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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残阳映青山全文阅读

作者:秋月春风矣     一抹残阳映青山txt下载     一抹残阳映青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一抹残阳映青山全文阅读

上架感言

    2017年7月21日,我上传了《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的第一章,在我上传到七万余字时,我接到责编的A签短信,兴奋不已,我知道,起点里作家众多,能得到签约资格的才两成不到,我能成为这两成中的一员,自然是鸿运高照。随后在7月底的时候,我得到了责编橡皮大大的推荐,之后,我的各项点击,推荐,收藏的数字直线上升,数据看上去还蛮漂亮的,在我创作到第35天,字数达近23万字时,橡皮大大告诉我可以上架了。这标志着我的作品更上一层楼了,尽管后续还是有扑街的可能,但我为已经能够取得如此傲人的成绩而深感荣幸。

    在此,我首先要感谢我的责编橡皮大大,感谢他慧眼识珠,毕竟每天要面对如此众多的文章,大浪淘沙,谈何容易。

    其次,我要感谢那些给我支持的读者,给予我书评,点击,推荐,收藏,打赏的看官们,没有你们手中的一票,我也是很难入编辑的法眼的,谢谢你们对我作品的支持。

    最后,感谢一下我自己吧,这一个多月以来,我笔耕不辍,勤更不断,每天码字,修改,设想情节,对白,甚至连做梦都是小说中的人物。因为写的是谍战题材,所以很是烧脑,既要让这个情节合情合理不突兀,又要让这个故事的后续结果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实属不易。鉴于本人才疏学浅,挂一漏万,也许里面存在不少错漏之处,所以请各位看官在阅读此文时,能给予批评指正。

    下面我想谈一谈我的创作初衷,我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去涉猎我并不十分有把握的抗战题材,只能用鬼使神差这四个字解释了。对于我们大多数人来说,十四年的抗日战争这段历史既熟悉又陌生,这是离我们最近的一场全民战争,也是给我们这个民族带来深重灾难的战争,也是我们这个民族不屈不挠,涌现出千万英雄豪杰的战争,而当下,银屏上却出现数量较多的抗日神剧,抗日雷剧这些被大众诟病吐槽的影视剧作品,让人不得不感慨万千。

    我一直认为抗战作品应当是严肃的,严谨的,不应该是调侃的,嘲谑的,戏说的,因为那是一段苦难深重的历史,我们不能将我们父辈,祖辈曾经遭受过的苦难拿来消遣,拿来当笑料,这是对历史的不尊重,对苦难的不屑,对英雄的亵渎。

    任何一个民族都应该景仰和膜拜她的英雄,是他们创造和推动了历史的发展,中华民族之所以生生不息,得益于千百年来无数的英雄人物,而抗战英雄也是其中最为闪亮的一部分,是他们在民族危亡之时,挺身而出,带领民众跟日本侵略者不断抗争,取得了艰苦卓绝的胜利。所以,才换回今天我们安宁,祥和的生活,所以,我们才有可能边嗑着瓜子,边海阔天空,边指手画脚,边吐槽调侃。这并非宣传,而是沉下心来冷静思考后的彻悟。

    也许正是基于对这些抗日神剧,雷剧的不敢苟同,所以,便有了创作一部像样一点的抗战小说的冲动,但光有冲动是远远不够的,创作的过程是辛苦的,煎熬的,在查阅了不少历史资料之后,才有了一个框架,所以,我希望我的作品是对得起历史的,不是在篡改历史,抹杀历史。当然把抗战史写成像纪录片的模式,估计大部分读者是会弃书的,所以,怎样让故事情节生动有趣,让读者为主角的命运牵肠挂肚,这也是一个难点。在创作过程中,对人物的感情描写也是本文的一个重点,因为英雄人物也是有血有肉的,有情有义的,不是一个天天杀鬼子的机器人,他们都有令他们牵肠挂肚的羁绊,彷徨和不舍,这样才能更加突出他们所坚持的信仰,所背负的使命是多么令人崇敬。希望我所塑造的这些人物能得到大家的认同。

    大家已经看了二十余万字了,对其中的一些人物也大致清楚了,之后,他们的命运将如何?这也是大家所关心的,我先预告一下,陆昱霖等人即将转战上海,十里洋场龙蛇混杂,这里的人物关系更加错综复杂,生存环境更是惊心动魄,在这种环境下能生存下来并且完成一个个艰难的任务,这对陆昱霖他们来说是一个极大的考验,期间你会感受到浓浓的上海市井文化和千姿百态的人物群像,向你展现一幅民国风情的画卷。

    希望大家跟随我所创作的小说人物经历一次荡气回肠的血与火,生与死的洗礼。最后希望大家多多订阅,多多打赏,多多收藏,多多关注,作者不胜感激。

温馨提示:

    从第八十二章开始,主人公转战到了上海,为了突出地域特色,从第八十三章起,人物的大量对话将用上海方言表述。

    理由一是作者是上海人,对吴侬软语比较偏爱,用上海方言写作更能突出人物个性与精神风貌。

    理由二是上海男人与上海女人作为中国人中较有特色的人群,在世界上也颇有知名度,近代多名知名作家都喜欢把上海男人、女人与神州大地其他地域的人进行类比,甚至与世界其他城市的人群作比较,可见上海男人与女人是颇受大家关注的一群人。

    用上海方言写作,也许这种尝试是种冒险,如果身为上海人,大多应感觉亲切,但对于其他地域的人群而言,则会放慢阅读速度,甚至觉得晦涩难懂。

    为了方便各位看官的阅读,我把一些常见的上海方言予以说明,以方便各位的阅读。也许这种尝试会扑街,但请允许一位深爱上海的上海人的这种尝试吧。

    阿拉:我或我们,多指我们

    侬:你

    那:你们

    伊:他/她/它

    伊拉:他们

    小赤佬:小孩/年轻人(蔑称)

    小鬼头:小孩/年轻人

    爷娘:爹妈

    爷叔:叔叔

    么子:东西

    啥么子:什么东西

    事体:事情

    伐:语气词,相当于吗,吧

    呃:的;语气词

    嘎:这么(噶小:这么小)

    诶:那

    忒:太;掉(死忒了:死掉了)

    啥:什么(做啥:做什么,为啥:为什么)

    别相:玩

    个么:那么

    哪能:怎么/怎样

    格:这(格块:这块;格位:这位)

    格能:这样吧

    迭能:这样

    工钿:工资

    铜钿:钞票

    嘎山湖:聊天

    吹牛逼:聊天或是吹牛

    屋里厢:家里

    娘姨:佣人

    汰:洗

    一噶头:一个人

    开伙仓:烧饭

    老虎灶:旧时泡开水的地方

    闲话:话

    睏:睡(吃吃睏睏:吃吃睡睡)

    日脚:日子

    一歇歇:一会儿

    等一歇:等会儿

    结棍:厉害

    门槛精/精怪:精明

    晨光:时间

    交关:很多

    坍般:差劲

    扎台型:拉风,风光

    来三:行(老来三呃:很行的,很有水平的)

    嗳歇会:待会儿见

    迭个:这个

    洋盘:傻子

    价钿:价钱

    乖囡:乖孩子(不分男孩女孩)

    做生活:做事情

    吃生活:挨揍

    号头:月(份)

    姨娘:偏房,小老婆

    清爽:清楚

    花擦擦:花心

    拉三:暗娼,不正经女人

    蹲:待(蹲了屋里厢:待在家里)

    戳气:讨厌

    拎不清:搞不清楚

    适意:舒服

    瞎三话四/瞎七得八:胡说八道

    贼骨头:小偷

    赤那:他妈的(骂人的话)

    龊刻:阴险

    老鬼三:混蛋

    搞七捻三:胡闹,纠缠不清

    胡天野地:鬼混

    路子搞正:走正道

    馋吐水:口水

    卖相:德行,样子

    亲眷:亲戚

    刮三:糟糕

    此地:这里

    格面:那面

    打瞌冲:犯困

    自家:自己

    米道:味道

    大娘子:岁数比新郎官大的新娘

    讨娘子:讨老婆

    骂三门:骂人

    路道粗:人脉广,有门路

    活络:灵活

    猪头三/憨大:傻瓜

    扳面孔:生气

    轧姘头/外插花:姘居

    做忒:干掉,弄死

    搪得牢:挡得住

    买账:服气

    乃么:那么(事情往往已经发生了)

    三脚猫:对各种技艺略知皮毛的人

    眼皮瞌冲:还没睡醒,睡眼惺忪

    老清早:一大早

    外噶:而且

    瘪三:小混混

    大豪佬:大人物,有权有势的人

    坍台:丢脸

    模子:身材,好汉

    木知木觉:稀里糊涂,木讷

    老菜皮:人老珠黄的女人

    豁边:没分寸

    挺张:花钱请客

    爽气:干脆利落

    精精光光:吵闹

    噶喜多:这么多

    勿搭界:没关系

    坍燥死:丢脸,难为情

    难般:难得

    寻吼死:找麻烦

    光火:生气,发火

    阿木林:反应迟钝的人

    小巴喇子:小老百姓,小人物

    乓起来:争执,冲突起来

    甩浪头:吹嘘

    打牌:开玩笑

    寿头:傻瓜,明明吃亏还觉得占便宜的人

    莎婆娘:在坐月子的产妇

    小毛头:婴儿

    冲头:不领行情,傻乎乎的人

    吵相骂:吵架

    吃败头:责骂,训斥

    投五投六:莽撞,鲁莽

    拿摩温:旧上海的工头

    先整理这么多,乐观估计,这些上海方言词汇能掌握的话,看这本书不会太累,恭喜你,已经成为半个上海人了。

关于完本

    完本了,完本了,完本了,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打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我如释重负。

    自2017年7月21日在起点上传《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第一章开始算起,已经一百一十一天了,而在这之前,我已经默默地写了三个多月,四十多万字。在上架后的百余天里,鄙人日日勤更不辍,勤写不休,勤修不断,我一日二更,每更三千余字,一日约六七千字,有读者催更,最好一日五更,不是我不愿意,是我想让自己的作品更完美些,所以,有时需要对前面的章节进行修改补漏,怕万一发出去的章节有很大漏洞就贻笑大方了。每次发稿前我都要再检查一遍,包括错别字,标点。所以我觉得写书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真的很累,但也很享受人物给我带来的快乐和满足。

    故事始于1930年,止于1950年,这二十年的风风雨雨在我前前后后历经半年的时间里,近八十万字的描述下终于要落下帷幕了,感谢那些追更,催更的读者,作品已完本,够肥,宰吧。

    从当初的一个闪念,一丝灵感发展到今天近八十万字的作品,我必须给自己点个赞,我是个比较懒散的人,能让我这么长时间坚持做一件事情,实属不易,这似乎挖掘了我身上还存有的“毅力”这一潜质。这期间我孤军奋战,夜以继日,寝食难安,构思设计,查阅资料,补漏填坑,目的就是为了能描绘出一群令我满意的人物。但我想绝大部分作者也如是创作自己的人物,所以也就不足为奇,不值得炫耀,叹苦经了。

    能让我坚持这么久,我想这主要归功于我对书中人物的这股热情,因为写的是谍战文,所以,逻辑思维的严密性是很关键的,而对于细节的把握,人物性格的塑造,故事情节发展的脉络,历史事件如何融合也是非常考验脑力的。我努力想要做到合情合理,但我深知自己才疏学浅,错漏之处一定不少,所以还望读者能给予宽容和善意的批评指正。

    当初签约时,编辑告诉我在起点六十万字才是长篇小说的下限,我着实吓了一跳,然后进入起点网站,看见各路大神的字数,更是被吓得不轻,少则一二百万,多则六七百万,甚至八九百万,一两千万字也不在少数。妈妈咪呀!想当初那些蜚声文坛的中外作家有多少人穷尽一生,著作等身也没有达到这样的字数,而当代网文,一部作品就如此厚重,怎不让人惊掉下巴?这是怎样的一种坚持?这是一种要把椅子坐穿,把屁股磨平,把颈椎折断,把脑汁绞干,把手指蜕掉几层皮的坚持不懈,在我看来,这是另一种形式的熬刑。除了佩服,还是佩服!

    说实话,我坚持不了这么久,肚子里的墨水也没有这么多,犹如山泉一般永不枯竭。但好在我没有太监,自己辛辛苦苦写成的作品怎么能轻易地让她付之东流呢,况且我写的是谍战文,是讴歌英雄的作品,我可不愿让我的英雄人物就此夭折。所以,尽管有时因为情节设计,人物塑造等方面令我才思枯竭,但我坚持写完,按照我自己的思路完成,也许会不尽如人意,不过孰优孰劣待读者评判。

    谍战,这一题材,按照我的理解,应该是内容紧凑,情节紧张,紧要关头让人神经紧绷,如果拖泥带水的话,那种紧张度就被稀释了,所以,这部作品应该说并没有多少水货,情节还是很连贯的,为的是能让读者看书时有一种一气呵成,酣畅淋漓的感觉。当然如此一来,水文少了,在字数上就吃亏了,不过我依然秉承着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废话少说的原则。

    有读者好奇书中有几个女主?其实这本书中的女主应该是三位,玉蓉,淑娴和淑妍都是女主,玉蓉是男主陆昱霖家的丫鬟,当初在广州发生的一些故事主要围绕着昱霖和玉蓉这对主仆进行的;但到了上海之后,故事便开始由昱霖和他的妻子淑娴承接下去了,直至后来淑娴牺牲之后,淑妍李代桃僵接替淑娴,又发生了之后的一些故事。

    这样的安排,是不是意味着太偏爱男主了?确实如此,陆昱霖是我着墨最多的人物,可以说是个比较理想化的人物。我们小时候读的小说所描绘的英雄人物几乎千篇一律是高大全式的,完美的近乎是神,但后来创作出来的英雄人物都会有不少缺陷,有的甚至是人格上的缺陷,只是歪打正着变成了英雄,鄙人之见,这两类英雄人物都不是我心目中真正的英雄。

    英雄之所以能成为英雄,他身上一定有常人不具备的,异乎寻常的品质,比如说坚持不懈的韧性,比如说坚守信念的执着,比如说悲天悯人的情怀,比如说百折不挠的精神,这不是一个街头混混,一个痞子能做到的。而若是这个英雄人物在道德品质上有严重缺陷的话,这无论如何是无法得到众人的认可,我想大众对于英雄还是有其道德尺度的。

    我的陆昱霖,这位英雄人物几近没有缺点,起码在人格上是比较完美的,如果说有,那也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缺点,比如有点爱逞能,爱吹牛,爱醉酒,但那是微不足道的毛病。有时也比较感性,甚至任性,或者说是有些意气用事,当然这会对他的这个身份有所影响,因为一个出色的特工应该是很理性的人,也是一个相对来说冷酷的人,但我塑造的这位特工却是一个情感丰富的人,重情重义,他之所以成为特工是当时的时代背景所迫才走上了这条艰险之路,同时这也是他从一个热血青年蜕变为一名优秀特工的成长之路。

    当然我的男主并非神人,有些时候也有思虑不周之处,我觉得但凡是人,都会有错漏之处,要是事事都神机妙算,件件均料事如神,那他就不是一个凡人了,而我的男主是个食人间烟火的凡人,没有特异功能,他是一步步在烽火岁月中成长起来的。他出生富裕之家,家中独子,英俊潇洒,博学多才,父母呵护,婚姻美满,孩子可爱,似乎拥有一个完美的人生。然而山河破碎之时,他毅然放弃优渥的生活,投身抗战,这种勇气和精神是值得景仰的,而之后家破人亡的的变故和个人命运的坎坷,这种前后的对比除了令人心碎之外,更让人对那些英雄肃然起敬,同时也会使人明白家与国之间的命运是休戚相关的,国破则家亡这个浅显的道理。

    我曾经在龙华烈士陵园,雨花台烈士陵园,歌乐山烈士陵园,黄花岗七十二烈士陵园等处驻足仰视过那里的英魂,许多烈士其实出生都是富庶之家,但他们毅然与家庭决裂,为了心中的理想而投身革命,置生死与度外。按现在某些人的观点,这么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折腾,到头来还命丧黄泉,似乎觉得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吗?在我看来,他们就是夸父,为了追寻理想,信仰,不屈不饶,也正是因为在这一群有学识,有胆识的人带领下,才有了这翻天覆地的变化,社会的变革决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经过血与火的洗礼换来的,而这些人无疑是革命军中马前卒。

    所以,在人物设定上,男主人公也是不断成长过程中,经过血与火,生与死的考验,渐渐成为一名坚定的共产党人,优秀的谍报人员。同时,我在这部作品中,凸显家风潜移默化的作用,一个良好的家风的传承,会让他的子孙有一种不辱祖先,光宗耀祖的朴实思想,而这一思想能成为他百折不挠的原动力。

    谭敬廷这个人物也是我用心去塑造的,他是个寡言高冷的人,但内心重情重义,他追求理想,摆脱旧式婚姻对他的束缚,去黄埔军校求学,结识了陆昱霖,二人情深义重,起初谭敬廷在战场上英勇抗敌,无论是淞沪之战,还是台儿庄之战,或是昆仑关之战,谭敬廷骁勇善战,舍生忘死。但后来到了重庆官场,受周围环境影响,从最初的格格不入到之后的同流合污,从追求理想信念,到追求名利权势,直至最后的幡然醒悟,从善如流,这个人物命运起伏较大,性格也比较复杂。同时,从他对待身边女性的态度来看,谭敬廷称得上是个正人君子,所以我想这个人物应该能够得到读者的怜爱。

