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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秋月春风矣     一抹残阳映青山txt下载     一抹残阳映青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五章 巧递情报

    忽然,门被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徐明峰回来了。

    徐明峰跟陆昱霖的接头失败后,兜兜转转终于回到了茶行。

    “徐大哥,你总算是回来了。“玉蓉看见徐明峰回来了,扑在他身上,泣不成声。

    “怎么啦,玉蓉?”徐明峰不明就里,见玉蓉如此伤心欲绝,连忙着急地问道。

    “少爷,少爷被他们枪决了。”玉蓉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什么时候?被谁枪决了?”徐明峰吓出一身冷汗,转而又有些纳闷,两个小时之前,他明明在鸿兴楼的二楼看见了昱霖。

    “今天下午,少爷被保密局的人押出去枪决了。”玉蓉带着哭腔说道。

    “可我晚上六点的时候,还望见他坐在鸿兴楼的二楼窗口位置。”徐明峰觉得玉蓉传递的消息甚是怪诞,刚才自己明明看见陆昱霖坐在鸿兴楼的楼上,怎么会下午的时候被拉出去枪决的呢。

    玉蓉听罢,一愣,随即破涕为笑,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真的吗?这么说,少爷没死?他没死?”

    “肯定是没死。“胖婶听明峰这么一说,也舒了一口气。

    虎仔跑到明峰面前:“明峰大哥,你看清楚了,是吧,是少爷坐在鸿兴楼的楼上?“

    明峰点点头:“我敢肯定那是昱霖。“

    “太好了,少爷没死,他不会死的。“虎仔一把抱住明峰。

    “玉蓉,你是怎么知道昱霖要被枪决的?”徐明峰对昱霖被捕一事一无所知。

    “我亲眼看见的,在牢房里,他们给少爷戴上shoukào,推上囚车。少爷的那个黄埔军校的同学谭敬廷还跟少爷喝了送行酒。”

    “昱霖被捕了?什么时候的事情?”徐明峰大吃一惊。

    “少爷已经被捕了十来天了,阿成也被捕了,敌人让阿成看着少爷受刑,阿成他不忍心看着少爷受折磨,又帮不了少爷,所以一头撞死在刑讯室的墙上,少爷被那些人折磨得死去活来,不chéngrén样。”玉蓉流着泪把她知道的情况告诉明峰。

    “那你怎么会去牢里,又怎么出来的呢?”这些天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徐明峰急于了解清楚。

    “少爷说让我给他料理后事,要交代我几句话,谭敬廷是他黄埔军校的同学,念在同窗的份上,就破了例,让我跟少爷在牢里成了亲,他当的证婚人。”

    “你跟昱霖在牢里成亲了?”虽然淑妍曾告诉明峰,她想撮合昱霖和玉蓉二人,这二人也情投意合,但没想到这二人竟然在牢房里成了亲。

    玉蓉点了点头:“淑娴姐牺牲了,老爷,太太也都走了,少爷除了两个还不懂事的孩子之外,没有亲人了,我不能让少爷就这么孤孤单单地走,我要为少爷收尸,为他守灵,为他养育两个可怜的孩子。我现在是鸣儿和喻儿的继母,我一定要把这两个孩子抚养chéngrén。让陆家的骨血能延续下去。”

    玉蓉的一番肺腑之言让明峰很是动容:“昱霖有你这样的红颜知己,足矣。”

    徐明峰渐渐明白了接头时所出现的状况,敌人一定是把昱霖当作诱饵,逼迫他与自己接头,难道这接头的时间和地点都是昱霖tigong给敌人的吗?昱霖既然抱着必死的决心,又何必出卖他呢?那辆救护车和那个洋大夫到底是怎么回事?

    徐明峰还是觉得一头雾水。

    “哦,这是少爷留给鸣儿的曲谱和诗文,他话里话外叮嘱我,让我一定要把这些交到你的手里。我想少爷大概有重要的事情想要告诉你。”

    玉蓉从布袋里把昱霖交给她的曲谱和诗文递给了明峰。

    明峰郑重地接过曲谱和诗文,让胖婶在楼下警戒,然后他把玉蓉和虎仔一块招呼上楼,他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心潮澎湃地翻开昱霖在狱中写就的诗文和曲谱。

    明峰展开诗文,单从这字体,字迹,格局来看,就能让人感受到作者气势豪迈,顶天立地的男儿本色。

    明峰仔细地逐字逐句地细细品味昱霖的这首《诀别诗》,他觉得这一定不是一首寻常的七律诗,只是为了表明心迹,给孩子们留一份墨宝,昱霖一定想要从中传递出什么信息。

    明峰取出一张白纸,把昱霖竖排的七律诗横排抄录下来,按照从左到右,一行七字,重新排列整齐地誊抄下来。

    昨日梦回西关潭,

    今朝便闻遽羽化,

    何须悲戚哭断肠,

    浮生半世弹指间。

    朗朗乾坤生内乱,

    匡扶正义皆有责,

    聚散依依惜情缘,

    他日凯旋必报冤。

    明峰仔细地读着这首诗,诗中隐含着昱霖对自己短暂人生的无怨无悔,劝慰孩子化悲痛为力量,对未来抱着必胜的信心,告诫孩子重情重义,需有社稷担当,不负泉下的亲人们。

    明峰读罢不禁泪水连连,昱霖的字字句句都饱含着参悟生死,无所畏惧的精神。

    但昱霖的目的仅仅如此吗?明峰擦干泪水,再次细细品读,想要洞察其中的奥秘,但这并非是藏头诗或是藏尾诗,明峰有些失望。

    忽然,他眼前一亮,把每行倒数第二个字圈划出来,连在一起就是:关羽断指内有情报。

    “关羽?”明峰喃喃自语。

    “哦,对了,少爷对我说,淑妍姐在杨家渡受了重伤,生死不明,让我去那儿打听打听消息。”玉蓉向明峰转述昱霖当初的遗言。

    “淑妍受了重伤,生死不明?”徐明峰感到当头一棒,感到有些天旋地转。

    “不过,淑妍姐应该已经没事了,梅科长已经把她送到苏北根据地了。”

    “真的吗?淑妍已经到了根据地了?”明峰转忧为喜。

    “是梅科长亲口告诉我们的。他说撤退时淑妍姐腹部中了一枪,但根据地的医生已经给淑妍姐输了血,子弹也已经从腹部取出来了。我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少爷,可他却反复对我说,让我去杨家渡那儿的庙里为淑妍姐超度。”

    “杨家渡?”明峰反问道。

    “是的,少爷两次提到了杨家渡。“玉蓉回想去当时昱霖怕她听不明白,重复了两遍。

    徐明峰思忖了片刻,终于明白昱霖之所以这么说,一定是想告诉他杨家渡那里有关帝庙,在关帝庙里的关帝塑像的断指里藏有情报。

    徐明峰渐渐地理清了思路:昱霖和淑妍带着情报,去杨家渡找梅志捷,准备撤退,保密局的人一路追捕他们,淑妍见情势迫切,便把情报藏在了杨家渡的关帝庙里,然后把这个秘密告诉给了昱霖,而昱霖应寡不敌众,被捕入狱,尽管遭受酷刑折磨,但他依然想方设法想要把情报传递出来,趁着给玉蓉交代后事的机会,把隐藏情报的诗文交给了玉蓉。

    明峰恍然大悟,不禁钦佩昱霖的智计,在如此森严的环境下,昱霖还能骗过敌人,把如此重要的信息传递出来。

    “昱霖的意思我明白了。”

    “明峰大哥,这么晚了,怎么梅大哥还没回来?”虎仔担心梅志捷的安危,一个劲地往窗外张望。

    “唉,我今天去鸿兴楼想跟昱霖接头,结果特务们已经在那里布下了天罗地网,我估计我跟昱霖接头的事情已经暴露了。幸亏有个外国医生开着救护车过来提醒我,我随人群走开了,但后来又碰上一拨特务过来,有个特务还认出我了,志捷他拔枪示警,把特务们引开,我这才得以脱身。我后来听到一阵密集的枪声,不知道志捷他怎么样了?”

    “梅大哥到现在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虎仔也着急起来。

    “大家先别着急,等我明天出去打听了消息再说。”徐明峰安抚大家的情绪。

    忽然下面传来了一阵敲门声,明峰连忙把楼上的灯熄灭。

    胖婶警觉地问了一声:“谁呀?”

    “胖婶,是我,胜男。”

    一听是胜男的声音,明峰,玉蓉和虎仔都松了口气,连忙下楼。

    “阿爸,侬回来啦!”胜男从外面回来,看见徐明峰,一把抱住了他:“阿爸,老爹死忒了,被坏人打死忒了。我刚刚偷偷呃去了伊呃墓地。”

    徐明峰一听,又吃了一惊:“柱子哥被打死了?”

    “我们的照相馆暴露了,特务们来抓我们,老爹为了掩护我跟胜男,被特务们枪杀了。”虎仔把事情的经过告诉给了徐明峰:“我和胜男还有梅大哥已经把老爹葬在育婴堂后面的那片坟场里了。”

    胜男伏在明峰的肩头伤心地哭了起来。

    “好了,胜男,别太伤心了,老爹的仇我们一定会报的,大家别太沮丧,解放军已经赢得了辽沈战役的胜利,淮海战役héping津战役也势如破竹,上海的解放指日可待。现在是黎明前的黑暗,我们一定振作起来,坚持到底,迎接黎明的到来。”

    听了明峰的一席话之后,大家的愁绪稍稍有些好转,为了即将到来的黎明,他们必须要擦干泪水,砥砺前行。

    “我明天会去杨家渡一趟。玉蓉,你先回去吧,孩子们还在等你呢。”

    玉蓉原本要把鸣儿被绑架的事情告诉徐明峰,但一想到徐明峰已经听到不少坏消息了,不想让他雪上加霜了,这个坏消息还是不说为好。

    “那我走了,徐大哥,你多保重。”

    “大家都要多保重。”

    等玉蓉走了之后,明峰便拿着玉蓉交给他的那本曲谱,来到了楼上的一间小房间里。

    昱霖让玉蓉把这本曲谱带出牢狱,只是想给孩子们留个念想,传承家风吗?明峰觉得按照昱霖的智计,不会如此简单,那他想通过这本曲谱要传递什么信息呢?

    明峰曾在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里学习的时候,有个俄罗斯的朋友教过他拉手风琴,所以,明峰对五线谱并不陌生。明峰看着那首《家训歌》上标注的五线谱,他拿起笔,把五线谱转换成简谱,然后根据这些数字,变成摩斯电码。很快,明峰就翻译出了电文:

    张参谋就是变色龙,已被除去;汤恩伯有毁城计划,重点是水电煤化工厂;日军在高桥遗留的军火库坐标为东经121度53分,北纬31度36分。

    明峰一边译着电文,一边流着眼泪,这些重要的情报都是昱霖用生命和智计传递出来的,而他的这位好兄弟如今却身陷囹圄,经历着难以承受的苦痛,明峰情难自禁,趴在桌上,失声痛哭起来……js3v3

第一百九十六章 天不藏奸

    朱弘达正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苦思冥想着如何把徐明峰给引出来,今天差点就能抓住徐明峰了,但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被这个神秘的人开枪示警,把行动队的人引开,让徐明峰逃脱了,这足以证明这个神秘的人跟徐明峰是一伙的,也许就是暗中保护徐明峰的人。

    朱弘达忽然眼前一亮,他拍了拍额头,把阿强叫了进来。

    “阿强,今天晚上被打死的那个人的尸体,你仔细检查过了吗?“

    “已经检查过了,这个人身上有几处刀枪伤,而且两只手的手指上都有厚厚的茧子,是长期摸枪形成的,而且惯用双枪,所以我判断他应该是个军人。除此之外,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这在我的预料之中。这个人应该是暗中保护徐明峰的人。“

    随即,朱弘达朝阿强招了招手:“阿强,你去停尸房,给今天被打死的那个人拍些zhàopiàn,然后交给jingchá局,发布个认领尸首的启示,让他们张贴到全市的大街小巷。”

    “站长,你是想让那个徐明峰自投罗网?”阿强立刻明白了朱弘达的用意。

    “今天这个人鸣枪示警不就是为了让徐明峰逃脱吗?我不相信这个徐明峰会对自己同志的死漠然视之,无动于衷。你去把那具尸体放在保密局的门口,我不相信他们这些共党分子不来收尸,让他们自己的同志暴尸街头。”

    “站长,你这招真的是高。”阿强连忙奉承一句。

    “好了,阿强,你快去布置吧。”朱弘达的嘴角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

    阿强连忙按照朱弘达的意图布置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徐明峰穿着一身短打,戴上草帽,手里拿着一根扁担,化装成一个脚夫,去杨家渡那儿的关帝庙取情报。

    明峰乘着摆渡船去往浦东杨家渡,他向船家打听,这里附近有无一座关帝庙,船家告诉他,离渡口不到两里地就有一座关帝庙,明峰听了内心一阵兴奋。

    于是徐明峰连忙朝船家指点的方向寻去,果然,有一座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关帝庙在前面,它现在成为一些流浪汉的栖息之所。

    明峰见四周没有可疑的人,便走进关帝庙里,关帝庙的正中是一座高大的关羽塑像,因为年久失修,所以这尊关帝的泥身塑像上沾满是尘灰和蜘蛛网。

    明峰走到这尊高大的关羽塑像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关羽像的几节手指,发现右手的拇指有断裂处,便走近仔细看了看,似乎里面有东西,于是便用手探进去,果然,明峰摸到了什么,心里一阵惊喜,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那个塑料的胶卷盒,放进贴身衣袋里,然后走出了关帝庙。

    在回来的路上,明峰发现许多人正在看告示,便也走了过去。前面人头攒动,明峰看不清告示上的内容,便向身旁的老伯打听。

    “老伯,这告示上写什么呢?”

    “唉,昨天有个年轻人在鸿兴楼附近被打死了,现在警方正通知家属来认领尸首呢。”

    明峰一听,心猛然一抽紧,连忙挤进去看个究竟。zhàopiàn上的尸体正是梅志捷,徐明峰感到一股热血往脑门上冲,他紧紧握住拳头,把告示上的内容看完,等周边的人都散去之后,明峰把这张告示揭了下来,折叠好揣兜里。

    明峰拖着沉重的步伐,默默地回到了余香茶行。虎仔和胜男见明峰回来了,连忙围在他身旁。

    “阿爸,诶份情报,侬拿到了伐?”胜男关切地问道。

    明峰点了点头。

    “明峰大哥,你有没有打听到梅大哥的消息?”虎仔急切地询问梅志捷的下落。

    “志捷他,已经牺牲了。”明峰把那张告示递给了虎仔。

    明峰沉痛地把这个噩耗告诉给了大家,胜男一听,嘴一撇,呜呜地哭了起来,虎仔看完告示后蹲下身子,抱头痛哭,胖婶则在一旁用衣袖抹泪。

    “志捷同志是为了掩护我,才故意暴露自己,把敌人引开,他明知这样做必死无疑,可他还是义无反顾。”徐明峰双唇颤抖着,泪水唰唰流淌下来。

    “梅大哥……”

    虎仔嚎啕起来,他和梅志捷很是投缘,梅志捷每次来照相馆,都会跟他说起部队里的一些战斗故事,这让虎仔很是向往部队生活。

    “敌人到处张贴认尸的告示,志捷的尸体现在就在保密局的门口。”徐明峰眼里噙着泪:“我们不能让志捷同志暴尸街头。“

    “我去把梅大哥的尸首认领回来。”虎仔擦了擦眼泪,朝门口走去。

    “虎仔哥,侬勿能去,诶天坏人来照相馆捉阿拉呃晨光,看见过侬呃,侬去了,伊拉会得认出侬呃。”胜男连忙拉住虎仔的胳膊。

    “那怎么办,明峰大哥也不能抛头露面,他要是去了,等于是自投罗网。难道我们就让梅大哥的尸体风吹日晒,弃之不顾?”虎仔握紧拳头,狠狠地敲在柜台上。

    “我去。”胖婶把袖套脱下来,整了整衣服,神情镇定地说道。

    “胖婶,你……”明峰转头感激地望着胖婶。

    “大侄子,你放心,我没有暴露,敌人不认识我,只有我出面,才不会引起敌人的怀疑。”

    明峰点了点头,确实,这里只有胖婶出面收尸才最安全。

    晚上,等大家都入睡了之后,明峰走进一间小房间里,用显影剂把胶卷洗了出来,借助微弱的烛光,明峰仔细查看zhàopiàn内容,原来这就是上级急切想要知道的上海防御部署计划和毁城计划以及保密局上海站所有特务的档案资料。只要控制住了这些特务,那么毁城计划等于是破产了。为了这几份情报,淑妍受了重伤,而昱霖身陷囹圄,惨遭酷刑,明峰知道这几份情报承载的份量。

    次日清晨,天边刚露出朝霞,胖婶雇了一个车夫,拉着一辆装有一副棺材的板车朝保密局上海站方向走去。

    保密局上海站的门前站着两名卫兵,梅志捷的尸体就放在门口,胖婶让车夫拉着板车走了过去。

    “我是来认领尸首的。”胖婶把告示递给卫兵,平静地说道。

    卫兵见状,连忙给朱弘达去diànhuà,朱弘达听说有人来认领尸体了,立刻打起了精神,连忙叫上阿强,从办公楼里跑了出来。

    走近大门前,朱弘达见是一位五六十岁的老妇站在门前,有点失望,他快走几步来到胖婶面前。

    “你是来认领尸首的?”朱弘达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胖婶和旁边的车夫。

    胖婶点了点头,指了指卫兵手上的告示:“我是看了告示才知道的。”

    “这人是你什么人呢?”朱弘达斜睨了胖婶一眼。

    “他是我的侄子。我是他的伯母。”胖婶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梅志捷的尸体,双唇颤抖,老泪横流。

    “你的侄子?他叫什么?”朱弘达有点狐疑。

    “大名梅智杰。”胖婶从容地回答道:“梅花的梅,智谋的智,豪杰的杰。“

    “梅智杰?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个侄子是共党分子?”朱弘达双眼露出寒光。

    胖婶摇了摇头,不卑不亢地回到道:“不知道,我的这个侄子从小就外出闯荡,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什么。”

    “那他父母呢?兄弟姐妹呢?他的大伯呢?怎么让你一个伯母来收尸?”

    “都死了。”胖婶叹了口气:“家里都成绝户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呐。”

    胖婶说着,眼泪流淌下来:“我还指望这些小辈给我养老送终,到最后我还是孤苦无依的命呐。”

    朱弘达见胖婶哭天抹泪的,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让两个卫兵把梅志捷的尸体抬进板车上的棺材里,让胖婶拉着走了。

    朱弘达对阿强耳语道:“派人跟着这个女人。”

    阿强点了点头,让把阿祥叫了过来:“阿祥,你跟着那个老太婆,看她跟什么人接触。”

    胖婶把梅志捷的尸体拉到了育婴堂后面的乱坟处,这里还有毛豆子的老爹柱子的坟,胖婶出了点钱,雇了两个苦力,在柱子的坟旁挖了个坑,然后就把装有梅志捷尸首的棺材埋在了柱子的坟旁。坟上竖着一块木牌:贤侄梅智杰之墓。

    胖婶站在坟前呆呆地凝望着,这些年来,她所熟悉的人一个个离她而去,从老爷,太太,二老爷,二太太,秀琳少奶奶,到昱霆少爷,耀叔,黄恩博大夫,还有淑娴少奶奶,阿成,毛豆子的老爹,还有眼前的梅科长。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一直在胖婶眼前出现,胖婶把这些人都视为她的亲人。

    过了许久,胖婶才离开墓地,阿祥在后面紧紧尾随着……

    胖婶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行走着,她看见一家名为“小乐惠”的小饭馆的店门口贴着招工启示,便走了进去。

    “老板,你要请人吗?”胖婶指了指招工启示。

    老板见是一位上了年纪的女人来见工,摇了摇头:“阿拉想请一位大菜师傅,侬格把年纪了,恐怕不来三伐。”

    “老板,你没试过工怎么知道我不行,要不,我烧一个家常菜给你看看,你试过之后再决定,行吗?”

    老板见胖婶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点头答应了。

    胖婶烧了一道咕咾肉,老板夹起筷子,尝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吃好吃,侬就留下来伐。我此地包吃包住,工钿十块大洋,侬看可以伐?”

    胖婶点了点头。

    “哪能称呼侬?”

