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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残阳映青山全文阅读

作者:秋月春风矣     一抹残阳映青山txt下载     一抹残阳映青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十九章 自导自演

    玉蓉拿着一只碗走进客厅。

    “老爷,太太,我搞了点鸡血,涂在你们脸上,你们可别嫌脏。”

    说着,玉蓉用手指头蘸了蘸鸡血,抹在老爷,太太的额头和嘴角。陆太太一脸嫌弃样。

    “玉蓉,轮到你了。”昱霖手里拿着一根麻绳,冲着玉蓉坏笑。

    “少爷,绑松点。”玉蓉不情愿地走了过去。

    “得演得像那么回事,你就委屈一下吧。”昱霖把玉蓉捆绑好,从桌上拿了块破布要塞进玉蓉的嘴里。

    “少爷,这就不用了吧。”玉蓉望着那块脏兮兮的破布,眉头紧皱。

    “像你这种爱大喊大叫的丫头怎么可能不堵住你的嘴呢?”昱霖在一旁打趣玉蓉。

    “那你也得找一条干净一点的毛巾吧。”玉蓉哀求昱霖。

    “你也有求我的时候。“昱霖在玉蓉耳边悄悄地说了一句。

    玉蓉横了昱霖一眼。

    ”好好好,我把你用的毛巾拿来。”昱霖取来玉蓉的毛巾,往她嘴里一塞。

    玉蓉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玉蓉啊,你就安静一点吧。”陆太太看见玉蓉挣扎的模样,觉得好笑。

    “好了,阿成,你把我绑好之后,就去大街上叫人,叫的人越多越好,让大家都知道我们陆家也遭难了。然后去警察局报案。”

    “嗯,我明白了。”

    “阿成,把我捆结实点。”阿成把陆昱霖捆了个结结实实:“好了,你出去吧。”

    阿成跑到街上,大声呼救:“不好了,我家老爷太太被打劫了,大家快来救救我家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吧。”

    “啊?陆老爷家也被打劫了?怎么会呢?他不是陆大善人吗?”

    “前几天,他们家宴请了好些个汉奸,日本人也来参加他们家孙子的百日宴。”

    “怪不得呢,原来也是一个汉奸。”

    “要不是看在陆老爷曾经施粥赈民的份上,可能就是死罪,就像是以前的那个维持会的黎友棠一样的下场。”

    街坊四邻都跑到陆家看热闹,把陆家门口围得水泄不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来解释陆家遭劫之事。

    渡边一郎正好带了几个日本兵过来想探探陆轶翔的虚实,没料到碰到这一幕。他连忙掏出手枪,朝天鸣放,人群散开,渡边一郎和几个日本兵走进陆府。

    一进陆府,就见陆家老少,主仆都被绑的结结实实,屋子里到处是残瓷碎瓦,一片狼藉,渡边一郎连忙指挥几个日本兵给陆轶翔全家松绑。

    当渡边一郎看到被捆得严严实实的玉蓉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时,心里便产生了一种我见犹怜的冲动,尽管几个小时前,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在玉蓉身上,但此时此刻,渡边一郎对自己所有的猜测产生了怀疑,他宁愿相信玉蓉是单纯的,是天真的,是清白的,是无辜的,所有的行为举止都是合情合理的,对玉蓉的猜测全都是基于自己的一种职业习惯而已。

    渡边一郎走到玉蓉面前,拿掉塞在她嘴里的毛巾,替她解开麻绳,玉蓉大口地喘着粗气。

    “啊呀,我的妈呀,快憋死我了。大佐先生,幸亏你来了,否则我就要被活活地闷死。”玉蓉边说边甩了甩被捆麻的手。

    “玉蓉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你们绑起来的?”渡边一郎轻柔地询问玉蓉。

    “不认识,他们全蒙着脸,看不清。”玉蓉满脸懵懂的模样。

    “那他们有多少人?”渡边一郎接着问。

    “七八个吧,都拿着枪,所以我们也不敢乱动,就这样一筹莫展,束手就擒了。”

    “玉蓉姑娘,你做得对,这种时候反抗是无济于事的,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害。”渡边一郎频频点头:“那他们这些人为什么要对你们这样呢?”

    “这不明白着么,桌上还留了纸条,说我们老爷卖国求荣,所以就报复我们,还警告我们说,要不是我们陆老爷‘陆大善人’的名声在外,决不会如此心慈手软。”

    渡边一郎在认真仔细地盘问着事情的经过,而玉蓉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时,陆昱霆和秋莲冲了进来。

    “大伯,这是怎么啦?是谁把你们打成这样了?”昱霆一把抱住陆轶翔。

    “昱霆啊,一言难尽啊。”陆轶翔摇了摇头,唉声叹气。

    “嫂子,你受苦了。”秋莲连忙安慰如琴。

    “陆老先生,你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来了几个人,一进门就什么也不说,乱砸一气,还把我们全家老小都给绑了,临走前还留了这么一张纸条,真是冤枉啊,我是一个老老实实的商人,从来不参与政治,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些人了,我真的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看来,这些抗日分子很猖獗,我们一定要狠狠打击他们的这种气焰。陆老先生,请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开路。”

    渡边一郎带着那几个日本兵离开了陆家。

    回到陆军特务机关,渡边一郎回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玉蓉的身影却老是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已经不知不觉中爱上了玉蓉。

    渡边一郎出生在北海道的一个贫农家庭里,家里兄弟姐妹众多,他是老大,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他主动入伍来中国参战,由于在战斗中表现英勇,所以一步步地爬到了如今的大佐这个职位。他曾经娶了一位日本贵族女孩为妻,但婚后,他总高兴不起来,他内心的自卑与妻子的高傲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妻子对他总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鄙夷态度,使他始终无法在妻子面前像个骄傲的将军,他知道这种与生俱来的卑微是无法与身为贵族的妻子平起平坐的。所以,当妻子几年前病故之后,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他觉得他的灵魂重获自由了。

    而当他见到玉蓉的第一眼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位中国姑娘,玉蓉的娇憨,玉蓉的单纯,玉蓉的坦率,玉蓉的体贴都让他从内心感受到一种被女性遵从的自豪感。

    所以,他有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娶玉蓉为妻。

    第二天,渡边一郎便刮干净胡子,穿戴整齐,带着几名日本兵上陆府提亲去了。

    陆轶翔正在院子里浇花,看见渡边一郎带着一些日本兵上门来,心头不由一惊:难道昱霖他们是地下党一事已经被日本人识破了?

    “陆老先生,您好!”渡边一郎毕恭毕敬地向陆轶翔鞠了一躬。

    “渡边一郎先生今日登门所为何事?”陆轶翔看着日本人对他如此恭敬,一时猜不出渡边一郎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我是特地来贵府提亲的。”渡边一郎招呼了一声,几个日本兵把准备好的礼物拿了过来。

    “提亲?”陆轶翔大为吃惊。

    “我想娶府上的玉蓉小姐为妻。”渡边一郎一脸真诚。

    “玉蓉?”陆轶翔这才明白渡边一郎的来意:“渡边一郎先生,你一定是搞错了,玉蓉是我们家的丫鬟,不是什么小姐,渡边一郎先生身份高贵,玉蓉不敢高攀。”

    “我不管玉蓉姑娘是丫鬟还是小姐,我喜欢玉蓉姑娘,请你成全。”渡边一郎态度极其坚决,向陆轶翔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

    昱霖从渡边一郎进府开始,便时刻关注着事态的变化,原本他也以为自己暴露了,被日本人抓住什么把柄了,正想法子该如何让淑娴和玉蓉转移出去,没想到,渡边一郎今天来是为了提亲,便松了一口气。但他见渡边一郎态度如此执拗,有一种非玉蓉不娶的架势,而父亲似乎难以阻挡,感到这事颇为棘手,得赶快想办法让渡边一郎知难而退。

    昱霖想了想,连忙悄悄跑去找阿成,他跟阿成耳语了几句,阿成点点头,从后门跑了出去。

    然后昱霖又朝耀叔招招手,耀叔放下花盆,走到昱霖身边,昱霖把嘴凑到耀叔耳朵旁,跟耀叔说了几句悄悄话,耀叔皱了皱眉头,不置可否。然后昱霖三步并作两步跑上楼,过了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个包裹交给耀叔。耀叔用手指戳了戳昱霖的脑袋,昱霖朝耀叔吐了吐舌头。

    “陆老先生,今天怎么没有看见玉蓉姑娘?”