    再说说朱弘达这个人物,他是淑娴的大学同学,原本是个热血青年,后参加军统,曾经为抗战也出过力,流过血,但这个人名利心较重,善于笼络人心,而且官运亨通,一路顺风顺水,也许正因为太过顺利了,所以有些忘乎所以,自从他把自己大学时暗恋的对象许淑娴纳入军统之后,命运开始渐渐转折了。这个人身上有对爱情的向往,懂得怜香惜玉,但也有凶残,奸诈的一面。这个人物会让读者感到爱恨交加。

    许淑妍和许淑娴是孪生姐妹,这样的设定是为了后面的李代桃僵做铺垫,姐妹俩性格各有千秋:姐姐果敢,泼辣;妹妹则温婉,贤淑,是不是让人想起《野火春风斗古城》中的金环和银环?哈哈,性格有些类似,但故事绝不雷同。从许氏姐妹身上,可以让我们了解到当年的知识女性在国破家亡之时也能挺身而出,巾帼不让须眉,姐妹俩不仅是真善美的化身,同时也兼具大气,无畏和坚强的品质,这是我心目中完美女性的形象。

    玉蓉这个人物一开始一定会让读者觉得蛮可爱的,她出场时才年方十四五岁,虽然只是一个仆人而已,但性格乖张任性,伶牙俐齿。不过这个有些刁蛮的丫头却成为陆昱霖的左膀右臂。而她的情感方面也是一波几折,从小她就暗恋昱霖少爷,但因为身份的缘故,只能把这份感情深埋心中,在昱霖和淑娴结婚之后,她还是痴痴地守望这份感情,直至陆府发生变故,陆太太临终之时把孙儿托付给玉蓉,并让玉蓉与昱霆少爷成亲,玉蓉才收起对昱霖的痴情,转而移情于昱霆,昱霆对玉蓉的宠溺和爱怜让玉蓉刻骨铭心,但是昱霆的去世让玉蓉失去了依赖,在为亡夫报仇之后,她把全部心血都花在养育自己与昱霆的女儿咏儿和昱霖和淑娴的儿女鸣儿和喻儿身上,成为一位名副其实的慈母。但在淑娴牺牲之后,在淑妍的撮合之下,昱霖和玉蓉又燃起爱情的火苗,在昱霖被捕之后,即将被押赴刑场处决之际,玉蓉毅然决然与昱霖在狱中成亲。这是一个爱憎分明且忠肝义胆的女子。相信读者会感受到作者对玉蓉这个人物的偏爱。

    除此之外,陆父的傲骨,陆母的慈善,昱霆的淡然,黄大夫的仁义,桂花的隐忍,虎仔的憨厚,胜男的顽劣,马克的良善,林教官的威严,来福的傻气,山田的残暴,渡边的狡诈……这些人物希望在我能被塑造得形象丰满。

    除了这些主要人物之外,书中还涉及到一些小人物,比如在上海这个弄堂文化的背景中,就刻画了八面玲珑的房东杜太太,爱管闲事的娘姨薛太太,头脑活络的工人阿荣,千娇百媚的舞女婷婷,精明能干的水果摊老板娘叶太太,精打细算的烟纸店肖老板等人物形象。

    我希望我作品中的人物都是有个性的立体化的形象,我希望我的努力能让读者满意。

    本作品还有一大特点就是用沪语进行写作,目的就是想让人物更加融于环境中,更加凸显人物性格,虽然这一尝试不知是不是阻碍了读者看书的热忱,但作为本书的一大特色,也算是尝试,就算失败了又有何妨?

    有一种穿越到那个烽火岁月的身临其境的感受。当然这样写,会增加不少难度,既要有历史的真实感,又让虚拟的人物有血有肉,所以有时会顾此失彼,不到之处敬请谅解。

    有读者说,这本小说写得太悲催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地死去,看得心情压抑,诚然,作为以抗战为背景的小说,不可能是轻松的,嬉笑的,恶搞的,那一定是严肃的,悲戚的,沉重的,所以这本书苦情是主基调,当然也不乏令人振奋的情节,但当看到主人公的悲惨的家庭和个人命运时,令人扼腕叹息,其实我想表达的是男主家的悲惨命运是当时社会的一个缩影,毕竟在十四年的抗战过程中,三千五百万的死难者不是虚构的数字,有多少家庭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有多少人英年早逝,不得善终。当我们了解到这些,才会更珍视和平的来之不易,才会感到强国强军的势在必行!

    完本了,心安了。希望这本凝聚了我心力的作品能给读者带来不同的感受!

第一章 芝兰湖畔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广州的西关荔枝湾是广州最富庶的地区,这儿有着“一湾溪水绿,两岸荔枝红”的醉人风光,而“荔湾渔唱”曾是羊城八景之一,此处花园洋房林立,达官贵人簇拥,名流商贾云集,生活在这儿的人们常常喝喝早茶,听听粤剧,逛逛街市,溜溜鸟,钓钓鱼,打打牌,悠哉悠哉,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景象。

    在芝兰湖的两岸矗立着不少建筑风格迥异的小洋楼,在这其中,有两幢小洋楼特别引人注目,这两幢楼相距并不远,也就百米的距离,但建筑风格相似,都是三层的欧式为主体,一幢是纯白的小白楼,人称陆府;另一幢是淡黄色的小黄楼,人称陆宅。小白楼的主人名叫陆逸翔,小黄楼的主人名叫陆逸翱,这二位是两兄弟,陆氏祖上是广州的名门望族,曾出过探花和翰林院的编修。陆逸翔早年留学欧洲,辛亥革命时,曾慷慨资助过同盟会。

    陆氏家大业大,自打陆逸翔接管了陆氏产业之后,更是发扬光大,陆氏集团旗下的产业遍布各个行业,陆逸翔本人也被广州商界推举为商会会长,在广州商界颇有威望。陆逸翔的夫人肖如琴是个传统的大家闺秀,两家是世交,在陆逸翔欧洲回国那年订的亲,肖如琴共生有两个儿子,长子陆昱震未成年时便夭折了,次子陆昱霖今年刚满十八,在圣保罗教会学校就读。

    陆逸翔的弟弟陆逸翱比哥哥小三岁,跟着兄长陆逸翔一起打理陆氏集团,但他更钟情于中医,陆逸翔和陆逸翱的曾祖父曾经是宫廷御医,留下不少古方,秘方,陆逸翱常常在家里摆弄些药草,街坊四邻若是有个头疼脑热的,也常常找他医治。陆逸翱的太太叫卢秋莲,曾经是粤剧界的一名旦角,自打嫁给陆逸翱之后,便不再登台唱戏,抛头露面了,陆逸翱和卢秋莲只有一个独生子陆昱霆,比陆昱霖年长两岁,但性格沉稳,跟着大伯陆逸翔学做生意。

    在荔枝湾芝兰湖畔,杨柳低垂,春风拂面,一辆自行车晃晃悠悠地从湖边经过,骑车的是一位梳着齐腰长辫的女孩,车后一位穿着黑色学生装的高个子少年紧跟不舍。

    “玉蓉,骑慢点,眼睛看前面,车龙头把稳。”

    “我知道,少爷。”

    这个名叫玉蓉的姑娘,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唇红齿白,两只乌溜溜的眼睛泛着灵气,一条粗粗的乌黑发亮的麻花长辫垂在腰际,微风吹拂在她的脸上,把前刘海吹散开,露出饱满的额头,鼻尖上微微出汗,前胸稍稍有些隆起,少女的气息随着微风弥漫开来。

    而身后紧跟的少年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白皙的肤色,乌黑浓密的头发,两道剑眉下,一双纯净的眼睛令人过目不忘,高挺的鼻子下面一张微翘的嘴略显性感,唇上长着淡淡的绒毛,只是高高的个子稍稍显得有些单薄。

    玉蓉越骑越带劲,速度开始加快。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呈“S”状向前滚动。

    迎面走来一位梳着齐耳短发,穿着水蓝色学生装的女学生,手里拿着三四本书。

    “哎,哎哎,让开,快让开。”玉蓉的车歪歪扭扭地向女学生撞去。身后的少年见状,连忙快跑几步,把女学生推开。玉蓉则摔了个嘴啃泥。

    “你没事吧。”少年把女学生撒落在地上的书捡起,拍了拍书上的尘土,交还给女学生。

    “我没事,谢谢啊!”那女学生羞涩地接过书,轻轻地回答。

    少年瞄了一下这位女学生,这女生的年龄与自己相仿,她高挑的个子,白皙的瓜子脸上挂着两道月牙眉,一双清澈的眼睛含着笑,红润的嘴唇微微开启,欲说还休的模样令人着迷。齐耳短发散发出茉莉花的香味,修长的脖子在水蓝色的校服的映衬下格外白皙,苗条的杨柳腰显得身材特别匀称。

    “我有事啊!少爷!”玉蓉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地叫道:“也不过来扶我一把,难道我还没那两本破书重要哪?”

    “好好好,我来扶你。不是叫你骑慢点吗,你就爱逞能。”

    正在这时,又一位齐耳短发的女生跑了过来。

    “淑娴,你没事吧,我刚才看见有个冒失鬼骑着自行车向你撞去,吓死我了。”

    “你说谁是冒失鬼呢?”玉蓉从地上站了起来,拍拍裤子上的泥土,不服气地上前找那女生理论。

    “哇,你差点把人撞伤了,还这么凶,真是蛮不讲理。”

    “谁不讲理?我又没撞上她。她一点事也没有,你再看看我,我的袖子都摔破了。”玉蓉抬手让那女生看自己的衣袖。

    那少年连忙拉住玉蓉:“玉蓉,你别闹,回家给你做件新的。”

    他转身正要向那位女生解释,定睛一看,傻眼了,眼前的两位女生长得一模一样,难以分辨谁是谁。

    “你们俩是双胞胎?”

    那拿书的女生腼腆地笑了笑:“是呀。”

    “那让我猜猜,谁是姐姐,谁是妹妹。我猜,温婉可人的这位一定是姐姐,得理不饶人的这位肯定是妹妹。”

    “谁得理不饶人了?明明是你们有错在先。”那后来的女生下巴往上一扬,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

    拿书的女生连忙拉了拉身边的女生:“我叫许淑娴,她是我姐姐许淑妍。”

    “什么醋啊,盐的。你们家是开调味品铺子的吧。”玉蓉嘴一撅,没好气的地说道。

    许淑妍一听,正想反驳,被许淑娴拉住,依然笑吟吟。

    少年挠了挠头:“我还真搞错了,总以为大的比较谦逊,小的比较骄横。”

    “你说谁骄横了?”许淑妍一听这话,又冒火了。

    “就是,姐姐不像姐姐,妹妹不像妹妹。妹妹比姐姐懂事多了。”

    “你们才是少爷不像少爷,丫鬟不像丫鬟,倒像是一对打情骂俏的小冤家。”

    玉蓉一听这话急了,伸手要打许淑妍,少年连忙止住。

    “玉蓉,你越发不像话了,这件事呢,原本就是你错在先,差点把人家许家二小姐撞倒,人家说你几句,你就受不了了,你还想动手打人?你还是不是我们陆家调教出来的丫头了?快向许家二小姐道歉。否则罚你一个月不许出门。”

    玉蓉见少爷动真格的了,连忙低下头,轻轻地向许淑娴说了声:“对不起,是我错了,请许家二小姐原谅。”

    “没事的,你别说她了。”许淑娴拉了拉玉蓉的手:“啊呀,你的衣服破了这么大一条口子,要不,上我家换一件吧,我家离这儿不远。”

    “不用了,我回家自己补一补。谢谢你,许家二小姐。”

    “这就对了嘛。”少年转向许家姐妹:“我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陆昱霖,在圣保罗教会学校读书。”

    “我们俩是培文女校的学生。”

    “培文女校?离我们学校不远,以后我们可以常来常往了。”

    “可以呀。”许淑娴笑吟吟地回应。

    “少爷,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家吧。”

    “好,你去把自行车扶起来。”

    “我们要去学校图书馆还书。那我们告辞了。”

    “好,再见。”

    玉蓉把自行车扶起来,发现自行车的链条掉下来了。

    “少爷,自行车摔坏了,链条断了。”

    陆昱霖连忙跑过去一看,那自行车果然掉链子了。

    陆昱霖检查了一下:“问题不大,我回家修一修,应该还能骑。”他抬起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发现玉蓉裤子上有血迹,神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玉蓉,你没摔伤吧,怎么裤子上有血迹?”

    “哪儿呢?我没觉得哪儿疼呀?”

    “屁股上,你屁股摔破了?”

    玉蓉用手一模后面,果然有血迹,吓得哭了起来。

    许家姐妹听见玉蓉的哭声,连忙跑了回来。

    “怎么啦?”淑妍关切地问道。

    “玉蓉把屁股摔破了,流了好多血。”陆昱霖神情紧张地替玉蓉回答。

    “玉蓉,你哪儿疼?”淑娴关心地问道。

    “我不知道,我肚子有点疼。”

    “啊呀,你们看,车垫上也有血迹。”陆昱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指着车垫上的血迹:“这就奇怪了,照理,你骑车在先,跌倒在后,就算是摔伤了,也不可能在车垫上留下血迹的。”

    “这有什么奇怪的。”许淑妍打断陆昱霖的推理分析,把陆昱霖拉到远处:“你把外套脱下来。”

    “干什么?你把我拉过来?”陆昱霖十分纳闷。

    “叫你脱你就脱嘛。快点。”

    陆昱霖莫名其妙地脱下黑色外套。只穿一件白色的立领衬衫。春寒料峭,一阵风吹过来,陆昱霖不禁打了个喷嚏。

    “你一个人先回去吧,我们先带玉蓉回我家,帮她处理一下再回去。”

    “那要我帮忙吗?”

    “你就别添乱了。快回去吧。”

    许淑妍说完,拿着陆昱霖的外套,跑到玉蓉面前。

    “快披上,走,去我家换一身干净的。”许淑娴把陆昱霖的外套给玉蓉披上。

    “许家二小姐,我是不是得了什么不治之症了,怎么会突然流这么多血?”

    “没事的,是女人就都会这样。你大概是第一次吧,别紧张,我来教你。”

    陆昱霖推着破车,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步三回头地望着三位女孩。

第二章 情窦初开

    玉蓉跟着淑妍和淑娴来到了她们的家,这是一套两层小楼,楼下是客厅,厨房,客厅里布置得简单干净,最凸显的就是一架钢琴和一块大黑板。

    “许家二小姐,你会弹钢琴?”玉蓉好奇地望着淑娴。

    “嗯,闲暇时就弹一弹,音乐是最能让人心情愉悦的了。”

    “我们少爷也会弹钢琴,还常常在学校里表演呢。”玉蓉自豪感十足。

    “是吗?陆少爷还精通音乐?”淑妍有点小惊讶。

    “我们少爷会的可多了,会说洋文,会写诗,会拍照,还会演戏,字也写得漂亮,画画也不错。”

    “你家少爷还真是多才多艺,怪不得你这么崇拜他。”淑妍揶揄起玉蓉。

    “我家少爷就是有本事嘛。”玉蓉一副得意洋洋的模样。

    玉蓉不理淑妍,来到了大黑板面前。

    “许家二小姐,你们家有这么大的一块黑板啊!”玉蓉用手上去摸了摸,然后拿起一支白粉笔在黑板上写了个“玉”和“蓉”字。

    “玉蓉,你会写字啊?”

    “少爷教我的。”

    淑妍抿嘴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不知道是你家少爷是白字先生,还是你这个学生是错字大王,你的这个蓉字中间少了个八。”

    玉蓉连忙看着黑板上这个“蓉”字,眨巴眨巴那双大眼睛:“不是这样写的吗?”

    淑妍拿支红粉笔在玉蓉写的那个“蓉”字中间加上一撇和一捺:“这才是‘蓉’字呢。”

    玉蓉涨红了脸。

    淑娴见玉蓉好生尴尬,连忙打圆场:“玉蓉,你这个名字真好听,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玉蓉摸了摸脑袋:“许家二小姐,这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清新自然,浑然天成,不虚伪,不做作。这名字跟你这人还真是贴切。”

    玉蓉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许家二小姐,你学问真好!”