    “叫我胖婶吧。”

    “好好好,胖婶,我先带侬去宿舍看看。”

    老板很是高兴,招到了这么一个又好又便宜的大菜师傅。

    明峰告诉过胖婶,把梅志捷的尸体埋了之后,千万不能回余香茶行,因为朱弘达极有可能派人跟踪她,所以,胖婶就决定先在饭馆里帮忙,等风声过了之后再回茶行。

    阿祥在饭馆外监视了很久,也没见到胖婶出来,便回站里把情况报告给了阿强。阿强立刻把派人把饭店老板抓来问话,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只能把饭店老板放了。

    当阿强把情况汇报给了朱弘达之后,朱弘达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垂头丧气,他原本精心策划的自投罗网这出好戏就这么的无声无息地结束了,什么有用的线索也没有得到,这不免让他深受打击,朱弘达双手撑着额头,感到心灰意冷,筋疲力尽。

第一百九十七章 前赴后继

    徐明峰得到了关于高桥军火库的坐标之后,便想要立刻跟苏北取得联系,以便尽快拔掉这个解放军渡江战役中的钉子,他想到了照相馆内所藏的电台,只是,现在照相馆已经遭到了破坏,不知道敌人有没有搜到这部电台。

    明峰把虎仔叫来:“虎仔,你知不知道照相馆的休息室的床底下有一部电台?”

    虎仔点了点头:“我知道,前些日子,淑妍少奶奶跟少爷说,她有可能已经暴露时,少爷就让我把电台藏起来,我就把电台藏到了厨房间,煤球xiāngzi的下面。那底下有一块板砖是huodong的,我刨了个坑,把电台放那里了。”

    “嗯,很好,虎仔,你挺聪明的,估计敌人不会想到那个地方。我今天晚上要跟苏北取得联系,你跟我一起去光影照相馆。”

    “嗯。”

    晚上九点过后,明峰和虎仔两人悄悄地潜入吕班路,虎仔先去打探一下,自从光影照相馆暴露之后,谭敬廷曾经派人监视了几天,看看有没有人前来联系,但毫无收获,所以,谭敬廷把所有的便衣都撤回来了,现在光影照相馆内空无一人。

    虎仔朝徐明峰招了招手,徐明峰便快速进入照相馆内。

    虎仔跑进厨房,看了看,没有翻箱倒柜的痕迹,两人一起把煤球xiāngzi抬了下来,把下面的板砖撬开,然后把电台拿了出来,搬到了楼上休息室。

    明峰打开电台,戴上耳机,呼叫苏北根据地,很快,有了回音,明峰镇定而有力地敲击按键:目标坐标为东经2度53分,北纬3度3分。

    电波穿越外面黑暗的星空,把消息传递给了苏北根据地。

    黄政委收到电报之后,立刻在地图上把坐标标注出来,这应该就是日军在高桥地区遗留的军火库的坐标位置。

    黄政委兴奋地拍了一下大腿:“真是太好了,上海地下党组织给我们送来了重要的情报,快,把电文送交司令员。”

    通讯员接过电报之后,朝作战室走去。

    黄政委记得自己曾经让梅志捷给昱霖传递任务,让上海地下党组织尽快摸清高桥军火库的位置,但自从梅志捷回来汇报了当时危急的情况之后,他便对此不抱希望,没想到今天居然得到了关于军火库的电报,这着实出乎他的意料。

    黄政委不禁想起了几天前,在野战医院里,淑妍刚刚苏醒,就急着要见他。

    淑妍虚弱地坐在病床上,告诉他关于撤退前的一些具体情况。

    “黄政委,我和昱霖在撤退之前,从保密局站长朱弘达那里搞到了几份重要的情报:一份是关于上海防务部署计划,一份是毁城计划,还有一份是保密局上海站的全体特务档案名单。毁城计划打算交给保密局上海站的特务们去完成。所以,只要掌握了上海站的特务名单档案,这个毁城计划就形同虚设了。我和昱霖把这三份情报已经翻拍好了,原本想要带回根据地,但当时情况很危急,十几个敌人正在追击我们,我怕情报有失,就把它藏在了杨家渡附近的关帝庙里了。后来我受伤了,把这个藏匿情报的地点告诉了昱霖。“

    “太好了。这些情报太有价值了,这对我们解放军渡江和保全上海这座城市太有作用了。“黄政委紧紧握住淑妍的双手。

    “还有,那个变色龙就是张参谋。“

    “对,变色龙就是张参谋,这我们已经查明了,可惜张参谋失踪了,我们也一直在找他。“

    “他化妆成乞丐到了保密局上海站,跟情报处长谭敬廷见过面,所以我们很快就暴露了,不过张参谋已经被昱霖解决了。“

    “昱霖已经把变色龙解决了?“黄政委一听,很是惊讶。

    “嗯,在浴室里,张参谋被昱霖拖入浴池溺毙了。”淑妍把昱霖除掉变色龙的情况汇报给了黄政委。

    “哦,是吗?没想到昱霖动作这么快。“黄政委的双眉舒展开来,连连点头。

    “哦,对了,昱霖已经去高桥实地勘察过了,已经掌握了敌人军火库的具体坐标位置。“

    “昱霖这么快就搞到了?昱霖可真是太不简单啊!“黄政委不禁对昱霖的卓越才能大为赞赏。

    “黄政委,你知道昱霖现在怎么样了?不知道他有没有逃脱,当时有十几个特务在追击我们。我真的担心他寡不敌众。”淑妍担心昱霖的安危。

    “我已经派志捷同志去打听昱霖的情况了,如果昱霖安然无恙的话,我让志捷无论如何要把昱霖带回根据地。”

    “但愿昱霖能逢凶化吉。”淑妍的眼里噙着泪。

    现在收到了如此重要的情报,这么看来,昱霖应该是安然无恙的,那接下来,昱霖可能会把另几份情报送来。当然,昱霖还要跟明峰接头,可能明峰还有任务需要昱霖去完成,看来昱霖还需要继续战斗在危机四伏的环境里。

    一想到这里,黄政委内心奔腾如海。他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推开窗户,遥望南方,他希望能撕破这黑暗,让黎明快点到来,让战斗在黑暗之中的同志们尽快见到光明!

    徐明峰把耳机摘下,兴奋地伸展了一下双臂。他仿佛看见了军火库被炸得灰飞烟灭的情景。

    剩下的那几份重要的情报该如何送出去呢?徐明峰不禁陷入沉思之中。

    发完报之后,虎仔把电台整理好,然后依旧藏在了厨房煤球xiāngzi下面的板砖底下,随后,虎仔先走出照相馆,朝四周望了望,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员,便招呼徐明峰离开,徐明峰和虎仔快速离开光影照相馆,然后一起回到了余香茶行。

    朱弘达正双手撑着额头呆坐在办公桌前,徐明峰已经来上海了,可是却让他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了,而且这一走便如同石沉大海,无声无息,虽然手上有个同伙的尸体来引诱徐明峰自投罗网,但最后却来了个所谓的伯母前来认领尸首。这让他精心策划的这一出引蛇出洞的好戏泡了汤。事后查明这个伯母是个孤寡老人,以打零工谋生,与共党分子丝毫不沾边。

    这个结果让朱弘达颇为沮丧。他曾经在庞天玺面前信誓旦旦,一定要逮住徐明峰以证清白,而这两天庞天玺diànhuà频频,来询问进展如何,这让朱弘达如坐针毡,不知如何应付上面,如何才能洗刷自己通共的嫌疑。

    姜则通拿着电文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站长,这是刚刚截获的共党电报。“

    朱弘达一听,精神为之一振,连忙直起身子,接过姜则通手上的电文。

    朱弘达轻声念着电文:“目标坐标为东经2度53分,北纬3度3分。”

    朱弘达念完之后,立刻转身,走到身后的地图前,根据坐标,把高桥军火库画了个圈。

    “原来共军的目标是想要炸毁高桥军火库。“朱弘达望着地图,自言自语道。

    朱弘达对自己的这一发现兴奋不已,只要粉碎共军炸毁高桥军火库的阴谋,他朱弘达就能咸鱼翻身,能一洗前耻,成为党国的功臣。

    “好的,姜处长,你今天立大功了。“朱弘达拍了拍姜则通的肩膀,眼里难掩兴奋的目光。

    “这是卑职应尽的职责。“

    “好的,你去吧。“朱弘达用欣赏的目光注视着姜则通的背影。

    姜则通出去之后,朱弘达立刻给淞沪警备司令部去了diànhuà,把电文内容汇报给了刘昌义司令,刘司令立刻下令,加强对高桥军火库的防范。并且将两台大功率的探照灯和几门榴弹炮架设在距离高桥最近的长江沿岸。

    在回余香茶行的路上,徐明峰就在盘算着如何把这些重要的情报尽快传递出去,原本这次回上海,他想要跟昱霖接头,让他负责动员工人和学生,展开护厂护校行动,以免敌人垂死挣扎,伺机破坏上海这座远东第一大都市。而现在昱霖身陷囹圄,那么这个任务就只能由他亲自去完成了,但这些情报事关重大,一定要尽快传递到苏北根据地,看来只有把送情报的任务交给虎仔和胜男去完成了,明峰还是很看好虎仔这孩子,昱霖曾多次在他面前夸奖虎仔机灵,谨慎,应变能力强,而且弹弹弓功夫了得,被大家誉为神射手,是个非常有潜力的好苗子。

    到了余香茶行之后,徐明峰把虎仔和胜男两人叫到楼上的房间。

    “虎仔,胜男,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们两人去完成。”徐明峰郑重地说道。

    “什么任务?”虎仔和胜男二人一听徐明峰要交给他们重要的任务,面面相觑,神色异常严峻。

    徐明峰把两份胶卷交给虎仔:“虎仔,这几份情报是关于上海防御部署计划和毁城计划,以及保密局上海站的所有特务的档案资料,还有一份是我从江阴带回来的国民党的长江防务兵力部署和作战方案要图。有了这几份情报,我们解放军就能有的放矢地消灭上海守军和那些保密局的特务们,这能减少部队的伤亡,而且为我们将来接管上海有重大意义。这是昱霖和淑妍他们拼了性命才搞到的情报,本来应该由我亲自送往苏北根据地,但现在昱霖被捕了,他的任务就由我去完成了,所以这送情报的任务就交由你和胜男去完成,你们一定要把这些情报亲手交到黄政委的手上。”

    虎仔把胶卷紧紧地握在手中,郑重地点了点头:“明峰大哥,你放心,我知道这些情报的份量,我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虎仔,你要想办法把这两份胶卷藏好,千万不要轻敌。”

    虎仔点了点头。

    明峰拍了拍虎仔的肩膀:“来,虎仔,胜男,我先把去苏北根据地的线路图告诉你们。”

    明峰拿起一支笔,在地图上圈划起来:“明天,你和胜男两人去十六铺码头乘开往南通的轮船,然后再由南通乘长途qichē到东台,过了东台离根据地就不远了。”

    虎仔默默地记下了线路图。

    “虎仔,你一直向往着去部队,这次你应该可以如愿以偿了。”明峰拍了拍虎仔的肩膀:“虎仔,胜男我就交给你了。”

    虎仔摸了摸后脑勺,腼腆地笑了笑。

第一百九十八章 乘风破浪

    “阿爸,侬一噶头留了上海啊?”胜男有些依依不舍。

    “胜男,你也不小了,而且你从小就很独立,我希望你今后能在革命的大熔炉里更快地成长。爸爸和妈妈希望你今后能有所作为。”

    明峰眼里充满了一位父亲对女儿的期许。

    “阿爸,侬放心,我不会让侬跟姆妈失望呃。”经过了这么多次的风风雨雨,胜男已经成熟了不少,早已不是当年的那个街头小混混了,而是一位机敏的外围人员。

    明峰疼爱地望着女儿:“胜男,明天还是打扮成假小子吧,这样方便些。”

    胜男点了点头:“阿爸,我懂呃。”

    “早点去准备吧,明天的任务很艰巨。”明峰站起身来,双臂搂着虎仔和胜男。

    回到房中之后,虎仔想着如何把胶卷藏匿好不被发现,他想把胶卷藏在鞋底,虎仔低头一看自己的鞋子,鞋底太薄,根本就不能藏匿胶卷,而且,路途遥远,胶卷若放在脚底的话,可能因为摩擦而把胶卷污损了;虎仔又想到了把胶卷缝在衣服里,可是试了试也不行,胶卷有厚度,一看就突兀出来了,虎仔一时还想不到合适的藏匿办法。

    虎仔看见桌上有一只咸鸭蛋,眼睛一亮,他起身走到墙角,墙角里有一个大瓷罐,瓷罐里有不少黄泥咸鸭蛋,这是胖婶特地给大伙腌制的,虎仔从瓷罐里取出一枚新鲜的咸鸭蛋,把蛋壳上的黄泥去除干净,然后把鸭蛋敲碎,把蛋黄和蛋白倒出来,并且小心翼翼地把蛋壳里面擦干净,随后把胶卷盒放到蛋壳里,三个wēixing胶卷正好装下,虎仔用黄泥巴把蛋壳塞满,然后用纸条把两半蛋壳的缝隙粘黏起来,随后再用瓷罐里的黄泥巴把蛋壳封了起来。

    虎仔把这只特别的咸鸭蛋与其他咸鸭蛋放在一起,然后把明峰给拉了过来。

    “明峰大哥,你过来看看,这些咸鸭蛋有区别吗?”虎仔得意地望着徐明峰。

    明峰仔细地观察着桌上三十多只咸鸭蛋,看不出什么端倪,摇了摇头。

    虎仔兴奋地找出那只藏有胶卷的咸鸭蛋:“明峰大哥,这只蛋才是一只特殊的蛋。”

    明峰摸了摸虎仔的脑袋:“虎仔,你还真会唬人,连我都被你骗过了,行,不错,这个藏匿情报的方法今后值得推广。”

    “虎仔哥,侬真呃是老聪明呃。”胜男崇拜地望着虎仔,由衷地夸奖虎仔机灵。

    虎仔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傻傻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胜男穿上了以前的衣裤,打扮成街上小混混的模样,而虎仔则穿上一身灰色短打,拿着一篮子的黄泥咸鸭蛋,同胜男一起朝十六铺码头走去。

    明峰穿着长衫,戴上眼睛,贴上胡须,一只手上拿着一本书,另一只手上拄着一根文明杖,化妆成一名老教授的模样,悄悄地跟在虎仔和胜男的后面。他要亲眼看着虎仔和胜男上了船才能放心。

    虎仔买了两张去南通的船票,因为目前局势紧张,所以大多数的船只能到达南通,再往北去,就是苏北根据地的辖区了,船务公司也不愿惹麻烦,所以没有直达苏北的轮船。

    虎仔和胜男两人站在码头上,排队等候上船,前面有几个便衣特务正在挨个盘查登船的乘客,因为查得严,所以队伍行进缓慢。

    自从得知徐明峰来上海后,朱弘达便从苏德昌的嘴里了解清楚了这次徐明峰来上海的目的。一是跟陆昱霖接头,传递情报和任务,二是要从江阴绕道上海去苏北,把那份长江防御部署图交给苏北根据地。所以,车站和码头都加大了检查力度。

    一个便衣走到虎仔跟前,让他举起双手,进行搜身,便衣从上到下摸了摸,没发现什么异样,刚准备放行,旁边的阿祥走了过来:“你把鞋脱了。”

    虎仔有点迟疑,阿祥不耐烦地吼了一声:“叫你把鞋脱了,耳朵聋啦?”

    虎仔只能把鞋脱下,交给阿祥,阿祥捏了捏,没发现什么,忽然他把目光投向了虎仔的那一篮子咸鸭蛋上,一把把篮子夺了过去。

    虎仔的心猛地一惊:“长官,这咸鸭蛋是我娘特地让我带给我爹吃的,你还给我吧。”

    “你急什么?我又不要吃你的咸鸭蛋,只不过例行公事,检查一下而已。”阿祥蛮横地训斥虎仔。

    虎仔只能无奈地看着阿祥一只一只地检查咸鸭蛋,眉头紧蹙,手心里全是汗。

    躲在一旁的徐明峰见状,也心急如焚,他摸了摸长衫下的shouqiāng,想要鸣枪分散特务们的注意力,好让虎仔趁乱上船。

    这时,排在队伍后面的胜男见状,怕咸鸭蛋里的胶卷暴露,便想要转移阿祥的视线。她连忙朝前面一个穿着体面的商人模样的胖子走过去,把手伸进他的裤袋,把他裤袋里的钱包偷走,胜男的这个动作与其说是偷窃,不如说是抢劫,她唯恐那个胖子没反应,故意撞了上去,明目张胆地从他裤袋里把钱包掏出来。

    再迟钝的人此时也知道自己的钱包被人偷走了,那胖子一模裤兜,钱包没了,于是连忙高声呼叫:“捉贼骨头啊,捉贼骨头啊。”

    旁边的乘客也骚动起来,胜男拿着皮夹子朝外面跑去,那个胖子在后面紧紧追赶,原先整齐的队伍一下子就被冲散了,大家争先恐后要上船。

    便衣们忙着维持秩序,并且派了两人伙同jingchá一起抓捕胜男。

    阿祥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打断了,连忙把那篮咸鸭蛋还给虎仔,过去帮忙维持秩序,虎仔和一些乘客便趁乱登上了轮船。

    徐明峰见虎仔上了船,刚才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转头看见胜男,正被几个jingchá追赶,胜男一个趔趄,倒在地上,jingchá追了上去,拿着jinggun劈头盖脑地敲打在胜男的身上……

    徐明峰躲在角落里看到了这一幕,心被狠狠地抽了一下,但他不能现身,只能噙着泪,咬着嘴唇,眼睁睁地看着胜男抱着头,被打得满地打滚,哀叫不断。徐明峰捏紧了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起来。

    站在船舷上的虎仔也同样看到了这一幕,他想冲下船去搭救胜男,可是,他知道他身上的任务更为重要,虎仔紧握拳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他亲眼目睹胜男的头上挨了一jinggun,鲜血从发际边流了下来,他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抽了一下。

    jingchá把被胜男抢去的钱包还给了胖子,胖子感激不尽,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递给jingchá以示感谢。jingchá拿到钱之后,眉开眼笑,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胜男,然后扬长而去。

    原本像这种抢劫的案件一定要把嫌犯拘捕归案,投入监牢,但现在监狱里面人满为患,尤其是政治犯,自从国民党在前线战场上节节败退以来,便大开杀戒,大肆搜捕共党分子,异己分子和进步青年学生,因此像胜男这种小毛贼根本就无处可关,一般抓住后打一顿了事。

    胜男的额头上和嘴角边流着鲜血,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她从地上慢慢地支起了身子,看见虎仔已经安全上了船,正站在船舷上,便含笑凝望着他,心里默默为虎仔祈祷:虎仔哥,一路平安。

    水手把缆绳从船坞上的系缆桩上取下,轮船的汽笛声响起,船身慢慢地驶离了码头,逆流而上。胜男望着虎仔哥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晨雾之中……

    胜男等轮船消失在江面之后,便爬起来,揉了揉身上的瘀伤,一瘸一拐地朝外面的马路走去,在一处稍微僻静的地方停了下来稍事休息,忽然,一双大手一把把她搂在怀里。

    胜男抬头一望,原来是父亲,徐明峰紧紧地搂住胜男,眼泪不由自主地滴落下来,他心疼女儿的遭遇和伤情,更欣赏女儿的无畏和机敏。

    胜男又是兴奋又是委屈,扑在父亲的怀里尽情地流泪,父亲宽阔的胸膛让她感到了温暖,感到了力量。

    徐明峰抬手叫了一辆黄包车,扶着女儿上了车,然后自己坐在胜男身边,搂着她,生怕胜男再受到任何伤害。

    徐明峰和胜男一起回到了余香茶行,徐明峰把胜男抱进了房间,放在床上,然后坐在床边,心疼地摸了摸她的脸,额头上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了,但还是红肿着,徐明峰把胜男的衣袖和裤腿往上一撸,发现胳膊和腿上都是一块块的青淤。

    徐明峰转身拿了一瓶跌打酒过来,倒了点跌打酒在手心里,然后给胜男的胳膊涂抹,推拿,ànmo。

    “怎么样,胜男,感觉好些了吗?”明峰心疼地询问着:“哪儿疼,你跟爸爸说。”

    “阿爸,好多了,已经勿太痛了。”胜男裂开嘴,朝着徐明峰笑了笑。

    “唉,胜男,你一点都不像其他女孩子那样娇滴滴的,弱不禁风,你真是人如其名,胜男,比男孩子还能扛。”明峰望着胜男浑身的瘀伤,一阵酸楚不禁涌上心头。

    胜男回过头去,看见明峰在拭泪,马上宽慰父亲:“阿爸,我已经没事体了,从小老爹就拿我当男小囡养,剃板刷头,穿男小囡衣裳,我觉得没啥不好,我手下头呃小兄弟都老买账我呃,我勿要太威风哦。”

    “嗯,我徐明峰的女儿是块当将军的料,登高一呼就能一呼百应。”徐明峰望着女儿得意洋洋的模样,想象着女儿登高一呼孩子王的模样,情不自禁地笑了。

    胜男不好意思红着脸说:“我只不过是小巴喇子的头头,哪能好意思当将军。”

    “诶,胜男,你可别小看自己,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阿爸,侬讲呃是啥意思啊?”

