沉寂片刻后他淡淡道:“比起你想说的那些腻歪话,尽快让他安然无恙的脱身才是正事。还有,你明日…便跟老爷夫人说明成亲之事,至于成亲的日子怕是选不到黄道吉日了,只能请内务府选个相对好些的。你的寝殿这两日我都会给你布置好,那床榻书案你喜欢何种材质的?我命人准备。”
苏赋赋对这些全然不在乎,不过做戏,随便就是。
便道:“随意就好,不过几月的事儿,三哥不用花心思。再说,我们两家如此近,我也可以常回家住。”
赵与歌却接着道:“休想。离的再近,你也得每日回端王府。”
苏赋赋看他神情严肃便没再说什么,只道了句告辞就溜了。
翌日雾山宅邸。
晨曦薄雾云绕在幽径中,赵与歌脚步无比轻快地带着陈直来了。
小厮引着进堂,蔺立行却听着他不似平常沉稳的脚步心里又忐忑了。
见他入堂,蔺立行看着他面容中带着焦急与喜色,给他递了盏茶,小心打量着他慢声道:“昨日忙什么了?”
赵与歌落座便迫不及待道:“舅舅,我有了一个两全其美的计策。我今日要入宫禀告父皇,我要迎娶苏赋赋。”
“苏赋赋?”
不光是蔺立行惊讶,这屋里的陈直和席元也惊掉了下巴。
“是,五弟之事让我袖手旁观我实在内心难捱,而苏家姑娘也是救五弟心切,我便有了这个计策。如此一来,说不定,能将四皇子彻底铲除干净。”
“我听闻那苏家姑娘跟五皇子可是情意绵绵,她竟然肯委身于你?那她岂不是跟五皇子的姻缘就此断了?”
赵与歌生怕自己说出是契约亲事舅舅会担心,便只道:“如今除了我肯帮她,哪有人能帮她?再者说,就是因为情意颇深,她才会答应。只要我帮五皇子脱困,那苏家自然也会恢复如常。那我们跟皇后之间的较量,我们就占了上风。”
“可是,这苏赋赋毕竟是皇后的堂侄女。她…会跟你一条心吗?又或者,她跟你成亲只是利用你呢?待你帮她救出五皇子,她便马上踢开你。那样的话,我们岂不是白忙了一通?”
对于蔺立行的疑虑他从未有过,因为他知道苏赋赋的为人,她一来不会帮她的堂姑姑算计自己。二来,那契约她既然签了就一定会时时挂念着。
便笃定道:“苏家姑娘心思单纯,对这些阴谋算计很是反感,我也会在一旁提醒她注意跟她堂姑的来往。至于她跟五皇子,她既然入了端王府,自然也是决定好了,舅舅不用忧思这些。”
第五十四章 进宫去献策
下山路上。
陈直忍不住道:“王爷,您真要娶苏家姑娘?”
陈直担心以后哪一天王爷不小心想起来以前的小九,想起他对小九的所作所为后,再看见苏姑娘的脸心里会别扭。
他自己别扭倒也不打紧,只怕他别扭不过去委屈了苏家姑娘。
已经不知不觉间跟苏赋赋熟悉了的陈直自然惶恐。
赵与歌并没有觉出他的心思,只难得笑的灿烂,道:“当然,就这两日的事。”
“可是,那苏家姑娘既不如宓王妃端庄又不如张孺人温柔好看,而且她的脾气也不好,人也嚣张的厉害。您说娶进门后您也打不过,而且她离着娘家那么近,您想管教怕是她娘亲都要带人上门来跟您吵了,您这日子怕是过不安宁的。”
陈直头次说这么多话。
他心里想着,俩人最好是别成。
不光因为小九,还有那五皇子呢!等他出来以后,这两兄弟如何相处?
赵与歌倒以为陈直是嫌弃苏赋赋不安生,便生了不快,语气严肃了几分道:“是我的娘子,我自然有办法。你操什么心?再说,你连个女人都没有,倒是快些讨上一房才是。”
“末将不急,末将只要一个,来的晚些末将也耐得住性子。”
陈直这无心的话简直是在往赵与歌身上扎小刀,本来那苏赋赋就看不上这三妻四妾的人,而赵与歌呢觉得她的想法是有些过于理想。可谁知,自己身边这一个一个的,全都是些只求一个的情痴。
赵与歌顿时有些生气,便道:“那你就慢慢等吧!”