    “玉蓉她……”

    “玉蓉她病了。”陆太太从玉蓉房间出来,转身把房门关上。

    “哦,是陆太太,您好!我今天上门来,是想要……”

    “我都听到了。”陆太太打断渡边一郎:“渡边一郎先生,你的好意我们领了,但是你的这个请求,恐怕我们不能答应。”

    “为什么?”

    “门不当户不对,我们中国人的婚姻讲究的就是门当户对,这样今后的婚姻生活才能和谐。”

    “难道你认为我没有资格娶玉蓉姑娘?”

    “不不不,不是你没资格,是我们家玉蓉没有资格嫁给你这样的大人物。”

    “这我不在乎,我是真心喜欢玉蓉姑娘,请你们相信我。我去见见玉蓉姑娘。”

    渡边一郎说着,就要往里闯,陆太太连忙用手挡住。

    “大佐先生,这是女眷的屋子,你恐怕不合适吧。”

    “你刚才不是说玉蓉姑娘病了么,那我现在正好去探望她。”

    渡边一郎蛮横地拉开陆太太,想要进屋,陆太太怕渡边一郎做出不轨之事,连忙用身子堵住房门口。

    渡边一郎脸一沉,双眼直冒火,一只手按住武士刀。陆太太吓得双目紧闭,陆轶翔和昱霖也倒吸一口气。

第三十章 锦囊妙计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时,陆昱霆急匆匆地跑了进来。

    “大伯,我听说玉蓉病了?”陆昱霆心急火燎地询问陆轶翔。

    “昱霆啊,你来啦,是啊,玉蓉她病了。”

    “前几天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之间病了呢?”陆昱霆心存疑惑。

    “可能是被贼人吓的吧。”陆太太连忙解释。

    “那我进去看看她。”

    昱霆说着,朝玉蓉屋子走去。他也没顾上看渡边一郎一眼,就要开门,被渡边一郎推到一边。

    “你是什么人,就敢往玉蓉姑娘的房间里闯?”

    “哦,渡边一郎先生,这位是我的堂兄,陆昱霆,玉蓉是他未过门的媳妇。”昱霖从楼上走了下来。

    大家听昱霖这么一说,都愣住了,包括陆昱霆。

    “我大哥前几年就跟玉蓉订亲了,原本等今年过年就办喜事,可是,我二叔和我嫂子在广州大轰炸时被炸身亡,我大哥现在是戴孝之身,所以这婚事就耽搁下来了,等我大哥三年守孝期满,就把这婚事办了。我大哥还指望玉蓉为我们陆家传宗接代呢。”

    “这么说,这婚事还没办成,既然这样,那玉蓉不能算作他的妻子。”渡边一郎虽说很惊讶,但他还是固执己见。

    “渡边一郎先生,这事确实是这样的,玉蓉已经许配给了昱霆,所以一女不能二嫁。还望渡边先生理解中国人的习俗。”陆逸翔觉得昱霖所编造的谎言是个退敌之策,连忙响应,上前向渡边一郎解释。

    “玉蓉姑娘一天没有成亲,我就还有机会。”渡边一郎口气坚决,似有一种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意思。

    “渡边一郎先生,现在我们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要不,这样,就让老天来做决定吧。”昱霖慢悠悠地继续说道:“你看,这样是不是公平合理?”

    “你的是什么意思?”渡边一郎觉得有机会了,所以对陆昱霖的提议很感兴趣。

    “是这样的,我们中国人呢,对婚姻是很重视的,所以,在结婚前,往往要测一测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如果这八字合的话呢,说明这桩婚姻是很美满的,很顺利的,但如果这八字不合的话呢,这桩婚姻就有可能出现问题,轻者,夫妻双方婚后天天吵架,夫妻关系名存实亡;重者,婚后会遇到各种灾难,比如夫妻相克,或克父克母,克子克女,弄不好还会有血光之灾,灭门之忧。”

    “这生辰八字真有这么重要?”渡边一郎听完陆昱霖的一套关于生辰八字的解释,将信将疑。

    “当然啦,这在中国有几千年的历史,不能不信。”昱霖的言辞让渡边觉得这八字是种非常玄妙的东西,他甚至有些怀疑他跟洋子婚姻可能就是因为八字的不合而导致他的婚姻生活一败涂地。

    “那怎么个测法呢?”渡边一郎好奇地问道。

    “其实很简单,只要把你和玉蓉的生日写在纸上,找个算命先生测一下就好了。”

    “哦,是这样,这倒也不复杂,我的生日是明治三十五年,也就是一九零二年的三月十五日。”

    “好,我给你写上。”昱霖拿出笔墨纸砚,在纸条上写上了渡边一郎的生日。

    然后,他拿出另两张纸:“我把玉蓉和昱霆大哥的生日也写上。好了,我和昱霆大哥,还有你渡边一郎先生,现在就去外面找算命先生测一测。你们意下如何?”

    “好,现在就去。”渡边一郎说完,走出陆府。

    “大哥,走啦。”昱霖拉了拉站在一边发愣的昱霆的手。

    “昱霖,这能行吗?”昱霆一脸茫然。

    “行不行的,去了不就知道了吗?好啦,跟我走好了。”

    昱霖拉着昱霆的手也一起出去了。

    陆轶翔望着三人的背影,喃喃自语:“昱霖在搞什么名堂?”

    三人一边走一边在大街上寻找算命先生。

    “哎,就在前面,我看见了。”昱霖用手指着前面,招呼着俩人:“我看见算命先生的算命幡了。”

    三人朝着算命幡的方向前去,来到大街的拐角处,那里坐在一位戴着瓜皮小帽,穿着灰色长衫,鼻梁上架着墨镜的五六十岁的白须瘦老头,他正在不停地吆喝着:“看相,测字,占卜,算卦。”,旁边的算命幡上写着“相卜算卦”四个大字。

    昱霖一行三人来到算命摊前。

    “先生,你是想看相呢,还是算卦?”算命先生询问陆昱霖。

    “我想请你测一下生辰八字。”

    “好,请把八字给我吧。”

    昱霖把三张纸条交给算命先生。

    “怎么是三张?”算命先生嘟哝了一句。

    “是这样的,这张呢,是女方的生辰八字,这两张呢,分别是这两位先生的,麻烦你测一下,这位姑娘跟哪位先生的姻缘比较好。”

    “哦,好的,让我算一下。”

    算命先生一边掐指算计着,一边嘴里念念有词。不一会儿,他拿起渡边一郎的那张生辰八字。

    “这张生辰八字是哪位的?”

    “是我的。”渡边一郎回应。

    “这位先生是虎年生人,而女方是猴年生人,常言说,虎遇猴有罪受。虎与猴相冲,避之则吉。”

    “这是真的吗?”渡边一郎听到这结果,心凉了半截。

    “信则有,不信则无,婚姻这事是命中注定的,从你一出生,老天就安排好了你的命运了,你只有知道了自己的命,才能适时调整自己的运,顺势而为,才能逢凶化吉,吉星高照,你若是逆势而行,则忤逆了天意,便会有不测风云,甚至是杀身之祸啊。”

    “那这位先生的生辰八字是不是和这位姑娘相合呢?”渡边一郎急不可耐地问道。

    “这位先生属牛,和猴正相配,是天作之合。虽不敢说是大富大贵,但两人婚后能举案齐眉,相敬如宾,福荫子孙,应该说是一段不错的婚姻。”

    渡边一郎顿时像个泄了气的皮球,神情沮丧。

    “真没想到,我跟玉蓉姑娘的姻缘不被老天看好,既然这样,天意难违。”渡边一郎转向昱霆:“陆先生,你真是好福气,能娶到玉蓉这么好的姑娘。”

    “那我们回去吧。”昱霖付了卦钱,然后,拉着昱霆往回走,渡边一郎则像个斗败的公鸡一般,悻悻地走在后面。

    望着三人远去的背影,算命先生取下墨镜,扯下胡须,脱下瓜皮小帽,如释重负地呼了一口气,这位算命先生不是别人,正是耀叔扮的。

    渡边一郎回到陆府,神色凝重,像是被霜打过似的,刚才的那股势在必得的神气劲,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不起,打扰了。”渡边一郎向陆轶翔和陆太太鞠了一躬,然后手一挥:“开路。”几个日本兵连忙整队,跟着渡边一郎回去了。

    陆轶翔和陆太太还有玉蓉和昱霆都莫名其妙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然后众人把目光聚焦在昱霖身上。昱霖耸了耸肩,吹了声口哨。

    “一切都是天意。”说完,转身上楼去了。

    众人呆呆地目送着他的背影,面面相觑,莫名其妙,大惑不解。

    众人把目光从昱霖的背影又移至玉蓉和昱霆二人身上。

    玉蓉与昱霆的目光刚一接触,便马上逃离了。

    “玉蓉。”昱霆叫了一声:“今天事发突然,我……我也是情急之下才顺水推舟,多有冒犯,还望玉蓉你不要太介怀。”

    “昱霆少爷,你这是说哪里话,今天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帮我解围,恐怕我真的要被那个日本人抢去当他的新娘,那我死也不从,其实我在屋里手里已经拿好了剪刀,万一这个渡边一郎冲进来,我就跟他同归于尽。”

    “玉蓉,你真是一个贞烈的女子。”昱霆对玉蓉充满了敬意。

    “幸好你来了,等于是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来得及向你叩头谢恩,你倒反过来向我道歉,你让我如何自处?”