    “就是说,那些称王侯拜将相的人,天生就是好命、贵种吗?其实,普天之下的人都应该是平等的,没有谁的命比谁更高贵,平民百姓难道就不能和达官贵人平起平坐吗?胜男,我们就是要建设一个人人平等的国家,所有人只有社会分工不同,没有贵贱之分。没有人剥削人,人压迫人,大家都平等相待。我们今天的斗争和牺牲就是为了能够实现这个目标。”

    徐明峰给胜男灌输着人人平等的思想,胜男憧憬着徐明峰所描绘的那个人人平等的国家。js3v3

第一百九十九章 取信于人

    把胜男安顿好了之后,徐明峰就去了震旦大学,他听昱霖说起过,震旦大学图书馆的管理员刘月宁是淑娴一手培养起来的得力助手,不仅觉悟高,党性强,而且已经能够独当一面,在进步学生中发展了不少外围人员,除了举办进步学生的读书会huodong之外,还组织开展一系列的游行示威huodong,震动了当局,深得淑娴和地下党组织的赏识。

    明峰现在的任务就是和刘月宁接上头,然后把护厂护校的具体任务交给她去完成。

    但是,徐明峰并不认识刘月宁,刘月宁的直接领导是淑娴,自从淑娴牺牲之后,淑妍便接手淑娴的工作,但淑妍并没有告知刘月宁淑娴牺牲的消息,也没有告诉她自己是许淑娴的孪生姐姐许淑妍,所以,刘月宁一直认为淑娴姐还活着。

    该怎样与刘月宁接上头呢?告诉刘月宁许淑娴已经牺牲了,淑娴的丈夫陆昱霖也被捕了,现在身陷囹圄,前几次跟她联络的人是许淑妍,而不是许淑娴,而自己是许淑妍的丈夫,刘月宁会相信自己吗?会不会把自己当作保密局的暗探?

    他的怀里揣着一张淑妍和淑娴姐妹俩在广州培文女校的一张毕业照。zhàopiàn中,姐妹俩梳着齐耳短发,身着水蓝色的短褂和黑色半身裙,脸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并肩站在一起,显得尤为醒目,除此之外,他没有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物件。但他必须试一试,但愿刘月宁能信任他。

    徐明峰走进震旦大学,朝图书馆方向走去,现在是上课的时间,估计图书馆里人并不多,这个时间有利于跟刘月宁接头。

    徐明峰走进图书馆,然后朝四周望了望,除了几位教授在看书,找书之外,没什么闲杂人员,徐明峰朝门口的一张办公桌望去,那里坐着一位二十七八岁的年轻女孩,正在做着图书卡片。

    “小刘,最近有没有什么新书啊?”一位教授前来还书。

    “张教授啊,最近来了一批诸子百家的文集。”刘月宁站起身来,给张教授介绍。

    “是吗?”张教授显然很感兴趣:“在哪儿呢?”

    “就在中华经典这一排书架里。”刘月宁给张教授指了指方向。

    “好好好,我这就去看看。”张教授兴奋地朝书架走去。

    徐明峰见刘月宁桌旁没有其他人了,便从书架上抽了一本书,来到了刘月宁的面前。

    “我想借这本《普希金诗选》。”徐明峰把书递给刘月宁。

    “好的,请把你的借书证给我登记一下。”刘月宁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陌生人。

    徐明峰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zhàopiàn,递给刘月宁:“我把借书证弄丢了,可以先用这个代替一下吗?”

    刘月宁接过zhàopiàn,徐明峰用手指了指zhàopiàn上的淑娴和淑妍。刘月宁望着zhàopiàn里两个一模一样的女生时,心里猛地一震,抬头望着徐明峰,满脸惊讶和疑惑。

    过了大约半分钟,刘月宁笑着对徐明峰说:“既然你丢失了借书证,那么请你到我的办公室里来补办一张吧。”

    “好的。”徐明峰用眼睛的余光扫着周围,见没什么异样,便随刘月宁走进了办公室。

    刘月宁把徐明峰带进了办公室,然后把门反锁上。

    “先生,你认识zhàopiàn上的人?”刘月宁愕然地望着徐明峰。

    “认识,这两位女生是孪生姐妹,左边的那位是mèimèi,名叫许淑娴,右边的那位是姐姐,名叫许淑妍。“

    “许淑妍?许淑娴?她俩是孪生姐妹?“刘月宁望着zhàopiàn,十分惊讶。

    “许淑娴的丈夫名叫陆昱霖,他是《申报》的记者。”徐明峰继续向刘月宁介绍。

    “这个我知道,淑娴姐跟我说起过。那么请问你是……“对于陆昱霖这个名字,刘月宁并不陌生。

    “我就是许淑妍的丈夫徐明峰。我现在的身份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徐明峰向刘月宁坦陈自己的身份。

    刘月宁半信半疑地望着徐明峰:“你就是徐明峰?淑娴姐的姐夫?那淑娴姐呢?她怎么没来?”

    刘月宁听说过徐明峰这个名字,那是淑娴姐的姐夫,但她并不能把徐明峰这个名字与眼前的这个男子挂起钩来,也不清楚徐明峰现在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

    “淑娴几年前就已经牺牲了。”徐明峰终于把实情告诉了刘月宁。

    “不可能,前几个月我还见着淑娴姐呢,她来通知我,说是特务打算jiānting我们读书会的huodong,让我们停止一切huodong,包括游行示威。”刘月宁不能接受淑娴已经牺牲了的事实,她有些怀疑对方的身份。

    “你当时见到的是淑娴的姐姐淑妍,也就是我的àirén。”徐明峰向刘月宁坦言。

    “我曾经听淑娴姐提起过她有个姐姐,她的姐姐和姐夫在广东东江游击队。”

    徐明峰心中暗喜,淑娴曾经向刘月宁介绍过自己,看来,这个刘月宁对自己的过往还是有点掌握的。

    “是的,我曾经就是东江游击队的大队长,后来我被上级派往上海,接替老陈,负责上海地下党组织的任务。”徐明峰向刘月宁再次亮明了身份。

    刘月宁依然不敢贸然相信眼前的人就是许淑娴的姐夫:“口说无凭,我怎么能仅凭着一张淑娴姐妹俩的zhàopiàn就认定你就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负责人,让我听从你的指挥,服从你的领导?你还有没有其他的证据来证明你的身份?”

    徐明峰摇了摇头:“我现在tigong不出其他的证据来证明我的身份,但我请你能相信我,刘月宁同志。我们在敌后工作的同志,往往需要隐姓埋名,掩盖自己的身份,把过往的痕迹抹去,况且,你的直接领导已经牺牲了,而淑娴的丈夫,陆昱霖同志也被捕了,现在上海地下党遭到了严重的破坏,很多联系都中断了,但摆在我们面前的任务却很紧迫,我现在没有时间,也没有可能去寻找证据来证明我自己。”

    刘月宁沉默了许久,徐明峰觉得自己无法说服刘月宁,觉得有些失望,转身想要开门离开。

    “慢。”刘月宁轻声喊了一声:“徐明峰同志,你能否把上衣解开?”

    徐明峰不解地望着刘月宁。

    “淑娴姐跟我说起过,说她的姐姐和姐夫都是战斗英雄,他们在跟敌人的战斗中多次受伤,其中有一次是日寇到九龙峡来围剿东江游击队,她的姐夫让大部队先走,自己和五六百壮士断后阻击敌人,她的姐夫胸口中弹,危在旦夕,幸亏一名黄姓医生的救治,才把她姐夫从鬼门关那里救了回来。如果你真的是淑娴姐的姐夫的话,我想看看那一处伤疤,这就足以证明了你的身份。”

    徐明峰解开衬衣,露出了左胸上的枪伤伤疤:“现在你能相信我了吗?”

    刘月宁含泪点了点头:“为什么你们不告诉我淑娴姐已经牺牲了?”

    “小刘,没告诉你实情是因为当时形势紧迫,来不及跟你细说,二是,当时淑妍利用跟淑娴是孪生姐妹的有利条件,李代桃僵,冒名顶替,在保密局潜伏下来,这件事事关机密,所以,组织上只有几个同志是知道内情的,希望你能理解。”

    “我明白,我理解。”刘月宁点了点头:“那明峰同志,你今天来找我,是不是有任务?”

    徐明峰点了点头:“是的,刘月宁同志,目前解放军已经赢得了辽沈战役的胜利,淮海战役héping津战役也势如破竹,蒋介石已经退守南京,想要划江而治,所以,南京,上海的解放指日可待。越是这个时候,敌人就会越疯狂,我们已经得知,汤恩伯有个毁城计划,打算把上海的许多自来水厂,煤气厂,发电厂,化工厂以及一些院校都进行摧毁,上海有不少外国利益集团,如果毁城计划得以实施,他们就会嫁祸给我们,想通过国际舆论给我们施压,www.uukanhucm老蒋就可以借此等待美国的支援,准备打第三次世界大战,我们不能让他们的这一阴谋得逞。”

    “敌人太阴狠狡诈了,我们决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刘月宁听着徐明峰对于局势的讲解分析,觉得重任在肩。

    “所以,上级部门要求我们展开护厂护校行动,坚决制止敌人的破坏huodong。”徐明峰望着刘月宁,向她下达了任务:“刘月宁同志,这个任务还是很艰巨的,上海是全国的重中之重,保护好这座城市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我明白了,我会组织一些学生进行严密巡查。以防敌人对我们学校的渗透和破坏。我们学校的一些大学生还主动给工人师傅讲课,所以,许多工人师傅都已经成为了我们的好朋友,私底下关系都不错。另外在上几次的游行示威中,我们跟上海工人们相处融洽,有不少工友都跟我们称兄道弟,关系紧密,所以我们可以通过这些工友,号召他们行动起来,守护好我们的工厂和家园。”

    “很好,我这里有一份关于保密局上海站所有特务的档案资料,你们可以分发给同学和工友们,让他们多留意这些人。”

    明峰说着,从随身带着的一只公文包里取出那些洗印出来的zhàopiàn,交给刘月宁。

    刘月宁接过zhàopiàn,翻看了几张,连声说好:“真是太好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有的放矢地去留意这些人了。”

    “我们一定要把这座美丽的大都市好好地保留下来,交到人民的手中。”

    刘月宁和徐明峰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js3v3

第二百章 一呼百应

    刘月宁接到徐明峰的任务之后,便开始进行安排布置,护校任务就交给了读书会的一些进步学生,并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其他学校,组织人手,密切关注一些陌生人员进入校园。

    而护厂任务更为严峻,刘月宁想到了一些工友,而阿荣也是其中一位。刘月宁亲自到商务印刷厂来找阿荣,可惜,找了一圈也没见到阿荣,阿荣的徒弟阿良上前询问,得知刘月宁是来找阿荣的,便自告奋勇到吉祥里找阿荣。

    自从保密局的密探进驻西厢房之后,杜太太每天都是战战兢兢,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被那些人抓住了把柄,给自己带来麻烦。所以,几乎足不出户,也不与他人交往,生怕给别人带去灾祸。

    薛太太也觉得有些异样,楼道里稍稍有些声响,西厢房的门就会打开,留一道缝,里面会有双眼睛密切注视着外面的动静,那双眼睛令薛太太不寒而栗,她关照小宝,千万别去西厢房,平时上楼梯时尽量要轻点,免得惊动西厢房的那些不速之客。

    薛太太暗地里跑进客堂间,跟杜太太谈起了此事,两人在谈到西厢房时总是压低着声音,所谓不敢高声语,恐惊楼上人。

    “杜太太,侬注意到了伐,西厢房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侬晓得伊拉是啥人伐啦?“薛太太用手捂着嘴问杜太太。

    “侬还勿晓得伐,格个欧阳先生跟欧阳太太都是**呀,可能伊拉出事体了,所以格帮人就到西厢房里来搜查了。“

    “啊?欧阳先生跟欧阳太太是**啊?看勿出来嘛,伊拉蛮和气呃呀,不像伊拉讲呃凶神恶煞呃样子嘛,老实讲,欧阳先生跟欧阳太太是我见过呃人里厢最心善呃来,不单单照顾我生意,还经常塞给阿拉小宝吃呃,穿呃,别相呃么子。不仅对我跟小宝,对其他人也是老客气呃。“薛太太难以想象,像欧阳夫妇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是被当局描绘成恶魔的**呢?

    “是呃呀,老早住了此地呃婷婷姑娘,要不是欧阳太太出面帮伊求情,伊老早被何三爷丢到黄浦江里去喂鱼了。还有婷婷呃相好,欧阳太太跟伊非亲非故,帮伊讲闲话,让何三爷放了伊一条生路。唉,蛮好呃一对夫妻,哪能会的得罪诶些人,成为伊拉追捕呃对象呃呢?“

    杜太太和薛太太想不通为什么人缘这么好,又善良,又和气,又仗义,又热心的欧阳夫妇会得罪了当局,成为危险分子。

    “杜太太,侬讲是不是东厢房里呃诶个人耍呃手段啊?会不会是伊因为始终得不到欧阳太太,所以就诬陷伊拉是**,所以要把欧阳先生抓起来啊?“薛太太想来想去,觉得是东厢房的朱弘达因为得不到欧阳太太而由爱生恨,栽赃陷害欧阳夫妇。

    “格呃事体啥人晓得呢?不过,格个东厢房里呃朱先生确实不是呃好么子。”杜太太至今一想起朱弘达威胁她时的神情,心里就一阵打鼓。

    “格个东厢房里呃人一看就是阴险来西呃人,两只眼睛贼溜溜呃,有晨光看见伊呃眼睛盯牢侬看,汗毛也会竖起来呃。格种人心术不正呃,就是一天到夜想要害人。”薛太太多次撞见朱弘达想要勾搭欧阳太太,对朱弘达又是鄙夷,又是害怕。

    “伊老早是军统呃,现在变成啥个保密局里呃头头,格种人手条子勿要太毒辣哦,要是欧阳先生真呃落到伊拉手里厢,格是有的苦头吃来。“杜太太为欧阳锐的命运而担忧。

    “是呃呀,欧阳先生嘎文质彬彬呃一个人,哪能吃得消呢?真是惨过啊。”

    两人正说着,听见有个人登登登地上楼,敲了敲西厢房的门,杜太太连忙把客堂间的后门推开一条门缝,关注着楼上的动静。

    不一会儿,西厢房里的那些陌生面孔都纷纷离开了西厢房,走出了吉祥里。

    经过几天的监视之后,没有发现什么动向,保密局便下令撤走所有监视点的人员,所以不仅是吉祥里18号的西厢房,还有八里桥的方圆药铺,吕班路55号光影照相馆的监视人员全都撤走了。

    阿荣正好从外面进来,看见一些陌生人走出吉祥里18号,觉得有些奇怪。这些天,他早就觉得不对劲,楼下西厢房里的欧阳先生和欧阳太太突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而一些陌生人却登堂入室,但这些人总是鬼鬼祟祟的样子,只要听到门外有一丝动静,就会偷偷地往外看,有好几次,阿荣上夜班回来,发现西厢房里漏着一条门缝,有几双眼睛警觉地注视着门外,有一次还拉着他问长问短,打听关于欧阳夫妇的事情。阿荣心里清楚,欧阳先生和欧阳太太都是**,他们一连几天都杳无音信,一定是出事了,而这些人肯定是等着抓捕欧阳夫妇的同党,所以才守候在这里。

    阿荣自打欧阳夫妇入住西厢房开始,就对这两人产生了好感,在相处的日子里,阿荣不仅感受到了欧阳夫妇真诚的为人,而且受他们感化,渐渐接受了他们的思想,钦佩他们的所作所为。好些次阿荣都成为了他们的得力助手,帮欧阳夫妇度过难关,无论是帮欧阳先生躲避七十六号的追捕,还是替欧阳先生印发传单,帮虎仔逃过警察的搜查,每一次与汉奸,特务和警察的周璇和斗争都让阿荣感到精神振奋。可以这么说,欧阳夫妇是阿荣觉醒的一盏明灯,是让阿荣从一个**的同情者渐渐演变为参与者的引路人。阿荣正想上楼去,杜太太和薛太太把他叫住了,平日里,杜太太总是嫌弃阿荣,但现在,阿荣已然成为18号里的自己人。

    “阿荣啊,侬刚刚看到一帮人从此地出去了伐?”杜太太主动问话。

    “嗯,看见了,已经走了。”阿荣没想到杜太太会主动跟自己说话,在他印象里,杜太太除了每月来讨房租之外,从不搭理他,平日里也是一种鄙夷的神态。

    “侬晓得伐?西厢房里呃欧阳先生跟欧阳太太都是**。“薛太太轻声地对阿荣说。

    “格个我老早就晓得了。“阿荣语气非常平静,反而让杜太太和薛太太觉得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啊?侬老早就晓得伊拉是**啊?“杜太太和薛太太都很惊讶,异口同声地说道。

    “格有啥奇怪呃啦?前一腔报纸上登呃诶篇《魔术》呃文章,就是欧阳先生写呃。”阿龙向两位太太爆料。

    “真啊?就是诶篇让上海滩交关人上街上游行示威呃文章啊?”两位太太都目瞪口呆地望着阿荣。

    “对呃。欧阳先生呃笔名就叫清醒,伊跟我讲,就是要唤醒大众。让大家都晓得国民政府已经岌岌可危了,劳苦大众要团结起来,推翻蒋家王朝。”阿荣把昱霖跟他讲过的道理传达给这两位太太听。

    “格闲话真呃是欧阳先生对侬讲呃?”杜太太有点惊愕。

    “当然,欧阳先生还跟我讲了交关道理。伊还让我……“

    阿荣很是得意,极力在两位太太面前表现得与欧阳锐的关系不一般,但刚想说欧阳先生还让他印发传单时,觉得不应多嘴,尤其是在杜太太面前,万一她去告发,那他和欧阳先生都得遭殃。

    “欧阳先生还让侬去做啥?“杜太太好奇地问。

    “伊还让我跟伊一道吃老酒。“阿荣把话锋一转,把印传单的事情咽了下去。

    杜太太知道阿荣对她有所保留,这是不信任她。不过,没关系,她相信今后阿荣会跟她的关系一定会有所改善,因为他们之间有一个共同的好邻居,好朋友——欧阳夫妇。不管欧阳夫妇是什么身份,在吉祥里18号邻居们的眼里,他们是友善和蔼的人,是令他们感到温暖的人,是值得信赖的人,是有着人格魅力的人。所以,欧阳先生和欧阳太太所干的事情一定不是什么坏事情,而且根据阿荣所说的,那是为劳苦大众,贫民百姓干的好事,而这样的好人如今遭到抓捕,那是天理不容的。

    阿荣正跟杜太太和薛太太聊得正欢时,有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子来找阿荣。

    “阿荣师傅,侬在此地啊,我在厂里寻了侬半天了。”阿良气喘吁吁地跑到阿荣面前。

    “阿良,啥事体啊?”

    “震旦大学呃刘小姐来寻侬。”

    “真啊?伊来寻我?好,我马上就去。”

    阿荣听阿良这么一说,便明白是刘月宁来找自己,当初他们工人和大学生在一起游行示威时,他被军警的警棍击中头部,是刘月宁不顾危险,把他救了下来,送他到大学里包扎医治,后来还介绍他跟其他工友一起听一些讲座,让他明白了许多道理,知道了哪里有压迫,哪里就会有反抗;每个人都是平等的;国家的命运并不是几个官僚说了算,人民群众才是国家的主人,完全应该当家作主。这些道理阿荣以前从未听说过,所以,每一次听到这样的讲座,阿荣总感到热血沸腾。

    杜太太和薛太太听说是有个小姐来找阿荣,以为是阿荣的女朋友,见阿荣心急慌忙地离开,都抿着嘴笑了。

    “阿荣也不小了,是可以寻女朋友来。”杜太太微微一笑,望着阿荣远去的背影。

    阿荣和阿良来到了商务印刷厂,见刘月宁已经在门口等候着他,连忙跑了过去。

    “阿荣,你来了。”刘月宁迎了上去。

    “刘小姐,侬来了,寻我啥事体啊?”