    “好了,玉蓉,你跟我上来吧。”淑娴拉着玉蓉的手,上了二楼的房间。

    玉蓉走进淑娴的房间,这里布置得好温馨,粉红小碎花的窗帘,桌布,床单。书架上有不少书籍。

    “哇,许家二小姐,我好喜欢你这个闺房哦,好雅致,没想到用小碎花布装点房间会这么漂亮,我的房间就是单调的白色,我回去后也改成这样。”

    “其实,各个颜色有各个颜色的妙处,白色纯洁,蓝色宁静,绿色清新,红色热情,紫色高雅,黄色明快。只要用对了地方,什么颜色都好。”

    “许家二小姐,你可真有学问。”

    “你说的我都不好意思了。好了,好了,别夸我了,我给你找一套合适的衣裳。”

    淑娴打开衣柜,拿出一套学生装,还有内裤和一条卫生带交给玉蓉。

    “玉蓉,你拿去到里面的浴室里换上。”

    玉蓉接过卫生带,不明就里。

    “这个,让我来教你吧。”淑娴拉着玉蓉走进卫生间。

    不一会儿,玉蓉走出浴室,换上了一套上身为月白色袄衫,下身是黑色裙子的女学生装。

    淑娴上下打量着玉蓉:“玉蓉,你穿这一身真是精神,走,让淑妍瞧瞧。”

    淑娴带着玉蓉走下楼,淑妍看见玉蓉也穿了一套学生装,甚是欣喜。

    “果然是美人胚子,这一打扮,多了几分书卷气。”

    玉蓉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哪有什么书卷气,尽写错字。”

    “没关系的,玉蓉,以后你想学,我们也可以教你呀。”淑妍拍了拍玉蓉的肩。

    玉蓉点了点头:“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了。不然,少爷,太太会着急的。“

    “我送你回去吧。“

    淑娴拉着玉蓉,走出家门,朝小白楼走去。

    傍晚,许淑娴把玉蓉送回了陆府。陆昱霖见玉蓉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玉蓉,你回来了,你没事吧。”

    玉蓉摇了摇头。

    “没事,你们放心吧。”许淑娴微笑着望了望陆昱霖。

    “谢谢你,许小姐。”

    “不客气,那我走了。”许淑娴转身要走。

    “这位小姐请留步,请进屋喝杯茶吧。”陆太太从楼梯上走下来。

    “对对对,快请进来吧。”陆昱霖连忙把淑娴请进客厅。

    许淑娴不好推辞,随陆昱霖进屋。

    “玉蓉,你先回房休息吧,霖儿,给这位小姐斟茶。”

    “陆太太,您好,叫我淑娴吧。”

    “嗯,真是人如其名,知书达理,温婉贤淑。你快请坐。”陆太太上下打量着许淑娴:“我听霖儿说了今天下午的事,玉蓉虽说是个丫鬟,可我们从没把她当下人看,所以,有时候说话,行事有些娇蛮。多亏碰到了你这样的宽宏大量的人不跟她一般见识,这丫头,人大了,可不该由着性子胡来。”

    “哪里,玉蓉妹妹性格直爽,挺可爱的。”

    陆昱霖端着茶递给许淑娴:“许小姐,请喝茶。”

    “谢谢。”许淑娴接过茶杯。

    “许小姐是哪儿人呢?”

    “我们刚从上海来。中山大学聘请家父来这里任教,所以我们全家都一起搬过来了。”

    “怪不得许小姐如此温良恭俭让,原来是出身书香门第。”

    “夫人谬赞了。”

    “要是令堂平时在家不忙的话,可以常来我这里走动走动,我反正是闲人一个,正好可以找个人说说话。”

    “家母已经去世好多年了。”

    “啊呀,真对不起。”陆太太没想到淑娴是个没妈的孩子,心里顿时滋生出一股怜爱之情。

    “没什么,陆太太。”

    “那许小姐平时有哪些爱好?”

    “平时也就看看书,弹弹琴,做做女红之类的。”

    “许小姐还会弹琴?这正好,霖儿房间里就有一架钢琴,你有空就来玩。”

    “那可就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我就爱听钢琴曲,以前老爷也教过我怎么弹,可惜岁数大了,手指头不灵活了,以后啊,你可以和霖儿一起来个四手联奏。”

    淑娴一听,满脸绯红,低下头扭着手绢。

    “不好意思,是我唐突了,许小姐不要见怪。”陆太太发现自己把气氛搞尴尬了,连忙致歉:“霖儿,你陪许小姐说会儿话吧,我去看看玉蓉。”

    陆太太笑吟吟地站起身来:“要是许小姐肯赏光的话,留下来吃个便饭吧。”

    “不了,陆太太,家父还在家等我回去呢,今天我就先告辞了,下次有机会我再来叨扰。”

    “也好,霖儿,送送许小姐。”

    陆昱霖把许淑娴送出陆府。

    “你回去吧,我认得路。”

    “我送你到前面的街角吧。”

    “那好吧。”

    陆昱霖陪着许淑娴走在长街上,两人不知道说什么,就这样,默默地溜达着。他感到手心有点潮湿,脸涨得红红的,心脏扑通扑通的直跳,他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一队陆军士兵唱着军歌,排着整齐的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陆昱霖停下脚步,出神地望着他们。

    “怎么啦?”许淑娴见陆昱霖傻傻地站在后面,便走了过去。

    “没什么,我就是挺羡慕他们的。”

    “你想当兵?”

    “国家危难之机,热血男儿理应投笔从戎,保家卫国。“

    “可是你父母会同意吗?“

    “估计不会,尤其是我妈,我是独子,她一定舍不得我去行军打仗,我妈还指望着我能够继承家业。不过,当兵是我的理想,我想试一试。“

    “你真是志存高远。“

    “你是第一个称赞鼓励我的人。“

    许淑娴笑了笑:“好了,我快到家了,你别送了,再见。祝你梦想成真。“

    送走许淑娴之后,一种说不出的暖暖的情感在陆昱霖心里荡漾着,他吹着口哨,踢着小石子,欢快地走回了家。

    陆昱霖一回到家,就跑到玉蓉的房间里。

    “玉蓉,你真的没事吧?”

    “少爷,你以后进我屋子要敲门。”

    “敲门?对对对,要有礼貌,是许家二小姐教你的吧。”

    “人家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许家二小姐说每个女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

    “这么说,你有秘密?我们俩关系这么好,你就把你的秘密告诉我吧。“

    “这秘密可不能告诉你们男人。”

    “好吧,你就保守你的秘密吧。”昱霖略有些失望,但随即又兴奋起来:“哎,玉蓉,你说许家姐妹哪个更漂亮?”

    “她俩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我哪分得清谁更漂亮。”

    “哪里一模一样啦,淑妍的嘴角有一颗黑痣,淑娴就没有。不过不仔细看,分辨不出来。淑妍性格乖张果敢,淑娴温柔娴静,各有千秋,不过,我更喜欢淑娴,她说起话来柔柔的,笑的样子真好看。”

    “叫的真亲热,淑娴,少爷,你是不是得相思病了?”玉蓉嘴一撅。

    “你吃醋啦?”陆昱霖逗着玉蓉,想去看她生气的样子,玉蓉转过身去,不理陆昱霖。

    “你真吃醋啦?”

    “重色轻友,见异思迁,喜新厌旧,见色忘义。”

    “哇,玉蓉,你进步真大,会这么多成语。是不是把那本《成语词典》全背下来了?”

    “讨厌。”玉蓉拿起枕头往陆昱霖身上扔去,陆昱霖笑着左躲右闪,跑出了玉蓉的房间,却差点撞上了父亲。

    “霖儿。”陆轶翔喝住了陆昱霖:“你都已经十八岁了,还这样不稳重。”

    陆昱霖看见父亲脸上的愠色,连忙毕恭毕敬地低下头站好。

    “你已经不小了,别老往玉蓉房间里跑,男女有别。”

    “知道了,爹。”

    “你马上就要毕业了,有什么打算呢?”陆轶翔拿起烟斗,吸了一口。

    “爹,我想,我想上黄埔军校。”

第三章 如愿以偿

    一听说儿子要去考军校,陆太太立马就急了,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什么,你要当兵?不行,我们家就你一根独苗,我说什么也不同意你去。都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我们家这么大的产业总得有人来继承吧。”

    “妈,这是我的理想,爹不是常常告诫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吗?如今中国军阀割据,日本人又在我东北蠢蠢欲动,国家正需要我们这些年轻人去保家卫国。热血男儿就应该在这危难时刻建功立业。要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那江山社稷还有谁去守卫?”

    “可当兵的日子不比你当少爷这么舒坦,你能吃得起这份苦?”陆轶翔瞅了儿子一眼。

    “爹,我哪有那么弱啦?你们别把我当成纸糊的,好吗?”

    “当兵就要行军打仗,这子弹不长眼睛,万一你有个好歹,那我们陆家可就……”陆太太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

    “妈,你就不能往好了想,说不定我陆昱霖将来成为像岳飞,戚继光这样的一代名将,能为我们陆家光宗耀祖。爹,你说是吧,我们陆家都是出文臣,还没出过武将呢。”

    “我倒还没指望你成为一代名将,不过,到兵营里去锤炼锤炼我不反对,能去去你身上的骄娇二气。”

    “这么说,爹,你同意啦?”

    “现在时局这么乱,这个国家确实需要一批年轻人去改变这个世界。我们陆家世代都是出良相忠臣,以社稷苍生为己任,这个家风还是要传承下去的。”

    “老爷,霖儿要是当兵去了,那我们家这些个生意今后靠谁打理?”

    “我看,霖儿也不是个经商的料,我现在身体还硬朗,这陆家的生意自然还是由我来打理,实在做不动了,不是还有轶翶和他儿子昱霆吗,我看昱霆这孩子是个做生意的料。”

    陆太太还想说什么,被陆轶翔止住了:“如琴,孩子有孩子的理想,我们做父母的别横加干涉。”

    “你倒是开明。”陆太太别过身去,拿手绢擦拭眼泪:“要是震儿还活着,你们想怎么折腾都行,可现在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儿子,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

    “妈,你别伤心了,好像我明天就上战场,再也回不来似的。你就答应我吧,只要你答应我这件事,以后你让我朝东我绝不朝西。”陆昱霖连忙帮妈妈捶背。

    “那你军校毕业之后,就立马订婚成亲。我们陆家人丁不旺,你总得给我们陆家添个一男半女,延续香火吧。”

    “妈,这也太早了吧。”

    “你妈说的这个,我也赞成。”

    “不早不早,男人嘛,迟早要成家立业的,先成家,后立业,你军校毕业就成亲,人我都给你物色好了,就是今天来我们家的许小姐。这许小姐呀,我是越看越喜欢,人长得漂亮,又知书达理,温文尔雅,将来一定是你的贤内助,能相夫教子。”

    “能入你妈法眼的女孩可不多,想必这个许小姐确实是人中之凤。”陆轶翔听着太太的讲述,饶有兴致。

    “妈,你也看上许小姐啦?”

    “这么好的女孩,哪个人家会不喜欢呢?他们家是书香门第,我们家是富甲一方,而且祖上还出过探花,翰林院的编修,门当户对。”

    “妈,这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开始胡思乱想了。”

    “霖儿,难道你不喜欢许小姐?”

    “我又没说不喜欢,只是我们今天才刚刚认识,我对她还不了解。万一人家已经订过亲了,我这不成了单相思了?”

    “所以呀,你以后要多跟这个许小姐接触接触,了解了解。别让这么好的女孩给别人抢跑了。”

    “这个我赞成,以后请许小姐经常来我们家玩。”

    这之后,淑娴就成了陆府的座上宾,经常可以从陆昱霖的房间里传出优美的钢琴合奏声。陆昱霖也常常在培文女校的校门口等淑娴放学,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在林**上。

    芝兰湖畔,淑娴骑着自行车,陆昱霖在后面扶着,跑着,玉蓉则拿着包裹在后面跟着。

    “重色轻友,见色忘义,喜新厌旧,见异思迁。”玉蓉一边走一边嘟哝着。

    “玉蓉,快点,我们去那里的亭子里,你快点跟过来,我和淑娴都饿了,你快把罐头拿过来。”

    “知道了,少爷。”

    陆昱霖和许淑娴在一处凉亭前停了下来,两人坐在凉亭里歇息着。

    “淑娴,累了吧,歇一会儿吧。”

    “还好,不累,我看你在后面又扶又跑的更累吧。”

    “我习惯了,以前教玉蓉骑车时更累,她老是从车上掉下来,害得我又要扶车,又要扶她,每次都把我累得筋疲力尽的。”

    “我看玉蓉挺机灵的。”

    “机灵是机灵,就是这个身体协调性太差,经常在家摔破碗啦,倒翻茶啦,我妈没少说她。”

    “我觉得陆太太对玉蓉挺好的。很少有东家这么包容下人的。”

    “玉蓉可不是一般的下人,玉蓉六岁时父母死了,她是卖身葬父进我们家的,当时我哥还在世,家里有两个男孩子,我妈就一直想要个女孩,玉蓉长得楚楚动人,我妈就把她当女儿养,虽说是个下人,但待遇一点也不比小姐差,她的卧房比一般的小姐家的还漂亮。后来我哥下河游泳时不慎溺死了,我妈哭得死去活来,就更宠玉蓉了。”

    “怪不得呢,玉蓉身上一点都没有丫头的那种奴气。”

    “谁说不是呢,这丫头有时挺刁蛮的,连我都让她三分。”

    淑娴笑了起来:“怎么觉得你像宝玉?”

    陆昱霖涨红了脸:“我才没那么脂粉气,我迟早是要上战场的,杀敌卫国,这才是男儿本色。”

    “昱霖,你真的要去报名参加军校吗?”

    “是啊,我爹已经同意了,我妈虽然有些舍不得,不过,她拗不过我爹。”

    玉蓉气喘吁吁地赶到,把包裹里的罐头拿了出来。

    “淑娴,给。”陆昱霖用起子把牛肉罐头打开,递给淑娴。

    “牛肉罐头,现在这东西市面上可不多见。”

    “这是我们家的罐头厂自己生产的罐头,以后,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说不定你以后就是我们家的少奶奶了,不要说几听罐头,就是陆家的产业,都是你和少爷的。”

    许淑娴一听,羞得满脸通红,连忙放下罐头,起身要走。

    “玉蓉,谁让你乱嚼舌头的。”

    玉蓉一脸茫然:“我说错了吗?你不是说你喜欢许家二小姐,还说许家二小姐声音柔柔的,笑的样子很好看。”

    淑娴一听,更是羞红了脸,连忙跑出凉亭。

    “你还说。”陆昱霖瞪了玉蓉一眼,连忙去追淑娴。

    “我说错什么了?”玉蓉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舀了一勺牛肉放进嘴里:“这么好吃的牛肉罐头,不吃就浪费了。”

    陆昱霖追上淑娴。拦住了她:“淑娴,你别听玉蓉胡咧咧。”

    “昱霖,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彼此还不够了解,现在谈婚论嫁太早了点吧。”

    “淑娴,我也没想这么早成亲,你想,我马上就要上军校了,怎么可能谈婚论嫁?”

    “是啊,好男儿应醉卧沙场,不应被儿女情长所羁绊。等你建功立业之后我们再谈婚论嫁吧。”

    “这正合我意,那淑娴,你可得等着我。”

    淑娴羞涩地点了点头。

    昱霖兴奋地跳了起来,拉着淑娴在林子里跑了起来,追逐着,嬉闹着……

    黄埔军校操场上,陆昱霖正在进行队列训练。

    “全体都有,立正,向右看齐,向前看,正步走,一二一,一二一,一二三四……”教官林邦佐正在给新学员进行队列训练。

    队伍中的陆昱霖身姿挺拔,容光焕发,穿上军装之后,更显得英姿勃勃。他一丝不苟地按照教官的指令进行操练。

    “立定。稍息,立正,解散。”

    学员们听到“解散”二字,纷纷跑到树荫下,长廊下歇息去了。

    军校的围墙上,一个脑袋探了出来,那是玉蓉。只见她朝四周张望,寻找陆昱霖的身影,忽然,她眼睛一亮,看见陆昱霖正坐在树荫下擦着汗,连忙朝他挥手,她边挥手,边学布谷鸟叫。

    陆昱霖听到了布谷鸟的声音,立马直起身子,向四周张望。

    “少爷,少爷,我在这儿呢,我给你带罐头来了。”

    陆昱霖脸上露出了笑容,刚想走上前去,就听见教官的集合哨,连忙向玉蓉摆摆手,跑进队伍。

    围墙下,一只大黄狗跑了过来,冲着玉蓉大声叫着。

    “快走开,快走开。”玉蓉着急地冲大黄狗摆手。

    “是谁在围墙外?”林教官的目光往朝围墙外扫去,玉蓉连忙低下头。

    “快出来,再不出来,我就开枪了。”林教官从腰间拔出手枪,要朝围墙那儿开枪,陆昱霖见状,急忙冲出队伍,抓住林教官的手,林教官的枪口朝上,向天鸣枪。

    “你疯了?”林教官推了陆昱霖一把,陆昱霖四脚朝天重重地摔在地上。

    玉蓉听见枪声,吓得从围墙上跌落下去。所带的罐头乒乒乓乓地撒了一地。

    “去,把外面的奸细给我抓过来。”林教官命令两位学员。

    “是。”

第四章 罐头风波

    不一会儿,玉兰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地抱着一大堆罐头被带到了林教官面前。

    “说,是谁派你来的?”

    “是,是,是……”玉蓉看见林教官凶神恶煞般的面容,吓得说不出话来。

    “不说是吧,不说就把你关起来,来人。”

    “林教官,她叫玉蓉,是我们家的丫鬟。”陆昱霖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帮玉蓉澄清。

    “一个丫鬟到军营重地来干什么?”

    “我,我是来给我们家少爷送吃的。”

    “送吃的?难道我们这儿没吃的?”

    “我们家少爷回家说,你们这儿的伙食太差了,像猪食,我们家太太怕少爷吃不惯,叫我偷偷地送些罐头过来。”

    “像猪食?陆昱霖,你还真是金贵,我知道你是西关大少,家里有的是钱,可你知道全中国有多少人吃不饱饭?有多少人吃了上顿没下顿?有多少人被活活饿死?你居然还嫌伙食差,我罚你今天一天不准吃饭,一个星期不准吃鱼肉荤腥,只准吃青菜豆腐汤。”

    “啊?”玉蓉急了:“长官,这不行,这要把我们家少爷给饿昏的。”

    “我就是要让他尝尝饿肚子的滋味,等他饿昏了,就知道这‘猪食‘是天下最好的美食了。你回去告诉你们家太太,兵营里没有什么少爷,只有士兵,只有铁打的汉子。”

    “少爷,都是我害了你。”玉蓉呜呜地哭了起来。

    “你回去吧。来人,把这些罐头给她包好,送这位姑娘出去。”

    “把这些罐头留下。”一个声音传了过来。

    林教官回头一看,是政治部的陈旭光陈主任。连忙敬了个军礼:“你好,陈主任。”

    陈主任也回敬了一个军礼:“邦佐啊,你的教育很有力度,不过,这罐头就留下吧,当作学员们的慰问品。”

    “是。”

    玉蓉被两学生兵送出兵营,玉蓉依依不舍地一步三回头望着陆昱霖。

    一天操练下来,饥肠辘辘的学员们狼吞虎咽,吃着被陆昱霖称之为猪食的饭菜,陆昱霖只能笔直地坐在那儿,看着大家伙风卷残云。他咽了咽口水,偷偷地把皮带收紧。

    “饿了吧。”陈主任走了过来,拍了拍陆昱霖的肩。

    “不饿。”陆昱霖挺了挺腰杆。

    “真的不饿?”