    “是啊,今天多亏昱霆来的及时,否则我也一命呜呼了。”陆太太想起刚才那一幕,还是心有余悸:“刚才渡边一郎要去拔刀时,我真的以为今天我要死在他手上了。”

    “是呀,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陆轶翔现在想想还是心砰砰乱跳。

    “要不是阿成及时通知我,今天恐怕真的要出大事。”

    “阿成?原来是阿成通知你的。阿成今天可真的是立了大功了。”

    阿成挠了挠头:“是少爷让我从后门悄悄溜出去通知昱霆少爷的。”

    “昱霖倒是有先见之明。”陆轶翔对今天儿子的表现非常赞赏。

    这时,耀叔拿着包裹进来了。

    “耀叔,你刚才去哪里了?你不知道刚才府上差点出大事。那个日本大佐渡边一郎……”玉蓉见耀叔回来了,连忙跑上去,想要跟他讲述事情经过。

    “那个日本人最后是不是耷拉着脑袋,蔫了?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你怎么知道?”玉蓉好奇地睁大眼睛。

    “我怎么不知道,我是谁呀?”耀叔从包裹里拿出瓜皮小帽,胡须和墨镜,然后戴上瓜皮小帽,粘上胡须,戴上墨镜,活脱脱的一个算命先生。

第三十一章 蒹葭苍苍

    “怪不得我觉得这个算命先生好眼熟,原来是耀叔您啊?”昱霆恍然大悟。

    “耀叔,你可真厉害,还会占卜算命。”玉蓉把耀叔的墨镜拿来自己戴上。

    “我哪会这些啊,还不是被少爷逼出来的,反正日本人也听不懂,我就在那胡诌,把这生辰八字说得越邪乎越玄妙越好,让他听得云里雾里的。”

    “我今天算是见识了耀叔的口才了,那真的是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活的说成死的。”不知什么时候,昱霖下了楼,走了过来。

    “你呀,让我一把年纪了还编瞎话骗人。”耀叔用手指去戳昱霖的脑袋,昱霖笑着往旁边一躲。

    陆轶翔和陆太太看着这一对老小嬉闹,甚是高兴。

    “耀叔,幸亏你这三寸不烂之舌,让渡边一郎知难而退,否则我们家的玉蓉可就遭殃了,管它什么真话,瞎话,只要能退敌,都是金玉良言。”陆轶翔对刚才发生的这一场惊心动魄的闹剧的结尾还是非常满意的。

    “昱霖就是鬼点子多。还装得像模像样的。但愿这个渡边一郎从今往后能打消对玉蓉的念头。”陆太太还是有些许担心。

    这时,淑娴从外面回来,看见大家在院子里兴高采烈的样子,不明就里。

    “今天是什么日子,大伙这么高兴?”

    “今天虽然不是什么节日,但觉得比过节还高兴。”昱霖跑到淑娴面前,很是兴奋。

    “少奶奶,我跟你说,你今天不在场,错过了一场非常非常精彩的智斗渡边一郎的好戏。”玉蓉见淑娴回来了,连忙迎上去,拉着淑娴,绘声绘色地给她讲述今天发生的故事始末……

    是夜,陆太太又跟陆轶翔谈起白天发生的事。

    “老爷,我觉得玉蓉也二十出头了,也该嫁人了,你说,就把她许配给昱霆好吗?”

    “昱霆?你是不是想假戏真做呀?”陆轶翔把报纸放下,望着如琴。

    “老爷,你不知道,前几年,昱霆就跟霖儿说,想收玉蓉当偏房,玉蓉当时年纪小,还不乐意,这事也就不提了。当时淑娴不是还杳无音信么,我曾经想过,让霖儿把玉蓉收房,可霖儿是个痴情种,宁愿苦等淑娴。幸好菩萨保佑,让霖儿等到了淑娴,淑娴又为我们陆家延续了香火。”

    “是啊,比起昱霆来,霖儿算是好福气啊!”

    “谁说不是呢,昱霆这孩子挺可怜的,爹和媳妇同一天没了,到现在还没有一儿半女,其实,昱霆早就对玉蓉有意思,只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当时玉蓉对昱霆没这心思。”

    “不是常言道:哪个少女不怀春,像玉蓉这样的灵动女孩,心里应该有自己喜欢的人吧?”

    “我其实早就看出来了,玉蓉心里喜欢的是霖儿。这也难怪,这俩孩子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一个是少爷,一个是丫鬟,可我们从没把玉蓉当丫鬟对待,所以这丫头也挺养尊处优的,小时候呢,俩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慢慢大了,霖儿也许把玉蓉当妹妹看,可玉蓉呢,大概把霖儿当作夫君来伺候了。”

    “唉,这样下去,玉蓉岂不是要耽误自己一辈子?”陆轶翔一边叹息,一边摇头。

    “是啊,所以,我想跟玉蓉说说,索性让她和昱霆假戏真做。”

    “你可以去问问玉蓉,撮合撮合,不过,不要勉强,感情的事是勉强不得的。”

    “这我知道。我明天就去跟玉蓉说。”

    而此时,淑娴把鸣儿哄睡之后,放入摇篮里。昱霖呆呆地守在摇篮旁,痴痴地望着儿子。

    “淑娴,你发现了吗,鸣儿这两天又长高几公分。而且这小子的食量越来越大了,看见我们在吃饭,也咿咿吖吖地伸手想要尝尝。”昱霖望着儿子,一脸幸福。

    “是呀,小孩子嘛,一天一个样。咱们的鸣儿啊,是越长越可爱了。“

    “是不是像我更多一点?“昱霖歪着脑袋朝淑娴眨了眨眼睛。

    “好了,又臭美。”淑娴嗔怪地数落了一句:“你快过来,我跟你谈正事。“

    “什么事?是不是上级又下达什么任务了?”昱霖听见“正事”二字,猜测一定是有重要任务。

    “你上次不是从渡边一郎的保险箱里拍了六份情报吗?其中一份就是日军打算在广州筹建一支细菌部队,把在广州的难民营里的老百姓当做实验品。”

    “我确实拍过这份情报,但没来得及仔细看。这些日军真是泯灭人性,我早就听说他们的七三一部队在东北把中国人叫作‘马路大’,被用来做活体解剖,细菌实验,戕害了多少中国人,现在他们又打算在广州组建细菌部队,这些日本人简直就是恶魔。”

    “所以,上级要求我们尽快摸清情况,揭露他们的罪行。”

    “嗯,一定要把他们的这种滔天罪行大白于天下,让国际社会看清这些日本鬼子的嘴脸。”

    第二天,玉蓉被陆太太叫到房间里,陆太太开门见山和她谈起昱霆。

    “玉蓉啊,你觉得昱霆少爷怎么样?”陆太太试探道。

    “挺好的,又有学问,又懂礼数,对人很客气,从没见他对什么人发过脾气。”昱霆给玉蓉留下的印象相当不错。

    “是啊,昱霆是个好孩子,可惜命苦。”

    “是呀,昱霆少爷是挺可怜的,爹没了,媳妇也没了,到现在都没孩子,我常常看见他一个人喝闷酒。”玉蓉非常同情昱霆的遭遇。

    “那玉蓉,你愿不愿意嫁给昱霆呢?给他生个一男半女?”陆太太直接挑明了。

    “我……,我……太太……我……。”玉蓉没想到太太竟然问她这个问题,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不知所云。

    陆太太见玉蓉支支吾吾,以为是女孩子的羞涩,连忙进一步规劝:“玉蓉,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找个婆家了,你不能在我们家做一辈子的丫鬟,这会耽误你一辈子的幸福。”