    刘月宁把阿荣拉到一边:“是这样的,阿荣,目前解放军已经势如破竹赢得了多个战场的胜利,但国民党政府绝不会甘心他们的失败,所以,他们有个毁城计划,想要破坏上海的各大工厂,因此我们要成立护厂纠察队,保护好我们这些工厂设备和厂房,还有工人们的安全。”

    “刘小姐,我明白了,侬放心吧,我会的组织一些工友一道保护好厂子,伊拉想要搞破坏,没嘎便当。”阿荣拍着胸脯向刘月宁保证。

    “好,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我还要去联络其他工友,再见,阿荣。”刘月宁朝阿荣笑着点了点头。

    “再见,刘小姐。”阿荣跟刘月宁握了握手,目送着她离开,心里有股暖流在流淌。

第二百零一章 身陷囹圄

    自鸿兴楼回来之后,昱霖又被押回了地牢,他坐在那张吱吱作响的木板床上,倚靠在墙边,梅志捷倒下的身影一直在他眼前不断出现。那天,他眼睁睁地看着梅志捷身中数弹,倒在马路中央,然后被特务们拖走,马路上留下一道刺目的血印。又一位战友倒下了,昱霖的心滴着血,隐隐作痛。

    不知道徐明峰现在怎么样了?那天他见马克开着救护车在大街上制造出一片混乱,看见徐明峰逃脱了天罗地网,自己还暗自庆幸,但后来梅志捷的枪声让他明白,徐明峰还是没有脱离险境,否则梅志捷不会冒死暴露自己。

    徐明峰逃脱了吗?如果明峰被捕的话,现在应该找他去对质,起码也会再次提审他,来侧面证实徐明峰的供词,但这两天出奇的平静,看来敌人还没有抓住明峰。想到这儿,昱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

    鸣儿呢?鸣儿又会怎样呢?自从那天阿强从他怀里把鸣儿强行拉走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鸣儿,鸣儿那天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直萦绕在昱霖的脑海里,每每想到鸣儿,昱霖的心就像是被扎成千疮百孔一般。

    原本自己早已成为枪下亡魂,就因为得知徐明峰要到鸿兴楼与自己接头,所以朱弘达才会枪下留人。但这个消息朱弘达是怎么得知的呢?而现在接头失败,朱弘达却没有立刻处决自己,而且也没再提审他,朱弘达在打什么算盘呢?也许朱弘达觉得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所以还暂时留他一命,这么看来,鸣儿也还一定活着,他们一定会拿鸣儿的性命来要挟自己。鸣儿会在哪里呢?也许就被关在保密局上海站的某一间房间里。父子俩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

    玉蓉已经把情报带出了上海站,如果明峰是安全的,应该是能够收到他托玉蓉传递出去的情报。明峰能觉察出来他的那首《诀别诗》和那本《家训歌》曲谱里隐含的内容吗?明峰和自己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彼此配合默契,一定会明白他的这番心血的。

    正当昱霖还在不断思索和分析着这几天内发生的事情时,郑医生悄悄地来到地牢。

    郑医生走进牢房,狱卒也早被谭敬廷收买了,所以也不会阻拦郑医生来给陆昱霖注射吗啡。

    那天听谭敬廷说陆昱霖被押赴刑场之后,郑医生还为陆昱霖深感惋惜,后来看见陆昱霖又被带回了保密局,听人说,朱弘达因为突然得到了消息,得知共党接头的时间和地点,所以把陆昱霖从刑场上抢了回来,且以鸣儿性命相要挟,逼迫陆昱霖去鸿兴楼同地下党的负责人接头,但是接头失败,陆昱霖又被押回了地牢。

    既然陆昱霖又回到了地牢,那么郑医生便依旧恪守当初的承诺,继续给昱霖注射吗啡。他知道,陆昱霖身上的刑伤并未有所好转,那种痛苦会一直折磨着他,让他夜不能寐。注射吗啡只是为了减轻他的痛苦而已。

    起初郑医生怕惹麻烦,因为吗啡针是给保密局内部人员使用的,对于犯人而言,就是要增加他们的上的痛苦,让他们熬刑不住,痛苦不堪,从而供出机密,怎么可以使用吗啡来减缓刑伤所造成的苦痛呢?这要是给上面知道,郑医生肯定是要被撤职查办的,所以他不敢给陆昱霖打吗啡针,怕给自己带来麻烦。但后来谭敬廷以自己身上的旧伤复发为由,在吗啡针的申领单上签字画押,从而躲过了上面的检查。

    谭敬廷知道给陆昱霖注射吗啡是件非常冒险的事情,所以暗暗塞了不少钱给郑医生,让他行个方便。郑医生倒是个拿人钱财,忠人之事的主,况且郑医生身为一名医务人员,其职责是救死扶伤,而当初朱弘达把陆昱霖折磨得死去活来,而且还让他给昏死过去的陆昱霖注射强心针,其目的就是让陆昱霖时时刻刻清醒地去体验上的痛苦,这让郑医生很是于心不忍。

    现在郑医生每天都会给陆昱霖注射一支吗啡,有时是白天大伙休息时,有时是夜里值班时,他都会把吗啡针放在白大褂里,悄悄地来地牢给陆昱霖注射吗啡。

    朱弘达曾经特地跑到医务室来问郑医生,是否给陆昱霖注射过吗啡?当时郑医生听了吓得面如土色,好在谭敬廷事先告诉过他,如果朱弘达问起吗啡的事情,就把所有事情都推到他谭敬廷的身上,所以,郑医生告诉朱弘达,谭敬廷身上旧疾复发,需要吗啡止痛,每次都是拿了针剂,签了名就走,并未当场注射,至于这些针剂是否用在陆昱霖身上,他并不知悉。

    朱弘达听后什么也没说就走了,不过,他又去地牢里向狱卒打听是不是谭敬廷给陆昱霖注射了吗啡,狱卒因为已被谭敬廷收买,所以推说不知道,但看见谭处长经常找陆昱霖谈话。后来阿强在陆昱霖的胳膊上看见了针眼,所以,朱弘达就认定是谭敬廷以自己的名义领走了吗啡,然后私下里给陆昱霖注射。

    朱弘达把谭敬廷给陆昱霖注射吗啡的事情和给陆昱霖操办狱中婚礼这两件事情报告给了庞天玺,令庞天玺大怒,认为谭敬廷有严重的通共嫌疑,所以就让谭敬廷在家停职反省。

    郑医生不仅对谭敬廷的遭遇深表同情,而且他对陆昱霖的命运也深感同情。原本他只是为了忠人之事而已,但自从得知鸣儿被阿强绑架以逼迫陆昱霖就范,郑医生的感情天平渐渐地朝着陆昱霖父子方向倾斜,为此他甚至还暗地里告诉谭敬廷鸣儿被关押的地点。

    郑医生渐渐地对陆昱霖这个人产生了兴趣。他想知道为什么这么个文弱书生,面对种种酷刑能咬紧牙关,拒不吐露,如此坚贞不屈。究竟是什么力量能让这个富家子弟抛却荣华富贵,九死一生都无怨无悔。

    郑医生把陆昱霖的右手衣袖往上一撸,看了看,这里已经有好些个针眼了,便让陆昱霖换只手,然后在左上臂扎紧皮管,拍了拍手臂上肘窝的静脉处,把吗啡针注射进静脉。

    “好了,接下来你可以睡个安稳觉了。”郑医生从昱霖的手臂上拔下针头。

    “谢谢你,郑医生,你现在要是不来的话,我还挺想你的呢。”昱霖冲着郑医生呵呵一笑。

    “你不是想我,你是想吗啡了吧。”郑医生笑道:“不过,吗啡这玩意打多了会上瘾的。”

    “反正我时日无多,就算是上瘾又如何?”昱霖随时做好了就义的准备。

    郑医生听后,叹了口气,默默地收拾针筒等器具。

    “哎,郑医生,这两天谭处长呢?”昱霖一边把袖管放下,一边询问郑医生。

    自打昱霖从医院被押回地牢后,谭敬廷时不时地会在深夜来探望他,两人一起谈过去,谈军校,谈抗战,谈战友,谈家常,甚是和睦投契,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同一战壕时的生死弟兄的时候。但这几天,昱霖一直没有见到谭敬廷。

    “谭处长啊,他被停职了。”郑医生又叹了口气。

    “为什么?”昱霖没想到谭敬廷居然已经被停职了。

    “还不是因为你,他在狱中竟然给你举行了一场婚礼,而且你们俩又是同窗,又是兄弟的,他一直对你心怀仁慈,朱站长当然不会错过这么好的把柄。上头给谭处长扣了一顶通共嫌疑的帽子,让他在家停职反省。”

    “原来是我把谭兄拖累了。”昱霖自言自语。

    “陆先生,说句实话,谭处长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他是个挺重情重义的人。唉,要不是你们身处两个对立的阵营,你们就不会这样了。”

    “是啊,要不是我和谭兄身处两个对立的阵营,怎会刀枪相见,你死我活呢?”

    陆昱霖把头靠在墙上,闭上眼睛,他不愿去想这个问题,他和谭敬廷之间的立场和情谊之间的搏杀一直是他最不愿去面对的。

    郑医生给昱霖打完吗啡针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他身上的伤口:“你先躺会儿,现在站里没什么人,我就再给你换次药吧。”

    郑医生说完,便上去拿清创的药棉等物,自打昱霖被关进地牢之后,郑医生已经给他换过一次药了,那次他处于昏迷中,没什么知觉,等醒来时发现纱布都换成新的了,方才知道是郑医生给他换的药。

    不一会儿,郑医生拿着托盘下来了。

    郑医生先把昱霖上身的绷带解开,那几处被朱弘达连皮带肉撕扯的伤口已经渐渐愈合,长出粉红色的肉芽,郑医生小心翼翼地给伤口消毒,把一些腐肉去除。然后涂上消炎药。昱霖仰着脖子,咬着牙,脸上的肌肉抽搐着,显然伤口的疼痛感并未因为打了吗啡之后而消失殆尽。

    接着,郑医生给昱霖的肩膀清创,肩上的烙伤算是愈合得比较快的,那些腐肉已经被马克去除地差不多了,肉芽基本已经覆盖了锁骨,只是这两处的伤口像是两个凹坑似的,手臂只能垂在身体两侧,一旦做一些上举或是扭动等牵扯到肩膀的动作,都会拉扯伤口,这会让昱霖浑身冷汗直冒。

    郑医生检查了一下昱霖的右腿上的石膏,然后让昱霖站起来试一试,昱霖只能靠左腿站立,当身体重心移到右腿上时,他立刻支撑不住,整个身体摇晃起来,郑医生连忙站起来扶住他,就这么几秒钟的站立就已经让昱霖满头大汗了。

    “看来,右腿还没有恢复好,这急不得,伤筋动骨的事情,一定得静养才行。”

    “我现在应该算是在静养了吧,天天在这间牢房里,也没人说个话,够静了。”昱霖淡然一笑。

    郑医生尴尬地笑了笑,然后解开昱霖左手的纱布,这是昱霖第一次见到受刑之后自己的那只左手的真面目,小指部分已经从指骨末端被切除了,那里显得格外空洞,其他的四根手指都布满血痂,皮肉分辨不清,指甲全部脱落,裸露出血色的甲床,昱霖把右手放在左手旁对比了一下,左手的手指的粗细是右手的近两倍。他试着弯曲一下左手手指,可是似乎大脑的指挥系统像是失灵了一般,任凭大脑发出数次“弯曲”的指令,可左手的手指头竟然一动不动。

    难道这只手真的已经废了吗?js3v3

第二百零二章 伺机而动

    昱霖有些心急如焚,便用右手帮忙弯曲左手手指,可当右手刚一触碰左手食指时,便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喉咙口发出一声低沉的呻吟。

    “你别去碰伤口,会感染的。”郑医生见昱霖居然用右手去掰左手手指,连忙加以制止:“你的指骨骨裂,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只手起码得过三个月才能消肿。这期间,你可别去碰它。”

    郑医生开始给昱霖的左手进行消毒,那碘酒药棉一碰到指甲的甲床,昱霖疼得张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地吸气。

    昱霖知道自己不能叫出声,否则会引起楼上人的注意,那就会连累郑医生,所以,他极力忍着,紧紧咬着自己的嘴唇,泪水和汗水频频滚落下来。

    郑医生见昱霖如此痛苦状,一时不忍下手,昱霖侧过身去,右手握拳,然后用拳头紧紧抵住自己的嘴巴,然后示意郑医生继续清创。

    郑医生小心再小心,轻柔再轻柔地给昱霖清理左手的创面,昱霖努力配合郑医生,尽管左手不断颤抖,抽搐,但并没有退缩,昱霖咬住自己右手的拳头,极力不发出惨叫声,实在痛得受不了了,才从鼻腔里发出几下哼叫声。

    郑医生帮昱霖的左手清创结束之后,再洒上消炎粉,用纱布包扎好。

    “好了,陆先生,你现在可以躺下好好休息了。”郑医生也满头大汗。一边收拾,一边擦汗。

    “谢谢你,郑医生,麻烦你了。”昱霖向郑医生投去感激的目光。

    “好了,我走了,我会再来看你的。”郑医生收拾完,冲昱霖笑了笑,然后走了出去。

    昱霖躺在木板床上,刚才的痛楚让他大汗淋漓,几近虚脱,自己真的很累,真的想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

    郑医生离开了之后,昱霖又开始思考徐明峰此次前来跟他接头的目的和任务是什么,现在自己身陷囹圄,无法协助明峰去完成任务了,内心便滋生出一丝遗憾和懊恼。

    明峰和胜男二人正在余香茶行的楼上吃晚饭时,忽然听见楼下有敲门声,明峰警觉地悄悄下楼,透过门缝往外看,原来敲门的是虎仔。

    明峰立刻打开门,虎仔快速闪了进来,转身把门锁住。

    “虎仔,怎么是你?情报送到了吗?”明峰最关心的就是那几份情报有没有送到黄政委的手上。

    虎仔连忙点点头:“我已经把情报送到了黄政委的手上。”

    明峰一听,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虎仔果然不辱使命,把情报安全地送达根据地了,可按照明峰的设想,虎仔应该留在苏北根据地,这孩子一直向往成为一名前线的战士,能与敌人真刀真枪干一场。而现在却悄然潜回上海,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那你怎么又回来了?”明峰好奇地问道。

    “黄政委有任务托我转达给你。”虎仔把明峰拉到一边,悄悄地说。

    “什么任务?”

    “第一,是关于高桥军火库的,自从黄政委接到你发去的电报之后,司令员已经先后派了两支小分队深夜渡江过来进行炸毁军火库,但是都没有成功,敌人在沿岸架起了大功率的探照灯和榴弹炮,小分队根本无法登岸,更不用说接近军火库炸毁它了。那两支小分队都全军覆没了。”

    “是吗?这样看来,敌人已经加强了防范,所以要从江上过来炸军火库难度太大,那黄政委给我下达的是什么任务?”

    “黄政委希望我们上海地下党组织去完成炸毁军火库的任务。”

    “明白了,那虎仔,第二项任务是什么?”

    “黄政委希望我们能把少爷救出来。我已经把少爷的情况跟黄政委说了,黄政委说了,陆昱霖同志是苏北根据地的大功臣,是上海地下党组织的良将,是我们党的忠诚战士,一定要想方设法把他营救出来。”

    “这正是我日思夜想的事情,我们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把昱霖救出魔窟。”

    “嗯。可是,明峰大哥,现在梅大哥牺牲了,我们只有这几个人手,怎么才能完成这两项艰巨的任务?”

    “我从江阴回上海时,童大鹏给了我十几个他的兵,说是任我调遣,我把他们安置在了悦朋旅社,等我明天把军火库的情况摸清楚之后再做决定。”

    “那明峰大哥,我明天跟你一块儿去,行吗?”虎仔用恳求的目光望着徐明峰。

    “好,我们明天先一起去侦查一下。今天你挺累的,快上楼休息去吧。”明峰疼惜地拍了拍虎仔的肩膀。

    “嗯。”

    胜男见虎仔回来了,兴奋地抱住了他。

    “虎仔哥,你回来啦,侬看见我姆妈了伐?”胜男牵挂着母亲的安危。

    明峰也侧过头,屏息静气地注视着虎仔。

    “见到了,你妈妈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正在野战医院养伤,医生说她恢复得挺快的,过些日子就可以下床了。”

    明峰和胜男听说淑妍已经康复了,脸上洋溢着笑容。

    “我姆妈没事体就好。格些天我真呃是担心死了。”母女连心,听说母亲已经转危为安了,胜男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下了。

    “淑妍少奶奶问起少爷的事情,我把情况告诉她了,她听了之后哭了好久。”

    “我们得尽快把昱霖从狱中解救出来。”明峰深深地吸了口气。

    “小姨夫格趟是吃足了苦头,爸爸,侬一定要想办法把小姨夫救出来。”

    明峰抚摸着胜男的头,点了点头。

    “部队里是哪能样子呃啦?虎仔哥,侬讲给我听听。”胜男高兴地拉着虎仔的手,问长问短。

    “胜男,你别老是缠着虎仔,他今天累了一天了,你快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虎仔哥,我帮侬铺床去。”胜男一溜烟地上楼,给虎仔铺床去了。

    第二天一清早,胜男还在梦乡时,明峰和虎仔就出发了,两人穿着短打,戴着草帽,拿着一头绑着麻绳的扁担,装扮成脚夫前往高桥。

    两人根据昱霖提供的地理坐标,很快就找到了高桥军火库的所在地,两人走到附近的一个点心铺里坐下来,一边吃着油条豆浆,一边把目光投向远处的军火库。

    军火库门口戒备森严,自从警备司令部从朱弘达那里获悉共军要来炸毁军火库之后,除了在江边架设大功率的探照灯和榴弹炮之外,军火库更是严防死守,门口的卫兵由两人加强到四人,进出车辆和人员都要进行严格检查。

    从清晨到夜晚,明峰和虎仔二人就一直坐在马路旁,紧紧地盯着军火库周边的情况和进出军火库的车辆和人员,每次有车辆进出时,两人都会不时地低头望望明峰手里握的那块怀表。

    天黑之后,明峰和虎仔回到了余香茶行。

    “虎仔,你发现了没有?今天一天进出军火库的车辆一共有二十一辆,大部分是军车,有军用卡车和吉普车,卫兵每次都查得很严。但有两辆车,卫兵查得不太严。”

    “我看到了,一辆是粪车,还有一辆是装垃圾的货车,粪车是上午八点左右进去的,那辆垃圾车一共进去了两次,一次是上午九点左右进去的,进去时是空车,出来时上面堆满了一个个麻布袋。另一次是晚上七点左右进去的,车上装的是一只只大桶,那是去装泔水之类的厨余垃圾。”

    “对,虎仔,你观察得很仔细。而且我发现军火库的东北面有一家木材加工厂。我回来时经过那里,特地朝里面张望了一下,发现这个木材加工厂像是停工状态,没有看见有工人进进出出。”

    “嗯,好像里面挺安静的。”

    “虎仔,我有个想法。”

    明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虎仔。

    次日清晨五点多钟,明峰来到悦朋旅社,见到了童大鹏的手下赵连长,把端掉军火库的计划跟赵连长通了个气,赵连长表示手下的兄弟全部听徐明峰的指挥调遣。

    “好,那我们就按计划行动。”

    随后,明峰,虎仔和赵连长及手下兄弟十多个人,来到了高桥军火库附近,明峰让赵连长带领手下去木材加工厂附近等候,自己则与虎仔一起躲在离军火库稍远的角落里。

    赵连长按照明峰的指示,先带领两个弟兄前去木材加工厂摸一摸情况,进入厂房后,发现这里的车间停工了,但仓库里倒是堆了不少木材。

    一个像是老板的人见赵连长几个人自说自话进厂来了,就走过来询问。

    “你们几个是来干什么的?”那人警觉地问道。

    “我们几个兄弟想来找份活干干,看见这里有个厂子,就想进来问问。”

    “哦,我还以为你们是来讨债的呢。这个厂子现在因为债务纠纷被法院查封了,现在不开工,等法院把债务纠纷处理完了之后,如果几位兄弟愿意的话,可以来我这里找份活干干。”

    木材厂老板说完,递给赵连长一张名片。

    “好的,好的。谢谢老板。”赵连长接过名片,塞进兜里,随后带着两个兄弟走出了木材厂。

    明峰和虎仔二人站在离军火库稍远的一个角落里。不一会儿,赵连长朝他俩走了过来,把了解到的木材厂的情况向明峰汇报了一下,明峰听后,点了点头。

    “赵连长,晚上七点十分,你们准时行动。”

    “好,没问题。”赵连长点了点头,随后离开了。

    上午九点左右,垃圾车准时进入军火库,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左右,垃圾车又出来了,上面堆满了麻布袋,进去和出来,卫兵都没有进行仔细检查。