陈直懵懵地看他一眼,小声应下了。
两人直奔皇宫。
“端王…来的正好。父皇批阅折子有些困倦。来,陪父皇喝盏茶。”
赵与歌刚入御书殿,赵鹤鸣就起身说着引着赵与歌一同朝殿后去了。
王儒升放了拂尘一旁坐下泡茶。
赵鹤鸣如同说家常般,温和道:“来父皇这里何事?”
赵与歌却不敢大意,起身恭敬道:“回禀父皇,今日儿臣来有两件事。其一,儿臣准备迎娶苏国公府千金,苏赋赋。”
王儒升的眸色一时由淡转浓,看过一眼赵与歌垂目撵起了茶饼。
赵鹤鸣微眯了眯眼睛,沉声道:“你五弟刚与她退了亲,你便过来要迎娶。怎么?你不是跟承延自小交好吗?不怕他怨你?”
“回父皇,儿臣第二件事,正是为了五弟。儿臣求父皇给儿臣一个机会,让儿臣为五弟洗脱罪责。”
“洗脱罪责?若是洗不清呢?”
赵与歌额头一紧,退步叩首道:“儿臣便听任父皇责罚。”
赵鹤鸣顿了片刻。
“那先起身说来听听。”
赵与歌拂袖起身,却不敢站直了身子,只好生道:“儿臣有两计。不过,这计策的意图父皇绝不可告与三司的人知晓,以免其中有人为主谋者透风报信。儿臣这头一计,便是杀鸡儆猴。大牢中,在北胡人面前,酷刑处置一人。若是这群人不为所动,那大可以说明这些人都是来卖命的。而卖命的人又怎会轻易跟三司交待那么多?其中必然有诈。而若其中有人惶恐无措,那便用第二计策,放虎归山,引蛇出洞……”
赵鹤鸣边喝着茶边听他说着详情。
足足说了一刻时辰后,赵与歌才道:“只等父皇决断。”
王儒升在旁给他换了新茶递上,心里也为二皇子长舒了一口气。
皇上只要能答应赵与歌这两个计策,那五皇子不过半月一月的便就能平安无事了。苏家自然也跟着无事了,二皇子便也不用再为此烦忧了。
只是这端王,要了苏家姑娘。
这件事情有些棘手呀!
王儒升参不透这苏家姑娘是怎么想的,难道小小年纪脚踏两条船?
毕竟上次端王的事,就是她解的。
还是说,她是为了苏家?
而赵鹤鸣当然希望事情快些解决,莫要动摇蜀朝根基。听过赵与歌的计策,加之他的决心足以让他动容,他沉思着点了头。
至于赵与歌与苏赋赋的亲事,他当然还是要召苏义邦入宫商榷。
只是赵与歌拉拢人心的手段让他有些惊讶。
短短的几月内他便收服了丞相,眼下又得了苏家为靠山。
他不由得暗暗感叹,他这个儿子真是从未让他失望。
赵鹤鸣目及深远,看向窗外被那一斜日光照耀着的黄色琉璃瓦,出奇的刺目。
……
只是这边苏赋赋饭桌上一开口,众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错愕的盯着她。
李小荔更是上下打量过她,蹙着眉间问:“赋赋,你这说的什么胡话?”
苏赋赋既然已经铁了心了,当然不会流露出任何被人察觉的低落。
只一如往常没心没肺的道:“我没有说胡话,我就是要跟他成亲。他今日进宫了,约莫很快皇上就会召爹爹商议此事。”
李小荔倒真以为她是变了心,整个人气到不行,身子一转,看着她嗔色道:“胡闹…那承延还在里面生死未卜,你这是做什么?好歹等着案子落停,你们真的不能成了再说。你如此,这传出去外人怎么看你?”
聪慧的方姀却垂目猜到了什么。
苏义邦转目看着苏赋赋,心重的问道:“闺女,你可是为了苏家?为了让皇上尽快放下对苏家的戒心?”
苏赋赋不认,摆摆头,“我就是看那端王人不错,嫁过去不吃亏。”
李小荔可是越听越上火,抬手就想打她,被梅姑从旁一下就给拽住了,眼中示意着打不得,这其中有事。
苏义邦又忖度了片刻,语气再柔和许多道:“闺女,爹爹虽是让你跟承延退了亲。但等他无事后你们还可以再行成亲之事,你千万不要因为这事跟爹爹赌气才是。”
“爹爹,退亲是为了保住苏家、苏家军,我跟您赌什么气?你们就不要多想了,再说嫁过去多好,两家就相隔两丈的小路,我好似嫁了又好似没嫁,省的你们哭哭啼啼依依不舍了。”
说完苏赋赋就喝光了碗里的粥,起了身。
“事情爹娘已经知晓了,还望爹娘成全。”苏赋赋说着竟行了武家的抱拳礼。
看着转身洒脱如风般出了堂的苏赋赋,李小荔突然觉出了什么,起身喃喃道:“这傻丫头,莫不是为了救承延吧?”