    “可太太,我,我……我不想嫁人,我就想一辈子伺候你和老爷,少爷,少奶奶。”玉蓉终于把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

    “你啊,真是个傻孩子。其实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的心里一直惦记着霖儿,可霖儿已经成家了,而且还有了鸣儿,你这样苦等下去,是不会有结果的。”陆太太虽然觉得玉蓉的痴情可嘉,可却不是理智之举,所以开导玉蓉不要再傻等下去。

    “我不管少爷和谁成亲,只要让我待在少爷身边,我就心满意足了。”玉蓉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女人这一辈子,就只有十几,二十多岁才是最美好的光景,等人老珠黄了,再想嫁人就难了。你若嫁给昱霆,那就是明媒正娶,是正房,你就是和淑娴一样的少奶奶,是要写进陆氏家谱的。玉蓉,我从没把你当丫鬟看待,一直把你当作是自己的女儿,所以希望你有个好归宿。我的话,你还是好好想想吧。”陆太太言辞恳切,像每一位母亲一样,为自己女儿的归宿而操心劳神。

    玉蓉低着头,绞着帕子,沉默不语。

    “玉蓉,感情的事是最难讲清楚的,我们不勉强你,你自己看着办吧。”陆太太知道玉蓉的个性,有时会一根筋,一条道走到黑,你越是逼得太紧,她就越是不愿意接受,所以,便留有余地,千万不能让玉蓉觉得是自己和老爷不要她留在府上了,把她打发给了昱霆。

    渡边一郎为娶玉蓉碰壁之事心中郁闷,便一人在屋里喝闷酒,山田一雄的到访,让他有了知音,可以把心中的苦闷一吐为快。

    “山田君,来,我们喝一杯。”渡边一郎举起酒杯敬山田一雄。

    “渡边君,你怎么一个人在喝闷酒啊,有什么棘手的事吗?”山田一雄一饮而尽,看着渡边一郎愁眉苦脸的样子,很是不解。

    “山田君,有些事情真的是天意难违啊!”渡边为自己不能与玉蓉共守白头而痛苦不堪。

    “渡边君,到底是什么事让你如此苦恼?”

    “山田君,我实话相告,我喜欢上了一个中国姑娘,想娶她。但我的生辰八字和那姑娘的八字犯冲,所以我不得不放弃,可是我心里面一直想着她,想忘也忘不掉。”

    “渡边君,你怎么喜欢上了支那女孩?你还想跟她结婚?她们只配去慰安所,为我们大日本皇军献身。”山田一雄一听说渡边为了一个中国女孩而借酒消愁,十分不悦。

    “山田君,请你不要侮辱玉蓉姑娘,玉蓉姑娘跟那些支那女人不一样,她应该有更好的归宿。”渡边觉得山田是在侮辱他心目中的女神。

    “玉蓉?这个名字很熟悉。”山田一雄眯起小眼睛,仔细回忆这个似曾相识的名字。

    “就是陆府的丫鬟。”

    “哦,我想起来了,对,我有印象,那天陆府办百日宴,那个丫头还把汤洒在你的身上。”

    “就是那次之后,我就喜欢上了玉蓉姑娘,山田君,你知道,洋子虽然跟我结婚了七八年,可是,在她眼里,我就是一个北海道的乡下人,配不上她尊贵的血统,要不是他们家没落了,看中了我在军方的地位,她才不愿意屈尊嫁给我当妻子呢。”

    “可洋子都已经去世三四年了。你就别耿耿于怀了。”

    “我知道,可我那些年和洋子过得并不开心,我喜欢玉蓉,她是唯一让我动心的女人。”渡边一郎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第三十二章 巧舌如簧

    望着渡边一郎一脸愁苦而消沉的模样,山田从内心鄙视渡边一郎这种因男女私情而精神萎靡的状态。

    “渡边一郎君喜欢一个女人还不容易?对于我们大日本的武士,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不不不,山田君,玉蓉不是那种低贱的女人,不能强抢,她就像是一朵花,要呵护才行,否则,这花就会枯萎凋谢。”

    “看来渡边君真的是动了真情了。但是,渡边君,支那人不好对付,就拿那个陆轶翔来说吧,软硬兼施,就是不肯出任维持会会长一职,我让宪兵队查封他的罐头厂,他就搞什么‘施粥赈民’,让我收购罐头厂的计划泡汤。前些日子,在他孙子的百日宴上,我又提出让他出任维持会会长一事,他又推脱,如今出了个锄奸队的事,他又变成了受害者,现在更是推辞,说是怕给锄奸队盯上了,全家老小不得安宁,现在,那个维持会等于是名存实亡。”

    “中国人讲究明哲保身,像陆轶翔这样的有身份的中国人,更是不愿当出头鸟,他们崇尚的是隐居山林的避世生活,这样才能显示出他们的谦谦君子之风。”

    “可要是真的没有支那人的支持,光靠我们大日本皇军,是无法征服中国的。”山田一雄喝了口酒:“我今天来,就是想问问,最近锄奸队这么猖獗,你们陆军特务机关有没有掌握什么线索?”

    “还没有得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不过……”

    “不过什么?渡边君,你不要吞吞吐吐,尽快破案,抓住那些抗日分子,消灭他们是我们目前的首要任务。”

    “我曾经怀疑过玉蓉姑娘,因为我觉得这次锄奸队铲除的那些汉奸,跟我的那份《广州日中亲善人员名单》高度重合,所以,我怀疑这份情报已经泄密,而当时玉蓉的表现值得怀疑,但后来发生的陆府被劫一事,让我又对自己的猜测产生了怀疑,所以就一直没有采取行动,想等待新的线索的出现。另外,我在办公室里发现了这个。”

    渡边一郎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钮扣,交给山田一雄。

    “这像是军服上的钮扣。”山田一雄转动着钮扣,仔细观察。

    “只是像而已,你再仔细看看我们日本军服的钮扣,是不是有差别?”渡边一郎把一颗日本军服上的钮扣递给山田一雄。

    “那这是……?”

    “应该是那个来窃取情报的人身上的。我那天在走道上看见一个穿着军官军服的高个子的人影,一眨眼就不见了,而且我询问过门口的哨兵,他们说是有一个陌生的日本军官从大门走出去。”

    “那你还不赶快采取行动?还等什么?渡边君,难道这件事跟这个玉蓉有关,你就心慈手软了,想网开一面,让抗日分子成为漏网之鱼吗?”

    渡边一郎沉默不语。

    “渡边君,你怎么不说话?你别忘了你的身份,你是大日本帝国的军人,你应该为天皇效忠,不能因为一个支那女人就变得如此消沉。”

    “山田君,谢谢你的忠告,我明白自己的使命。”

    次日,一群日本兵专门针对裁缝铺进行搜查,凡是有那种纹饰钮扣的,一律被带到特务机关严加审讯,孙师傅也在此列。

    审讯室里,七八个裁缝们站成一排,渡边一郎拿着那枚钮扣在他们面前来回走动。

    “都看清了吗?最近有没有人到你们那里做像我身上的那种军服?”

    裁缝们个个吓得胆战心惊,都摇摇头。

    “要是不肯说的话,那我就不客气了,来人,把这些顽固分子绑起来,给我狠狠地打,打到他们开口为止。”

    “冤枉啊,冤枉,我们什么也没做。”

    “你们不能这么草菅人命,我们都是守法的良民啊。”

    几个日本打手不容分说,把这些裁缝都绑在了刑柱上,鞭子像雨点一般落在他们身上,惨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我说,我说。”孙师傅浑身是血,喘着气,有气无力地说道:“是陆府的少爷让我做的。”

    “谁?”

    “陆昱霖。”

    渡边一郎嘴角向上一扬,走出刑讯室。

    一队日本兵开着摩托车,驶向陆府,把陆府四周包围了起来。

    渡边一郎带着一队日本兵走进陆府,陆轶翔见这种阵势,大吃一惊。

    “你们这是干什么?”陆轶翔连忙挡在渡边一郎的面前。

    “陆昱霖在吗?”渡边双目直射陆轶翔。

    “你们要干什么?”陆太太从房间里出来,见此架势,心里砰砰直跳。

    “给我搜。”渡边一郎一挥手,几个日本兵要往里闯。

    “不用搜了,我就在这里。”陆昱霖从楼上下来。

    “带走。”渡边一郎把手一挥。

    陆太太连忙拦住日本兵:“不行,你们不能带走我儿子,我儿子犯了什么罪?”