    垃圾车出了军火库之后,拐了个弯,朝前慢慢行进,明峰向虎仔递了个眼色,两人连忙朝垃圾车飞奔而去,不一会儿就搭上了垃圾车,一路驶往垃圾站。

    到了垃圾站之后,明峰和虎仔跳下垃圾车,看看周边没人,便走到司机面前。

    “师傅,你需要帮忙吗?我们要价不高。”明峰指了指车上的麻袋。

    那个司机见来了两个脚夫,便点了点头:“你们帮我把车上的垃圾搬下来,我给你们每人十个铜板。”

    “好好好。”明峰躬身点头,连忙招呼虎仔上车搬垃圾袋。

    明峰和虎仔两人连忙上车把车上的垃圾袋往下搬,不一会儿就干完了。

    “你们这两个人的手脚倒是挺麻利的,来,再帮我把这些个大铁桶搬上去。”

    司机坐在一边吸着烟,觉得今天可以省力了,平时都是他一个人搬上搬下,累得像狗一样,这两天腰肌劳损的老毛病又犯了,正愁找不到帮手,今天居然这么运气这么好,两个脚夫自己找上门来了。

    “师傅,那是不是算双份工钱?”明峰望了望那些个空空的大铁桶。

    “好好好,今天我就爽快一记,给你们双份工钱。”司机倒也爽快,一口答应。

    明峰一听,连忙招呼虎仔一起把大铁桶搬到车上去。

    司机见两人有把力气,很是满意,心想:今天晚上还得去军火库里拉泔水,索性把这两个脚夫一起带上,省得自己搬上搬下了。

    “我说,你们两个人今天晚上六七点钟有空吗?我晚上七点还有趟活,你们要是愿意的话,我再给你们每人二十个铜板。”

    “真的?好好好,我们有空,有空。”明峰连忙点头。

    “好,你们晚上六点半过来吧,别迟到啊!”司机叮嘱了一下。

    “一定一定,我们走不远,就在这附近,六点半一定到。”

    明峰和虎仔二人对视一笑。js3v3

第二百零三章 大功告成

    晚上六点半,明峰和虎仔准时出现在垃圾车司机面前,司机便让明峰坐在副驾驶座上,虎仔坐在后面车厢里,然后驶往高桥军火库。

    卫兵见垃圾车上带了两个陌生人,便上去盘问:“潘师傅,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

    “是小李子啊,我这两天腰疼病犯了,搬这些个泔水桶还真使不上劲,所以请了两个帮手帮我一起搬。”

    卫兵狐疑地望着明峰和虎仔,朝他们抬了抬下巴:“下来。”

    明峰和虎仔迟疑地下了车,卫兵朝他们努了努嘴:“把手抬起来。”

    明峰和虎仔两人举起双手,两个卫兵过来进行搜身。

    一个卫兵从虎仔腰间搜出一只弹弓。

    “老总,这是我用来打麻雀玩的。”虎仔怕卫兵把弹弓没收,连忙解释。

    “是吗?那你弹一个让我们开开眼。”

    卫兵把弹弓交还给虎仔,虎仔从地上捡起一颗小石子,朝旁边的一棵树上弹了一下,树叶掉落不少,树上的鸟儿都惊飞了,但一只鸟儿也没有掉下来。

    卫兵们一阵哄笑:“好了好了,就这两下子还打麻雀?走吧走吧。”

    卫兵一挥手,虎仔和明峰又跳上了垃圾车,朝军火库里面驶去。

    正当卫兵们在耻笑虎仔的弹弓水平时,一阵风吹过,树上有样东西掉落下来,卫兵跑过去一看,是两只麻雀,一只麻雀的头被小石子击穿了,而另一只麻雀的脖子被小石子击断了,两只鸟儿是被同一颗小石子打死的。

    卫兵们见状,个个都目瞪口呆。

    潘师傅把垃圾车开进了军火库,明峰和虎仔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设施,除了一幢办公楼之外,就是兵营,还有一个大食堂,食堂旁边的那个大仓库肯定就是武器库了。

    卡车在食堂外停了下来,潘师傅让明峰和虎仔把车上的五只空铁桶拿下来,搬进厨房,然后指着厨房角落里五个装有泔水的大铁桶。

    “你们把这五只泔水桶搬上卡车。”

    “嗯。好勒。”明峰望了一眼厨房里的挂钟,已经七点过五分了,再过五分钟,赵连长那儿就要动手了。

    明峰和虎仔二人把一只只泔水桶往外挪移,忽然听见军火库的东北面有大动静,火光冲天,并且发出哔哔啪啪的声响

    不一会儿,一个卫兵朝军官的办公室跑去,边跑边大声叫嚷道:“不好了,着火啦,木材厂着火了。”

    木材厂火光四起,映红了东北面的半边天,军火库的守军顿时紧张起来。

    没过多久,办公室里跑出来一个军官:“快,一分队,二分队集合,快去木材厂灭火,要是这火势蔓延过来,我们这儿的军火库可就全完了。”

    很快,一分队和二分队集合完毕,朝大门外跑去。而里面剩下的士兵也慌里慌张,乱作一团。

    明峰见状,朝虎仔使了个眼色,虎仔领会,对着潘师傅说:“师傅,你看,外面着火了。”

    “到底是哪里着火了?”潘师傅探出头朝木材厂方向望去,明峰趁潘师傅不备,从后面用力敲了一下潘师傅的脖颈,潘师傅立马昏倒在地。

    “潘师傅,对不住了,先委屈你一下。”

    明峰边说,边和虎仔一起,把潘师傅装进空的大铁桶里,抬上了垃圾车。

    明峰和虎仔二人,悄悄地靠近武器库,武器库门口站着一个卫兵,明峰从身后一手捂住士兵的嘴,另一只手勒住士兵的脖子,士兵很快就一命呜呼了。然后,明峰把尸体拖进武器库里。

    明峰和虎仔悄悄地溜进了武器库,看见里面有许多崭新的枪械,不禁有些心动,于是每人拿了五六把手枪和弹匣,还有一些手雷,悄悄溜了出来,放进空的泔水桶里,抬上了卡车。

    两人人再次趁乱悄悄进入军火库,看见旁边有一大桶汽油,便把汽油桶推到,汽油从桶里流了出来,不一会儿,武器库里全是汽油,都流到武器库外面了。

    “虎仔,撤。”

    明峰和虎仔二人立刻撤离了军火库,明峰跳上了垃圾车的驾驶室,虎仔爬上了车厢,明峰立刻发动引擎,踩下油门,朝门外驶去。

    虎仔从泔水桶里取出一枚手雷,拉掉引线之后,朝武器库扔了过去。

    手雷在空中划了一根弧线,随后掉落在满是汽油的军火库的地上。

    刹那间,“轰”的一声巨响,武器库爆炸了,随后又发生了连环爆炸。

    留在军火库的士兵听见爆炸声,吓得魂飞魄散,四处逃窜。

    虎仔从腰间拔出弹弓,从口袋里掏出弹珠,朝那些士兵弹去,虎仔不愧为神射手,中弹的士兵一个个捂住伤口,哭爹叫娘。

    一个军官见状,立刻瞄准虎仔,按下扳机,虎仔的左前臂中了一枪,手一颤,弹弓随即一道弧线掉落在地上。

    “我的弹弓。”虎仔用右手按住伤口,眼睁睁地望着心爱的弹弓遗落在食堂外水沟的沟槽里,这是昱霖亲手给他做的牛皮弹弓,是他十岁那年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一直珍藏在身边,已经有十年了。

    “虎仔,坐稳了,我要冲出去了。”

    明峰使劲地踩下油门,卡车横冲直撞冲出军火库,而身后,火光四射,爆炸声连连,日军遗留下来的军火库已经变成一片火海,灰飞烟灭了。

    昱霖从睡梦中醒来,忽然他感到一阵头痛欲裂,这种头痛症状已经有两三天了,这种疼痛没有任何预兆,不定时地突然来袭,而且烈度很猛,痛得他浑身冷汗直冒,甚至有一种恨不得用头撞墙的冲动。不过,过了一阵这种痛感又消失了。照理,他的头部并未受过刑伤,不会有这种反应,昱霖心想,或许是这些天来,自己因为刑伤的折磨而无法入眠所造成的头疼,或许是当初阿强逮捕他时用枪柄敲击他脑袋时留下的伤痛,又或许这就是郑医生所说的吗啡后遗症吧。

    忽听得外面震耳欲聋的声响,地牢里的墙皮纷纷掉落,一盏昏暗的电灯也摇晃了几下。狱卒也被这声响吓坏了,慌慌张张地忙跑出地牢。这声响大概持续了七八分钟,感觉像是地震。

    过了一会儿,又恢复了平静,昱霖判断这不是地震,应该是爆炸。

    又过了大约一个多小时,昱霖听见有脚步声传了进来,他一听便知是郑医生来了,他现在对郑医生的脚步声特别敏感,看见郑医生便会觉得格外亲切,郑医生人挺和善的,打针技术不错,还帮他换药,现在他身上的刑伤已经好了很多了。

    “郑医生,你来了。”昱霖跟郑医生打了个招呼:“我还以为你下午会来呢。”

    “怎么,等急了?”郑医生冲昱霖笑了笑。

    陆昱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郑医生从白大褂的口袋里掏出一支装有药剂的针筒:“陆先生,你今天感觉怎么样?”

    “身上的伤痛好多了,不过有时头疼得挺厉害的,有时会心跳加速。”陆昱霖边说,边把袖管撸了起来。

    “有多久了?”郑医生一边给陆昱霖擦拭棉球,一边抬起头问他。

    “有两三天了。”

    “陆先生,看来你已经对吗啡产生了依赖性,我不能再给你打针了。否则,你很难戒断。”郑医生根据昱霖的症状推断出他已经吗啡上瘾了,所以今天的吗啡只注射了一半。

    “真的吗?”

    昱霖不相信自己这么快就吗啡上瘾了,不过说句实话,他现在确实离不开吗啡了,打过吗啡针之后,他会有一种轻松感,尽管这种轻松的感觉持续时间并不长,但却让他很是向往。但郑医生现在明确告诉他,不能再继续给他注射吗啡了,他心里难免有些失望。

    “谢谢你,郑医生。“昱霖把袖管放下:”哎,郑医生,你刚才听到那一声巨响了吗?”

    “听到了,吓死人了。”郑医生一想到刚才自己在办公室里,听到的那一声巨响以及那些医疗器械因为震动而发出了撞击声,心有余悸。

    “我还以为是地震了呢。”昱霖半开玩笑地说道:“真要是地震了,我就给活埋了,也省了枪毙我的子弹了。”

    “哪里?是高桥那里的一个军火库被炸了,火光冲天,我们这儿都能看得见。”郑医生向昱霖解释那一声巨响到底是何故。

    “军火库被炸?”昱霖心里一阵暗喜:“军火库怎么会被炸了?那地方可是防守重地,应该不会自己爆炸吧。”

    “不清楚,照理这种军事重地一定是严加防守的,应该不会无缘无故自己爆炸的。上面已经下令让站长来彻查这件事情。”郑医生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唉,不祥之兆啊!”

    昱霖一听,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徐明峰没有被捕,而且玉蓉已经把情报交给明峰了,明峰已经读懂了他的情报,刚才的军火库的爆炸已经把答案准确无误地告诉了昱霖,打消了他的疑虑。昱霖心花怒放,真想拍手称快,但看见眼前的郑医生和狱卒,便把这兴奋之情掩藏了起来。

    垃圾车一路飞驰,开到了垃圾站,赵连长和他的一帮兄弟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见明峰和虎仔来了,连忙走上前去。

    明峰和赵连长把装有潘师傅的那只大铁桶搬下卡车。把潘师傅从桶里拉了出来。

    潘师傅懵懵懂懂,摸了摸后脑勺,甩了甩脑袋,眨了眨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些人,眼里充满了疑惑:“你,你们是什么人?”

    “潘师傅,让你受委屈了。“明峰从口袋里掏出五块大洋,塞在潘师傅的手心里:“拿去找个大夫看看腰疼病吧,这辆车我们想要借用一下,至于我们是什么人,你最好别问,装作什么也不知道,行吗?”

    潘师傅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些人,频频点头:“我不问,我不问。车子你们拿去用好了,我不要了,我要回老家了。”

    潘师傅知道今天晚上军火库爆炸的事情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说不定就会查到他的头上,他可吃罪不起,但眼前的这些人显然也是不好惹的。三十六计走为上,赶快从上海滩销声匿迹是他唯一的出路。

    明峰朝潘师傅点了点头表示感谢,然后一挥手:“兄弟们,上车。”

    赵连长和兄弟们全部上了车,卡车缓缓地驶出垃圾站,朝市区驶去。

    潘师傅惊魂未定地目送着卡车越开越远,直至消失在夜幕之中……

    虎仔把泔水桶里的手枪和弹匣分发给赵连长和他的弟兄们。

    “嚯,你们居然还搞到了这些宝贝。”赵连长接过崭新的手枪和弹匣,兴奋不已:“老徐,你们还真行,端掉一个军火库,还顺了这么多宝贝回来,这买卖划算。”

    “是啊,赵连长,这次的买卖可做大发了,可亏惨了。”徐明峰呵呵一笑。

    “连长,这下兄弟们可就如虎添翼了。”

    “这些天心里总是空落落的,现在有了这些家伙,老子就能重振雄风了。”

    徐明峰听见车厢后面传来的笑声,提醒赵连长:“赵连长,这些家伙什可要藏好了,千万可别让旅社的老板和伙计发现了。”

    “放心吧,老徐,我们心里有数。”赵连长一边回答明峰,一边爱不释手地抚摸着手枪。

    黑夜中,卡车悄然地进入市区,此时的夜空除了几颗寂寥的星星,显得如此的宁静,但明峰等人的心头却热血沸腾,激情荡漾,久久难以平静。js3v3

第二百零四章 戴罪立功

    卡车行驶到一处僻静之地,明峰把垃圾车停放在那里,然后赵连长一行人便与明峰和虎仔告别,回到了悦朋旅社。

    明峰发现虎仔的左前臂受了枪伤,看了看伤口,是个贯穿伤,血已经止住了,伤势不算重,便随手撕下自己衬衣的一角,给虎仔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虎仔还在为丢失那只牛皮弹弓而懊悔不迭,一路上嘴巴噘得老高,满脸沮丧:“唉,真是可惜了,我的那只弹弓。”

    “虎仔,今天你可是完成了一项非常重大的任务,端掉了这个军火库,就等于虎口拔牙,国民党的战斗力就会大大地被削减,我们的渡江计划就能够得到顺利实施。意义非凡呢。一只弹弓,丢就丢了吧。”徐明峰开导虎仔。

    “我知道,明峰大哥,只不过,我舍不得我那只弹弓,这可是少爷亲手给我做的生日礼物。”虎仔还是对那只弹弓念念不忘。

    明峰没想到这只弹弓是昱霖送给虎仔的,心里一阵心酸,他拍了拍虎仔的肩膀:“那下次我帮你做一个。”

    “真的?”虎仔听到明峰的这句话,脸上露出久违的笑容,但转眼脸色又黯淡起来:“可那是少爷留给我的纪念品,就这么丢了,真不甘心。”

    “虎仔,你可别犯傻,去军火库找那只弹弓。敌人现在正愁找不到凶手,你可别送上门去,自投罗网。”明峰见虎仔念念不忘这只弹弓,怕虎仔会涉险,回到军火库去找那只弹弓,所以事先给他打了打预防针。

    “我知道,我才不会那么傻呢。”虎仔虽然心疼那只弹弓,但还不至于失去理智,做出糊涂事来。

    两人一路散步,回到了余香茶行,徐明峰警觉地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确保安全了,才打开茶行的房门。

    一进门,见胖婶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瞌睡。胖婶听见动静,便睁开眼睛,见明峰和虎仔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你们可回来了,我等着等着就睡着了。”胖婶不好意思地冲着明峰笑了笑。

    “娘,你回来了?”虎仔一把抱住胖婶。

    “是啊,总算是回来了,大侄子不是告诉我不要直接回这儿,所以我就在一家小饭馆里干了四五天的活,见外面没人盯梢了,就向老板请辞了,偷偷地跑回来了。”

    胖婶打量着虎仔,发现虎仔的左前臂上有血迹,神情紧张起来:“怎么啦,虎仔?你受伤了?”

    “擦破点皮,没事了。”虎仔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娘,你知道吗?今天我们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我和明峰大哥,还有赵连长他们把高桥的军火库给端了。”

    “是吗?怪不得我回来的时候,听见马路上有人大叫说高桥那儿爆炸了,原来是你们干的。你们几个人居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是啊,胖婶,虎仔这孩子表现得非常英勇,是个不可多得的干将。而且他先前还替我把情报送到了苏北根据地呢。真是智勇双全呢。”明峰在胖婶面前连连夸奖虎仔,说的虎仔都不好意思了,满脸绯红。

    “这孩子,总算是出息了。”胖婶疼爱地摸了摸虎仔的脑袋。

    “虎仔,你跟我上来,我来替你把伤口处理一下。”明峰招呼虎仔上楼。

    明峰从柜子里取出药箱,从里面拿出消炎药,止血药和绷带,开始给虎仔包扎伤口。

    虎仔的前臂是个贯穿伤,子弹擦着左前臂的桡骨飞出去了,所以在手臂上留下了两个弹孔,明峰把消炎药和止血粉倒在伤口处,然后用绷带紧紧缠住。

    “虎仔,这两天伤口别碰水,别用力。”明峰叮嘱了一声。

    “哎,我知道了。明峰大哥,我们已经完成了黄政委交给我们的第一项任务了,那第二项任务我们什么时候去完成?”

    “那项任务难度更大,我现在还没有思虑周全,今天已经太晚了,都快子夜了,虎仔,先休息吧,等养足了精神我们再一起筹谋一下营救计划。”

    虎仔点了点头,便躺下了,不一会儿,就听到了轻微的鼾声。明峰笑了笑,毕竟是小伙子,倒头便睡,他给虎仔掖了掖被子,然后朝对面胜男的屋子走去。

    明峰走进胜男的屋里,见胜男睡梦中露出甜美的笑容,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把她露在外面的胳膊放进被窝里,却无意中发现枕头下面那张虎仔拍的胜男和老爹的合影。

    明峰把照片拿起来看了看,从胜男平日里的一些细枝末节中可以觉察到,胜男对虎仔的感情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在虎仔面前总是显得有些腼腆,羞涩,温柔,这与平日里胜男这个假小子的粗放,豪气,果敢的脾性截然不同,很显然,胜男对虎仔已经芳心暗许,也许虎仔还愣头愣脑没察觉出来,但作为父亲,明峰已经从女儿的那些反常的神情中领悟到了,他觉得女儿的眼光不错,虎仔这个后生确实聪明机警,沉稳干练,做事有条不紊,为人也很质朴,天性纯良,是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若是这两个孩子今后能终成眷属,作为父亲,自当乐见其成。

    明峰笑了笑,把照片依旧塞在胜男的枕头下面,然后悄悄地走出了胜男的房间。

    明峰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惊心动魄的一天过去了,但还有一项艰巨的任务摆在他的面前,脑海里不断盘算着如何把陆昱霖从保密局的牢狱里救出来,保密局的地牢戒备森严,劫狱显然是行不通的,那怎样才能救出昱霖呢?明峰的脑海里闪出一个人来。

    高桥军火库的爆炸让朱弘达忙得不可开交,虽然这事本来不归他管,可是这是一起重大的事件,把京沪杭警备总司令汤恩伯惊得茶杯都掉地上了,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随即连夜召开了军事紧急会议,要求查明真相,缉拿凶犯,加强各军事要地的防守。

    汤恩伯把查明真相,缉拿凶犯的任务交由朱弘达去处理,而且还限期三天的时间,朱弘达叫苦不迭,本来他手下有能耐的人就不多,阿强算是能干的一个,而且对他也很忠心,但从来没有独当一面处理过大案要案,怕是经验不足;孙富贵,虽然挂名是行动处长,但实为草包一个,除了会杀人之外,别无长处。最能倚重的只有谭敬廷了,但现在谭敬廷又被处以在家停职反省,他现在能用的人真的是捉襟见肘。

    无奈之下,他想重新启用谭敬廷,毕竟谭敬廷破案有功,上海地下组织这次遭到重创,谭敬廷功不可没,虽说谭敬廷跟陆昱霖是同窗好友,可陆昱霖还是栽在他的手上,被他抓获的。如果他真的想要徇私情的话,他完全可以放走陆昱霖,可见,谭敬廷还是有原则的,还是忠于党国的。虽说后来不忍看着陆昱霖受刑,还偷偷地给陆昱霖注射吗啡,而且还给陆昱霖操办婚礼,但这些都可以视作妇人之仁。所以,朱弘达觉得谭敬廷还是可靠的,还是能重新委以重任的。

    于是,他特地去了庞天玺的办公室,向庞天玺求情,让谭敬廷戴罪立功。

    “庞部长,我今天来是有一事求你,你看,军火库的爆炸,汤司令大发雷霆,命令我三天之内查出真凶,可我现在是缺兵少将啊,所以我今天是向你请旨来的。”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别绕弯子。”庞天玺见朱弘达王顾左右而言他,便不耐烦地朝他挥了挥手。

    “我想请你下令,撤销谭敬廷的处分。让他来站里帮我查案子。”朱弘达实话实说。

    “你呀,当初要整谭敬廷的是你,如今替谭敬廷求情的也是你。”庞天玺指了指朱弘达:“你呀你,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

    “庞部长,实不相瞒,我现在手下能用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行动处长孙富贵是杭州站的老林硬是塞给我的,这个人就是一个草包,一个莽夫,除了杀人,什么也不会。谭敬廷这个人虽然持才傲物,居功自傲,而且立场不够坚定,但这个人确实是个破案高手,当初不是他,陆昱霖这条大鱼也不会被抓住,所以我希望庞部长能考虑一下我的请求。”

    “好吧,那就让谭敬廷官复原职,戴罪立功。”庞天玺也确实认为谭敬廷是一个人才。

    “好好好,朱某人感谢庞部长法外开恩。”朱弘达朝庞天玺抱拳作揖。

    谭敬廷正在家里和桂花聊天,电话铃响了,是朱弘达打来的,让他立刻来站里报到。

    谭敬廷不知道朱弘达什么意图,但既然朱弘达命令他回站里,他是无法推辞的,于是他穿上军服,戴上军帽,朝站里走去。

    阿龙在楼道口遇见了谭敬廷,脸上露出笑容:“处长,你回来啦?”