苏义邦跟着一拍脑门,道:“我苏义邦固有守这江河之力又如何?闺女的心上人出事我半点忙都帮不得。”
第五十五章 谁能沉住气
御史台的大牢中。
赵承延立身望着小窗外的日头,眼中从未有过的黯淡。
仿佛他目中的光在那天就被黑夜夺走了。
就算他三番两次求见父皇,可等来的都是回绝。
他一个无权的皇子,如今只能听从天意。
“听说了吗?端王又要成亲了?”
“他不是刚娶了丞相之女吗?这才几日…又要纳谁?”
“娶妻,不是纳妾。苏国公家的千金,为平妃,明媒正娶。”
这刑部的狱卒说着被旁边大理寺的一人猛踢了一下。
“你踢我做什么?”
这狱卒只觉对方莫名其妙,可一抬头就见赵承延走到了牢门处,面如死灰般道:“你方才说什么?”
大理寺的小卒赶紧起身乐呵道:“五皇子,您别在意,他乱说话。”
赵承延目色中仿佛带了万把利刃,语气低声道:“我问他……你方才说了什么?”
这狱卒适才仿若鬼遮眼了,明明看了一眼牢房里,愣是没看见窗边的赵承延。此时看着他的眼神狱卒有些乱了手脚,神色为难的看看身边的几人,结结巴巴道:“我…我说…我听说,苏国公…千金要跟端王,成亲…定在了六日后。”
不可能。
赋赋她绝不会因为自己锒铛入狱而转头另嫁他人。
三哥他……
赵承延相信苏赋赋,可是他一想起赵与歌对赋赋的心思,他心中便恨得咬牙切齿,他那袖下的手狰狞的紧做一团…他根本没有去想这是为什么……他只是恨的紧,可他两日水米未进的身子承受不住他这突如其来的凶猛气性,他颀长的身子一晃,蹙着眉间,晕了过去。
“爷,您那五弟晕过去了。”
御史台书房中的赵成喆嗅着茶香,很是满足的押了一口茶,顿时全身通泰。
他手下的霍康敲门快步到了跟前,低声道。
赵成喆未有丝毫惊讶,只淡淡道:“这小子,身子骨真是不中用,这点苦都吃不了。也是,自小几个皇子就他过得最舒坦,自然娇气的很。”
“听里面的人说,是有人不小心聊起端王跟苏家千金成亲之事被他听到了,这才如此的。爷,您说,这几日了,这端王也没有动静呀,只忙着挖自己兄弟墙角,全然没有要救他的意思。他要是不插手,那…那这到头来也只是收拾了一个本就不碍事的皇子。”
赵成喆哼哼一笑,玩弄着手里的茶盏冷笑着道:“你以为那苏家千金就是白白嫁给他?那定是为了救里面这位呀!不然她如何也要顾及名声,等到赵承延的事儿结了再说。那端王,定是也想借苏家的势。如此不正好进了我们的套吗?你只管让各处盯紧了,等着瓮中捉鳖。”他说着目中再狡黠了几分,“将五皇子晕倒的事情放话出去,就说……他病重吐了血。”
霍康顿明其意,满眼佩服的退下了。
当天晌午后,赵与歌跟苏赋赋要成亲之事,以及五皇子牢狱中晕倒吐血之事就传遍了街头巷尾。
端王府里要随赵与歌回丞相府的许云宓也从秋景口中听说了。
她只继续目色平淡地看着妆台上细绒紫料上的几只花步摇,轻叹着道:“那些手里没有几吊钱的男人都三妻四妾,更何况矜贵的王爷?再说,你也知道,我不是儿女情长的人。也不懂那些深陷其中的人,不过几日的稀罕,久了一样的焦头烂额。”
“主子说的是。”
秋景接过许云宓挑出来的一只浅粉芍药花的短流苏步摇,听许云宓道:“我为的只是能将来在这发髻上戴上牡丹花的发饰,至于其他的,我都不在意。”
眉间莲花钿,耳下红石长坠,绣花柯子裙外穿淡粉纱阔袖袍的许云宓,周身端庄舒雅,带着秋景出了王府,赵与歌随后而来,跟一旁探水叮咛着什么。
探水连连点头,出了府后,便去了隔壁的苏国公府。
果然一到了门前,就撞见了带着阿施往外走的苏赋赋。
“苏大小姐。”
苏赋赋疾奔到探水跟前,道:“探水,你们王爷呢?我找他有急事。”