    日本兵把陆太太推到一边,陆太太一个趔趄,倒在地上。

    “如琴。”陆轶翔连忙去搀扶太太。

    “妈,你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不,昱霖,你别去。”淑娴一把拉住昱霖。

    “淑娴,别担心,照顾好鸣儿。”昱霖拍了拍淑娴的手,往外走去。

    “少爷。”玉蓉跑出来拉住昱霖。

    “玉蓉,你在家照顾好老爷,太太还有少奶奶,小少爷。我没事的,渡边大佐一定有什么事要问我,我去跟他说清楚就是了。”

    “带走。”

    陆昱霖被带到刑讯室里。

    渡边一郎指着孙师傅问陆昱霖:“你认识他吗?”

    陆昱霖从衣袋里取出一块手帕,给孙师傅擦干净脸上的血污:“认识,这是孙师傅,我们家的衣服都是他做的。”

    “好,我喜欢你的坦率。”渡边一郎没想到陆昱霖会这么爽快。

    “怎么啦?给我们家做衣服犯法吗?为什么要把老人打成这样?”陆昱霖捏了捏拳头。

    “他这次做的可不是一般的衣服,是军服,日本军官的军服。”

    “军服?孙师傅做军服?他接了你们日本军服厂的活了?”陆昱霖一脸懵懂。

    “你不要胡扯,我们皇军的军服会交给你们支那人去做吗?我是说他私下里做军服。”

    “哦,原来是这样,孙师傅私下里给人做军服。他给谁做军服?”陆昱霖表现出好奇的神态。

    “问得好。”渡边一郎转身用鞭子支起孙师傅的下巴:“孙师傅,你说,你给谁做军服?”

    “是陆家少爷,陆昱霖。”孙师傅有气无力地从嘴里吐出“陆昱霖”这三个字,随即垂下了头。

    “给我做的?”陆昱霖哈哈大笑起来:“我要军服做什么?孙师傅,你是不是屈打成招啊?渡边大佐,你就凭严刑拷打出来的证词就来冤枉我?”

    “陆昱霖,我跟你之间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让一个裁缝来冤枉你?”

    “恐怕不是无冤无仇吧,你想娶我们家玉蓉,我让你去找算命先生,算命先生说你们八字不合,你娶不成玉蓉了,所以你恼羞成怒,迁怒于我,想拿我撒气。”陆昱霖以攻为守,把渡边对自己的怀疑解释为公报私仇。

    “这根本就是两码事,玉蓉是玉蓉,你是你。你让孙师傅给你做了套军服,来我这儿窃取情报。”渡边没想到陆昱霖会把他和玉蓉之间的事与窃取情报一事混为一谈,而且把自己描述成了一个为一己之私而不惜栽赃陷害的龌蹉小人。

    “窃取情报?渡边一郎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我一个报社的主编,一个文弱书生,来你们戒备森严的特务机关窃取情报?这个故事太天方夜谭了吧?”

    渡边一郎拿出一枚钮扣:“这枚钮扣跟我身上的这件军服上的钮扣很像,但还是有区别的,是我在办公室里找到的,而有这种纹饰的钮扣只有为数不多的裁缝铺里有,现在孙师傅已经交代了,是你让玉蓉找的他,让他做一件日军军服。”

    “口说无凭,就凭孙师傅的供词,而且是在严刑逼供下取得的供词,有多少可信度呢?你手上的这个物证,怎么能说明就是我的呢?孙师傅不止给我们一家做衣服,这种钮扣也不是只能用在军服上的,你凭什么一口咬定这枚扣子跟我有关?你亲眼看见我穿着那件掉扣子的军服了吗?”

    渡边一郎被陆昱霖驳的哑口无言,确实,仅凭一颗钮扣,就认定陆昱霖就是来窃取情报的间谍,实在是牵强。但渡边一郎的直觉告诉他,陆昱霖跟窃取情报一事脱不了干系。

    “陆先生,你不必咄咄逼人,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我不得不怀疑你,从那次百日宴上玉蓉把我的军服弄脏,后来让我去洗澡换衣,到玉蓉给我送军服,给我煲汤送汤,你们策划了一场周密的盗取情报的行动。”

    “哈哈,渡边一郎先生,我不得不佩服你的想象力。要是照你这么说,玉蓉也是同谋了?那你还想娶她?你口口声声说你爱玉蓉,没想到你尽是一个如此心胸狭隘的小人。你的这种行为,我真的很鄙视,因为你得不到玉蓉,所以就要置玉蓉于死地,诬陷她是抗日分子,你这样做,只能说明你很卑鄙无耻。”

    “八格。”渡边一郎狠狠地抽了昱霖一个耳光。

    “怎么?被我说中了吧!”昱霖擦掉嘴角的鲜血:“恼羞成怒了,是吧。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个君子,有成人之美,想不到你是这样的小人,因为得不到,所以由爱生恨,不惜一切要置我们陆家于死地。”

    “请不要侮辱我对玉蓉的感情,我对她是真心的,我希望她能幸福。”

    “那你今天的所作所为又作何解释呢?”

    “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渡边一郎把陆昱霖扔在刑讯室里,自己走了出去。

第三十三章 化险为夷

    渡边一郎带着日本兵再次来到陆府,几个日本人在陆家翻箱倒柜查找那件军服。

    “你们找什么?”陆太太见家里被翻得乱七八糟,很是窝火。

    几个日本兵都回来报告说是没找到,渡边一郎还不死心,跑到院子里,见玉蓉正在晾晒衣服。

    渡边一郎跑过去一件件衣服翻看,忽然,他看见一件淡绿色西服,上面居然也是这种纹饰的扣子。

    渡边一郎把西服取下,仔细查看。

    “大佐先生,怎么啦?”玉蓉见渡边望着那件西服,疑惑不解。

    “这是谁的衣服?”渡边拿着西服,眼含凶光。

    “我们家少爷的,过年时让孙师傅做的,都穿了好些时候了,我怕发霉,就拿出来晒晒。”玉蓉一脸无辜的模样。

    “八格。”渡边一郎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

    渡边一郎回到客厅,手一挥,日本兵骑上摩托车,走了。

    渡边气急败坏地回到刑讯室里,一把抓住孙师傅的衣领:“你说清楚,陆家少爷让你做的是军服还是西服?”

    “我记不清了,好像是西服。”孙师傅被渡边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浑身颤抖。

    “混蛋!滚!”

    渡边一郎对着陆昱霖深深地鞠了一躬:“对不起,陆先生,让你受委屈了,我派车送你回去。”

    “不用这么客气,我自己认得路,我自己回去,我现在可以走了吗?”陆昱霖从刑讯椅上站起身来。

    “可以,请走这边。”渡边一郎恭恭敬敬地把手一伸。

    “那孙师傅也可以走了吗?”

    “可以。你们可以一起回去。”

    陆昱霖扶起孙师傅,搀着他走出刑讯室。

    昱霖把孙师傅送回孙记裁缝铺。然后从衣袋里掏出一叠钱,塞进孙师傅的手里。

    “孙师傅,让你受苦了。这点钱拿去治伤吧。”

    “陆家少爷,真是对不住你,差点让你……”

    “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你老别记在心上,是我对不住你,让你遭受无妄之灾。”

    “那日本人太狠了。”孙师傅摸了摸身上的鞭伤。

    “他们狠不了多久的,这天下早晚还是我们中国人自己的。好了,孙师傅,你好好在家养伤吧。”

    昱霖送完孙师傅之后,便朝着陆府走去,他发觉自己身后有尾巴,便在街角蹲下身子系鞋带,两个便衣急忙跑过去,正好与陆昱霖照了个正面。那俩便衣假装东张西望,昱霖也不搭理,径直走回家。

    玉蓉在家门口看见陆昱霖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少爷,你回来了,你可回来了,老爷,太太都急死了。”

    “玉蓉,快关门,后面有人盯梢。”

    “哦。”玉蓉把大门关上,过了一小会儿,她又把门打开,把一大盆洗衣服的脏水泼向外面,不偏不倚,正好给这俩便衣来了场瓢泼大雨,把两人淋得像两只落汤鸡。

    玉蓉一见,扑哧一声,朝那俩便衣做了个鬼脸,然后把大门紧闭。

    那俩便衣想冲进去揍人但又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得站在那儿跺脚大骂。

    “爹,妈,我回来了。”昱霖飞奔进屋。

    “霖儿,你总算是回来了。”陆太太抹了抹眼角的眼泪:“他们没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他们为什么抓你啊?是不是你已经暴露了?”陆轶翔担心地问。

    “没有,他们没证据,只是凭空猜测,放心吧,我没事。”

    “今天真是太悬了,你以后要多加小心。”陆轶翔还是心有余悸,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嗯,我会的,现在家门口还有两个便衣在盯梢,爹,妈,你们也要小心为好,我估计渡边对我的怀疑还没消除,所以要派便衣跟踪我。这几天,大家就安心地在家住着,哪儿也别去。”

    “嗯,我们听你的。”陆太太一个劲地点头。

    “妈,淑娴呢?”昱霖朝四周张望,没有看见淑娴的身影。

    “你被抓了以后,淑娴就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她不会有事吧?”