    “嗯,刚接到站长的电话,他让我到站里来报到。”

    “那一定是好事。”

    “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谭敬廷淡淡地说了一句。

    谭敬廷走进保密局,路过底楼走道时,隐隐约约听到孩子的呜咽声,他停下脚步,询问身旁的阿龙。

    “阿龙,你听到孩子的哭声没有?”

    “没有啊,处长,我没有听到。”阿龙眼神有些闪烁:“处长,你快上去吧,站长一定等急了。”

    谭敬廷狐疑地看了一眼阿龙,朝朱弘达的办公室走去。

    谭敬廷刚一进朱弘达的办公室,朱弘达就满脸堆笑迎了上来。

    “谭兄,你终于来了,你不在站里的这几天,我真的是忙坏了,看来我还真的是离不开谭兄了。”

    “站长说的是哪里话,我谭某人何德何能让朱站长如此牵挂?该不会是又有哪一起案子与我有关,让我有了通共的嫌疑?”

    谭敬廷的言辞里对朱弘达多有不敬。显然,谭敬廷怒气未消。

    “哪里哪里,谭兄说笑了。先前是我朱某人多有得罪,还望谭兄海涵。”朱弘达连忙抱拳作揖。

    “别绕弯子了,有什么事就直说吧。”谭敬廷抬了头眼皮,望了朱弘达一眼。

    谭敬廷见朱弘达那副前倨后恭的德行,甚是厌恶。他知道朱弘达对自己只是利用,绝非敬重。

    朱弘达见谭敬廷对他的这份虚礼并不领情,便不再客套了:“好,谭兄快人快语,那我就直说了吧。昨天晚上高桥军火库发生了爆炸,这件事情,谭兄知道了吧?”

    “有所耳闻。”谭敬廷不冷不热地回答。

    “你不知道,这件事情把汤司令都给惊着了,要求我们尽快查明真相,缉拿凶犯。这件事情我只有仰仗谭兄你了。”

    说完,朱弘达再次向谭敬廷拱手作揖。

    谭敬廷一脸漠然:“我谭某人现在是停职反省,无权过问,站长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的处分已经撤销了,是我亲自去庞部长那里为你求的情,谭兄从此刻起官复原职。”朱弘达把庞天玺所签署的命令递给谭敬廷过目。

    谭敬廷接过来看了看,果然是庞天玺的亲笔签署的撤销处分,官复原职的公函。

    朱弘达把谭敬廷的配枪和车钥匙如数完璧归赵。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这次军火库爆炸啰,否则我也不能这么快就官复原职了呢。”谭敬廷嘴角挂着一丝冷笑。

    “这……,瞧你说的,谭兄,你还真是幽默。”朱弘达尴尬地笑了笑。

    “好吧,我去那儿实地勘察一下。”

    谭敬廷说完,拿起桌上的配枪和车钥匙,转身离开了朱弘达的办公室。

    谭敬廷把阿龙叫上,两人便开车驶往高桥……js3v3

第二百零五章 审时度势

    当地jingchá在高桥军火库的附近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谭敬廷和阿龙二人钻过警戒线,走到一个jingchá的面前,谭敬廷出示了自己的证件,jingchá向他行了个礼,然后带谭敬廷进入军火库。

    谭敬廷走进高桥军火库,这里已经被彻底摧毁了,几乎已经被夷为平地,到处是残垣断壁,有些地方还不时有明火冒出来。

    军火库的守军死伤严重,除了去木材厂灭火的一分队和二分队之外,留守在军火库的官兵已经全部罹难。

    谭敬廷边走边仔细观察,在原先食堂的位置那里,他发现地上有个闪闪发光的东西,起初以为是碎玻璃,没有很在意,但又发觉这光芒不像是玻璃散发出来的,便走了过去,用脚拨了拨上面的一些石块和泥沙,这才发现是只弹弓,谭敬廷便弯腰把这只弹弓捡了起来,看了看,放进了口袋里。

    一分队的队长向谭敬廷走了过来,向谭敬廷行了个军礼。

    “你能否把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跟我说一下?”谭敬廷开始向当事人了解案情始末。

    “昨天晚上七点多的时候,附近的木材加工厂突然起火,而且火势很猛,我们一分队和二分队奉命前去灭火,我们刚出去没多久,这里军火库就发生了连环爆炸,我们只得马上撤回来,但爆炸太过猛烈,我们无法靠近,我们只看见一辆垃圾车飞速地从火海里开了出来。我们也不清楚,军火库怎么会爆炸的。”一分队队长对昨天发生的爆炸仍然心有余悸。

    “那麻烦你带我去一下那边的木材加工厂。”谭敬廷觉得木材厂的着火很是蹊跷,是个疑点。

    “好的,请跟我来。”

    一分队的队长带领谭敬廷和阿龙走进了离军火库不远的木材加工厂。

    木材加工厂也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一片狼藉,原先的木材都已经被烧成了焦炭,厂房就剩下一个空壳。谭敬廷绕着加工厂走了一圈,发现在加工车间有个破碎的酒,便拾了起来,闻了闻,是烈酒的味道。

    阿龙把厂主找来,厂主可能受刺激过深,变得有些痴癫,傻傻地反反复复重复着一句话:“全烧没了,呵呵,全烧没了,烧了个精光。”

    谭敬廷见厂主这个模样,知道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挥挥手,让阿龙把厂主带走,谭敬廷独自在烧毁最严重的木材仓库里又走了两圈,在仓库的角落和墙边,共发现六七个的破碎的酒,而且,从酒上遗留下来的部分可以看出,与车间里发现的酒是同一个牌子的,谭敬廷拿起酒闻了闻,是高度烈酒的味道。

    谭敬廷心里很清楚,这是一场人为的纵火案,案犯把酒里的烈酒或者是酒精洒在仓库的木材上,然后点燃,木材仓库里堆放的木材便迅速燃烧起来,火势蔓延开来,然后把军火库的守军吸引出来,随后案犯便对军火库动手,使得军火库发生连环爆炸,那辆冲出军火库的垃圾车,应该就是案犯作案的工具。

    案犯的作案时间把握得十分精准,木材加工厂这里一着火,守军还未赶到木材厂,军火库紧接着就发生了爆炸,把守军阻挡在军火库外,无法驰援。这说明作案的人不会是一两个人,木材仓库里有一拨人,军火库里也有一拨人,两拨人配合默契,看来闯入军火库的那辆垃圾车上的人便是主犯,而那只弹弓很显然是作案人遗留下来的。

    到底是谁干的?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除了共党,还有谁会对军火库下手呢?据说前些日子,共党派遣了两批人前来炸毁军火库,结果还未靠岸,就被全歼于长江上。而从目前军火库的爆炸情况来看,肯定不是共党派小分队过江来作案的,那么这个作案的人一定是上海地下党,徐明峰已经来上海了,但一直没有被捕获,这案子十有跟他有干系。

    谭敬廷根据自己的推测,基本已经了解清楚案情的原委。但他并不想把案情的真相汇报给朱弘达,这些天他赋闲在家,上面让他反省自己的通共行为,立场问题,而谭敬廷更多的则是思考自己在国共对决之时该何去何从,诚如陆昱霖在刑讯室里质询他,难道自己真的愿意成为这座即将倾覆的蒋家王朝的殉葬品吗?

    中山先生曾说过,世界潮流,浩浩荡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现在已经拿下了半壁江山,而且势如破竹,反观,一退再退,兵败如山倒。难道自己真的想要逆潮流而上,为一个岌岌可危的政府当殉道者吗?难道自己要与朱弘达这种龌蹉的败类为伍吗?dáàn当然是否定的。

    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这八个字被谭敬廷视为立足的根本,而今时今日的形势,谭敬廷自然是了然于胸。看来反戈一击的时候到了。

    谭敬廷和阿龙二人回到了保密局上海站,朱弘达听说谭敬廷回来了,连忙亲自跑到谭敬廷的办公室询问情况。

    “谭处长,辛苦了,怎么样,有点眉目了吗?”朱弘达急切地询问道。

    “嗯。”谭敬廷吹了吹茶杯里的茶叶,喝了口茶,点了点头。

    朱弘达喜出望外:“谭处长果然是洞隐烛微的神探,这么快就有dáàn了!”

    谭敬廷对朱弘达的恭维嗤之以鼻,不以为然,他望了望朱弘达,继续喝茶。

    “谭处长,那你的结论是……”

    “高桥军火库的爆炸纯属意外。”谭敬廷不紧不慢地回答道。

    “意外?”谭敬廷的结论令朱弘达深感意外。

    “军火库附近的东北角有一家木材加工厂,昨天晚上这家木材加工厂起火了,因为火势很猛,再加上这几天一直是刮东北风,所以,火势迅速蔓延到了军火库,随即就发生了爆炸。”谭敬廷把案情的调查结果简要地向朱弘达汇报了一下。

    “木材厂发生火灾?那这是不是人为纵火呢?”朱弘达对谭敬廷的这个结论半信半疑。

    “怎么说呢?有人在木材厂的仓库里喝酒,而且还是烈性酒,这些天又是天干物燥,稍有不慎,就会引发火灾,你没听说这个月消防局的火警的次数是上个月的数倍吗?我估计是喝酒的人喝糊涂了,结果就酿成了这场大祸。”

    “那你有没有查到那个喝酒的人?”

    “这人已经疯了,阿龙把他带到了审讯室里,要不,你过去看看。”谭敬廷拿起茶杯,又喝了一口茶,斜睨着眼睛看了朱弘达一眼。

    “我去会会这个疯子。”朱弘达咬牙切齿地说道。

    谭敬廷便起身带领朱弘达前往审讯室。

    审讯室里,那个厂主坐在审讯椅上,嘴里自始至终就是那句:“全烧没了,呵呵,全烧没了,全都烧了个精光。”

    朱弘达站在那里十几分钟,无论问什么,那个厂主总是以不变应万变,始终是那句话,朱弘达听得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出审讯室。

    “我还听说当时有辆垃圾车冲出火海,谭处长,你有没有追查到这辆垃圾车?”

    在回办公室的路上,朱弘达把自己的疑问抛给了谭敬廷。因为在朱弘达看来,军火库的爆炸不应该这么简单,只是一场天灾而已。

    “我已经调查过了,这辆垃圾车的车主叫潘长庚,一直负责搬运军火库的垃圾,已经干了四五年了,没有什么背景,每天早晨九点和晚上七点是运送垃圾的固定时间,当时火宅发生的时间正是晚上七点左右,潘长庚出现在军火库也属正常,发现军火库爆炸之后,潘长庚拼命驾车逃离是正常反应,我已经派阿龙调查了这个潘长庚,发现已经失踪了,估计是怕被牵连,所以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根据军火库的哨兵介绍,潘长庚是个胆小的人,这军火库的爆炸应该跟他没有多大关联。”

    朱弘达听后,失望地摇了摇头:“谭处长,你真的认为这件事不是共党所为?前些日子,共党可是派了两个小分队过江,妄图炸毁军火库,只是我们提前做好了防范,所以共党的阴谋没有得逞,反而损兵折将。难道他们会善罢甘休,不会再次袭击军火库?”

    朱弘达把自己的疑虑告诉谭敬廷,在谭敬廷破案之前,他一直认为这起军火库的爆炸案十有是共党所为,因为前两次共党想要过江来炸毁军火库没能成功,他们一定会锲而不舍,前赴后继。但谭敬廷的调查结果与他的设想大相径庭,这让朱弘达颇感失落。

    “也许共党做梦都想端掉这个军火库,可惜,我勘察下来,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起案件与共党有关,也许共党现在正在额手相庆,此乃天助我也。”

    谭敬廷坚持己见,一口咬定这起案件与共党无关,纯属天灾,是个意外。

    谭敬廷被朱弘达视为保密局的破案高手,既然高手如是说,那朱弘达也只能相信谭敬廷的结论。

    “那谭处长,麻烦你写个报告给上面,把军火库的爆炸情况详细向上面说明。”

    “嗯,我会如实报告的。”

    朱弘达走出谭敬廷的办公室,叹了口气:“难道这真的是天意?”

    明峰想要与玉蓉共同商议营救昱霖之事,所以派虎仔把玉蓉找来。虎仔还是装扮成原先的宝隆药铺的小伙计,去给玉蓉看药材样品。

    八里桥附近的暗探早已撤走,所以虎仔顺利地走进方圆药铺,跟玉蓉接上了头。

    “玉蓉姐,明峰大哥让你去他那里一趟,他有要事与你商量。”

    “什么要事?”玉蓉急迫地问虎仔。

    “营救少爷。”虎仔靠近玉蓉的耳朵,轻声说道。

    “真的吗?我们真的要去把少爷救出来?”玉蓉两眼放射着光芒。

    虎仔点点头:“这也是黄政委交给我们的任务,他说少爷是功臣,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少爷救出魔窟,明峰大哥这几天正在想办法呢,所以让我请你过去。”

    “好,你先走,我先把咏儿和喻儿交给叶太太照看一下,随后就去。”

    虎仔“嗯”了一声,便先下楼,看了看周围没有什么异常,便先行离开了。

    玉蓉抱起喻儿,拉着咏儿朝楼下走去,走进隔壁的水果摊,跟叶太太说了几句,便把两个孩子交给她,随即离开了八里桥。

    玉蓉来到了余香茶行,见明峰早就在那儿等着她了。

    “玉蓉,来,上楼,我们一起商量一下如何把昱霖救出来。“明峰招呼了一声玉蓉,随后朝楼上走去。

    玉蓉点了点头,便随明峰上楼。

    “玉蓉,我想了好几天了,要想救出昱霖,一定得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谁?“玉蓉睁大眼睛望着明峰。

    “谭敬廷。“明峰一字一顿地说道。

    玉蓉一听,点了点头:“对,谭敬廷是少爷的同窗好友,也算得上是生死兄弟,而且是他让我跟少爷在牢里成了亲,还当了我们的证婚人,他对少爷还是念及旧情的,所以我想,他大概会帮我们的。“

    玉蓉对谭敬廷这个人进行了分析,觉得谭敬廷应该可以争取。

    “我们不能大概,要确保,虽然谭敬廷让你和昱霖在牢里成亲,但毕竟昱霖是他派人逮捕的,这个人还不太好琢磨,所以,我想和谭敬廷见上一面,玉蓉,你知道谭敬廷家的住址,也认识谭敬廷和他太太,所以,我想让你带我走这一趟。“

    “不行,明峰大哥,这太危险了,现在外面到处是你的通缉令,你还亲自去见谭敬廷,这不是自投罗网,往枪口上撞吗?“玉蓉一听徐明峰要亲自登谭敬廷的家门,连连摇头。

第二百零六章 一拍即合

    “我对谭敬廷这个人不是很熟悉,但听闻他这个人还是挺重情重义的,我不敢保证他一定能反戈一击,帮我们把昱霖救出来,毕竟这会影响他的仕途,甚至是身家性命,他未必下得了这个决心。但除此之外,我没有更好的办法,保密局的地牢就算是我们进的去,也未必出的来,何况还要带上重伤的昱霖,靠我们硬闯劫狱是根本行不通的,所以我们只有请谭敬廷帮忙,才有可能把昱霖救出来,毕竟保密局的情况,谭敬廷比我们都熟悉。所以,这个险,我一定得冒。“徐明峰斩钉截铁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可是,明峰大哥,要是谭敬廷他顾忌太多,不愿冒这个险的话,我们该怎么办呢?“

    “我们只能赌一把,我赌谭敬廷的兄弟情谊胜于高官厚禄。“

    晚上八点多钟的时候,明峰身着长衫,头戴礼帽,和玉蓉一起前往海格路28号,谭敬廷的寓所。

    桂花的身子越来越沉,过些日子就要临盆了,谭敬廷正把耳朵贴在桂花的肚子上,听着胎动的声音。

    “我听见了,桂花,这小子正使劲踹你的肚子呢。“谭敬廷一脸幸福:”我儿子的力气还真大,以后长大了,一定是个大力士。“

    “那要是闺女呢?“桂花见谭敬廷一口一个儿子,怕自己万一生个闺女的话,那得让谭敬廷多失望啊。

    “闺女?那不成了女大力士了?”谭敬廷哈哈一笑:“桂花,不可能,我感觉得出来,你肚子里怀的肯定是个小子。“

    桂花勉强地笑了一笑,谭敬廷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让桂花有思想负担了,马上改口:“要是闺女也不错,我谭敬廷只要有个一儿半女就心满意足了。桂花,我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你能平平安安地把孩子生下了,我然后就解甲归田,和你一起回老家,我们重新盖几间房子,开垦几亩地,再养几头猪,几只羊,几只鸡,然后我们就一起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你说好吗?“

    “敬廷,你真这么想吗?”桂花把头依偎在谭敬廷的胸前,听他畅想未来三口之家的平淡而幸福的生活。

    “桂花,我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谭敬廷一本正经地回答桂花。

    “敬廷,你真舍得这里所有的一切?“桂花淡淡地问了一句。

    “这里的一切都是过往云烟,我谭敬廷半世都在追逐名利,追逐权势,到头来却是一场梦,而且还是让良心倍受煎熬的梦。该放下了。“谭敬廷感慨地回顾着自己的奋斗史。

    忽然,听见外面有敲门声,张嫂连忙出去开门。

    张嫂见门口站着一男一女两个人,女的很是面熟。

    “你好,张嫂,我是玉蓉,前些日子来过这儿。“玉蓉自报家门。

    张嫂记起来了,连忙把两人带进屋内。

    谭敬廷见玉蓉走了进来,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玉蓉,你这么晚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谭敬廷注意到旁边戴礼帽的男人,有些面熟:“这位是……“

    徐明峰把礼帽摘下,谭敬廷一见,立马认出了这就是他一直苦苦搜寻的共党要犯,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徐明峰。

    谭敬廷倒吸一口凉气:“你,你就是徐明峰?“

    “谭处长的眼光不赖,你猜的没错,我就是徐明峰,就是你们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抓捕的共党要犯,上海地下党的负责人。谭处长没想到吧,我居然会自投罗网,送货上门。“徐明峰淡淡一笑,坦然面对谭敬廷。

    谭敬廷见徐明峰站在自己面前,神情自若,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由得退后几步,挡在桂花面前。

    “你们想要算账的话,尽管拿我开刀,别伤害我的家人,不错,你们上海地下党组织是被我破获的,陆昱霖也是我派人抓捕的,你们要替他报仇,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确实对不起小霖子,给他偿命我二话不说。只是,请你们看在我夫人即将临盆的份上,放她和肚子里的孩子一条生路。我谭某人引颈就戮,毫无怨言。”

    谭敬廷自知有愧于陆昱霖,是重创上海地下党组织的罪魁祸首,现在徐明峰亲自出马,那一定是为了替小霖子报仇来的,他望了一眼桂花,闭上眼睛,等待徐明峰对他的处决。

    桂花见状,连忙挡在谭敬廷的前面:“这位英雄好汉,请你刀下留情,我们家敬廷一直为小霖子的事情懊悔不已,小霖子是他的好兄弟,他也不忍心让他命赴黄泉。如果你们不肯饶过他,那就请你把我也一起杀了吧,让我们一家三口在黄泉路上团聚吧。“

    桂花泪流满面,替谭敬廷苦苦哀求。

    “桂花嫂子,谭大哥,你们误会了,我们今天来不是为我家少爷报仇的。“玉蓉连忙上前握住桂花的手:”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少爷还活着?“

    桂花惊讶地望着玉蓉:“你是说,小霖子没死?”