探水回头看着身后路过的马车和侍卫道:“王爷跟宓妃去丞相府了,临出门前让我跟您带话,让您稍安勿躁,一定要在府里踏实等他,他很快便回。”
苏赋赋跟着瞅一眼过去的一行人,“算了,我等不了。”说完苏赋赋弄指吹了一声长长地口哨,那哨音极其尖锐,如同一头猛鹰掠过天际。
赵与歌闻声不对,快拉开竹帘,正看见府前刚落了手的苏赋赋。
他急忙喊停了马车。
刚踏阶而下,就听一阵急匆的马蹄声,一歪头,一匹粉色的骏马犹如天降一般从他眼前飞驰而过。他当然认识这马,更是猜出苏赋赋定是听了赵承延的事情后沉不住气了。
果然,那骏马到了国公府了前,苏赋赋纵身就跃马而上。
“苏赋赋。”
抓着缰绳要奔皇宫的苏赋赋一听这动静就身子一软,懒散地回头看了赵与歌一样,才慢吞吞地调转了马首。
“你下马……”
“我要去皇宫,我要去找皇上,我要见赵承延。”
赵与歌抬手紧紧拽住缰绳,看着一脸不服管教的苏赋赋,语气软了两分再道:“你先下来,听我说完以后你再决定。”
马上满目不羁的苏赋赋抻量片刻才丢了缰绳下了马。
“说吧!”
赵与歌没接她的话,而是先招呼过慕贺,道:“将马牵回去,拴牢了。”
“哎你说话就说话,你牵我的小桃红作何?”
苏赋赋想抢马,阿施探水知道赵与歌是为了她好,便跟着左右拦着。
待慕贺骑马走远了,赵与歌才跟她走到府门旁,低声道:“我已经命人去了御史台。人若有事,我定会让你去见。但眼下多半是有人存心捏造,为的就是让我们乱了手脚。如今计策已展,你万万不可这个时候胡闹。”
“他们定是对他用刑了,他捱不住才如此的,不行,我要去见他。”
苏赋赋心焦的厉害,非要走,被赵与歌强拉住了臂腕。
“苏赋赋,我冷静些。御史台对皇子用刑是要经过皇上的,昨日未用刑,今日也未用,以五弟的身子他断不可能有什么大事。而且大理寺的人,刑部都有我们的人,没人敢私自动他。现在只要等…只要我的计策成了,他用不了半月就会光明正大的走出那大牢。”
半月?
“真的?半月后我就能见到他了?”
苏赋赋苦熬的相思有了期限一时脸上便露出了多日未见的甜笑,赵与歌却心里酸溜溜的,跟打翻了百年的醋坛子一样,脸上阴沉着松了手。
“嗯,你不捣乱的话。”
“不捣乱不捣乱,多谢三哥。那三哥您快去忙吧!我回了。”
苏赋赋脚下不自觉地欢快了起来,道着谢就要回府。
赵与歌忍着不悦跟上去,不放心地喊住了阿施,交代务必让她寸步不离的看好了苏赋赋。又跟慕贺叮嘱让他派人在院墙外守着,又让探水直到他回来之前就杵在这府前。
如此,他才肯转身走了。
第五十六章 看见那幅画
“云宓,与歌,来了。”
丞相府前,一家三口府前相迎。
只是许邈笑不出来,他听到街头巷尾所传的事情后不死心的回来丞相府问爹爹,结果爹爹说那就是实情,他当下真的动了气。
眼下再好的教养也掩饰不了他看向赵与歌的怒意。
赵与歌只全当没看见,笑意颇多的随他们进了府上。
许升旭前面跟赵与歌说着赵承延的事情,许邈冷冷淡淡地随与一旁。
钟氏则是拉着许云宓步到了三人后面,渐渐拉开了一段距离。
“云宓,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这新婚燕尔,都没来得及多亲热几日他就要迎新人。”
钟氏心里为她叫着委屈,可许云宓却浑然不觉,只淡笑道:“娘亲,您又不是不知女儿的心思,我哪会在意这些?再说,这王爷若是以后成了太子登上皇位那女人更是多到数不胜数。女儿难不成还要跟那些平常女子般挨个吃醋才好?那般窄小的胸襟如何能成皇后?”
钟氏有时倒是不知自己女儿如此是好还是不好。
只看着前面的赵与歌,不满意的道:“不管你在意不在意,他都得对你好才是。对了,他府上那个妾室呢?如何?”