    “真的不饿。”

    “嗯,不错,像个有血性的汉子。”陈主任拍了拍陆昱霖的肩膀,离开了饭桌。

    晚上,饿得前胸贴后背的陆昱霖肚子里发出一阵阵咕噜咕噜的声音,翻来覆去睡不着,睡在下铺的谭敬廷悄悄地起身,把一个打开的牛肉罐头递给他。

    “吃吧。”

    陆昱霖感激地望着他。

    “不用这么看着我,是你们家的罐头。”

    “我们一起吃吧。”陆昱霖舀了一勺牛肉递给谭敬廷。

    “不用了,我尝过了,味道真不错。”

    “那我吃了?”

    “快吃吧,别让教官发现。”

    第二天吃午饭时,别的学员的饭碗里有肉有菜,陆昱霖的饭碗里只有青菜豆腐汤和一个馒头。晚饭也一样。

    晚上,宿舍里熄灯了,谭敬廷悄悄地把一个纸包递给陆昱霖,陆昱霖打开一看,是一大块红烧肉。

    “吃吧,训练量这么大,光喝汤怎么行?”

    “你把你的那份给我了,那你吃什么?”

    “我昨天吃过了。”

    “谭大哥,你对我真好。”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见。”

    一个星期过去了,陆昱霖的惩戒解除了,林教官把满满的饭菜递给了他。陆昱霖接过饭菜,这曾经被他视为猪食的饭菜如今对他而言是香气扑鼻的美味珍馐。他终于可以和其他学员一样,正常进餐了,只见他狼吞虎咽把饭碗里的饭菜吃了个精光。

    林教官把陆昱霖叫道办公室。

    “报告。”

    “进来。”

    “报告教官,学员陆昱霖前来报到。”

    “嗯,声音洪亮,中气很足,看来这一星期的青菜豆腐汤没白喝。怎么样,现在还觉得军校的伙食像猪食吗?”

    “报告教官,军校的伙食很有营养,很美味。”

    “能有这样的认识很不错,记住:一粥一饭,当思来处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我一定时刻铭记教官的教诲。”

    “好,回去吧。”

    “是。”

    陆昱霖离开教官办公室,朝宿舍走去,经过操场时,又听见布谷鸟叫,陆昱霖连忙警觉地朝围墙外看,果然,玉蓉的脑袋又出现在围墙上。

    “少爷,少爷。”

    陆昱霖连忙跑到围墙处:“玉蓉,你怎么又来了?小心被那只大黄狗发现。”

    “没事的,我今天一大早就坐船过来了,还给那只大黄狗带了根肉骨头,它现在正在下面啃骨头呢。少爷,我又带了些罐头来了,接着。”

    玉蓉把一个蓝皮包袱扔给了陆昱霖。

    “玉蓉,你还想害死我,我都喝了一星期的青菜豆腐汤了,我现在一想起那汤的味道就想吐。”

    “没关系的,我听太太说,老爷已经和陈主任打过电话,说是每个月都会免费提供军校两千只牛肉罐头。你们的那位林教官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那你还冒险送罐头来干嘛?”

    “我怕你们这儿人多,你分不到,所以我就特地带了些给你,里面还有金枪鱼,午餐肉,糖水菠萝,糖水桔子,还有你最爱吃的烧鹅,叉烧,腊肠。”

    “玉蓉,你当我来这儿度假的?”

    “反正我不能让那个凶神恶煞的林教官这么欺负你。”

    “没人欺负我。”

    “那他还罚你没饭吃?我想想都生气。”

    “好了,好了,你快走吧,免得被人发现,我又受罚。”

    “哎,那我走了,下星期我再送点过来。”玉蓉说完,从围墙上爬到那棵歪脖子树,再从树上跳下,一蹦一跳地走了。

    陆昱霖把包裹塞在军装里,神色慌张地朝宿舍跑去。

    “陆昱霖,站住。”林教官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陆昱霖的身后。

    陆昱霖一脸绝望。

    “立正。”

    陆昱霖挺直身子,蓝皮包裹从军装里掉落下来,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陆昱霖啊,陆昱霖,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刚刚训导完,你又犯错。你是不是故意跟我作对?”

    “报告教官,我真不是故意的,是我们家那丫头,没经我允许,自说自话给我送来的。”

    “我怎么觉得,她不像你家丫鬟,倒像你家媳妇,心疼自己的相公,一而再,再而三地为你铤而走险。”

    “教官,她真的是我们家丫鬟。”

    “我不管她是谁,再让我看见,我一定轻饶不了她。你,就地做两百个俯卧撑。”

    “是。”

    烈日下,陆昱霖趴在地上做着俯卧撑。

    “一,二,三,四……”林教官在旁边计数:“七十八……八十九……”

    陆昱霖汗如雨下,军衣军裤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两只胳膊又酸又涨。渐渐的,四周站满了围观的学员和教官。

    “一百二”

    “我不行了。”陆昱霖双手一软,趴在地上,喘着粗气。

    “起来,继续!”林教官踢了陆昱霖一脚,陆昱霖用力撑起身子,双臂在不停颤抖着。

    “一百二十一,一百二十二,一百二十三,一百二十四……”

    陆昱霖眼前一黑,晕倒在地上。

    “林教官,他晕过去了。”

    “把他扶到宿舍里去。”林教官望了一眼躺在地上的陆昱霖,吩咐旁边的学员。

    “我来。”谭敬廷从人群中挤了进来,背起陆昱霖朝宿舍跑去。

    谭敬廷把陆昱霖放在自己床铺上,朝他脸上喷了一口水,陆昱霖苏醒过来。

    “啊呀,我的妈呀,我的手快断了。”

    “来,我来替你揉揉。你呀,可能是中暑了。”谭敬廷给陆昱霖按摩起来:“现在头还晕吗?”

    “好多了,谢谢你,谭大哥。”

    “来来来,大家都过来,林教官叫我把这些罐头给大家伙分了。”一个学员兴冲冲地跑进宿舍。

    “来,高金明,这午餐肉罐头给你,马维民,这糖水桔子归你了,杨博仁,这菠萝罐头给你,这个金枪鱼罐头,谁要?”

    “给我。”

    “好嘞,接着。”

    “这烧鹅……”

    “杜学谦,别分了。”谭敬廷按住杜学谦的手:“你们也是,都好意思吃得下去,那个叫玉蓉的丫头来军校两次,小霖子就遭两次殃,不是被饿肚子,就是被罚做俯卧撑做到晕,你们倒好,他每次倒霉的时候,就成了你们享福的时候了,这合适吗?”

    大家伙听谭敬廷这么一说,都觉得自己很惭愧,纷纷把分到的罐头又递了回去。

    “弟兄们,我们以后都是要上战场杀敌的,生死一线间,我们一定要众志成城,同舟共济,不该幸灾乐祸,坐视不救。你们说,是吧?”

    “谭兄说得对,我们这些学员以后都是生死弟兄,不应该为了蝇头小利而置兄弟而不顾。”

    “说得好。”不知何时,陈主任出现在学员宿舍里:“我们黄埔军校生不应是一盘散沙,不能大难临头各自飞,我们应该精诚团结,齐心协力,同生共死。如果在战场上,靠单打独斗,孤军奋战,那是必败无疑啊!我们一定要牢记黄埔军校的校训:亲爱精诚。”

    “我们一定谨记校训。”

    陈主任来到陆昱霖面前:“怎么样,身体没问题吧。”

    陆昱霖连忙坐起:“没问题,陈主任,我休息一下就好。”

    “好,剩下的七十六个俯卧撑,你明天还给林教官。”

    “是。”

    “陈主任,这都做晕过去了,还做呀?”杜学谦连忙过来向陈主任求情。

    “军令如山,我们身为革命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林教官没有更改命令,那么这两百个俯卧撑就一定要完成。军中无戏言。”

    大家伙都感受到了陈主任话语的分量,也明白了身为军人的职责。

    军事训练如火如荼地进行着,体能,地形,战术,射击,投弹,格斗,泅渡,通信,爆破,炮击,驾驶,救护,潜伏,破袭等科目有条不紊地推进着。

    经过一年的训练,陆昱霖已经壮实了不少,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白面书生蜕变成行动敏捷,思维清晰,雷厉风行,智勇双全的神枪手。

第五章 迁校南京

    今天正好是休假,陆昱霖回到了家,陆太太见儿子回来了,连忙吩咐厨房加菜,不一会儿,满满一桌的丰盛菜肴散发着诱人的味道。

    望着这些丰盛的菜肴,陆昱霖闭上眼,闻了闻扑鼻的香气,咽了咽口水。

    “妈,我都已经半个月没尝到这些珍馐美味了,今天我可以敞开肚子,一次吃个够了。”

    陆太太不无怜惜地望着儿子:“哎,干嘛去遭那个罪,好好吃顿饭都变成了一种奢侈。”

    “妈,我就这么一说,你又来了,其实我们军营里伙食还不错,没你想的那么糟糕,我只不过是想胖婶的手艺了,解解馋而已。”

    “少爷从小就吃我做的饭,当然习惯了,少爷,你爱吃就多吃点。”

    胖婶把一大盘脆皮烧鹅放在陆昱霖的面前。

    “胖婶,我最爱吃你烧的这道菜了。我先尝一尝。”

    陆昱霖夹了一块烧鹅放进嘴里,嚼着味美多汁的烧鹅,频频点头:“就是这个味儿。“

    胖婶见陆昱霖吃得高兴,站在一旁会心地笑了。

    胖婶是陆家的厨娘,二十多岁就到陆家来帮厨,夫君是镖局的镖师,因为有一次押镖时与山贼交手,不幸掉落悬崖摔死了。当时胖婶刚生完虎仔没多久,陆太太和陆老爷看她可怜,就让他们母子二人一直待在陆府。胖婶的厨艺不错,每次陆府家宴亲朋好友,就是胖婶露脸的时候,曾经有一家广州著名的酒家想用高薪挖走胖婶,胖婶想都不想就回绝了,因为,她早已把陆府当作自己的家了,陆府上下都是她的亲人。

    “哎,爸妈,你们都吃啊,别看着我一个人吃啊,爹,你也尝一口。”陆昱霖把烧鹅夹到父亲和母亲的碗里。

    “霖儿,最近军校里有什么新闻啊?”

    “哦,爹,我们学校要迁往南京了,我要去南京继续学业。”陆昱霖边吃饭,边把迁校的事情告诉了父母。

    “你也要去南京?”陆太太愣了一下。

    “是啊,妈,我们班大部分都去南京。”

    “这事,淑娴知道吗?”

    “我已经写信告诉她了。

    “写信?”

    “哦,我忘告诉你们了,淑娴两个月前已经回上海了,她被上海的震旦大学历史系录取了,她爹也已经回震旦大学任教。”

    “哦,原来是这样,不过,你一个人去南京我不放心,要不,我让玉蓉跟着你一块儿去。”

    “妈,我住学校,你有什么不放心的,玉蓉一个人在南京住,我还不放心呢。倒是您,身边得有个人照顾,我看还是让玉蓉留下来照顾你们二老吧。”

    “霖儿说的有道理,这一年他基本上都住军校,回家过几次?你有什么不放心的?”

    “人在广州,再远也有个照应,可去了南京之后,要是万一有个病,有个灾的,没人照顾,可怎么行?”

    “妈,你看我现在这个身体,像是以前动不动就头疼脑热的吗,你摸摸看,我这手臂上,还有腹部,是不是硬邦邦的,都是肌肉,我现在啊,负重二十公斤跑个二十里地一点问题也没有。”

    “嗯,是像个男子汉的样子了。”陆轶翔欣赏地看着儿子。

    “身子骨倒是比以前结实了不少,好吧,就依你,不过,你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回来。还有,有时间去上海找找淑娴,别光想着你的军事训练,把这么好的媳妇弄丢了。”

    “怎么可能呢,我们经常写信联系。”

    晚饭后,陆昱霖来到玉蓉房前,敲了敲门,玉蓉打开门,陆昱霖把一枚奖牌在玉蓉面前晃了晃。

    “玉蓉,你猜,这次我又得了什么奖牌?”

    “是射击的?”

    “不是,再猜。”

    “是发报的?”

    “不对,再猜。”

    “是格斗的?还是游泳的?”

    “都不是,这些以前都得过了,这次是新项目。”

    “嗯,一定是战术。”

    “一点新意也没有,战术课我哪次输过?我不是告诉你,是新项目了吗?”

    “这我哪猜得着啊?”

    “是包扎救护。”

    “哎,我还以为是什么稀奇的项目呢?包扎,谁不会,连我都会。不信,你坐着,我拿布条帮你包扎,保准扎得比你好。”

    “哟哟哟,口气还真不小,行,你试试,比方说,我现在头部受伤,你帮我包扎。”

    “行啊,我这就去找布条。”

    玉蓉打开柜子,从一个笸箩里找出一些布条。

    “怎么拿花布?这扎在头上多难看。”

    “我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你就凑合着用吧。你坐好,我来替你扎。”

    玉蓉手脚麻利地包扎起来,不一会儿,就扎好了。

    “行了,你自己看看,我扎得是不是比你好。”

    陆昱霖照了照镜子,吓了一跳,原来玉蓉把他扎成了兔爷,还带着蝴蝶结。

    “这什么呀,都成兔爷了,玉蓉,你捉弄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玉蓉笑着左躲右闪,陆昱霖一把抱住玉蓉:“看你往哪儿跑。”

    玉蓉羞涩地望着陆昱霖,陆昱霖意识到了什么,连忙松开。

    “玉蓉,我下个星期就要去南京了,二老就拜托你多照顾。”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这我也不知道,南京不比广州,在这里,我每两周就可以回家一次,在南京的话,我估计起码得半年吧。”

    “这么久啊。”

    “等我完成学业之后,如果我回广州的话,我们不是天天都能见面?”

    “那我等你早日学成归来。”

    没过多久,陆昱霖和谭敬廷等一些学员都到了南京,陈主任和林教官也一同前往。现在黄埔军校已经更名为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

    谭敬廷接到家里寄来的一封电报,看完电报后,谭敬廷便一脸愁容,他默默地走进宿舍,躺在床上,无精打采。

    “走,谭兄,我们一起打球去。”

    陆昱霖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只篮球。他看见谭敬廷眉头紧锁,唉声叹气的模样,连忙走到床前。

    “谭大哥,你怎么啦?怎么无精打采的?是不是病了?”

    “唉,不是我病了,是我们家老爷子病了,他这一病,家里的生意也没人打理,还欠了一屁股的债,我三叔来电报催我回去。”

    “回去?你又不会打理生意,回去也于事无补啊,不过,令尊病了,你这个做儿子的理应回家服侍,尽尽孝道。”

    “说的是啊,都来南京快三个月了,还真有点想家,想我们家老爷子。”

    “那你这次得回去多久?”

    “我也不清楚,我想少则一月,多则三月吧。得看老爷子的身体状况,如果他的病一直没有好转,那我只能在他床边守着,这学估计也上不了了。”

    “那怎么行,再过大半年的,我们就从军校毕业了,谭兄,你要是现在辍学,那可就太可惜了。”

    “谁说不是呢。”

    “要不,我打电话回去,让我爹给你家老爷子找最好的医生看病,如果家里缺钱,你说个数,我让我爹接济一下。”

    “这可太麻烦令尊了。”

    “哎,说什么呢,我们是好兄弟,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爹一向古道热肠,他肯定会帮你的。我这就去给我家里打电话。”

    不一会儿,陆昱霖吹着口哨回来了。

    “一切全都OK了,我爹说没问题,你回去时,先去一趟我家,他带你去找广州最好的大夫,所有出诊费,医药费你都不用操心,我爹都安排好了,如果资金周转有问题的话,他也会帮你解决的。”

    “小霖子,你对我真好。”

    “你待我也不薄呀,我还一直记着你省给我吃的红烧肉呢。别说那些肉麻的感激的话了,谁让我们是兄弟呢。”

    今天军校放假,陆昱霖闲来无事,便独自一人去夫子庙逛逛。夫子庙里很是热闹,吃的,穿的,玩的,用的一应俱全,叫卖声,吆喝声不绝于耳。陆昱霖东瞅瞅,西望望,想买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送给淑娴和玉蓉。

    他看中了一把美人梳,拿起来仔细端详:用这把美人梳来梳玉蓉的长辫子,玉蓉一定会喜欢。于是,他便买下了这把美人梳。

    他又来到了卖绢帕的铺子,拿起一条绣着兰花的帕子,在他眼里,淑娴就是兰心蕙质的女子,这幽兰最配她了。

    “店家,这块绢帕要多少钱?”