    玉蓉摇了摇头:“没有,他现在还被关在保密局的地牢里。”

    谭敬廷一听,愣了一下:“你说什么,小霖子还活着?他没被执行枪决吗?我可是接到上面的处决命令,亲眼看见他被推上囚车,押赴刑场的呀。“

    “谭处长,这么看来是朱弘达故意瞒着你,陆昱霖被押赴刑场的当天晚上六点又出现在鸿兴楼的二楼包房内,朱弘达设局,布下天罗地网,让昱霖当诱饵,想要引我上钩,我们的一位同志不惜暴露自己,故意引开敌人,我才得以逃脱。而我们那位同志却英勇牺牲了。“

    本章尚未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我自从小霖子被押解去刑场之后,便接到国防部副部长庞天玺的电话,让我回家停职反省,所以后面的许多事情我都不清楚。朱弘达他有许多事情并不愿意让我知晓。所以,我并不知道朱弘达布下天罗地网想要抓捕你的事情。”谭敬廷直言相告自己对鸿兴楼诱捕徐明峰一事毫不知情。

    “看来谭处长近来也诸多不顺。”徐明峰这才明白刚才谭敬廷为何见到他时会有如此反应。

    谭敬廷无奈地笑了笑:“就因为我在狱中给小霖子和玉蓉办了场婚礼,他们就给我扣了顶通共嫌疑的帽子,让我停职反省,反正我现在也无所谓了,无官一身轻,正好可以全身心照顾妻儿,可没想到今天我又接到通知,让我官复原职。”

    “哦?没想到短短几天,谭处长就经历了浮浮沉沉,大起大落。”

    “朱弘达是想让我给他们调查军火库爆炸的案子,所以才让我官复原职,戴罪立功。”谭敬廷淡然地笑了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起军火库爆炸的案子是阁下的杰作吧?”

    徐明峰哈哈一笑:“谭处长果然好眼力,一眼就认定这起爆炸案是鄙人所为,不错,确实是我干的。谭处长是不是想要抓捕我去邀功领赏呢?”

    徐明峰并不想隐瞒谭敬廷,坦然承认。

    谭敬廷微微一笑。

    “我已经结案了,这是我的结案报告。”谭敬廷把桌上的一份报告交给徐明峰:“你们来之前,我正在写这份报告。”

    徐明峰匆匆扫过这份调查报告,结论是:军火库一案纯属一场意外事故,由于天干物燥,木材加工厂起火,鉴于风向原因,火势迅速蔓延至军火库,引起军火库的连环爆炸。

    “谭兄为什么不据实禀报?”徐明峰没想到谭敬廷竟然隐瞒真相,对他网开一面,替他蒙混过关。

    “我何必错上加错,罪上加罪呢?”谭敬廷从军服的口袋里取出一只弹弓交给徐明峰:“这是你们的人留下来的吧,下次小心点。”

    徐明峰接过来一看,果然是虎仔的那只弹弓。徐明峰没料到谭敬廷居然把那只具有破案价值的弹弓还给了他,看来谭敬廷比自己想象的更有情有义。

    “谭兄深明大义,我徐某人深感钦佩,看来,下面我要谈及的事情,谭兄一定能助我们一臂之力。”

    “我已经知道你们想要跟我谈什么了。”谭敬廷望着徐明峰,双目炯炯:“你们是想要让我把小霖子救出来?”

    徐明峰点了点头:“难道这不是谭兄所愿吗?”

    谭敬廷点了点头:“时至今日,我谭某人没什么可顾忌的了,只要小霖子还有一口气,我定会想方设法把他救出来。”

    “好,有谭兄这句话,昱霖就有救了。”徐明峰没想到谭敬廷居然一口答应,没有丝毫犹豫。

    “谭大哥,那你也一定要把鸣儿救出来。”玉蓉用恳求的目光望着谭敬廷。

    “鸣儿怎么啦?”徐明峰并不知道鸣儿被绑架一事。

    “鸣儿被保密局的人绑架了,他们想要利用鸣儿逼少爷就范。”玉蓉这才把鸣儿被绑架的事情告诉了明峰。

    “玉蓉,你放心,我答应过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我今天去站里,听到楼道里有小孩的哭声,估计是鸣儿,我一定会把昱霖父子俩救出来的。”

    “谭兄的大义,我们**人是不会忘记的,那我们一起研究一下营救的细节吧。”徐明峰跟谭敬廷紧紧地握了握手。

    “好,请。”

    谭敬廷诚邀徐明峰进入书房共商营救之事。

    谭敬廷清晨六点不到就走进保密局情报处长的办公室。今天他要有所动作,但他需要帮手。于是,谭敬廷给阿龙去了电话,让他清晨六点半到自己的办公室里来。

    阿龙接到电话之后,便匆匆赶到了站里。

    “处座,你找我。”阿龙一路小跑进了谭敬廷的办公室。

    “阿龙,我问你件事情,阿强前些日子是不是绑了一个孩子?”谭敬廷开门见山,直截了当询问阿龙。

    “这个?”阿龙挠了挠头,面露难色。

    “你跟我说鸣儿走失了,这是不是实话?“谭敬廷目光犀利。

    阿龙双目一接触谭敬廷的眼神,心里就慌张起来,额头上渗出密密的汗珠。

    “阿龙,我待你怎样?”谭敬廷见阿龙似乎有难言之隐,便转而笑着拍了拍阿龙的肩膀。

    “处座待在下如同兄弟。”阿龙这话倒不是恭维谭敬廷,确实,阿龙觉得谭敬廷对他很是照顾,知道他的薪资多用于给孩子看病上,所以常常接济他。

    “既然是兄弟,那你不该瞒你大哥。”

    阿龙默不作声,内心却在激烈地斗争着,他想告诉谭敬廷鸣儿的事情,但又怕谭敬廷找阿强算账,甚至是与朱弘达翻脸。到时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倒霉的可能是自己。而阿强这个人尽管为人嚣张跋扈,但终归是多年的同事,谭敬廷会不会对阿强痛下杀手?虽然现在阿强有朱弘达撑腰,但他知道,如果把谭敬廷惹急了,谭敬廷可是天皇老子都不怕的人,毕竟谭敬廷曾经在部队里是一员猛将,战功赫赫,他连朱弘达都不放在眼里,对付一个阿强对他来说算得了什么?

第二百零七章 弃恶从善

    谭敬廷见阿龙犹豫不决的模样,知道他有所顾虑,便站起身来,拍了拍阿龙的肩膀:“这几天东北风刮个不停,天寒地冻的,你儿子的哮喘病这几天有没有复发?”

    “唉,每年一到这个时候就是我儿子最难捱的日子。我这个儿子就是个病秧子,先天不足,这几天又不对劲了,半夜三更喘个不停,吃了好些药了,也不见好,看着他坐在床上喘不过气来的模样,真的是难受。真希望这个冬天快点过去。”一提到儿子,阿龙就开始愁眉不展了。

    “你去找这个大夫,听人说,这个人医术很高明,有不少患病多年的孩子都给医好了。”谭敬廷从办公桌里拿出一张名片:“你只要提一下我的名字就行了,诊费药费都不用掏。“

    “是吗?处座跟这位大夫的关系这么铁?”阿龙接过名片,不相信有这么好的事情。

    “他弟弟曾经是我手下的兵,台儿庄战役时,我曾经替他弟弟挨过一枪,救了他弟弟一命。”

    “原来是救命之恩呢。”阿龙接过谭敬廷递过来的名片,感激地望着谭敬廷。

    “阿龙啊,我太太快生了,她一直劝我要为我未出世的孩子积点德,不能再干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

    “处座,我明白,前些天阿强确实从八里桥把鸣儿绑架了,被关在我们情报处的临时安置房里,上次阿强把鸣儿带进了站长的办公室,让鸣儿跟陆昱霖见了一面,站长以鸣儿的性命相要挟,所以陆昱霖被迫同意跟我们合作,被带去了鸿兴楼,本来是让陆昱霖跟徐明峰接头的,但是徐明峰逃脱了,所以陆昱霖又被我们押回地牢了。”

    “那现在陆昱霖的儿子在哪里?”

    “阿强派人轮流看着,现在就关在楼下的杂物间里。小男孩一直哭,后来阿强扇了他几巴掌后,小男孩就不敢哭了。想想这孩子也真是可怜,跟我儿子差不多岁数,要是我儿子落到这种境地,我不疯才怪呢。”显然,阿龙很是同情鸣儿。

    “阿龙啊,阿强早就跟我离心离德,这家伙以为投靠了朱弘达,他就可以爬到我头上了,他阿强觊觎我这个位置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不过,这个家伙道行太浅,翻不了多少大浪来。阿龙,你说是吗?”

    “是是是,阿强这人是不地道,我有时也看不惯他。”阿龙附和道。

    “何况这个人一向心狠手辣,枉死在他手上的人不在少数,我谭敬廷虽然也称不上是个好人,但除暴安良,为枉死的人讨还个公道还是能够做得到的。”

    “是啊,阿强这人太狠毒,你上回再三告诫阿强不要把陆昱霖打残了,可他偏不听,一直让我用重刑,而且当时站长就站在旁边,我也是没办法,所以才对你那个老同学下了狠手。”

    阿龙把自己的无奈告诉谭敬廷,希望谭敬廷不要怪罪自己对陆昱霖下手太重。

    一想到陆昱霖所遭受的那些酷刑,谭敬廷就咬牙切齿,太阳穴上的青筋暴突起来,阿龙从谭敬廷的眼光里看到了一丝杀气。

    “他不仁,休怪我不义。”谭敬廷从紧咬的齿间吐出这几个字。

    阿龙被谭敬廷的气势所震慑,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

    谭敬廷见阿龙垂着头,身子在不停抖动,知道阿龙担心自己找他算账,便拍了拍阿龙的肩膀:“阿龙,你放心,我谭敬廷恩怨分明,我知道你当时的处境,你放宽心,我要算账的人是阿强,不是你。”

    “谢谢处长对我网开一面。”

    “好了,阿龙,我们言归正传,我要把那个鸣儿和陆昱霖一起救出来,你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谭敬廷目光如炬,斩钉截铁地把自己的意图毫不掩饰地告诉阿龙。

    “处座吩咐小的怎么做,小的就怎么做,绝无二心。”事已至此,阿龙别无选择,他决定死心塌地跟随谭敬廷。

    “好,那你现在就按我的吩咐去做。”

    谭敬廷在阿龙耳边耳语了几句,阿龙频频点头。

    鸣儿自从被抓来之后,先是被关在了临时安置房里,因为受了惊吓,而且又冷又饿,还被阿强毒打了一顿,所以就一直高烧不退,朱弘达怕鸣儿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就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所以就派郑医生前去医治,后来从苏德昌的眼线那里得知徐明峰和陆昱霖接头的时间和地点之后,把原本已押赴刑场执行枪决的陆昱霖又给拉了回来,随后就把刚刚病愈的鸣儿带回上海站,与陆昱霖父子相见,朱弘达以鸣儿性命相要挟,逼迫陆昱霖就范,陆昱霖不得不答应与朱弘达合作,作为诱饵,前往鸿兴楼与徐明峰接头,但接头失败,徐明峰从天罗地网中逃脱,陆昱霖再次被押回了地牢,而鸣儿就被关在底楼的杂物间里。

    鸣儿才十岁,这么小的孩子就经历了两次绑架,第一次是在广州,被山田绑架以胁迫大伯陆昱霆chushou糖果厂并出任维持会会长一职,充当riběn人傀儡,结果陆昱霆以死相逼,最后以自己的性命换回了鸣儿;而这一次则是被保密局绑架,以胁迫父亲陆昱霖出卖自己的战友,虽然没有成功,但这些经历足以让这个十岁的孩子内心受到严重的创伤。

    鸣儿很是害怕,特别是到了晚上,一个人待在黑漆漆的房间里,尤为恐怖,于是忍不住在房间里哇哇大哭起来。阿强听到之后,打开门,扇了鸣儿好几个巴掌,打得他双颊红肿,满嘴是血。之后,鸣儿一见到凶神恶煞的阿强,就会吓得瑟瑟发抖。

    阿强不仅动手打鸣儿,而且还不给他吃饱饭,一天就给他两个馒头和一杯水,鸣儿饿得肚子咕咕叫,甚至头晕眼花,有气无力,几天下来,鸣儿就变得面色白寥,瘦骨嶙峋。

    鸣儿记得那天自己被带到了一间大房子里去,在那里他见到了他最亲的表舅,虽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来上海之前一直叫陆昱霖和许淑娴爹娘,来到上海之后却要改口叫表舅表舅妈,可是一直以来,他一直觉得表舅表舅妈是自己最亲的人。

    那天在大房间里,他听见那伙人指着自己对表舅说:要是不合作的话,那你就再也见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了。他这才彻底明白,自己叫了多年的表舅确确实实就是自己的生身父亲。

    那天,鸣儿扑进昱霖的怀里,尽情地喊着爸爸。

    那天他所见到的爸爸与往日截然不同,面色惨白,憔悴不堪,而且被打得浑身是血,站都站不住,当他扑向爸爸的时候,他看见爸爸的左手上缠满了纱布,那一定很疼很疼,可是,爸爸却用双手紧紧地搂住自己,生怕自己被别人抢走。

    那些坏人胁迫爸爸跟他们合作,爸爸冷眼相对,可当那些坏人以自己的性命相威胁时,他看见爸爸的眼里噙着眼泪,紧紧咬着嘴唇。随后他就被那个凶神恶煞的人强行拖走了。

    在双手离开爸爸的那一刹那,鸣儿感受到父亲心碎的痛苦表情。

    这之后,就再也没见到爸爸,不知道爸爸现在在哪里,一想到这里,鸣儿眼里又充满了泪水。

    鸣儿拿起那把小shouqiāng,那把小shouqiāng是表舅和表舅妈,也就是自己的亲爹亲娘送给自己的。这把小shouqiāng给他带来了许多的乐趣,每当想到表舅表舅吗时,他就会拿出这把小shouqiāng来把玩。这把小shouqiāng是他最心爱之物,爱不释手,从不离身。

    后来这把小shouqiāng被咏儿不小心摔坏了,准星掉了,是表舅妈帮他粘好了,可是他总觉得后面的那个表舅妈不是他的先前的那个,虽然说不出为什么,但感觉就是不一样,不过后面的那个表舅妈对他也很关爱,一来就送好多好吃的给他和mèimèi们,还经常给他们讲故事,做游戏。

    现在,所有的亲人都不在他身边,除了那次和爸爸见了一次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间小屋子,他不知道爸爸和蓉妈会不会来救他出去,他知道他的失踪,蓉妈一定会急疯的,就像小时候的那一次,他被riběn人绑走了,蓉妈哭得死去活来。后来是霆爸来救他,让riběn人放了他,可是那以后,他就再也没见过霆爸,再见到时,霆爸已经躺在棺材里了。他知道,是霆爸用自己的命换回了他的这条小命。

    那这次,还有谁会来救自己呢?

    现在是早晨七点不到,大家还都没来上班,所以,楼道里甚是安静。

    阿龙走出谭敬廷的办公室,走到楼下杂物间,从里面传出小男孩抽泣的声音。

    阿龙走进隔壁的值班室,阿强半躺在床上,迷迷瞪瞪的样子,看见阿龙来了,连忙坐了起来,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强哥,早,昨天轮到你值班啊?”阿龙朝阿强打了个招呼。

    “是啊,昨天后半夜这小东西可能是做恶梦了,又哭又闹,害得我在隔壁没法睡,抽了几个耳光之后识相多了。结果搞得我后半夜翻来覆去睡不着了,直到今天凌晨才眯了会儿。”

    阿龙走上前去,殷勤地讨好阿强:“那你肯定早饭还没吃吧,要不,我给你把早饭带过来,反正我也没吃。”

    “好啊,ww.u&我正想多躺一会儿呢。”

    “你想吃什么?乔家栅的生煎和小馄饨?”阿龙问道。

    “好的,好的。”阿强从裤兜里掏出钱,交给阿龙。

    “哎呦,你这是干什么,这点点心才多少钱,我请你吃。”阿龙推开阿强递过来的钱。

    “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下次我请你。”

    阿龙摆摆手,走了出去。

    没过多久,阿龙拎着生煎和小馄饨过来了。

    “强哥,给。”阿龙把一个生煎袋子跟一碗小馄饨递给他。

    “谢谢啊,哎,阿龙,你还拿着一副大饼油条,这是给谁准备的呀?”

    “隔壁不是还有个小东西嘛,帮他买的。”阿龙指了指旁边。

    “阿龙啊,你还真是心软,像这种的小兔崽子,就该好好饿他几顿,让他们没力气折腾。”阿强一边吃着生煎包子,一边嘲笑阿龙太心慈手软。

    “他一个小孩子懂个屁呀,总不能饿死吧,饿死了,就不值钱了。强哥,钥匙呢,把门开一下,我把大饼油条给他。”

    “在我裤兜里。你自己拿吧。”

    “好。”阿龙从阿强的裤兜里掏出钥匙,然后走到隔壁,打开杂物间的房门,把大饼油条递给鸣儿。

    “喏,拿去。”

    鸣儿诚惶诚恐地望着阿龙,怯生生地接过大饼油条,大口大口地咬了起来。

    阿龙把杂物间的房门锁上,然后走到隔壁,把钥匙还给了阿强。

    “好了,我走了,强哥,你慢用。”阿龙跟阿强打了声招呼后,就离开了。

    十分钟过后,阿强眼前不断出现叠影,脑袋昏昏沉沉的,倒在床上呼呼大睡起来。

第二百零八章 劫后余生

    躲在一边的阿龙见阿强已经睡得死沉死沉的,便走进值班室,从阿强的裤袋里掏出钥匙,朝拐角处的谭敬廷点了点头,谭敬廷一只手里拿着一条毛毯,另一只手接过阿龙递过来的钥匙,打开杂物间的房门,走了进去。

    杂物间的门再次被打开,鸣儿惊恐地望着谭敬廷。

    “鸣儿,我是你爸爸的朋友,我来救你出去,你不要出声,我把你裹在毛毯里,好吗?”谭敬廷蹲下身子,跟鸣儿亮明了自己的身份。

    鸣儿手里握着那把昱霖给他买的小shouqiāng,望着这位陌生的伯伯,眨着眼睛,觉得这位伯伯不像坏人,便听话地点了点头。

    谭敬廷把鸣儿裹进毛毯,然后抱着鸣儿走出办公大楼,走到自己的qichē旁,看了看四周没人,便打开后备厢,把鸣儿放进去,然后,把毛毯夹在后备厢厢门之间,这样就留了条细缝可以让鸣儿呼吸了。

    阿龙把睡得像只死猪似的阿强拖进杂物间里,阿龙估计投放在小馄饨里的那点强效让阿强一直昏睡过去,再怎么折腾他都无法醒来。

    阿龙随即又回到谭敬廷的办公室,守在一旁,等待着谭敬廷下指令。谭敬廷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七点半了,估计徐明峰那里已经做好准备了,于是他示意阿龙可以开始行动了。

    阿龙悄悄地走进杂物间,然后从裤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杂物间里堆放的废纸等杂物,火势渐渐大了起来,但阿强毫无反应地继续昏睡着,望着熊熊火焰,阿龙把杂物间的门锁住了。

    很快,杂物间里浓烟滚滚,火焰已经蔓延到了隔壁的房间。不一会儿办公楼里冒出浓烟,那些值班的卫兵见状,叫嚷起来,连忙打diànhuà给朱弘达和消防局,随后纷纷跑过来灭火。

    被关在地牢里的昱霖,听到楼上有动静,便支起身子朝外张望,不一会儿火光投射下来,知道外面着火了,而狱卒见楼上着火了,吓得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

    忽然,一个身影跑了进来,用钥匙打开牢门。

    “小霖子,快,把身上的囚服脱下来,换上这身军服,跟我走。”谭敬廷说着,把军服递给昱霖。

    “谭大哥,是你?”昱霖吃惊地望着谭敬廷。

    “别磨蹭了,抓紧时间。”谭敬廷一边望着外面,一边催促昱霖。

    谭敬廷见昱霖手脚不便,便帮他把囚服脱下,换上军服,然后把自己的一顶军帽戴在昱霖的头上。

    “我已经把你儿子救出来了,现在就在我车上,你快点跟我一起离开这儿。”谭敬廷一边给昱霖穿上军服,一边告诉他鸣儿的情况。

    “可我的腿走不了,谭兄,你别费劲了,带我儿子离开就行了。我会连累你的。”昱霖怕自己拖累了谭敬廷和鸣儿。

    “别犯傻了,机不可失,再不出去,你插翅难飞。来,我背你走。”

    谭敬廷二话不说,背起昱霖就往外冲,大楼外,一些早来的同事也参与灭火,有人看见谭敬廷背着个穿军服的人出来,以为是大楼里被大火困住而窒息的同事,也顾不得询问了。

    谭敬廷趁乱,把昱霖塞进qichē后座,然后自己钻进qichē,动引擎,驶出保密局……

    昱霖还没搞清状况,就被谭敬廷塞进了qichē。

    “谭大哥,鸣儿呢?”昱霖没有看见儿子,着急地问谭敬廷。

    “小家伙就在后备厢里,先委屈他一下,等到了目的地就放他出来。”谭敬廷加大油门,qichē飞朝前驶去。

    昱霖连忙朝车后望去,看见后备厢的车盖微微上翘,鸣儿的一只小手隐约露在外面,松了口气。

    “谭大哥,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昱霖倒在后排座位上,往窗外望去,不知道谭敬廷要把他和儿子带往何处,心急如焚地问谭敬廷。

    “我已经和徐明峰商量好了,先把你们父子俩一起送到圣玛丽医院,然后他们再安排你们撤离。”谭敬廷一边开车,一边平静地回答昱霖。

    “你和明峰一起策划好了?”