“如传闻中的一模一样,美若天仙。性子如水,说起话来温柔的很。我昨日跟她在府上同过了乞巧节,是个特别好相处的姑娘。”
钟氏微微颔首着再道:“这端王,沉稳归沉稳,可他们帝王家里凉薄的性子对谁也不会多喜欢。如此也好……那娘亲就求这端王往后长长久久地与你相敬如宾。”
钟氏本念是希望许云宓得一个知冷知热的人,奈何她自小的志向就是那高于众人一大截的皇后之位,她这为娘的倒也说不出这是好是不好,最后也就不想了,由着她了。
府上堂中,众人吃过几口酒后,许升旭就开口聊起了苏家的事情,自然也难免提到了苏赋赋。
“王爷,这许邈之前跟苏家千金的事情,你可知晓?”
这本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可许升旭却要未雨绸缪,不然赵与歌将来如愿登基后再翻出此事为难自己的这双儿女那可是麻烦了。
赵与歌落了银箸,满含深意的看着许邈笑了笑后,才道:“当然。”
“当时…全是皇后之意,我们为臣子的如何敢不应?许邈呢也不过是依照皇后的意思当了几天苏姑娘的先生,跟苏姑娘也是如水般清澈。王爷,莫要放在心上。”
自己喜欢的姑娘竟嫁给了自己的姐夫,这种感受委实让人很抓狂。
许邈一声未吭,只表情冷淡的一旁听着。
赵与歌听着许升旭的话会意的提了提唇角,可想起昨晚许邈的举动,他觉得还是得给他提提醒,便端了酒盏道:“不过许邈,以后再见到苏姑娘便要改口喊赋妃,莫要称呼错了。”
赵与歌的弦外之音谁能听不出来?
许升旭见许邈冷着脸也不端酒,赶紧圆场笑说道:“许邈自小跟云宓亲的很,自姐姐出嫁后他就有些魂不守舍。今日还是如此,许邈…快端酒。”
许邈还是未有一言一语,慢吞吞地端起酒盏什么都没说就仰面喝了,喝完就面色难看地起身道:“爹爹,娘亲,端王殿下,我身子实在不舒,就无礼失陪了。”
许升旭怎会猜不出自己儿子的心思,只能配合他演戏,道:“好好,快去歇着吧!启成,好生快扶着公子回房。”
启成靠前来应了声,便跟许邈一同走了。
赵与歌见他还是口不服心也不服,便垂目想着,这小子,我得找机会跟他好好聊聊。
用过晚膳,许升旭请赵与歌去书房叙话。
一进书房中,赵与歌的目光就被墙角的一幅字画给引了过去。
他记得无比清晰,这是之前庆王府夜宴中本应苏赋赋得的那一幅。
赵与歌踱步就走了过去,停在了字画前。
许升旭正泡茶,见他对那幅字画有兴趣,暂时放了手里的茶饼,过来道:“这幅画是云宓跟王爷一同参宴时得的,王爷可还记得?”
“记得。”
“云宓知我最喜柳画,便回府送给了我这爹爹。”
赵与歌附和着提了提唇角,“端王府我倒是有几幅不错的柳画,明日便差人给大人送到府上。”赵与歌说着再转目看向眼前的画道:“至于这幅……就请您忍痛割爱让给我吧!”
一幅画而已,许升旭自然应,“只要王爷喜欢,这房中的你可尽数拿去。”
许升旭吩咐外面小厮进来包装好,他便开始泡茶,茶香袅袅,泡的正是赵与歌最喜欢的花椒青茶。
许升旭舀了一碗递给他,慢道:“臣想在五皇子出牢之后就上折进谏。”
“不急,我要先将四皇子连根拔起。不然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到时头疼的还是我们。”
许升旭随着他品了一口茶,道:“这些日子,我听到风声,已经有人打起了八皇子的主意。”
“常事。宣太子在位十六载,才得以登基。风雨飘摇中,随时生变。本王区区凡人,只得多多仰仗丞相大人了。”
许升旭谦卑的笑着再给他添茶,两人一直话到人定时分才起身回府。
钟氏瞭望着远去的一行人,直到那马车上悬着的灯笼变成了一个星点,她才肯转过视线。
美云在一旁轻声道:“夫人,大小姐得偿所愿嫁给了端王,您就放了心吧!”