    “你真是好眼光啊,这种花样的我这里就剩这一条了,算你二十吧。”

    “好。”

    昱霖付了钱,把绢帕收好,准备回校。

    忽然,他看见前面人群涌动,有人在呼叫抓贼,陆昱霖连忙朝人群中扫去,看见一个家伙在人群中仓皇逃窜。急忙追了过去。

    那小偷跑进一条小巷,陆昱霖看了看地形,从胡同的左侧包抄过去,一会儿功夫就出现在小偷的面前。

    那贼忽见陆昱霖出现在自己面前,吓了一跳:“啊呀,我的妈呀,飞毛腿呀。”

    “把你偷的东西交出来。”

    那贼见面前站着的是一个二十岁上下的半大小子,根本就不放在眼里:“我不交出来,你能把我怎样?”

    “不交出来我就不客气了。”陆昱霖使出格斗术,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家伙打得满地找牙。

    “大爷饶命,大爷饶命。我给你还不行吗?”那贼拿出钱包,乖乖地交给了陆昱霖。

    陆昱霖朝那厮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滚!”

    那毛贼连滚带爬地赶紧溜之大吉。

    陆昱霖拿着钱包找到了失主。那失主感激不尽,从钱包里掏出钱想要酬谢陆昱霖,被陆昱霖婉拒了。忽然,他发现自己买给淑娴的绢帕不见了,着急地四下里寻找。他沿着刚才的线路走了回去……

    终于,在小巷的一个犄角旮旯里,这条绢帕还完好地躺在那里,陆昱霖捡起绢帕,掸了掸上面的尘土,揣在怀里,朝巷外走去。

    忽然,一个穿着嫩绿色旗袍的女子从巷口掠过,那是多么熟悉的身影,那是淑娴的身影,可惜,还没等他回过神来,这身影就不见了,陆昱霖连忙追过去,想探个究竟。

    他在小巷子里兜兜转转,忽然,他的脑袋被人用手枪顶着。

    “不许动,不许回头,否则打死你。”

第六章 游行请愿

    这声音好熟悉,陆昱霖激动地叫了起来:“淑娴,我是昱霖啊,你不认识我啦?”

    “昱霖?你是陆昱霖?”枪从陆昱霖的脑袋上移开。陆昱霖转过身去,原来用枪顶住他脑袋的是淑娴的姐姐淑妍。

    “真的是你,昱霖,你比以前长高了,壮实了,也黑多了。而且还穿着这身军服,我一时还真没认出你来。”

    “淑妍,怎么是你?你怎么有枪?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昱霖,我一时半会跟你说不清楚,你先进屋吧。”

    许淑妍把陆昱霖带进了一处带院子的民居里。屋里跑出五六个年轻人,为首的是一个黝黑的壮实的汉子。

    “淑妍,这是什么人,你怎么把他带来了?”那汉子警觉地上下打量这陆昱霖。

    “明峰,这是陆昱霖,我妹妹淑娴的男朋友,黄埔军校的学生。”

    “你好,我叫徐明峰。”徐明峰伸出手去。

    “你好。我叫陆昱霖。”陆昱霖也伸出手去。

    徐明峰想试一试陆昱霖,用力握着陆昱霖的手,陆昱霖也立马明白了对方的意图,所以也暗自较劲,用力握着徐明峰的手。

    “我说你们俩是不是相见恨晚呢,怎么握个手都没完没了的。”淑妍在一旁看得仔细,知道这两男人在暗暗比试。

    听许淑妍这么一说,两人连忙松手,双方的手背上都留下了白白的对方的指印。

    “你好,老弟,我听淑妍说起过你。你怎么会到南京来的?”徐明峰给昱霖倒了一杯茶。

    陆昱霖接过茶杯,喝了一口:“我们军校搬到南京了,现在叫中央陆军军官学校。再过几个月,我就要毕业了。”

    “那你毕业后有什么打算?”

    “我想去我同乡蒋光鼐和蔡廷锴的十九路军那里。蒋将军跟我们家还是住一条街上的街坊邻居呢。”陆昱霖颇有自豪感。

    “蒋光鼐和蔡廷锴将军都是有血性的军人,你去他们那里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徐明峰颔首表示赞许。

    “哎,淑妍,你们是怎么回事啊?怎么还有枪?”陆昱霖疑惑地望着淑妍和明峰。

    “昱霖,今天我们见面的事,你只能烂在肚子里,见了谁都不能说。我们是谁,你以后自然会知道的。”

    “连淑娴也不能说吗?”

    “最好别说。”

    “那她现在也在南京吗?我已经快一个月没收到她的信了。”

    “不,她还在上海上大学。”

    “那我们以后还能见面吗?”

    “我们都是热血青年,都在为这个国家效力。兄弟,或许我们以后还会碰面的。”

    “好,后会有期。”陆昱霖跟徐明峰再次握了握手。

    南京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礼堂里,正在进行毕业典礼。

    “各位学员们,今天对于你们来说,是个重要的日子,因为你们即将从这所军校毕业了,这几年你们在军校里摸爬滚打,学到了各种军事本领,你们将是我们国家的军事英才,今后,你们将率领将士们浴血沙场,保家卫国。同学们,大家都知道,目前我们国家正处于危难关头,军阀割据,相互缠斗,而日寇正虎视眈眈我国的东北,民不聊生啊,俗话说,乱世出英雄,现在正是你们展现雄才大略的时候,我希望在座各位,能倾注平生之所学,扶危困,济苍生,不负国家对诸位的厚望。”

    陈主任的一番掷地有声的话语,让学员们热血沸腾。

    毕业生们陆续上台领取毕业证书。陆昱霖从陈主任手里接过毕业证书,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陈主任也回敬致意,满意地向他含笑致意。

    毕业典礼结束之后,举行了联欢会,陆昱霖上台弹奏了一曲威尔第的《凯旋进行曲》,令人精神振奋。

    最后,由陆昱霖钢琴伴奏,全体官兵在陈主任的慷慨激昂的指挥下高唱黄埔军校校歌。

    怒潮澎湃,党旗飞舞,

    这是革命的黄埔。

    主义须贯彻,纪律莫放松,

    预备作奋斗的先锋。

    打条血路,引导被压迫民众,

    携着手,向前行,

    路不远,莫要惊,亲爱精诚,继续永守。

    发扬吾校精神!发扬吾校精神!

    操场上,陆昱霖和谭敬廷望着正在操练的新兵,颇有感慨。

    “谭大哥,我们终于毕业了。”

    “是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离开军校了,我还真想念军校的生活。”

    “来,我们一起去校门口拍一张合影吧。”

    “好。走。”

    陆昱霖和谭敬廷两人在军校校门口留下合影。

    “谭大哥,你毕业后去哪里?”

    “我还没最后决定,你呢?”

    “我想去蒋光鼐将军的十九路军,陈主任已经给我写了举荐信。十九路军的总指挥蒋光鼐和军长蔡廷锴都是我们同乡,而且这是一支闻名遐迩的铁军,我相信我们会在那儿有用武之地。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

    “也好,我们相互之间可以有个照应。”

    九一八事变令全国人民同仇敌忾,各地纷纷上街游行,要求国民政府积极抗日救国。

    在上海震旦大学校园内,学生们群情激奋,大家忙着书写标语口号,制作传单横幅。

    “淑娴,你们历史系准备得怎么样了?”一位男生跑过来问道。

    “都准备就绪了,弘达,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等教授们到齐了就出发。”

    不一会儿,教授们都来到了操场上。

    “爹,你也参加?”淑娴看见父亲许恒亮也站在队伍中,连忙走了过去。

    “这么重要的事,你爹怎么能缺席?”许恒亮虽然抱恙在身,但斗志昂扬。

    “可你的肺病还没好,医生让你卧床休息。”淑娴有些担心父亲的病况。

    “喊几句口号,走几步路不会有事的,丫头,你别担心你爹了。好了,大家伙准备好了吗?出发!”

    浩浩荡荡的游行队伍朝市政府方向进发,大家高举旗帜,振臂高呼:

    “驱除日寇,还我河山!”

    “军民合作,抗战到底!”

    “同仇敌忾,抵御外侮!”

    “打倒日本****!”

    “全中国同胞团结起来,消灭日本***!”

    ……

    忽然,警哨声响起,大批军警跑过来,阻止游行队伍前行。

    游行队伍与军警对峙着,学生们便站在原地高喊口号。

    一个大腹便便的警官站在警车上,手拿喇叭,向学生喊话。

    “同学们,请大家静一静,我是巡捕房警长胡孝廉,你们听我说,你们的请愿书市府已经收到了,他们会把大家的心声转达给最高当局,所以请大家稍安勿躁,耐心等待。”

    “可为什么到现在还迟迟没给我们答复,我们要求政府立刻出兵抗战,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按兵不动。任凭倭寇横行?”许恒亮向胡孝廉质问。

    “就是,为什么还按兵不动,难道要等日本鬼子打进关内吗?难道关外不是我们的国土吗?”

    “东北同胞已经备受凌辱,难道政府坐视不管,听之任之吗?”

    学生和老师们你一句我一句质问胡孝廉。

    “一切都要从大局出发。”胡孝廉有些招架不住,从裤袋里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什么是大局?战火已经在东北蔓延了,中华民族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了,难道这不是大局?”许恒亮继续质问。

    “你们这是投降派的论调。”

    同学们再一次振臂高呼:”宁当战死鬼,不当亡国奴!”

    “同学们,你们请听我说,你们还是学生,应该以课业为重,这种国家大事应该由最高当局来决断,我们要相信政府嘛。”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

    “*******,*******。”

    “爱国无罪,抗日有功。”

    胡孝廉望着群情激昂的游行队伍,无奈地摇了摇头,从警车上下来。

    “准备高压水枪,把这群学生赶走。”胡孝廉轻声地向身边的警察下达命令。

    没过多久,警察便调来好几辆消防车,拿着高压水枪,朝人群喷射过去。瞬间,游行队伍被高压水枪冲散,好些个学生倒在地上。

    许恒亮也被水柱射中,跌倒在地,淑娴连忙过去搀扶。

    “爹,你怎么样,没事吧。”

    “我没事,没想到这群混蛋竟然罔顾民意,迫害爱国师生。”许恒亮突然咳嗽不止,一口血痰喷涌而出。

    “爹。”淑娴心急火燎地望着父亲。

    “我没事,我没事,我还死不了。”许恒亮朝淑娴摆摆手。

    “许教授,你不要紧吧,走,我背你。“朱弘达跑了过来,背起许恒亮就走。

    许恒亮被送进了医院,医生仔细检查了一下他的病况。

    “大夫,我爹怎么样了?“

    “老先生旧疾未愈,今天又被水淋了,这寒冬腊月的,别说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了,就是年轻人也扛不住啊。现在还在发烧,我已经给他打了退烧针了,这肺病得好好养着,不能太劳累。我家是祖传中医,要不我给你开个药方,你去药铺里抓些药,好好调理调理。“

    “谢谢你,大夫。“

    大夫开好方子,交给淑娴。

    淑娴拿着药方,前去药铺抓药。

第七章 淞沪之战

    淑娴来到附近的药铺,把药方递给伙计,伙计接过药方,仔细看了看,便去药柜里抓药,包好后交给淑娴。

    淑娴付完钱,接过药,转身离开药铺。出门没几步,便看见陆昱霖迎面走来。

    “昱霖。“淑娴兴奋地叫了起来。

    “淑娴。“陆昱霖也看见了许淑娴,连蹦带跳地跑到她面前。

    “昱霖,你不是在南京吗?怎么会来上海?“

    “我现在已经参加十九路军了,在蒋光鼐将军麾下当排长。现在就驻防在上海。“

    “恭喜你军校毕业了,终于实现了你的理想,成为了一名军人。“

    “是啊,淑娴,你看,我这身军装帅不帅?“

    “帅。“淑娴抿嘴一笑:”瞧把你臭美的。哎,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逛街?“

    “我向连长请了两小时的假,特地跑到震旦大学去找你,想亲口告诉你我来上海了。谁知你人不在,我只好回去了,没想到,踏破铁蹄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居然让我们在这茫茫的人海里遇到了。“

    “是啊,真是太巧了。“

    “这就叫做缘分。“

    淑娴羞涩地笑了笑。

    “哎,你给谁抓药呢?“

    “哦,是我爹,他的肺病还没好,今天上午我们去市府游行请愿,结果警察用高压水枪镇压我们,我爹的病加重了,现在还躺在医院里。“

    “是吗?我今天早上是听到有人说在市政府附近警察和学生发生了冲突,没想到是你们。这帮王八蛋,放着日本人不打,专门欺负老百姓,抗日何罪之有?要是我们部队与小鬼子开战,我肯定第一个冲上去。“

    “昱霖,要是我们每个中国人都像你一样赤心报国,那小鬼子就不敢有狼子野心,胆敢冒天下之大不韪。“

    “是该让他们知道知道什么叫蚍蜉撼树,螳臂当车。“陆昱霖抬手看了看手表:”我还有一点时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看望伯父吧。“

    “好啊,我爹也时常念叨着你,走,我带你去。“

    医院病房里,许恒亮昏昏沉沉地睡着,淑娴走近病床,用手探了探父亲的额头,已经退烧了,她舒了口气。

    陆昱霖把买的水果和营养品放在床边的桌子上,拿起热水瓶摇了摇,发现是空的,连忙出去打水。

    过了会儿,许恒亮睁开眼睛,望见眼前的陆昱霖,连忙想要坐起来:“淑娴,扶我一把,我想坐起来。“

    淑娴扶起父亲的身子,把枕头垫在他的腰下。

    “许伯伯,您还是躺着吧。“

    许恒亮摆了摆手:“我猜你一定是陆公子,陆昱霖吧。“

    “许伯伯的眼光真准。我就是陆昱霖。“

    “早就听淑娴和淑妍提起过,今天一见,果然是神采奕奕,英姿勃勃。我女儿眼光不赖。“

    “爹。“淑娴娇嗔地转过身去。

    “我听淑娴说,你在黄埔军校念书?“

    “我已经毕业了,现在在十九路军当排长,目前部队驻扎在上海。“

    “哦,你现在是蒋光鼐将军手下的兵,好,十九路军是铁军,蒋将军和蔡将军都是主战派,如果小鬼子遇到十九路军,估计没好果子吃。“

    “可不是,我们全军上下都摩拳擦掌,就等一声令下,好好收拾这些小鬼子。“

    “嗯,有骨气,有志气,昱霖对我的脾气。不过,昱霖啊,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还是得小心啊。“

    “嗯,我知道,我会的。“陆昱霖抬手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军营了。许伯伯,你好好养病,我过些日子再来看你。“

    “好,你回去吧。淑娴,你去送送昱霖。“

    淑娴点了点头:“走,我送你。“

    两人走到医院门口,陆昱霖朝淑娴挥了挥手:“淑娴,你快回去照顾你爹吧。我走了。“

    “嗯,你自己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哦,我差点忘了。“陆昱霖从衣袋里掏出那块绢帕:”淑娴,这是我特地买给你的。“

    淑娴接过绢帕,上面绣着的一朵幽兰清丽脱俗,高洁淡雅。

    “喜欢吗?“

    淑娴腼腆地一笑:“嗯,真漂亮。“

    “你比兰花更漂亮,更清雅。“

    淑娴的脸上泛起红晕,羞涩地垂下头。

    陆昱霖趁淑娴不备,在她脸颊上亲吻了一下。没等淑娴反应过来,笑着像一阵烟似的跑开了。

    淑娴摸着脸,一股暖意从心中升腾起来,她呆呆地望着昱霖的远去背影,久久不愿离去……

    1932年1月28日夜,日本海军陆战队对驻扎在上海的十九路军发起攻击,十九路军随即起而应战。

    天通庵车站附近,路障一字排开,掩体下,陆昱霖所在的敢死队正奋力阻击日军的进攻。枪声持续不断,火光冲天。

    “排长,前面装甲车的火力太猛了,我们已经死了好几个弟兄了。”一位士兵前来报告。

    陆昱霖望着前方吐着火舌的装甲车,咬牙切齿,太阳穴上的青筋随之暴起。

    “三人一组,把手榴弹绑起来,从左边迂回过去,机枪手掩护。一组上。”

    几位士兵按陆昱霖的命令,手握手榴弹,猫着腰,从左侧接近日军的装甲车。还没过五十米,一位战士倒下了,其他两位继续往前冲,不到八十米的地方,又中弹倒下。

    “二组,准备,上。”陆昱霖身边的机枪手中弹倒下,陆昱霖立即接过发烫的机枪,朝敌军阵地扫射。

    两组士兵都未能突破日军的火力点,陆昱霖一咬牙,拿起手榴弹,插在腰间。

    “三组,跟我上。”

    “小霖子,还是让我先上吧。你是独子。”谭敬廷一把摁住陆昱霖。

    “谭兄,那些阵亡的弟兄里,也有不少独子。别争了,我上,你掩护。”

    陆昱霖跳出掩体,一个翻滚,朝敌人火力的盲点处穿插行进,左躲右闪,很快就接近了那辆装甲车。他把三颗捆绑好的手榴弹扔进车内,然后一个鱼跃翻身,跳到一边。

    “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股气浪把陆昱霖震飞,他重重地摔倒在地。装甲车终于被炸瘫了。有几个日本士兵想从驾驶室出来,谭敬廷立即开枪射击,这几名日军死在装甲车上。

    “小霖子!”谭敬廷火速冲到倒在地上的陆昱霖身边。

    “小霖子,你醒醒。”

    陆昱霖睁开眼睛,摇了摇脑袋:“谭兄,我没事,刚才被震晕了。”

    “你小子可真是命大。”谭敬廷朝陆昱霖胸前捶了一拳。

    “走,打扫战场去。”

    陆昱霖站起身来,刚想回阵地,一个日本兵从角落里朝他瞄准射击。

    谭敬廷听到拉枪栓的声音,知道不妙,连忙把陆昱霖拉到身后,一颗子弹击中谭敬廷的左臂,谭敬廷右手抬起枪,食指扣动扳机,一枪撂倒了这个日本兵。

    “谭兄,你受伤了。”