    昱霖吃惊地望着谭敬廷,这个消息太令他惊讶了,徐明峰难道不是谭敬廷一直想要抓捕的对象,是保密局的头号通缉犯,怎么忽然之间这两个你死我活的冤家对头不仅握手言和,而且还一起合作,把他救出牢狱,这状况太出乎昱霖的意料了,简直令人匪夷所思。

    “谭大哥,你……”

    “我终于想通了,小霖子,你说得对,蒋家王朝即将倾覆,你谭大哥不想充当他们的殉葬品。真正该自救的人应该是我自己。”谭敬廷望着后视镜里一脸惊讶的昱霖,冲他笑了笑。

    “谭大哥。”昱霖听罢,热泪盈眶,他的谭大哥终于幡然醒悟,弃暗投明,站到自己的阵营中来了:“谭大哥,你终于回头了。”

    “小霖子,我现在回头不算晚吧。”

    “当然不晚,谭大哥,即然这样,那你就跟我们一起走吧,我们一起去苏北根据地。”

    昱霖知道谭敬廷这么做已无退路可言。

    “不,桂花要生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必须待在她身边,等着孩子降生。”谭敬廷摇了摇头,他心意已决,谢绝昱霖的盛情。

    朱弘达的老婆汪氏接到卫兵打来的diànhuà后,连忙转告还在睡梦中的朱弘达,保密局上海站的办公楼着火了,朱弘达一听,吓得他立马从被窝里跳了起来,急匆匆地赶往保密局。

    等朱弘达赶到时,整幢大楼浓烟四起,一股刺鼻的烟味让人直掉眼泪。消防局的人正手持水龙头灭火。朱弘达也赶紧组织人手参与灭火……

    在制定营救方案时,玉蓉跟徐明峰提到了圣玛丽医院的马克大夫,马克曾经帮过昱霖好几次忙,上次昱霖为了逃避七十六号的长脚时,曾经和玉蓉一起去找马克,是马克帮昱霖躲过了长脚的盘查;还有淑妍刚到上海接替淑娴时,也是马克以间歇性失忆的借口骗过了朱弘达和上海站的其他人,才让淑妍争取到了时间,做好更充分的准备;而昱霖还曾经借用马克的救护车把田教授和二十箱送到了苏北根据地。所以,徐明峰认定马克是非常可靠的朋友,便决定等谭敬廷把昱霖从保密局的地牢里营救出来之后,再用马克的救护车把昱霖等人送到苏北根据地去。

    当玉蓉找到马克,并把他们的营救计划告诉马克时,马克一口答应,能让他的朋友昱霖逃离魔窟是他最乐见其成的大好事。

    当明峰见到马克时,方才认出那天开着救护车前来警告他离开的那个外国人就是眼前的马克。

    “你就是那个的同志吧。”马克也认出了徐明峰,那天昱霖在鸿兴楼让他开着救护车去解救的那个人就是眼前的徐明峰。

    “对,我叫徐明峰,是昱霖的同志和战友,还是连襟。”徐明峰向马克自我介绍。

    徐明峰和马克两人兴奋地拥抱在一起。

    “那天你怎么知道我要去鸿兴楼?还开着救护车警告我快离开?”明峰好奇地问马克。

    “那天碰巧我在鸿兴楼附近,在楼上看见了我,然后叫我上去,一进去,就用英文告诉我你的情况,让我开救护车过来,制造出大的动静,好让你快点离开。”

    “原来是这样。太感谢你了,马克。”

    “不足挂齿,能为你们出一份力,我感到很荣幸。”马克拍了拍明峰的肩膀:“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当时那些打手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医治时,他伤得很重,可是他很乐观,很坚强。”

    “昱霖在里面受了不少罪,他是一位优秀的谍报人员,杰出的战士,我们一定要把他救出去。”徐明峰抬手看了看手表:“他们应该很快就要来了。”

    没过多久,谭敬廷把车开进了圣玛丽医院的停车场。

    明峰,玉蓉,虎仔,胖婶,胜男,咏儿,喻儿,还有马克早已守在那儿等候着。

    谭敬廷下了车,从后备厢里把鸣儿抱了出来。

    玉蓉一见鸣儿,立刻跑了过去,一把把鸣儿紧紧地抱在怀里:“鸣儿,娘总算是见到你了,急死我了。”

    “娘,你别伤心了,我没事。”鸣儿用小手给玉蓉擦拭脸上的泪水。

    “哥哥,哥哥。”咏儿和喻儿也连忙跑过去,亲热地拉着鸣儿的手。

    谭敬廷把昱霖从qichē后座上抱了出来。

    明峰见昱霖苍白的脸色,憔悴的面容,一身的刑伤,心疼地一把抱住了他:“昱霖,你受苦了。”

    “明峰,能活着见到你们真好!”昱霖热泪盈眶,双唇颤抖着。

    玉蓉望着昱霖,泪流满面:“少爷……”

    “玉蓉。”昱霖一把把玉蓉揽入怀中。

    “少爷,你总算是回来了。”胖婶望着受尽折磨的昱霖,老泪纵横。虎仔和胜男也在一旁落泪。

    “胖婶,虎仔,胜男,你们都别再伤心了,我这不是活着回来了吗?”

    马克走到昱霖面前:“,很高兴能再一次见到你,你终于逃离魔窟了,现在安全了,我马上安排你们离开。”

    马克和谭敬廷二人把昱霖抬进了停在一旁的救护车的车厢内。

    谭敬廷望了望这辆救护车,笑了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辆救护车就是把田家骐和二十箱送往苏北根据地的那辆车吧。”

    昱霖躺在担架上,冲着谭敬廷笑了笑:“谭大哥,谜底都揭晓了,你会不会觉得太缺乏挑战性了?”

    谭敬廷用手刮了一下昱霖的鼻子:“我跟你们这些人一直在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没想到最后把猫给玩死了。”

    昱霖听罢,哈哈一笑,谭敬廷也跟着笑了起来。

    谭敬廷从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塞在昱霖的手里。昱霖拿起来一看,原来是自家祖传的玉镯,惊讶地望着谭敬廷。

    “这是从吉祥里号西厢房,你家里搜出来的,现在完璧归赵。”

    昱霖望着这只玉镯,鼻子一酸,抿了抿嘴唇。

    “别忘了给玉蓉戴上。你答应过人家的。”

    昱霖感激地望着谭敬廷,点了点头。

    “小霖子,一路保重,等着你们凯旋的那一天。”谭敬廷单膝下跪,蹲在昱霖身旁,跟昱霖紧紧地握了握右手。

    “谭大哥,后会有期。”昱霖抿了抿嘴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谭敬廷跳下救护车车厢,玉蓉和孩子们还有胖婶,胜男都坐进了救护车车厢内。

    明峰和马克紧紧地拥抱:“马克,谢谢你的鼎力相助。”

    “祝你们一路顺风。”马克和明峰紧紧握了握手。

    明峰坐进驾驶室里,虎仔坐在副驾驶座上。

    马克把救护车的车厢门关上,然后跟明峰挥手告别。

    徐明峰一踩油门,救护车呼啸着驶出了圣玛丽医院。

    谭敬廷望着渐行渐远的救护车,久久伫立着不愿离开……

第二百零九章 不动声色

    等救护车从视线里完全消失之后,谭敬廷这才上了自己的那辆qichē,然后驶向海格路28号,把桂花和张嫂送到圣玛丽医院。马克立刻给桂花安排了病房。等把桂花安顿好了之后,谭敬廷这才驾车驶往保密局上海站。

    办公楼的火势渐渐被控制住了。

    阿龙依照谭敬廷的吩咐,等火势小了之后,便急匆匆冲进火海。

    “阿龙,火还没灭呢,里面危险。”朱弘达见阿龙冲进办公楼,连忙喊了一句。

    “站长,我去看看强哥是不是被困在里面了。”阿龙用衣服把头面部包住,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里面冲。

    朱弘达听阿龙这一说,连忙朝四周看看,果然没有见到阿强。

    “小心啊,阿龙。”朱弘达为阿龙捏了一把汗。

    阿龙跑到杂物间前,杂物间的门已经被烧得变形了,阿龙连忙用力撞开房门,里面迎面扑来一股刺鼻的焦臭味,阿龙的眼睛都被烟熏得直掉眼泪,连忙用衣袖捂住口鼻,寻找阿强的尸体,终于在窗户下面找到了阿强的尸体。

    阿强被烧死在杂物间的窗户下,面容狰狞。想必死之前很是痛苦,看样子是想要破窗而出,可是底楼的窗户都是装有铁栅栏的,阿强还没来得及呼救,就被烟气熏烤而窒息死亡。这要在平时,凭借阿强的能耐,如果清醒的话,他一定能破门而出,因为强效的药效作用,所以才反应迟缓,浑身乏力,根本无力逃脱火海,因而被活活烧死在房间里面了。

    阿龙将阿强的尸体偷偷地拖进了地牢,打开陆昱霖的那间地牢牢门,把尸体放进牢房里,然后给阿强的尸体穿上陆昱霖脱下的那件囚衣,接着从裤兜里取出一把,把阿强左手的小指切下,随后又从裤袋里取出一只不锈钢酒壶,酒壶里装满了汽油,阿强把汽油浇在阿强的身上,随后把酒壶往床底下一扔。

    阿龙退出地牢,从口袋里取出一只精美的珐琅打火机,这只打火机是他刚才站在朱弘达的身边,从朱弘达的裤兜里偷来的,对于阿龙来说,这种顺手牵羊的小伎俩是信手拈来。阿龙打开打火机,扔进地牢里,顿时地牢里火光四起。

    阿龙连忙离开地牢,接着又跑回了杂物间,把外面的拖痕处理干净,再仔细检查了一下,没发现什么破绽,随后把房门虚掩上,跑出办公楼。

    朱弘达见被烟气熏得满脸黑乎乎的阿龙跑出来了,连忙询问:“怎么样,见到阿强了没有?”

    阿龙摇了摇头:“没有,我找了一大圈,都没有见到强哥。强哥今天早上来站里上班了没有?”

    朱弘达连忙询问周围的同事:“你们今天早上见到阿强了没有?”

    大家伙都摇了摇头。

    “我好像听说昨天阿强值班。”黑皮提了一句。

    “我去值班室看过了,没人。”阿龙回应黑皮。

    “那他会不会是去了揽春园?我听说阿强最近好像跟揽春园里的紫嫣姑娘打得火热。”朱弘达好像记起阿强跟他谈起过揽春园里一个名叫紫嫣的妓女跟他甚是投契。

    “那要不,我待会儿去揽春园里找紫嫣姑娘问一下吧。”阿龙煞有介事地回应朱弘达。

    “这个阿强,为了个妓女,连值班都不值了,到现在还没来上班,真是昏了头了。等他回来,我得好好敲打敲打他。”朱弘达嘟哝了一句。

    大火终于扑灭了。

    朱弘达望着一片狼藉的办公楼,深深地叹了口气:“怎么会突然之间着火了呢?”

    一位消防员在一旁听见后,走过来,拍了拍朱弘达的肩膀:“这天气害死人,这个月我们已经出警十五次了。加上今天,共十六次,忙得我们气都喘不过来了。”

    “你是说今天的火灾也是一场天灾?”朱弘达疑惑地望着消防员。

    “那要不然呢?人为纵火?谁跟你们有这么大的仇啊?”

    朱弘达苦笑了一下,数了数周围的工作人员,忽然发现谭敬廷不在其中。

    “你们谁看见谭处长了?”朱弘达问了问周边的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摇了摇头。

    “好像刚才看见谭处长背了个人出来,这一会儿功夫,人就不见了。”有个卫兵随口说了一句。

    “你肯定是眼花了,我一大早就在这里了,根本就没有见到谭处长。”阿龙连忙替谭敬廷打掩护,反驳那个卫兵。

    这时,谭敬廷把qichē开进上海站,然后下车朝朱弘达走了过来。

    “谭兄,你上哪儿去了?”朱弘达见谭敬廷姗姗来迟,很是气恼,大家都在手忙脚乱地灭火,他谭敬廷倒好,慢慢吞吞,笃笃悠悠地进来了。

    “我老婆要生了,我今天早上把她送进医院里去了。”谭敬廷连忙向朱弘达解释自己不在场的理由:“怎么啦?着火了?”

    “是呀,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火一下子就窜了出来,你看,把整幢办公楼都烧得黑乎乎一片,我还不知道我们损失有多大?”朱弘达叹了口气。

    “那就让各部门快回去自行检查一下,把损失情况报上来。”谭敬廷向朱弘达建议。

    朱弘达点了点头,回头对着各部门的头头喊了一句:“你们快去清点一下,看看本部门都有哪些损失。”

    “是。”各处处长都连忙答应。

    随后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回办公室清点检查损失情况。

    没多久,各部门把情况上报上来,机要室还算好,档案资料都保存完整,就是外面的铁门被烧得有些变形了,墙被熏黑了。

    电讯处的两根电线被烧坏了,两台发报机因为电线被烧而发生短路,被烧毁了,其余的问题不大。

    行动处的桌椅被烧毁好几张,还算好,wuqi弹药都已入库,否则会引发更大的爆炸。

    总务处的损失大了些,底楼仓库里存货基本都被烧毁了,不过都是一些日常办公用品之类的东西,所以价值并不是很大。

    情报处情况最好,基本没有受损。

    朱弘达的办公室也完好无损。

    看来二楼办公室的问题都不大,那么这火应该是从一楼或是地牢里滋生蔓延开来的。

    朱弘达和谭敬廷等人来到一楼,发现这层楼烧毁严重,尤其是杂物间,被烧得一片焦黑。

    朱弘达忽然想起鸣儿不就是被关在这里面的吗?他连忙吩咐手下把门打开,手下一推,门便开了。

    “这门怎么没上锁?”朱弘达用手摸了摸门锁,没发觉门锁有问题,只是门框被烧得变了形。

    朱弘达望着里面焦黑一片,浓烟滚滚,急忙用手捂住嘴。

    “你们去里面看看,有没有一个小孩子的尸体。”朱弘达对旁边的手下说道。

    两个手下便进去翻了翻,摸了摸,没有发现任何尸体。

    “报告站长,没有发现尸体。”

    “那这个鸣儿会去哪里了呢?”朱弘达一脸狐疑:“难道是趁门没锁,逃跑了?”

    还没等朱弘达理出个头绪来,一个士兵从地牢里跑上来向朱弘达汇报情况:“报告站长,地牢里发现一具尸体。”

    朱弘达一听,眉头一皱:地牢里有尸体?现在地牢里就关着陆昱霖一人,难道是陆昱霖被烧死了?

    朱弘达连忙朝地牢走去,谭敬廷,阿龙等人也紧随其后……

    朱弘达命令狱卒把牢门打开。

    阿龙首先进入牢房,他看见焦黑的尸体旁边的那只珐琅打火机,便连忙用脚踩住。

    朱弘达也随即走进地牢牢房,见地上躺着一具难以辨认的焦黑的尸体,从残留在身下的衣服的布片来看,确实是陆昱霖所穿的七十九号囚服,朱弘达不敢相信,这个把他玩弄于鼓掌之间,搅动风云的人物竟然被烧死在了牢房里了。

    “这具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了,难道这具尸体真的就是那个陆昱霖?”朱弘达还是心存疑虑,不敢确信,自言自语道。

    “站长,这完全有可能,陆昱霖重伤不能行走,火势这么凶猛,他自然是无法脱身的,其实站长,这具尸体到底是不是陆昱霖,你只要看一看他的左手小指是不是有残缺就清楚了。”阿龙在一旁提醒朱弘达。

    “对对对,陆昱霖的左手小指已经在圣玛丽医院被切除了。”

    经阿龙的提醒,朱弘达想起来了,于是连忙蹲下身子,翻看尸体的左手,果然,这具焦黑尸体的左手只有四根手指,那根小指已然被切除。

    如此看来,毫无疑问,这是尸体必定就是陆昱霖。

    朱弘达站起身来,拍了拍手,舒了口气:“反正陆昱霖迟早是死,这样也好,也省了我们不少事。待会儿我给上面打个报告,就说陆昱霖因为意外被烧死了。不过真是奇怪,地牢里怎么也会着火?“

    朱弘达和阿龙从牢房里走了出来,他看见谭敬廷站在牢房外,低着头注视着那具尸体,神情落寞,沉默不语,便走过去,拍了拍谭敬廷的肩膀。

    “谭兄,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毕竟是自己的同窗好友,不过,这陆昱霖是个顽固分子,迟早是要枪毙的。这点我相信你早有思想准备。“

    谭敬廷凝视着朱弘达几秒钟:“站长,我觉得这场大火很是蹊跷,会不会是人为纵火?”

    朱弘达望了望地牢,果然过火现象很明显,这大火难道是从地牢里蔓延开来的吗?

    “那这件事情就由你负责查明。“朱弘达把调查火灾的任务交给了谭敬廷。

    “好的。我一定会查明真相。“谭敬廷应了一声:”站长,我有个请求。“

    “嗯?”朱弘达回过头,望着谭敬廷。

    “我想亲手把他埋了。”

    朱弘达点了点头,拍了拍谭敬廷的肩膀:“好,我答应你,毕竟同学一场。”

    “谢谢站长成全。”

    谭敬廷回头招呼了一声阿龙:“阿龙,黑皮,你们跟我一起勘察一下现场。“

    谭敬廷说完,从裤兜里掏出一副白手套,然后和阿龙和黑皮一起走进地牢牢房。

    朱弘达和其他一些人便离开了地牢。

    谭敬廷在地牢里逛了一圈,从牢房的角落里捡起一只打火机,然后放进了一个塑料袋里。木板床已经被烧毁了,但在一堆焦黑的木头下面发现了一只不锈钢酒壶,谭敬廷把它捡了起来,放入另一只塑料袋里。

    勘察完毕之后,谭敬廷支走黑皮,然后和阿龙一起把阿强的尸体装在一个木制棺材里,两人把棺椁抬了出去,装上一辆卡车,运到了保密局附近的一个乱坟岗,这里掩埋的大多是一些在牢狱中病死或是在刑讯时被虐死的囚犯。阿成也被埋在这里。

    阿龙用铁锹在地上刨了一个坑,然后和谭敬廷一起把阿强的棺椁埋了下去。

    “阿强,这儿有不少人都是死在你的手上,你到了下面,不知道这些冤魂会不会放过你,你到地下向这些冤魂赔罪去吧。”

    谭敬廷说完,挖了一锹土盖在棺椁上。阿龙也在一旁帮忙,很快,两人你一锹我一锹把一座新坟堆砌好了,谭敬廷把一块木牌插在坟茔上。上书:陆昱霖之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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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残阳映青山介绍:
在烽火岁月中,一个富家子弟,在国难当头之时,决定投身于抗战救国的洪流中去,无论是在青山绿水的千年羊城,还是在龙蛇混杂的十里洋场,他依靠着信念,勇气和才智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口,挫败了敌人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功勋。一抹残阳映青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抹残阳映青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抹残阳映青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