“如今她自己的脚都没站稳,这端王便要应那苏赋赋。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丫头,多么嚣张跋扈。她家世又压了云宓一头,说不定处处还要管着云宓。而且那丫头娘家就在隔壁。若遇了事,我们赶都赶不过去。”
许升旭身侧蹙眉道:“你这便是妇人之仁。整日想来想去的都是你们房中那些鸡毛琐事。端王登基,云宓便是皇后,不管这从前还是往后这蜀朝都要多多依仗苏家。日后云宓再回府上,或是你去端王府闲话之时,不准再跟她提这些话,只叫她跟苏家那千金好好相处。”
“是是,那我不是想着闺女既能当上皇后,又能过得顺遂不受委屈吗?”
“这世上谁活着没有受些委屈的时候?能屈能伸才是。你这为娘的目光短浅,远远比不上自己的女儿。”
钟氏在夜色中狠狠挖了他一眼。
未再吭声。
第五十七章 本就是你的
夜色越发浓郁。
马车上赵与歌目色掠过身旁的锦盒,正琢磨着放在苏府还是放在端王府妥当之时,就听苏国公府门前传来了一阵喧哗的声音。
许云宓侧耳一听,猛然道:“是许邈。”
赵与歌随即抬起竹帘,两人浅浅望去,果然看见了人群中的许邈,还有启成。
“老爷夫人,你们就将苏姑娘嫁给我吧!不要让她嫁给那端王。她如此好的姑娘,应是嫁一个真心疼她的人才是。”
府前众人看着满身酒气哭成泪人的许邈一时手足无措。
“许公子,你喝多了…”
苏赋赋被许邈拽着臂腕多时,什么话都劝了,皆是无用。陈蓁蓁呢因为爹爹外头那个乔小荷又出幺蛾子,她便赶紧来了这里请李小荔,谁想几人一出门口就撞见了醉醺醺的许邈。
启成一旁道:“老爷夫人,苏姑娘莫要见笑。我家公子痴情,这五皇子待你好,人也专情,我家公子便要就此放下姑娘。可自从今儿他下学回来,听闻你要嫁给端王,他就不对劲儿了。又恰巧今日端王和大小姐回府,我家公子勉强撑着喝了一盏酒后就起了身,他回屋便命人去搬了两坛酒,一口下酒菜没吃,就一口接一口的都喝光了。然后就闹着非要来这儿…府上夫人老爷那里陪着端王我也不敢惊动。这才……”
赵与歌目色深幽地盯着许邈,冷冷地走上前就掐着他的手腕给拽开了。
许邈身子被甩的一阵踉跄。
许云宓心疼地赶紧上前护住。
“小人……”许邈却怒目看着赵与歌,气道:“你连自己兄弟的人都抢,称不上君子,你就是小人…小人。”
“许邈赶紧住口。启成快…他这满嘴胡话怎么行?快带他回府。”
许云宓急忙呵斥住,陈蓁蓁一旁接话道:“我跟启成送许公子回去。”说着看向李小荔道:“那伯父伯母你们一辆马车先去,我稍后回府。”
李小荔和苏义邦赶忙应了声,许邈就被拽上了马车,走了。
他们夫妻也告辞上了马车去了陈府。
方才还乱哄哄的苏国公府前此时就安静了许多。
许云宓没想到行事从未有任何差错的弟弟今日竟然如此鲁莽,她转身看着苏赋赋谦声道:“我也头次见他如此,想必将苏姑娘吓到了吧?我这做姐姐的代他给你道歉。”
苏赋赋忙摆摆头,“许公子就是喝多了。”
说着她下意识地揉捏了两下被许邈抓疼了的手臂。
赵与歌看在眼里,想关切几句,便跟许云宓道:“宓妃先回吧,我还有事跟她说。”
许云宓应了声刚上了马车,赵与歌却想起另外一件更要紧的事,就急忙道:“宓妃…劳烦将那锦盒给我。”
车里的许云宓看着那锦盒蹙了蹙眉间,抬帘递了出去。
赵与歌打发探水先回府,阿施一瞧赵与歌好似有事要单独跟苏赋赋讲,便跟慕贺很有眼力劲儿的退到了一旁去。
“这个,还你。”
晚时的清风拂过赵与歌银白的袍子,他宽袖轻摆着,双手捧着长长地青色锦盒递在了她眼前。
苏赋赋想不出个所以然,抬眸看了看他,道:“还我什么?”
赵与歌只好给她打开。
苏赋赋纳闷地看着里面的画轴,探手拿出来,口中呐呐道:“我从未给过你画呀!”
等她拉开画轴一瞧,那乌溜溜的眸子一怔,“这不是…庆王府,金笺寻字,许云宓得的那幅画吗?”