    “没事,应该没伤到骨头,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陆昱霖连忙解开皮带,扎在谭敬廷的左臂上。

    陆昱霖刚回到阵营,通讯兵跑过来向他报告。

    “报告,连长下令,集结队伍,去闸北北站增援。”

    “是。”陆昱霖行了一个军礼:“弟兄们,集合,向北站进发。”

    北站的战斗也在如火如荼地进行着。陆昱霖带领他的士兵们来到北站附近,双方的战事正处于胶着状态。陆昱霖想了一下,改变了路线,朝日军后方包抄过去。

    陆昱霖找到一处二楼民居,悄悄地带领弟兄们占领这个制高点。

    “弟兄们,给我狠狠地打。”

    一时间,日军腹背受敌,难以应付,很快,这股敌军被消灭了。

    “陆昱霖,干得漂亮!”连长邱荣生拍了拍陆昱霖的肩。

    “全体集合。”

    通讯兵跑了过来:“报告。营长发来的电文。命令部队前往吴淞口驻扎。”

    邱荣生接过电文,仔细地看了看,交给陆昱霖。

    “日军可能会从吴淞口一带进攻。现在军长要求我们全力守卫吴淞口。”

    “是。誓死守卫吴淞口。”陆昱霖看完电文之后,交还给邱荣生。

    “部队连夜行军,快速到达吴淞口进行布防。”邱荣生向陆昱霖下达命令。

    “是,坚决完成任务。”陆昱霖向邱荣生行了个军礼,立马带领队伍向吴淞口开拔。

    1932年1月29日,蒋光鼐向全国同胞发出抗日通电:

    特急!暴日占我东三省,版图变色,国族垂亡。最近,更在上海杀人放火,浪人四出,极世界卑劣凶暴之举动,无所不至。而炮舰纷来,陆战队竟于二十八夜十二时,在上海闸北登岸袭击。公然侵我防线,向我开火,业已接火。光鼐等份属军人,惟知正当防卫。捍患守土,是其天职。尺地寸草,不能放弃。为卫国守土而抵抗,虽牺牲至一卒一弹,绝不退缩,以丧失中华民国军人之人格。此物此志,质天日而昭世界。炎黄祖宗在天之灵,实式凭之。

    上海各界纷纷捐款捐物,支持十九路军抗战的壮举。

    远在广州的陆轶翔看到《大公报》所刊登的蒋光鼐的抗日通电,连说了几个好字。他拿起电话:“陆氏实业公司上海分部吗?请你们的总经理唐汉珍接电话。”

    “唐经理吗?我是陆轶翔,十九路军向日本鬼子开战了,真是大快人心啊,我们公司准备向十九路军捐赠大米二十万斤,猪肉五万斤,牛羊肉两万斤,棉布一万匹,黄金两千两。你三天之内筹集好,我马上来上海。”

    “好的,我立刻照办,陆老板。”

第八章 众志成城

    陆轶翔和太太第三天就飞抵上海,一下飞机,唐汉珍的汽车已在机场等候。

    “陆老板,欢迎你和夫人亲自来上海督办捐赠事项。”

    “哪里,唐老弟,你言重了,你办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这次来,一是捐赠一些物质以略表我们实业界对抗日大业的支持,二是来看望一下犬子。”

    “陆公子也在上海吗?”

    “他现在在十九路军,蒋将军的麾下当兵呢。”

    “是吗?虎父无犬子啊,你陆老板在商界可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没想到陆公子小小年纪竟然能扛枪卫国,真不简单呢。”

    “我听说,前两天十九路军和日本兵打起来了,而且打得很激烈,真不知道霖儿是不是安然无恙。”陆太太忧心忡忡。

    “你放宽心,霖儿要是有事,光鼐和廷锴早就通知我了。我到现在还没收到什么消息,霖儿应该没事。不是有句英语格言叫做:Nonewsisthebestnews.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就你心宽。”

    陆轶翔拍了拍太太的手:“霖儿是我们陆家的子孙,陆家祖宗会护佑他的,你不是也在菩萨面前为他祷告过了吗?”

    “自打霖儿参加了十九路军,我就一直在家吃斋念佛,去光孝寺敬香祷告,前几天还特地抄了一遍金刚经,不知菩萨有没有看见我的诚心。”

    “陆太太这么虔诚,佛祖一定会保佑陆公子的。”

    “哎,唐经理,我们的这些捐赠物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吗?”

    “都准备得差不多了,下面的工人一听说是捐给十九路军的物资,都主动加班加点,生产热情可高涨了。”

    “是啊,民心所向啊!”

    陆轶翔带着陆氏公司的物资捐赠车队浩浩荡荡地驶向十九路军的总指挥部。

    一位参谋长跑了出来,向陆轶翔行了个军礼,然后双手紧紧地握着陆轶翔的手。

    “陆老板,谢谢你啊,谢谢你们公司对我们部队的大力支持!蒋将军和蔡将军现在正在召开团以上的军官会议,部署下一步的作战方案,他说一开完会就来见你这位老乡。”

    “军务要紧,蒋将军和蔡将军正在为抗战运筹帷幄,我就不打扰了,你就告诉他,荔枝湾的陆轶翔愿为抗日倾其所有。”

    “好,我一定转告。”

    “我还有一事相问,犬子陆昱霖目前在一五六旅翁照恒旅长麾下当排长,请问我可不可以去见见他?”

    “当然,没问题。我亲自带你去。”

    陆轶翔和陆太太上了参谋长的吉普车,向吴淞口方向驶去。

    陆昱霖正在指挥士兵挖工事。看着哪儿不够结实,就亲自上前示范。

    “陆昱霖,出列。”

    “是。”陆昱霖跑出战壕,来到参谋长面前。

    “陆昱霖,看,谁来了?”

    参谋长把身子让开,陆昱霖见是自己的父母,惊讶万分,欣喜若狂。

    “爹,妈,你们怎么来了?”陆昱霖一手搂着父亲,一手搂着母亲。

    “你爹是来给我们部队捐赠物资的。”参谋长笑着说。

    “真的?爹,你不愧是我的亲爹,我就知道,面对抗战大业,你一定会慷慨解囊。”

    “只要把这群狼子野心的小日本赶出中国去,你爹就算是倾家荡产也在所不辞。”

    “霖儿,你黑了,瘦了,头发乱蓬蓬的,我都认不出你了。”陆太太摸了摸儿子的脸。

    “看不到你啊,你妈不放心,天天在我面前唠叨,我被她烦的吃不消了,所以带她来看看你。”

    “妈,你看,我不是活泼乱跳的,好着呢。”

    陆太太一把搂住儿子:“霖儿,你知道妈有多想你吗?”

    肖如琴抱着儿子,眼泪哗哗直淌。

    “好了,好了,别一把鼻涕一把泪了,儿子大了,被人看见多笑话。”

    “妈,你就放心吧,我在部队挺好的。”

    “霖儿,这子弹炮弹不长眼睛,你可要当心点。”

    “我知道,妈,你们回去吧。”

    “嗯,好,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当心。”陆轶翔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陆轶翔扶着陆太太离开,陆太太一步三回头望着陆昱霖,泪水决堤般涌了出来。

    目送着父母渐行渐远的背影,陆昱霖的眼睛也湿润了。他把眼泪一抹,跳进战壕,继续挖工事。

    吴淞口沿线战事吃紧,日本军机从航母“能登吕”号上起飞,向我军阵地狂轰滥炸。十九路军损失惨重。

    “排长,连长阵亡了。”

    “什么?”陆昱霖冒着炮火,飞快地跑到连长邱荣生身边,邱荣生的半个身子被炸飞。陆昱霖脱下军装,盖在邱荣生的身上。

    “炮手呢?”

    “到。”一个头上扎着绷带的炮手向陆昱霖行了个军礼。

    陆昱霖跑到火炮前,指挥炮手射击。

    “装弹。”

    炮手把炮弹装进炮膛。

    陆昱霖单膝跪地,伸出右臂,举起大拇指,闭上左眼,然后又睁开左眼,闭上右眼。

    “目标向东120米,远800米,仰角55度。瞄准,放。”

    炮弹“嗖”的一声出膛,正中敌机。那架被击中的敌机尾部冒着黑烟呼啸着坠毁在江面上。

    “打中了。”陆昱霖兴奋地捶了炮手一拳。

    “继续装弹。“陆昱霖沉着地指挥着。

    “向西100米,远600米,仰角35度。瞄准,放。“

    炮弹擦着飞机的左翼而过,把敌机吓得掉头就跑。

    “把伤员送到坑道里,把弹药集中起来,密切注意敌军动向。”陆昱霖命令士兵们。

    “小霖子,日军又被我们击退了。可是我们的伤亡也很大。”谭敬廷从坑道里出来,望着陆续往坑道里运送的伤兵,心情沉重。

    “是啊,日军集结了七万多人,而我们才三万多,而且日军的装备都比较精良,双方的军力确实悬殊啊。”

    “我听说蒋将军正在向中央请求增援,张治中将军的第五军马上就到。”

    “这就好,只要我们众志成城,一定能把小日本给打趴下。”

    在十九路军和第五军并肩作战下,我军将士以一当十,奋勇杀敌数日,吴淞口炮台一线未让日军推进一寸,此外,我方还取得了诸如庙行大捷等胜利,给予日军一定打击。

    陆昱霖因在战场上表现优异,屡次击退日军进攻,歼敌众多,荣升为营长。谭敬廷也升职为副营长。在庆功会上,陆昱霖胸前挂满了勋章。

    日军对上海的狂轰滥炸,致使整个上海满目疮痍,焦土一片。坍塌的民居,损毁的建筑大楼,学校,图书馆随处可见,惨死的民众更是不计其数,尸横遍野。

    淑娴和同学们组成了救护队,上街救治那些受伤的平民百姓,把他们安置在学校内的礼堂,教室,宿舍内。

    淑娴望了望满屋子的伤员,不禁想起了陆昱霖:战事这么吃紧,战斗如此惨烈,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还活着吗?淑娴不敢往下想。

    淑娴坐在窗边,拿出那条绢帕,眼前浮现出陆昱霖那张英俊的脸庞,迷人的笑容,还有那脸颊上的一吻。

    “淑娴,你原来在这儿呢。”许恒亮出现在她面前:“累了吧,快喝口水。”

    “爹,你怎么来了?”淑娴接过杯子,喝了几口。

    “唉,现在外面整天枪炮声隆隆,哀鸿遍野,我岂能躺在床上无所事事?我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爹,你还是回去吧,你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抬伤员你也抬不动,包扎护理你也不会。”

    “唉,还真是应了那句老话:百无一用是书生。可我总得干点什么,总不能在这儿游手好闲的。”

    “要不,你去朱弘达那儿吧,他们宣传组正忙着写传单,贴标语呢。”

    “这个活你爹是拿手好戏,英雄终于有用武之地了。小朱在哪儿呢?”

    “他们应该在图书馆那儿吧。”

    “行,你忙你的,我去小朱那儿帮忙。”

    许恒亮来到了校图书馆,在那儿,几位学生正在奋笔疾书,书写标语,朱弘达见许恒亮来了,连忙停下了手中的笔。

    “许教授,你怎么来了?你的病好些了吗?我看您脸色苍白,还蛮虚弱的。”

    “差不多了,我不能老躺在床上,总得找点事做吧。小朱,你给我一支毛笔,我来写标语,这活我能胜任。”

    朱弘达想劝老教授休息,但看他那股倔强劲,知道多说无益,索性依了他,便把毛笔和纸递给了他。

    许恒亮稍加思索,把毛笔沾满了墨汁,在纸上留下了苍劲的几个大字:驱除倭寇,还我河山。

    接着,他又一口气写了好几张:誓死保卫大上海;同仇敌忾,共御外侮;誓死不当亡国奴;众志成城,抵制日货。。。。。。

    许恒亮的额头渗出密密的汗珠,朱弘达见状,连忙递给他一块手绢。

    “许教授,你歇会儿吧,剩下的我们来。”

    “好吧,你们继续,我坐在旁边休息一下。”

    朱弘达搀扶着许恒亮走到椅子旁,让他坐下,然后倒了一杯开水过来。

    “许教授,喝口水吧。”

    许恒亮点了点头,接过杯子,喝了口水:“小朱,你们忙去吧,别管我这个老头子了,我歇一会儿就好。”

    “我还是把淑娴叫过来吧,我看你还是回家卧床休息吧。”

    朱弘达也不等许恒亮回答,跑出图书馆,去叫淑娴了。

    “哎,小朱。”许恒亮想要叫住朱弘达,没想到小伙子一溜烟地跑出去了,许恒亮摇了摇头,喃喃自语:“唉,我难道真的是老朽了,写几个字都累成这样,真是不中用啊。”

    许恒亮望了望图书馆里那些为了宣传抗战而忙忙碌碌的年轻人,心中感到似乎有团火在燃烧。

第九章 负伤入院

    不一会儿,淑娴随朱弘达来到图书馆,见父亲正疲惫地坐在椅子上,连忙了走过来。

    “爹,瞧你,让你在家躺着,你偏不听,你看,给大家添麻烦了不是,快,我送你回家吧。”

    “好好好,听你的,丫头。”许恒亮站起身来,淑娴扶着他,朝门口走去。

    朱弘达见许恒亮行走缓慢,连忙疾走几步。

    “许教授,还是让我背你吧。”朱弘达不容分说,背起许恒亮就往教授楼跑。淑娴在后面跟着……

    朱弘达终于把许恒亮背回了宿舍,累得满头大汗,淑娴连忙端来洗脸盆。

    “快擦把脸吧,看把你累得够呛。”

    “淑娴,我不累。”朱弘达羞涩地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小朱啊,谢谢你啊,要不是你啊,我那天游行时,就给那帮警察给逮住了,说不定现在还待在监狱里呢。”

    “是啊,那天多亏了你,我爹一直念叨你,说他这条命是你救的。”

    “言重了,教授,我只不过尽了一个学生的本分而已,你可千万别这么说。”

    “小朱啊,你真的是古道热肠,忠厚老实,要不是淑娴有了心仪的人哪,我还真想让你做我的女婿呢。”

    “爹。”淑娴朝许恒亮投来不满的一瞥。

    “好好好,是我多嘴了。”许恒亮见女儿的愠色,连忙住嘴。

    “淑娴,你已经有心仪的人啦,怎么以前从未听你说起过?他是干什么的?”

    朱弘达听到许恒亮的这句话,觉得一盆凉水把他从头到脚浇了个透。

    “他是军人,现在正在十九路军跟鬼子浴血奋战。”

    “原来也是个热血青年,但前线战事这么吃紧,你那位还好吗?”

    淑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但愿他能吉人天相。”

    淑娴说着,眼睛里泛着光,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朱弘达想要安慰淑娴,但一时不知说什么才好。连忙跟许恒亮打了个招呼。

    “许教授,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学校了。”

    “好好好,辛苦你了,小朱。淑娴,你快送送小朱。”

    “嗯,我送你出去。”

    淑娴把朱弘达送到教授楼的楼下,跟他告别,朱弘达忽然拉起淑娴的手,给了她一个吻手礼。然后,转身飞快地跑了。

    淑娴呆呆地望着朱弘达的背影,茫然地站在原地……

    战斗还在激烈地进行着,机枪枪管都已经被打得通红发烫,弹药也快耗尽,陆昱霖所在的战斗营损失过半。已经打红眼的陆昱霖用布条裹住手,端起发烫的机枪向敌军扫射过去。

    “营长,弹药用完了。”

    陆昱霖望了望一箱箱空无一弹的子弹箱,用嘶哑的声音吼道:“弟兄们,上刺刀,跟鬼子拼了。”

    “是。”勇士们毫不迟疑,把刺刀装在长枪上。

    “弟兄们,冲啊!”

    陆昱霖带头跳出战壕,端着刺刀向鬼子刺去。后面的士兵接踵而至,一场血腥的肉搏战开始了。

    陆昱霖用刺刀挑死两个日本兵,扭头看见有两个日本兵正围攻谭敬廷,连忙上前相助。一个垂死的日本兵向陆昱霖开枪,击中了陆昱霖的右小腿,陆昱霖踉跄了一下,扑倒在地,把刺刀扔向这个日本兵,刺刀刺穿了日本兵的咽喉,立即毙命。

    “小霖子。”谭敬廷立即跑到陆昱霖身边,背起他,往外冲,另两位士兵则左右保护,终于冲出阵地,回到战壕。

    “怎么样,还能走吗?”

    陆昱霖想站起身,无奈腿一软,倒了下去。

    “估计伤到骨头了,来福,快,把营长扶下去。”

    “谭兄,我没事。”

    “听我的,下去。”谭敬廷的语气不容商量。

    当谭敬廷望着蜂拥而至的日军时,他感到了一阵绝望。

    “弟兄们,杀身成仁的时候到了,人在阵地在,我们要拼死到一卒一弹。“

    正当谭敬廷的营部陷入绝境之时,第五军的二五九旅赶到,击退了日军的进攻。

    在野战医院里,陆昱霖正在接受腿部手术,医生从陆昱霖的胫骨处取出一枚子弹。

    “医生,我会不会成瘸子啊?”

    “能保住这条腿已经不错了,怎么,怕腿瘸了娶不上媳妇啊?”