    “应该不会,爹,你们去休息吧。”昱霖猜测淑娴一定是去找明峰他们了,心里有些不安,但他不能把这种不安传递给父母。

    昱霖转身向玉蓉使了个眼色,玉蓉会心地点了点头。

    “妈,我上楼休息去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哦。”

    “少爷,我去给你打盆洗脸水吧。”

    不一会儿,玉蓉端着洗脸水走进昱霖的屋子。

    “少爷,快洗把脸吧。”玉蓉挤了块毛巾递给昱霖。

    “玉蓉,你是不是按照我的吩咐把那件军服处理了?”

    “我把那件衣服埋在花圃下面了,我还特地把军服上的钮扣全部都缝在你那件浅绿色的西服上了。”

    “哇,玉蓉,你真是太聪明了,怪不得渡边回来问孙师傅到底我让他做的是军服还是西服?我当时还纳闷了,怎么会扯到西服上去了,原来是你在浑水摸鱼,让渡边晕头转向,找不着北。”

    “我聪明吧,你那天回来跟我说,军服上掉了一粒扣子,后来又看到鬼子一直在搜查裁缝铺,我就知道,是扣子出问题了,你让我把军服埋了,我一想,万一孙师傅说出实情,说是给你做的军服,那这扣子不应该在你这儿吗?就算是找不到军服,也脱不了干系,所以,我就来了个移花接木,把军服上的钮扣全缝在了西服上,这样,渡边就找不到破绽了。”

    “玉蓉啊,看来你的鬼点子还真多。”

    “这就叫做强将手下无弱兵,跟你混了这么久了,自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玉蓉,真没看出来,你在这方面还真有潜质,只要假以时日,你一定可以成为……”

    昱霖还没说完,房门开了,昱霖扭头一看,是淑娴回来了。

    “昱霖,你回来了?”淑娴推开房门,看见昱霖,连忙一把抱住了他。

    “怎么啦,淑娴?”

    “我以为你被渡边抓走了,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淑娴扑在昱霖的怀里,眼泪八达吧嗒掉落下来。

    “淑娴,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昱霖用手轻轻拭去淑娴香腮上的泪珠。

    玉蓉见此情景,知趣地拿着脸盆走了出去,把门关上。

    “淑娴,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回来?爹和妈都替你担心了一整天。”

    “你被抓走后,我去找明峰他们了,告诉他们你的情况,想让他们想想办法救你出来。”

    “淑娴,这次我得批评你,你也太沉不住气了,你这么冒冒失失地去找明峰,万一被敌人盯梢上了,你这不是把同志们都暴露了吗?”

    “那现在怎么办?他们打算明天化妆成掏粪的,去陆军特务机关打听你的情况。要不,我再去通知他们取消行动。”

    “淑娴,你看,你的鲁莽行为给大家造成许多不必要的麻烦,你不能再出去了,你没注意到我们家已经被便衣盯上了吗?”

    “是吗,我走得太急,没注意。”淑娴一听说家里被便衣盯上了,不由神情紧张起来。

    “你过来看,在我们家的正门和后门都有人在那儿盯梢。所以,你现在哪儿都不能去。”

    “那怎么办呢?”淑娴为自己的鲁莽而恼恨,又气又急。

    “我明天去报馆登个启示,告诉明峰他们我已脱险。”昱霖不慌不忙地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淑娴。

    “昱霖,还是你的斗争经验比我丰富。我差点犯了大错。”淑娴转忧为喜。

    “好了,你别自责了,淑娴,明峰他们现在还留在广州城吗?”

    “嗯,我姐和明峰他们都在城里,他们说,还有几个名单上的汉奸没有除掉,他们打算把这几个汉奸除掉之后再离开。”

    “敌人受到一系列打击之后,现在他们的警惕性提高不少,还有大批的宪兵,伪军,警察在给这些汉奸看家护院,所以,现在锄奸行动的难度大很多,明峰他们要多加小心才是。我们也要多长几个心眼。”

    “嗯,我明白。”淑娴说着,把脸埋在昱霖的怀里。

    昱霖一大早就去报社上班,一个靠在树后打盹的便衣立刻跟上,而另一个便衣去附近打电话,要求增派人手。

    昱霖进了报馆之后,连忙写了一份启示:

    海星兄:

    近日广州乌云密布,风雨交加,兄嫂要多加保重,弟一切安好,勿念。

    水母

    写完之后,昱霖把启示拿到印刷车间。

    “阿鑫,今天的样稿出来了吗?”

    “已经出来了,王编辑昨天就给我了。”

    “哦,好的,把这张启示排进去,马上印。”

    “好的,主编。”

    处理完报社的事情之后,陆昱霖打算去罐头厂转一转,看看那儿的难民收容所。

    罐头厂的难民比以往少多了,院内阿成正在给难民们盛粥。

    “阿成,你怎么在这?”陆昱霖见阿成在此,好生奇怪。

    “少爷,你来啦,老爷让我和几个工人每天轮流在这儿施粥,自打老爷搞了施粥赈民之后,一直就没有停过,现在这罐头厂都变成难民收容所了。”

    “现在每天要煮多少米啊?”

    “以前一天要超过一百斤米,现在少了,大概六十斤左右。”

    “现在比以前少了这么多?”陆昱霖心存疑惑。

    “是啊,现在难民的人数比以前少了。听说,日本人在南山村安置了不少难民。所以,现在来这儿的难民数量没先前那么多了。有时看见日本兵把这些难民都赶到南山村去了。”

    “叔叔,能给我多盛一点吗?我妹妹病了,我想给她多喝一点。”一个长着一双大大眼睛,瘦弱的男孩举着碗,央求着阿成。

    “是你啊,大眼仔,好嘞,给你盛满。”阿成从锅底捞了一些厚一些的米粥倒入大眼仔的碗里。

    “谢谢叔叔。”大眼仔穿着破衣烂衫,端着满满一碗粥朝仓库走去。

    “小心烫,我来帮你拿吧。”昱霖接过大眼仔手上的碗:“来,大眼仔,你带路,找你妹妹去。”

第三十四章 大显身手

    在仓库一角,陆昱霖见到了大眼仔一家,妹妹躺在妈妈怀里,面黄肌瘦,有气无力。

    “来,小妹妹,喝点热粥。”

    “谢谢啊。”母亲想要起身给陆昱霖鞠躬。

    “大嫂,别这样。“陆昱霖示意大嫂坐下:”快吃吧,吃完了,再去盛。”

    母亲接过碗,吹了吹,放到小女孩嘴边,小女孩喝了一口,又喝了一口,一会儿功夫,把一碗粥都喝完了。

    “慢点,别烫着了。来,我再给你盛一碗去。”昱霖摸了摸大眼妹的头,笑着走出仓库。

    陆昱霖来到阿成面前,又盛了一碗粥给小女孩送去。

    一连七碗,大眼仔一家总算是吃饱了。

    “大眼仔,你爸爸呢?”

    “被炸死了,家里就只剩下妈妈,妹妹和我了。”

    昱霖怜惜地摸了摸大眼仔的脑袋:“大眼仔,叔叔跟你说啊,粥喝多了,待会儿要撒尿,茅厕就在仓库对面的走道上,可千万别随地大小便。否则蚊蝇滋生,会生病的。懂了吗?”

    大眼仔连忙用力点头。

    “真乖。好了,我走了,过几天再来看你。”

    徐明峰从《白云日报》上获悉陆昱霖安然脱险,松了口气:“昱霖没事了,不用安排人手去陆军特务机关打探消息了。”

    陆昱霖从罐头厂出来,便直奔家中,那个便衣也紧跟其后。陆昱霖在陆府四周,发现便衣人数增加了一倍,看来,渡边还真的是跟自己卯上了。

    傍晚,陆家老小正在吃晚饭,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枪响,刺破了周围的宁静。在陆府四周盯梢的四个便衣开始四处寻找枪声源头。

    “你们去前面看看,我去后面,你待在原地。”一个便衣吩咐其他几个便衣。

    有个黑影跑进陆府的后门。

    在原地守候的便衣大叫一声:“谁?”