“嗯。你可还记得那日我逗你的时候你正在那柜子下摸索…可你当时跟我说话后便气呼呼的走了。等你走后,许云宓看见了柜子下被你摸出来的那张金箔纸,然后才得了这幅画。所以……此画本应就是你的,现在我只是物归原主而已。”
“什么应得不应得,错过就是错过,这就是人家许云宓该得的,你拿回去吧!”
说着苏赋赋就将画又卷起放了回去要递给他。
谁想赵与歌不接,而且没有半分可以商量的语气道:“这本就是你的。”
苏赋赋心道不过一幅画,他怎如此认真?
遂将手收了回来,道:“好吧,那没事我就回去了。”
“那个……”
苏赋赋刚要转身走,赵与歌就磕磕绊绊道:“那个…你”其实赵与歌根本没有别的事情再跟她说了,他只想跟她在这宜人的晚风中多待一会儿,便胡扯道:“要不要明日去府上看看你的寝殿?”
“我不在意这些…”
说着她倒是想起来了一件事,有了几分大人的样子道:“对了三哥,席元来递话了。说赵承延是因为一时沮丧,不爱吃喝才晕过去的,现在人已经醒了,也肯吃饭了。”
听到五弟没事,赵与歌心里也放了心。
欣慰道:“我就说五弟没事的,你也别担心了。”
话完,他目色一时软成了缎子,再道:“还有……明日开始便是紧锣密鼓的三书六礼。你日日都要好好歇着,不然…到时掀盖头的时候别人一瞧我娶了一个丑丫头回去,我可是要跟你算账的。”
苏赋赋一时眼睛瞪得大大的。
丑丫头?
“我再丑也比你好看。”
说完就气鼓鼓地抱着锦盒转身快步进了府。
赵与歌逗她一番后只觉全身舒畅,扬着唇角也甩袖走了。
……
“苏义邦,怎么说你可给我想好了。你若是敢为陈琨瑜说一句话,我就趁你去西塞的时候我也出门风流快活去。”
马车就快到陈府了,李小荔听他话中还有些袒护陈琨瑜只好撂下了狠话。
苏义邦一听她这话,急的摔起了两只大袖道:“那说到底是他们夫妻俩的事儿,你别扯到我们身上。他们日日过得日子,你还能日日跟着搀和?这世上男子三六九等,这陈兄已然是人中翘楚,这姑娘仰慕他那也是自然。”
“那看来苏国公也有姑娘仰慕喽?”
“当然,你夫君如何也是相貌堂堂,气宇轩昂的大将军,年少时掷果盈车那也是有过的。奈何…我心已所属娘子,他们只能眼馋。”
苏义邦说着就笑眯眯地抓过李小荔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当晚的事情并不算顺利,那陈老夫人回过神想将乔小荷再塞进陈府,乔小荷又楚楚可怜,陈琨瑜便非要接她进门。
李小荔想着回去再想其他办法。
可是万万没想到,乔小荷回去收拾细软时,她早已断了来往的泼皮又酗酒的亲哥哥找到了陈家老宅,问她讨要银子,结果在拉扯中,乔小荷撞到了肚子,凌晨小产。
陈老夫人觉得晦气,索性利落的给了她几百贯彻底打发走了。
第五十八章 那把罕宝刀
“爷,昨夜里这牢里刑部的失手打死了一个北胡人。”
赵成喆晨早刚入御史台的书房里,崔康就身后跟来快关了门禀话。
赵成喆未当回事。
坐到长案前道:“刑部这些人,平日狠管了,随他们吧!本来这些人我也不打算留的。”
“可是爷,那乌已那边您可是应下了要保住这些人的?而且那苏力可是乌已的得力干将,您若没保住他们,那乌已跟您万一跟您反目那可如何是好?”
赵成喆不屑的笑了笑,“我只要能让乌已坐上北域的王位,他就会对我感恩戴德。死几个人,你觉得他又在意几日?”
霍康觉他言之有理的点了点头。
却又有一件他觉得怪异的事情涌了上来。
“不过,爷…刑部那些人是当着北胡人的面打的人…血溅的到处都是,当时那些北胡人里就有几个被吓的尿了裤子。幸好是那个领头的苏力安抚了安抚,他们才消停了。”
赵成喆还是以为刑部的人急于再问出些什么才会如此,一点都没往深里想。
只道:“不需大惊小怪,这刑部是二皇子那边的人,自然想屈打成招…帮帮五皇子也帮帮自己。往后再有审讯,你便让他们逐个提审。”
“是……可是,怎么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这赵与歌这是不上套呀?”
赵成喆也是忧思此事。
依他来看,这苏赋赋定是为了救赵承延才嫁的赵与歌。如今没动静……他就揣测着,难不成这苏赋赋实质就是个用情不专又惟利是趋之人?她嫁赵与歌也是真心的?