    “我们营长是战斗英雄,我们军长还授予他勋章呢。怎么会娶不上媳妇,怕只怕到时候挑花了眼,不知道娶谁好。”

    “来福,闭嘴。”

    “既然不是怕娶不上媳妇,那就是怕以后不能去百乐门跳舞吧。“医生边给陆昱霖缝伤口,边打趣他。

    “这倒有可能,我们营长以前是教会学校毕业的,跳舞啦,弹琴啦,写诗啦,说洋文啦统统拿手,这以后要是腿瘸了,说不定还真影响今后和女孩子在舞池里彭擦擦。“

    “来福,看我不关你禁闭。“

    “营长,饶了我吧,我闭嘴,我不说了。“

    “好了,伤口缝好了,陆营长,你要是想不留后遗症呢,那你可得好好配合护士。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这道理,陆营长应该明白。“

    “好吧,我就当放我大假了。我就安安心心在这儿度假。“

    “这就对了。好了,我去看看别的伤员。“

    医生离开了,陆昱霖向来福招招手,来福把脑袋凑到陆昱霖身边。

    “来福,你明天帮我去找个人。“

    “谁啊?“

    “震旦大学历史系的许淑娴。“

    “女孩子啊?“来福大声地问道。

    陆昱霖拍了一下来福的脑袋:“你这么大声干嘛,怕别人听不见啊?听清楚了吗?重复一遍。“

    “震旦大学历史系许淑娴。“

    “对,你告诉她我很好,活得好好的,叫她别担心。“

    “那我要不要带她过来看看你?“

    “别,千万别让她来这儿,我是让你替我去报个平安的,不是让她担心我的,等我伤好了,我自己去见她。“

    “是,我明白了,我明天一早就去。“

    来福找到了震旦大学,一路询问过去,终于在礼堂内找到了正在给伤员喂水的淑娴。

    “请问,你就是许淑娴?”

    许淑娴机械地点了点头,她见一个当兵的来找自己,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兆向她袭来。

    “你好,我叫郭来福,我们营长陆昱霖你认识吧?”

    “是不是他出事了?”许淑娴感到一阵头晕目眩,身子不禁颤抖起来,手上拿的杯子也晃悠不止。

    “不是,他让我带话,说他一切都很好,叫你不要担心。”

    一听这话,淑娴悬着的心放下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蹊跷:“那他为什么不亲自过来跟我说一声呢?还要烦请你来转告?”

    “我们营长军务繁忙,所以委托我来跟你说一声,主要是怕你担心。”

    “那他现在怎么样?”

    “他说他很好。”

    “他说?那他现在在哪儿执行军务?”

    “这个我不能说。”来福见淑娴着急的模样,连忙追问一句:“许小姐,你是不是我们营长未来的媳妇?”

    许淑娴默不作声,片刻之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你会不会嫌弃一个瘸子?”

    “瘸子?”许淑娴抬起头来,睁大眼睛望着来福:“你是说,你们营长受伤了?”

    “我没说,我什么也没说。”

    “你什么也不用说了,你快点带我去见你们营长。”

    淑娴说着,拉着来福往外跑去。

    在野战医院的病床上,淑娴见到了日思夜想的陆昱霖。

    陆昱霖见到淑娴,又惊又喜。旁边的来福一脸无辜的样子。

    “营长,不是我让她来的,是她自己硬要来。我想拦也拦不住。”

    “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瓜。”

    “昱霖,你别骂他,是我逼他带我过来的,你怎么样,伤哪儿啦?”

    淑娴掀开被子,看见陆昱霖的右腿和双手上都绑着绷带。

    “没什么,这手是被机枪烫破点皮,这腿是被子弹擦破点皮。都是轻伤。”

    这时,正好护士来给陆昱霖换药。淑娴连忙接过托盘。

    “护士,你好,我学过护理,会换药,这个伤员就交给我吧,你去忙别的伤员吧。”

    “好的,谢谢。”

    淑娴轻轻地解开陆昱霖腿上的绷带。用镊子慢慢地掀开纱布,陆昱霖嘴角抽动了一下,发出‘嘶嘶’声。

    “是不是弄疼你了?”

    “没事,不疼。”

    淑娴把纱布揭开,看见小腿上有个银元大小的洞,胫骨隐约可见。

    “这哪是擦破点皮啊?都打到骨头上了。”淑娴眼泪簌簌往下掉。

    “淑娴,你别这样,你看,这个病房里比我伤重的多得是。我算是最轻的了。比起那些在战场上捐躯的弟兄们,我算是很幸运的了。”

    “昱霖,这我明白,可是我就是忍不住。”

    陆昱霖伸出扎着绷带的手,替淑娴擦去眼泪。

    淑娴抬头向昱霖笑了笑,继续包扎。

    “把手给我。”

    陆昱霖听话地把右手递给淑娴。淑娴轻柔地拆开绷带,望着全是水泡血泡的手掌,心疼地吹了吹。然后用碘酒消毒,涂一次,吹一下。

    “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淑娴,你还真是当护士的料。”

    “是啊,我也想躺在这里,让淑娴嫂子给我换换药,哪怕是打针也行。”来福一脸羡慕的表情。

    淑娴听了,脸涨得红红的。

    “门都没有。去,给你嫂子倒杯水去。一点眼力见也没有。”

    “是。”来福懒洋洋地走了出去。

    “昱霖,你也跟着胡说。”

    “淑娴,难道你不想嫁我?”陆昱霖一把搂住淑娴:“等打完仗,我们就结婚吧。”

    “嗯,我等着你。”淑娴把头依偎在陆昱霖胸前。

第十章 退伍还乡

    淑娴走后没多久,谭敬廷跑来看望陆昱霖。

    “小霖子,你怎么样了,子弹取出来了吗?”谭敬廷掀开被子,看了看昱霖的那条伤腿。

    “已经取出来了,医生说只要不感染,应该没什么大碍,不影响我重回战场。“

    “这就好。“

    “谭兄,你左臂上的伤痊愈了没有?“

    “我是贯穿伤,就是留两个疤而已,没什么大的影响,照样可以扛枪扔手榴弹。“

    “谭兄,我还没好好谢你那天替我挡了这一枪。“

    “哎,小霖子,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在战场上,都是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小霖子,这事你可别老挂在心上,说个没完。”

    昱霖点了点头:“哎,谭大哥,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前线战斗结束了?”

    “我听说这两天政府要跟日本人签订什么《淞沪停战协定》,所以,这几天双方都停火。”

    “《淞沪停战协定》?为什么要停战?日本人打算撤退了吗?”陆昱霖睁大了眼睛,非常惊讶。

    “没有啊,倒是我们要准备撤退。”

    “我们撤退?”陆昱霖更是感到匪夷所思。

    “是啊,撤出上海。”

    “那蒋将军和蔡将军都同意停战了?”

    “听说蒋将军一接到要求停战的电话,气得把那把最心爱的青花瓷杯子都摔碎了。可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蒋将军也奈何不了啊。”

    “这仗打得真叫窝囊。”陆昱霖一脸气恼:“那我们要撤到哪儿去?”

    “据说是去福建剿共。”

    “剿共?放着日本人不打,去打自己的同胞?”陆昱霖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攘外必先安内嘛。”

    “谭兄,要是真如你所说,这仗我不想打了。”

    “小霖子,你打算退伍?”

    “我就是不想把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陆昱霖激动地说。

    “嘘,轻点。你也不怕被人听见,给你扣一顶通共的帽子。不过,你现在受伤了,正好可以提出退伍申请。”

    “那你呢,谭兄?你打算去福建剿共?”

    “我不像你,可以继续回广州做你的西关大少,我们家老爷子的生意垮了,一家老小就等着我这点军饷过日子呢。要是我阵亡了,还能有一笔抚恤金可以供他们过上一阵的呢。我是身不由己啊。”

    陆昱霖望着谭敬廷,不知如何安慰他。

    5月5日,国民政府外交次长郭泰祺与日本特命全权公使重光葵签订了停战协定,划上海为非武装区,中国不得在上海至苏州、昆山一带地区驻军,而日本则可以在多个地区驻军。这个协定称为《上海停战协定》,即《淞沪停战协定》。协定规定双方自签字之日起停战;取缔一切抗日活动,第十九路军撤防。《淞沪停战协定》的签订,使上海成为日本侵华的重要基地。

    一个月之后,陆昱霖康复出院了,他穿上白色西服,系着红色领结,手持一大束玫瑰,来到震旦大学,他准备向淑娴求婚。

    可是在校园里找了两遍,都没找到淑娴,他便拉住一位同学。

    “你好,请问你认识历史系的许淑娴吗?”

    那同学摇了摇头。

    陆昱霖又拦住一位同学,得到的是相同的答复。

    “你找许淑娴?”朱宏达看见陆昱霖逢人打听许淑娴,便走上前去。他见陆昱霖手持玫瑰,便明白了一二,这位就是淑娴心仪的军人。

    “是啊,你认识许淑娴?”

    “我是她同学,她一周前退学了。”

    “退学?她为什么要退学?”陆昱霖一头雾水。

    “这我不清楚。”

    “那她父亲许教授呢?”

    “许教授也办理了离职手续。”

    “那他们去那儿啦?”

    “我不知道。”

    “你知道他们住哪里吗?”

    “他们就住在学校的教授楼里。不过,现在那里已经没人住了。”

    陆昱霖像是被人敲了一记闷棍,呆呆地站在那里:淑娴,你在哪儿啊?

    陆昱霖独自一人回到了广州。

    “少爷。少爷回来了。”玉蓉一开门,看见陆昱霖站在门口,惊喜地叫了起来,连忙接过昱霖的行李箱,走进陆府。

    “玉蓉,你长高了。”

    “少爷,你比以前成熟了。”

    “是吗?”

    “你都长胡子了。”

    陆昱霖摸了摸下巴,笑了起来:“玉蓉,我爹妈都还好吧。”

    “都还好,老爷去商会了,太太去光孝寺敬香还没回来。”

    正说着,陆太太和管家耀叔走了进来。

    “妈!”陆昱霖见到了常在梦中出现的母亲,内心激情澎湃。

    “霖儿,是霖儿回来了。”陆太太连忙疾跑几步,拉着儿子,仔细端详。

    “霖儿,你受苦了。”陆太太抚摸着儿子消瘦的脸庞。

    “妈,我这不是挺好的,你看,一个零件也不少。”

    “这真是佛祖保佑,怪不得这几天老听见喜鹊叫。来,霖儿,快坐下。让妈好好看看你。”

    “妈,你看,这盒子里装的都是我在各次战斗中的勋章。“陆昱霖从行李中取出一只木盒,把这一盒子勋章放在陆太太的面前。

    “有没有勋章不重要,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地回来,就知足了。“陆太太摸着儿子的脸,眼睛里全是满满的母爱,浓的化都化不开。

    这时,陆轶翔也进门了。

    “爹。”

    “霖儿,你回来啦。快让爹看看。”陆轶翔见儿子回来了,兴奋地把公文包扔给了耀叔,赶紧抱住儿子,仔细打量:“嗯,不错,像个真正的男子汉了。累了吧,让胖嫂多烧几个菜,好好补一补,今天我们爷俩好好喝一杯。”

    “嗯,爹,好久没跟你喝过酒了,今天我们一醉方休。”

    “好。霖儿,你这次有几天假期啊?在家打算呆多久啊?“

    “爹,我退伍了。”

    陆昱霖一听,怔住了:“你退伍了?”

    “霖儿,你真的退伍了?“陆太太一听,满心欢喜:”这么说,你再也不用去打仗了?“

    “你懂什么?“陆轶翔喝住了陆太太:”他参军才几天啊,这么快就退伍了,他这么做,就等于是当逃兵。这是给我们陆家丢脸,让我们陆氏一脉蒙羞。“

    “爹,我不是当逃兵,我只是不想去打仗了。”

    “你是被炮火吓破了胆呢,还是贪图享受,想回来继续当你的少爷?要是这样,你就不配做我陆轶翔的儿子,不配做陆家的子孙!”

    陆轶翔怒火中烧,把茶几上的一只精美的紫砂壶摔在地上,紫砂壶被摔成了碎片。陆家上下都被陆轶翔的怒气吓得不敢出声。

    “都不是,爹,我是荣立过战功的人,我才不是什么胆小鬼。一二八事变时,你也看到了,我们十九路军的弟兄们哪个是孬种?”

    “那你为什么要脱掉那身军装?”

    “爹,国民政府和日本人签订了《淞沪停战协定》之后,我们十九路军就要开拔到福建去剿共,放着日本人不打,去打自己的同胞,我一千个不愿意。所以,我就干脆退伍了。”

    陆轶翔听完儿子的解释,刚才的怒气全消了:“原来是这么回事,你这么做,爹赞成,看来是爹错怪你了。“

    “就是,老爷,你看,这些都是霖儿得的勋章,他怎么可能当逃兵呢?“陆太太把一盒子勋章拿到陆轶翔的面前。

    陆轶翔拿起一枚枚勋章,脸上露出了笑容:“还真不愧是我陆轶翔的儿子。嗯,中国人不打中国人,这点我举双手赞同。“

    “唉,老爷,你看你,发什么火呀,好端端的一个紫砂壶被你摔碎了。玉蓉,快把这儿收拾一下。“

    “哎,我来了。“玉蓉赶紧拿着扫帚和簸箕走过来,收拾碎片。

    “霖儿,既然你退伍了,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

    “我原本想和淑娴结婚的,但是她现在不知去向。“

    “这是怎么回事?她不是在上海吗?怎么会不知去向?“陆太太一听颇为吃惊。

    “她原先是在上海震旦大学里念书,一二八事变后,学校也停课了,淑娴参加了救护队,帮着救治伤员,原本我打算退伍后就去找她,想跟她结婚,谁料到,她好像一夜之间突然消失了。淑娴的一个同学告诉我,她已经退学了,而且她父亲也从震旦大学辞职了。宿舍里人去楼空。“

    “怎么会这样,这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之间失踪了呢?“陆太太颇感疑惑:”唉,多好的女孩子,怎么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那霖儿,你现在有何打算?“陆轶翔也颇感蹊跷,但也无可奈何。

    “我还没想好。“

    “还有什么好想的,霖儿,先休息个十天半个月,然后就去你爹的公司,学学如何经营,将来可以接你父亲的班。“

    “妈,我对做生意不感兴趣,也不喜欢跟那些个锱铢必较的商人打交道。“

    “你是说你爹是个锱铢必较的商人?“

    “哦,爹,我不是说你,你是慷慨大方,乐善好施的爱国商人,我们军长在大会上还特地夸奖你了呢,说你是忠肝义胆,仗义疏财的商界领袖。“

    “蔡将军真这么说了?“

    “嗯,我亲耳所闻还有假?“

    “唉,可惜啊,这仗打的,非但没把日本鬼子打跑,反而让他们在中国境内驻军,这《淞沪停战协定》可真是让人气恼啊。“

    “好了,好了,别谈这些了,我们还是商量商量霖儿的将来吧。“

    “依我看,既然霖儿不喜欢跟商人打交道,就先别忙着交际应酬,要不学学财务,你以前在教会学校时,数学还不错嘛,应该能很快上手,我让昱霆教教你。反正你闲着也是闲着,艺多不压身,多学些本事总是好的。“

    “好吧,那就按爹说的做吧。“陆昱霖只能无奈地依从。

第十一章 手足之情

    晚上,玉蓉打好洗脚水,给昱霖送去。

    “少爷,我给你打好洗脚水了。“

    “玉蓉,这活我自己能干。以后你不用给我打洗脚水了。“

    “你千里迢迢从上海回来,一定累了,来,我来帮你洗吧。“玉蓉手脚麻利地给昱霖脱袜,卷起他的裤腿,忽然发现他的右小腿上有一处伤疤。

    昱霖马上把裤腿放下,不让玉蓉看。玉蓉不由分说,把裤管往上一撸,那个银元大小的伤疤触目惊心。

    “少爷,这是怎么回事,你是不是负伤了?“

    “嘘,小声点,不要让我妈听见。我已经痊愈了,你别一惊一乍的。“

    “这么大的伤口,那得流多少血呀。“玉蓉说着,眼泪扑簌扑簌掉下来。

    “我都说没事了,你就别伤心了。当兵打仗哪有不流血牺牲的,我这算是轻伤,你没看见那些重伤员,不是缺胳膊少腿的,就是肚子裂开,肠子被打得流出来,要不就是脑袋……“

    “你别说了,我听了害怕,少爷,你别去打仗了。“

    “保家卫国是每个军人的职责。你没看见一二八事变时,上海街头的惨象,那些无辜百姓被日军残害,真的是血海尸山,惨不忍睹。玉蓉,你说,要是换作你,你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那些个手无寸铁的同胞们被这群禽兽欺凌杀戮而不反抗?“

    “那我决不能坐以待毙,袖手旁观。最起码也要鱼死网破,同归于尽。“

    “对呀,连你都不愿投降,而要奋力反抗,更何况身为军人呢?军人就是那些为了保境安民,守土护国而拿起武器与这群禽兽抗争的人呀。“

    “我知道,道理我其实都明白,只是,只是我怕你遇到危险,你不知道,你不在的这两年我经常晚上做恶梦,梦见你浑身血淋淋的,然后就被吓醒了。“

    “好了,玉蓉,你别老是自己吓唬自己,我在黄埔军校这两年也不是白待的,我会把危险降到最低。“

    “降到最低也还是有危险,不过好在你现在回家来了,可以重新回到以前的日子了。“

    “恐怕不行了,我爹让我去他公司学财务,你知道我看见那些账本就头晕。“

    “我觉得这挺好,你以后总归要继承陆家产业的,这些东西你迟早是要学的,要不,你以后凭什么身份娶许家二小姐?“

    一提到淑娴,陆昱霖便又陷入了沮丧之中。

    “不知道淑娴现在怎么样了,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无影无踪了呢?“

    “少爷,你别着急,说不定什么时候许家二小姐又突然间出现了呢?你们若是有缘,总会有见面的那一天的。“

    “但愿如此。“

    陆昱霖想到了什么,连忙吩咐玉蓉:“玉蓉,你把我那个挎包递给我。”

    玉蓉把桌上的挎包递给昱霖,昱霖从里面拿出那把美人梳,交给玉蓉。

    “这是我在南京夫子庙里给你买的,你喜欢吗?”