    其他三个便衣都跑了过来。

    “你看见什么了?”

    “我好像看见一个黑影进陆府了。”那个原地守候的便衣不太确定地说。

    “你到底看清楚了没有?”

    “天太黑了,看不清人,就一个影子从眼前晃了一下。”

    忽然,后面来了十几个日本宪兵。

    “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女的从这里过去?”一个日本宪兵问道。

    “我看见一个黑影进了陆府,但没看清楚是不是女的。”那个便衣听宪兵这么一说,肯定自己没有眼花。

    “走,进府搜。”日本宪兵手一挥,其他几个立马跟上。

    日本宪兵刚想进府,陆轶翔站在门口,用手一挡:“慢着,我陆府不是你们想搜就搜的,就算是你们的日中亲善协会的山田一雄一雄会长,陆军特务机关的机关长渡边一郎大佐见到我,都要给我几分薄面。”

    “我们怀疑,有个抗日分子躲进了你的府里,我们要进去搜一搜。”一个日本宪兵傲慢地望着陆轶翔。

    陆轶翔回头问了问家丁:“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抗日分子进来啊?”

    大家都摇摇头。

    陆轶翔双肩一耸,双手一摊:“我说没有吧。”

    这时,山田一雄出现在陆府门口。他的左手吊着绷带。

    “山田先生?你怎么也来了?”陆轶翔没想到山田会出现,更没想到山田受了伤。

    “我是来抓抗日分子的,今天傍晚,我在救济会会长林福昌家里时,有个女抗日分子装扮成女佣,一刀刺死了林会长,还把我也刺伤了,我朝她开了一枪,打中了她的右臂,她是朝你们家这个方向逃走的。”

    “可她不一定是在我们家呀,荔枝湾一带有这么多户人家,怎么会这么凑巧,就独独进了我的府上?”陆轶翔双手一摊。

    “刚才有人报告说,他看见一个黑影跑进你家了。陆先生,你府上这么大,躲个把人不成问题吧。让我们进去搜一下,这样也能保证你自己的安全。你上次不就是给抗日分子绑了么,怎么,这么快就好了伤疤忘了疼啦,不担心再次被这些抗日分子打劫?好了,废话少说,搜。”

    十几个宪兵不容分说,直接闯了进来,他们翻箱倒柜,倾肠倒笼,把陆家翻得一片狼藉。但没找到人影。忽然,一个日本兵看见后院的地上有血迹,便立刻报告山田一雄,山田连忙过来看个究竟。

    “这血迹是怎么回事?”山田用手摸了摸地上的血迹。

    “这是我杀鸡时不小心割破的。”玉蓉伸出左手,食指上有个不小的刀口,血还在不停往下滴。“我刚才在杀鸡,谁知这只鸡力气太大了,一直在不停的挣扎,我一个不小心,就把自己的手给割破了,你们看,这院子里到处都是鸡血。”

    山田一雄朝院子四周望去,果然,院子里血迹斑斑,一只濒死的公鸡还在那儿扑腾着翅膀。

    “你们有其他什么发现没有?”山田一雄转过身去问周围的士兵。

    “报告,什么也没发现。”

    “收队,去下面的几户人家搜一下。”山田一雄一挥手,日本宪兵纷纷退出陆府。

    “对不起,打扰了。如果陆先生见到不速之客,请一定要通知我们。”山田朝陆轶翔点了点头,以示歉意。

    “我明白。好走不送。”陆轶翔铁青着脸。

    等山田一雄一伙日本宪兵走后,淑娴立马走到玉蓉身边。

    “玉蓉,让我看看,你手上的伤口深不深?”淑娴连忙去查看玉蓉的伤口:“啊呀,这口子好深呐,玉蓉,你也真下得去手,我去找纱布帮你包扎一下。”

    “我这是小事情,淑娴姐,你还是快去给淑妍姐包扎伤口吧。”

    “都需要,都需要,我去拿药箱。”淑娴说完,急忙上楼去了。

    陆轶翔和陆太太连忙走了过来,看见玉蓉手指不停地在滴血,很是心疼。

    “玉蓉,你不要紧吧?”陆太太眼里满是关切。

    “我没事。老爷,太太,你们先回屋吧,这里就让我们来处理吧。”

    “好好好,你们可要小心啊,我们去院子里看看,我怕山田会杀个回马枪。”陆轶翔说着,拉着陆太太朝院外走去。

    不一会儿,淑娴拿着药箱来到佛堂,取出纱布,帮玉蓉把手指包扎起来。

    昱霖和阿成搬开了供桌,把盖板掀开,淑妍正躲在下面,她右臂中了一枪,鲜血把袖子染红了。淑妍脸色苍白,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滴。

    昱霖连忙走下去,把淑妍抱进了玉蓉的房间里。

    淑娴检查了一下伤口:“子弹还在里面,要取出来。”

    “那现在怎么办?外面还有特务在盯梢,出不去,看来没法送医院了。”玉蓉拉起窗帘,望着窗外的暗哨。

    “那就只能在家里进行了。淑娴,你去拿个酒精灯来,还有家里的茅台酒,绳子,剪刀,毛巾,针线包。”昱霖卷起袖子:“看来我在军校里学的救护包扎要派上用场了。”

    过了没多久,淑娴把取昱霖交代的东西都取来了。

    昱霖倒了一大杯茅台酒交给淑妍:“淑妍,家里没麻药,只能用这个代替了,你喝得越醉越好。”

    淑妍拿起杯子,一仰脖子,全喝光了:“再来一杯吧,我酒量挺大的。”

    “好,我给你满上。”昱霖又倒上一杯,笑着递给淑妍:“你还真像是水泊梁山的女中豪杰,大碗喝酒,大块吃肉。”

    淑妍抿嘴笑了笑,一仰头把第二杯茅台酒喝干了。

    “还要吗?淑妍?”昱霖摇了摇酒瓶:“淑妍,你想喝就喝,这酒我家有的是。”

    一阵疼痛袭来,淑妍禁不住眉头皱了起来。

    “看来得赶快动手术了,淑娴,玉蓉,快扶着淑妍躺下。”

    玉蓉和淑娴听从昱霖的吩咐,让淑妍平躺下来。

    “少爷,这茅台有用吗?”玉蓉见淑妍喝完两杯酒之后还是一点醉意也没有。

    “淑妍,你的酒量也忒大了点吧,这都大半瓶茅台灌进去了,你怎么眼睛还挣得这么大?”昱霖用手摸了摸后脑勺,他也不清楚喝多少茅台酒下去才能起到麻醉作用:“实在不行,我只能把你打晕了之后再动手术。”

    “你敢?”淑妍轻声嘟哝了一句。

    大约刻把钟之后,茅台酒起作用了,淑妍开始眼皮子打架,昏昏欲睡。

    昱霖拿起绳子,把淑妍紧紧地绑在床上,然后让淑妍咬住毛巾:“淑妍,这剜肉可不是一般的痛,但你现在再痛也不能叫出声,明白吗?淑娴,玉蓉,你们俩在旁边盯着,摁住她,不能让她动弹。”

    淑妍点了点头。淑娴和玉蓉也点了点头。

    昱霖开始动手术了,他把剪刀在酒精灯上烤了烤,然后剪开淑妍的右臂袖子,露出伤口,而后便用剪刀头往肉里刺进去,淑妍手臂开始颤抖,嘴里发出“呜呜”声。

    昱霖顾不得许多,继续往里挑那颗子弹,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昱霖连忙用药棉吸血。不一会儿,地上堆了十几块血棉。不知是茅台起作用了还是痛得昏死过去了,淑妍居然没有挣扎,没有发声。

    终于,昱霖把那颗子弹取了出来。然后在伤口周围涂上茅台酒和止血粉用以消炎和止血,又拿起缝被子的针线,把伤口缝起来。最后,用纱布把伤口包扎好。

    “好了,大功告成了,只要不发炎,就没什么大问题了。”陆昱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呼了一口气。

    昱霖把毛巾从淑妍嘴里拿出,把绳子解开。

    “好了,淑娴,你帮玉蓉收拾一下,我抱淑妍去楼上,待会儿,你们俩姐妹睡一块儿吧,我去书房眯会儿。有事来叫我。”

    “嗯。”

    凌晨五点多,淑娴来敲书房的门。

    “昱霖,我姐发烧了,烫得很。”

    昱霖连忙跑去房中,摸了摸淑妍发烫的额头。

    “可能是伤口发炎了。看来必须去医院了。等淑妍酒醒了之后,八点过后,去宏济医院找黄恩博大夫,他会处理的。”

第三十五章 偷梁换柱

    “那怎么甩掉这些特务呢?”淑娴望了望窗外的那些便衣。

    “这还不好办么,你和你姐不是双胞胎么。”昱霖在淑娴耳边轻语了几句,淑娴会心地笑了。

    早上八点左右,身着蓝白格子旗袍的淑娴急匆匆地在陆府前前后后跑来跑去,那些特务们好生奇怪:“陆家少奶奶这是怎么啦?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看见阿成没有?”淑娴索性拉着一个特务询问,边问边比划:“请问你有没有见到一个二十来岁的一个小伙子?大概这么高,这么胖。”

    那便衣倒是听得懂中国话,而且也会说一点中国话摇了摇头:“没有,没看见。你找这个人干什么?”