赵成喆正琢磨,房外来了人。
来的也是他的心腹,行坤,也在御史台当差。
他急匆匆进了门刚合上就等不及道:“大人,御史大人刚接到了皇上的口谕,命其今日必须结案。五皇子定谋反罪,择日流放。北胡人参于谋反,死罪难逃。”
“定罪?”
赵成喆紧而起身再问道:“谋反的大罪父皇竟然这么几日就要定罪?这五弟…看来父皇对他真是不疼不爱的。如今赵与歌跟苏赋赋要成亲了,苏家自然也没有什么嫌疑了,这案子今日一结,那苏家就彻彻底底跟以前一样了。”
他气愤的一拳头打在了桌案上。
这样的话,他反而是助了赵与歌一臂之力,可笑,实在可笑。
他本想着大婚之日出事,会让所有的人都乱了手脚,成了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急于救出赵承延会冲动行事,尤其是那个苏赋赋,那般任性的性子定是会闯祸的。他们只要惹了父皇恼怒,那他们的好日子便就到头了。可他…低估了苏家在父皇心中的分量。
惨败。
行坤看着赵成喆的怒色抻量了片刻后继续探问道:“那牢中的那些人,我们如何处置?若是听由皇上的,那最多三四日,他们就命赴黄泉了。”
“管不得了,待他们被处置以后,便给乌已递信,说我已经尽力。”
赵成喆一时头疼的厉害,三言两句便打发了他们。
……
一晃三日后。
苏赋赋虽是知道这是赵与歌的计策,可她还是闷闷不舒。
坐在堂中看着烈阳下,两府的小厮侍女小太监们个个汗水涔涔地排着长龙搬弄着王府送来的聘礼,雁、谷纹壁、全副鞍辔文马,束帛,堆山马海的比上次她嫁赵承延之时多的不知道多少。
可她无心在意这些,听赵与歌说事情已经有了眉目,最多七八日就好了。
她就开始掰着手指头数日子。
阿施从库房蹦蹦跳跳的回来,鬓发都被汗水打湿贴在了脸颊上,她抬袖擦了两下,凑过来道:“大小姐,这端王为了娶你是不是将端王府都搬空了?这都搬弄了半个时辰了,还没有收尾的意思。那库房里堆金叠玉的都装不下了,老爷夫人正指挥着往后面那处空置的院子里放呢!而且那孙库管说,这聘礼到现在入库的,少说也得过了十万贯。”
苏赋赋轻轻淡淡地“奥”了一声,却紧而叹了一气。
阿施看着毫无生机的苏赋赋小心道:“大小姐您这么不想嫁,那到底又为何要嫁呀?问你你就避而不答,小的看你如此,心里也替你苦。”
苏赋赋当然不能说,只见了几分笑意道:“别说我了,你从上次跟慕贺说完话后人就好了。怎么?是放下了?”
阿施总觉得现在跟她说这个不好,便摆了摆头,“以后再跟大小姐说。”
苏赋赋便不再说话,靠身在桌上,托着脑袋望着外面的来路,等着等着她就困了,梦里,她梦见了赵承延。
他问自己为何要嫁给赵与歌?她说不出话,就一直哭。他也跟着哭…抱着自己给他的罕宝刀…眼泪落在上面,一滴一滴地滑过上面的宝石,将它们洗的晶莹剔透。
苏赋赋便想起来那日她郑重其事地给他那把罕宝刀时,赵承延有些被吓到了,他说自古姻缘之事不可见刀,说不吉利,寓意一刀两断。她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怪不得阿施那日一直欲言又止的好似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看来她也不是一个全然相信这些的人,也或是她看自己当时实在高兴,生怕惊扰了自己。
苏赋赋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选错了定情信物才让事情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只不过是选了一件自己甚是喜欢的物件送给了心上人而已。而且,这罕宝刀在西域明明就是人人必备的护身之物,寓意着平安。这就是她心底的希望,她希望他平安,希望他永远永远平平安安。
她睡了很久,也梦了很久。
以至于等她醒来之时,她竟有些恍惚,她目中看着那边衣架上的喜服,就好似又回到了赵承延来娶的她那一天。
直到外面阿施穿了跟那天完全不同的碧色裙子推门进来。
苏赋赋这才清醒了过来。
随之跟进屋里的还有一阵屋外的喧闹声,她以为只是府上的人在布置喜灯,可再一看,陈蓁蓁还有苏半梦,堂姐领着茸儿都随在阿施身后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