    玉蓉接过那把美人梳,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真漂亮,少爷,你眼光真好。”

    “你喜欢就好,以后你就可以用这把梳子梳你的长辫子了。”

    “我才舍不得用这把梳子梳呢,要是梳坏了,那多可惜呀。”

    “小傻瓜,梳子不是用来梳头发的,那有什么用啊?”

    “我要把这把梳子珍藏起来。”

    “一把梳子,不至于稀罕成这样吧。”

    “我就是稀罕。”玉蓉羞答答地拿着木梳下楼去了。

    昱霖望着玉蓉的身影,笑着摇了摇头:“真是个傻丫头。”

    昱霆只比昱霖大两岁,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有条不紊,显得老成持重,一袭长衫更添了几分儒雅。

    陆轶翔把昱霖带到公司财务部,让他跟着昱霆学学财务管理。

    “昱霆,我把昱霖带来了,让他跟着你学点财务知识。“

    “好啊,昱霖是该开始学学经商了,将来可以接手陆家的产业。大伯你也就可以享享清福了。“

    “是啊,我也想再做几年,等你们能独当一面了,我就可以全身而退了。昱霆,昱霖我就交给你了。“

    “大伯,您放心,昱霖这么聪明,一定很快就学会的。“

    “我今天还要去棉纺厂,昱霆,这儿就交给你了,昱霖,跟着昱霆好好学。“

    “放心吧,爹。“

    等陆轶翔一走,兄弟俩立马松弛了。陆昱霆用手拍了拍陆昱霖的肩膀,仔细打量着。

    陆昱霖索性原地转一圈:“你看,我这不是挺好的,全须全尾,安然无恙。“

    “你小子真是命大。我可听说了,上海的战事很是惨烈,死伤无数。害得我们整天为你提心吊胆,别看大伯平时对你挺严厉的,其实他最紧张你了,整天拿着报纸翻来覆去地看,还天天打电话给上海分部,想要了解前线战况,那几天战事吃紧时,还直接给蒋光鼐将军打电话。没想到你小子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真是天大的造化。“

    “我猜这是祖上的阴德在护佑我。“

    “这我相信。昱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都回来一星期了。“

    “这些天公司业务挺忙的,所以没去大伯那儿问安。要不,咱兄弟二人早就见上面了,这样吧,昱霖,今天下班之后,我给你接风洗尘。“

    “好啊,我们兄弟俩一醉方休。“

    “哦,咱先别顾着高兴,大伯托我的事我还没做呢。来,我给你讲讲财务的基本知识。“

    “陆老师开始讲课了,我要不要记笔记啊?“

    “你小子少油嘴滑舌,这些东西很简单的,你还怕你的脑子不够用?我拿些账本来具体告诉你。“

    陆昱霆从柜子里取出一摞账本。

    “我们公司的产业比较多,涉及到方方面面,有宏运船务公司,宏济医院,宏福罐头食品厂,宏祥棉纺织厂,宏发银行,宏源粮油加工厂,宏润肉联厂,宏盛糖果厂,宏顺火柴厂,宏瑞肥皂厂,《白云日报》报馆……所以,账簿也就比较多。这些是宏福罐头厂的财务账本,这本是总分类账本,这是明细分类账本,主要是指资产类和股东权益,这是现金日记账,用于记录每天的现金进出情况,这是固定资产明细账本,这是银行存款日记账本,这是……“

    陆昱霆还没说完,就看见陆昱霆眼皮耷拉下来,昏昏欲睡的模样。

    电话铃响了,是罐头厂打来的,让陆昱霆去处理一下仓库库存问题。

    “昱霖,我有事要去处理一下,这些账本你先自学,有不懂的地方,你写在纸上,我回来帮你解答。“

    “好的,陆老师,你忙去吧,我自己一个人慢慢看。“

    陆昱霆走出财务室,陆昱霖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一会儿翻翻这本,一会儿看看那本,那些密密麻麻的数字搞得他头昏脑涨,越看越犯困,索性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

    陆昱霆从罐头厂回来,看见陆昱霖趴在桌上睡着了,连忙给他披了件外套。

    陆昱霖被惊醒了,望着陆昱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我一看这些数字就犯晕。“

    “没事,万事开头难,来,我来教你。“

    陆昱霆耐心地给陆昱霖讲解各类账本的作用,记录方法。陆昱霖也竭尽所能认真听讲并及时提问,陆昱霆则不厌其烦地解释给他听。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了。

    “走,昱霖,今天就学到这儿吧,我们一起去香满楼把酒言欢。“

    “走,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在香满楼酒家的包房内,昱霆和昱霖哥俩开怀畅饮。

    “大哥,小弟我敬你一杯,这几年我在外当兵打仗,这家里全是你在照顾,帮我尽孝,你是两房一头挑。”

    “昱霖,你言重了,我们都是陆家子孙,分什么彼此。你尽忠,我尽孝。都是应当应分的。”

    “也多亏你帮着我爹把陆氏实业集团搞得风生水起,老实说,我不是块做生意的料,要是我爹把陆氏产业交给我,我估计十有八九会黄了。好在有你,我们陆家今后还能在商场叱咤风云。”

    “昱霖,你也太谦虚了,你只是还没入门,只要你用心,陆家这份产业在你手里也照样能红红火火。”

    “好了,我们不谈这些了,来,大哥,喝酒。”

    “来,干。”

    酒过三巡之后,昱霆拉着昱霖的手,醉眼朦胧地对昱霖说:“昱霖啊,你府上的玉蓉真不错,我想收她做偏房,你看行吗?”

    昱霖也醉眼惺忪:“你说什么?”

    “我看上你们府上的丫头玉蓉了,我想收她做偏房。”

    “玉蓉?你要让她给你做小?哥,你想什么呢?”

    “玉蓉这丫头这几年长得愈发可人了,我每次去你家,看见她那条大辫子一甩一甩的,心里就砰砰直跳。”

    “小心我告诉嫂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跟秀琳都成亲两年了,她的肚子一直没动静,我看玉蓉倒是一个能生养的,若是收玉蓉做偏房,秀琳也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打住,大哥,我还以为你一时兴起,其实你早有打算。那我告诉你,不行,玉蓉才十八,你可别把人家黄花大闺女祸害了。”

    “都已经十八了,也该嫁人了。你看看我们街坊四邻,哪个女孩不是十八九岁就当新娘了?”

    “那也不行,玉蓉这丫头心气高着呢,你让她做小,她肯定不乐意。”

    “她一个丫鬟,还想着当正房?真是小姐脾气丫头命,我们陆家又不是普通人家,她要是肯给我做小,过两年生个一儿半女的,我自然不会亏待她。”

    “大哥,这事你也不要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事得玉蓉自个儿愿意。”

    “这我知道,强扭的瓜不甜,我这不是想托你问问,探探她的意思,她若是愿意,过了年我就把她收房。”

    “大哥,你还真是猴急。好吧,我帮你问问,不过不能勉强,玉蓉要是不乐意,大哥你就别再打玉蓉的主意了。”

    “我明白,我明白。”

第十二章 情深缘浅

    第二天,昱霖从床上爬起,感觉头疼欲裂。看了看墙上的西洋钟,已经十点半了。

    “少爷,你醒了?”玉蓉拿着一盆洗脸水进来:“少爷,你先洗把脸吧。”

    “我头疼得厉害。”

    “也不知道昨天喝了多少酒,昨晚要不是我睡得警醒,你就在门外睡一夜了。”

    “真的,我都喝成那样了?”

    “可不是,要不是我把你拖上楼,你昨天就露宿在外了。要是被老爷知道,肯定又是一顿训斥。”

    “谢谢啊,玉蓉,多亏了你。”

    “少爷,你昨天跟谁去喝酒了,瞧把你灌得都烂醉如泥了。”

    “我跟昱霆大哥一起喝的酒。”

    “昱霆少爷也真是,把你扔门口,自己倒走了。”

    “估计他也喝醉了。”

    “少爷,你以后啊,少喝点酒,酒多伤身。”

    “好了,玉蓉,我知道了。”昱霆突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了一句:“玉蓉,你觉得昱霆大哥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我的意思是,你喜不喜欢昱霆大哥?”

    玉蓉忽然笑了起来:“少爷,你是不是听我刚才埋怨昱霆少爷几句,就认为我讨厌他,其实,昱霆少爷挺好的,对谁都恭恭敬敬的,对我也很客气,从来不指使我做这做那。”

    “那这么说,你还是挺喜欢昱霆大哥的喽。那要是他收你做偏房,你愿不愿意?”昱霖把脸盆递给玉蓉。

    玉蓉一听这话,脸色突然大变,洗脸盆也掉地上了,洒了一屋子的水。

    “玉蓉,你怎么啦?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昱霖捡起脸盆。

    玉蓉哭了起来:“你是不是和老爷太太串通好了,要把我打发了,让我给昱霆少爷做小?”

    “没有没有,老爷,太太都还不知道,我只是替昱霆大哥来问问,他昨天和我喝酒时跟我提了一下。”

    “你是不是答应他了?”

    “我没有,我这不是来听听你的意思,你若愿意,我就跟他说,你若不愿意,我就回了他。”

    “不愿意,不愿意,我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玉蓉大声地叫道。昱霖只好捂起耳朵。

    “我耳朵都快被你叫聋了。好了,好了,别哭了,也别叫了。我回了昱霆大哥就是了。”

    “我才不愿意做小呢。”玉蓉一边委屈地嘟哝着,一边擦着眼泪。

    “我就知道你不乐意,我们玉蓉是谁呀,她可不是平儿,甘愿给贾琏当小妾。她要做也要做小红。”

    “什么平儿,贾琏,小红的。”

    昱霖从书柜里拿出一本《红楼梦》递给玉蓉:“别总抱着那本《成语词典》了,看看这本吧,你看完了就全明白了。”

    陆太太听见楼上的咣当声和玉蓉的叫喊声,连忙上楼查看个究竟。在昱霖门外看见满屋子的水,不禁皱起眉头。

    “玉蓉,怎么回事,怎么满屋子的水。”

    “妈,是我不小心打翻的,不是玉蓉的错。”

    “那还不赶快收拾,手里拿着书,愣愣的干什么呢?”

    “哦。”玉蓉赶紧把书放在书桌上,去拿墩布擦地。

    “玉蓉这丫头到底怎么啦?魂不守舍的。”陆太太一眼望见桌上的《红楼梦》,摇了摇头:“怪不得呢,原来被大观园里的少爷小姐迷住了。唉,玉蓉也长大了,该找婆家了。”

    玉蓉听陆太太这么一说,急的连忙跪下:“太太,我不嫁人,我一辈子伺候老爷,太太,少爷。玉蓉哪儿也不去。”

    “玉蓉,你这是怎么啦?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好了,别哭,别哭,没说要把你嫁人。”

    玉蓉这才收住眼泪,拿着脸盆下楼去了。

    “妈,你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昱霆大哥想把玉蓉收房,我刚才跟她提了那么一句,她就又哭又闹的,你又说要让她嫁人,她能不当真吗?”

    “玉蓉确实是越长越水灵了,难怪昱霆每次见到她,总是一种魂不守舍的模样,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玉蓉不愿意,这事啊,只能作罢。”

    “我也是这么跟昱霆大哥说的,强扭的瓜不甜。”

    “昱霖,那你有没有想过把玉蓉收房。”

    “妈,淑娴还没消息,我怎么可能。。。。。。”

    “要是淑娴一直没音信的话,你就一直苦等下去,打一辈子光棍?”

    “妈,这事您就别操心了。”

    “我不操心谁操心,玉蓉虽是个丫鬟,可论样貌,品行,操持家务这些方面也不输别人家的小姐,而且还会疼人,你们俩一起长大,我看得出来,玉蓉心里头装的是你。你记不记得上回你被林教官罚喝一星期青菜豆腐汤的事了?”

    “当然记得。“

    “你知道吗,玉蓉为这事哭得像个泪人似的,还自罚每天只喝汤,不吃饭,说是要跟你有难同当,有罪同罚。我们怎么劝都没用。“

    “真的,玉蓉这只小馋猫还真的一周没吃东西只喝汤?“

    “可不是,所以我说,玉蓉对你有这份心思。“

    “可是妈,我现在没这份心思。”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不说了。你今天还去不去你爹的公司了?”

    “去,当然要去,昱霆大哥还等我音信呢。”

    陆昱霖穿好西服,抓起公文包,一溜烟地下楼去了。

    昱霖找到昱霆,把玉蓉的态度告诉了他。

    “玉蓉真的不愿意?”

    昱霖点了点头。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吧,上赶着的不是买卖。”

    昱霖拍了拍昱霆的肩膀:“大哥,你放宽心,你给秀琳嫂子瞧瞧病去,说不定能治好。”

    “我爹按宫廷秘方给秀琳治病,都吃了一整年的中药了,弄得满屋子的药味,还是不见动静。”

    “那要不找西医看看?”

    “那算了吧,当着那些男医生的面脱衣服,秀琳不上吊才怪呢。”

    “那就只能继续中药调理喽。”

    “唉,看来也只能这样了,昱霖啊,你得赶快成亲生子啊,否则我们陆家的香火到了我们这辈断了,那我俩还真对不起陆家的列祖列宗,成了陆家的不孝子孙了。”

    昱霖笑了笑,点了点头。

    “好了,不谈这些了,昱霖,我们继续昨天的课业吧。”昱霆拿出一叠账本,继续授课。

    陆轶翔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大公报》,一则消息引起了他的注意:

    年仅三十二岁的《江声日报》主笔刘煜生因“蓄意煽起阶级斗争,鼓动红色恐怖“等罪名被当局执行枪决。该报的编辑、撰稿人张醒愚、余水痕等同时被判刑。

    “这还有王法吗?”陆轶翔愤怒地拍了一下沙发扶手。

    “老爷,你怎么啦?”

    “这世道真的是太不像话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在报纸上为共产党说了几句公道话,就被当局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非欲除之而后快。这些年他们迫害文化界,知识界的有良心的知识分子还少吗?”

    “轶翔,你小声点,现在这种局势,你在外面能少说两句就少说两句,免得给自己添麻烦。”

    “怕什么?公道自在人心。孰对孰错,总归是有定论的。我还就不信了,他们能一手遮天?”

    “你打算干什么?”

    “我叫我们报纸的主编连夜写几篇悼念文章登在《白云日报》上,以表明我们的态度。”

    “啊呀,老爷,你别没事找事了,上次你就说,我们报纸上的两篇文章有赤化嫌疑,硬是被新闻检察部门拿下,换上了两篇桃色新闻才过关。你忘了这事啦?”

    “就这事,我一直后悔到今天,像吃了个苍蝇一般难受,不行,这次我说什么也要呐喊一下。”

    陆轶翔拨通了《白云日报》的主编赵书锦的电话。

    “赵主编吗?我是陆轶翔啊,你知道不知道刘煜生的事情。”

    “我刚刚得知。”

    “我看到这则新闻后,感到很是痛心,我想你们作为新闻界的同仁,也一定是义愤填膺吧。”

    “是啊,陆老板,没想到刘煜生竟遭此劫难。”

    “所以啊,我觉得我们报纸应该发点声音。这样,你组织几位编辑,连夜赶稿,写几篇悼念文章,我要出个专刊。”

    “这,陆老板,这恐怕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

    “上面恐怕是通不过的。”

    “所以动作要快,检察署也是随机抽查的,不一定会被他们抽到。就算是抽到,也由我来负责。”

    “陆老板,可是他们要是秋后算账,恐怕这雷还是会炸到我和几个编辑头上。所以,请陆老板见谅。”

    “好吧,我知道了。”陆轶翔重重地把电话挂了:“一群胆小鬼。”

    正好,陆昱霖回来了。

    “爹,你在生谁的气呢,骂谁是胆小鬼呢?”

    陆轶翔把《大公报》交给陆昱霖:“你看看这则新闻。”

    陆昱霖快速地浏览了一遍:“国民政府真是太过分了,连一个新闻记者也不放过。他们想杀一儆百,以儆效尤,可是,他们忘了,民心不可违,民意不可欺。”

    “我跟你是感同身受。所以我想让我们的报纸出一期专刊,专门悼念刘煜生。”

    “爹,这个主意好啊,我们不能让刘煜生就这么枉死了,也不能让这种行径继续这么猖狂下去了,我们应该利用报纸这个宣传武器,来反映民众的呼声。”

    “可是我们报社的主编赵书锦和他的一群文人都是一帮软蛋,怕被当局秋后算账,不敢写文章。”

    “他们不写,我写。”

    “好,不愧是我的儿子。霖儿,我看,你就去《白云日报》当主编吧,让那个赵书锦滚蛋。”

    “行啊,写文章我在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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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残阳映青山介绍:
在烽火岁月中,一个富家子弟,在国难当头之时,决定投身于抗战救国的洪流中去,无论是在青山绿水的千年羊城,还是在龙蛇混杂的十里洋场,他依靠着信念,勇气和才智闯过了一个又一个的关口,挫败了敌人一个又一个的阴谋,建立了一个又一个的功勋。一抹残阳映青山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抹残阳映青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抹残阳映青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