    “我儿子病了,得让阿成开车去医院。算了,我没时间跟你多说。”淑娴不耐烦地走开了。

    淑娴刚一转身,看见阿成正咬着饭团从街上慢悠悠地走过来。

    “阿成,你上哪儿去了?我到处找你,你倒好,悠哉悠哉吃饭团。”淑娴瞪了阿成一眼。

    “少奶奶,最近街上新开了一家饭团店,我买个尝尝鲜。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阿成边说边咬饭团。

    “小少爷病了,你还慢吞吞的吃什么饭团,快去开车,送我们去医院。”淑娴呵斥着阿成。

    “哦哦哦,我马上开车去。”阿成连忙把饭团塞进嘴里,腮帮子鼓得像两肉团,一路小跑进陆府。

    便衣看到这一幕,呵呵一笑。

    虎仔趁便衣们把目光都集中在淑娴和阿成身上时,悄悄地钻到特务的汽车下面,用长钉把两个轮胎都戳漏气了,然后偷偷地跑回后院。

    “玉蓉姐姐,你交代我的事我都干完了,有两个轮胎漏气了。”小男孩调皮地冲玉蓉一笑。

    “虎仔,你真棒。”玉蓉伸出大拇指以示赞许。

    不一会儿,玉蓉抱着鸣儿出来了,拉开车门,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昱霖把穿着蓝白旗袍的淑妍扶进了别克车,而后跑到车后,打开后备厢,把婴儿的奶瓶,衣服,玩具,尿布,床垫等杂物放进去。然后坐到汽车后排,阿成开着别克车从便衣的眼前驶过。

    “淑妍,怎么样,能坚持住吗?”昱霖扶着脸色煞白的淑妍。

    “没事,我能坚持。”淑妍有气无力地把头靠在昱霖身上。

    “阿成,开快点。”

    便衣们也赶快上了车,司机刚发动,还没起步就觉得不对劲,赶紧下车检查,发现轮胎漏气了,便衣们只得下车,放弃跟踪。那司机恼恨地踢了一脚轮胎,没想到轮胎纹丝不动,倒把自己的脚给踢痛了,抱着脚在那里嗷嗷大叫。

    别克车在宏济医院门口停了下来,宏济医院是陆氏集团名下的医院。院长黄恩博大夫是美籍华人,毕业于日本早稻田大学医学院,曾在美国行医多年,是陆轶翔以高薪从海外聘请回国的外科医生。

    昱霖把淑妍搀扶下车,然后抱起她,直奔院长室。

    黄大夫见是东家少爷来了,连忙起身迎接。

    “陆少爷,您来啦?是夫人病了吗?”黄大夫赶紧过来相扶。

    “黄大夫,我夫人在发烧,右臂伤口在发炎,你快帮忙处理一下。”

    “好,快进手术室。”

    昱霖抱着淑妍进入手术室,把她放在手术台上,黄大夫用剪刀剪开绷带,揭开淑妍右臂上的纱布,看了一下伤口,颇为吃惊:“这是枪伤?”

    “是的,实不相瞒,昨天我太太回家时,正好碰上日本人在抓捕一名逃犯,日本兵胡乱开枪,误伤了我太太。”昱霖不敢实话实说,只能半真半假地向黄恩博叙说淑妍的伤情。

    “原来是这样啊。你别急,我马上来处理伤口。”

    黄大夫说完,便开始处理伤口。

    “子弹不在右臂里,但又不是贯穿伤,少奶奶的伤口是不是处理过?”黄恩博觉得淑妍手臂上的伤口有些奇怪。

    “是我自己处理的,我已经把子弹取出来了。”昱霖知道瞒不过黄大夫,只能实话实说。

    “你?自己取出来的?”黄恩博一脸惊讶。

    “我怕子弹不及时取出来,会耽误伤情。所以就自己动手了。拿茅台酒当麻药,用剪刀取出来的。”昱霖得意地向黄恩博谈起自己的医术。

    “陆少爷,你也真敢?没有麻药,没有消毒设备,没有医疗器械,居然也能做手术,幸亏没有发生严重的感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黄恩博边说边摇头:“你呀,胆子也太大了。”

    “我们以前学的救护就是这样从简从易。”昱霖见黄恩博对自己的医术不屑一顾,且多有微词,连忙解释。

    “哪家医学院这么不专业?你该不会是跟巫医学的吧?”

    “我学的是野战救护。”

    “怪不得,那种条件下,只能从简从易。不过凭良心说,你学得还真不错,就是这缝针技术太差,以后少奶奶胳膊上留下一道难看的疤,可是拜你所赐。”

    “嘿嘿。”陆昱霖摸摸脑袋,傻笑了几声。

    “少奶奶得住院治疗。”

    “行,没问题。就按你说的办。”

    黄大夫给淑妍打了消炎针和退烧针,然后吩咐护士把淑妍推入病房,见手术室里没人,便把陆昱霖拉到一边。

    “陆少爷,你没跟我说实话,昨天晚上来了几个日本宪兵,让我们留意受枪伤的女病人。你跟我说句实话,日本人要抓捕的是不是少奶奶?”

    陆昱霖见瞒不过黄恩博,只得点了点头。

    黄大夫拍了拍陆昱霖的肩膀:“我要的就是你的这句实话,你放心,医者父母心,我绝对不会泄露半个字,况且,我痛恨日本人的这种***行径,简直就是泯灭人性。”

    “黄大夫,谢谢你替我保密。好了,我太太就拜托你了。”

    阿成载着昱霖,玉蓉和鸣儿又回到了陆府。

    “我姐怎么样?”淑娴见昱霖回来了,急切地问道。

    “黄大夫给她打了消炎针和退烧针,而且给伤口上了消炎药,应该没事了。”

    淑娴松了口气,把头靠在昱霖的肩上:“希望淑妍能快点好起来。”

    在陆军特务机关内,渡边正在询问盯梢陆府的特务。

    “这两天,陆家有什么异样吗?”

    “没发现什么情况,昨天,陆昱霖早上去报馆上班,然后去了他爹的罐头厂,下午就回来了。傍晚时,山田会长和几个宪兵到陆府,说是要搜查一个受伤的女抗日分子,但没找到。今天早上,陆昱霖的儿子病了,他们夫妇带着孩子还有一个丫鬟一起开车去医院看病,中午就回家了,后来就没再出去过。”

    “你们有没有跟去医院?”

    “报告大佐,不知什么原因,轮胎漏气了,没法开,所以就没跟着去。”

    “八格,陆昱霖的一举一动都要严密监控,及时汇报,这种事决不允许发生第二次。”

    “哈伊。”

    “昨天山田说有人看见一个受了伤的女抗日分子逃进了陆府,但是没搜到,今天陆昱霖的儿子就生病送医院,你们不觉得这个太巧合了吗?会不会是送那个女抗日分子进医院?”

    “应该不会,我们一直盯着,就只有玉蓉姑娘和陆家少奶奶两个女的上了车。没有其他女的。”

    “你们有没有查过汽车后备厢?可不可能里面藏个人?”

    “不可能,后备厢是空的,里面放了一些小孩的尿布之类的杂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我觉得那个少奶奶有些奇怪,上车前还屋前屋后火急火燎地找司机,上车时却有气无力,要陆家少爷搀扶着上车。”

    “是吗?你看清楚了?”

    “我看的真真切切,而且,回来时好像少奶奶没有下车,不过,晚上又看见她出现在二楼的房间里。莫非,少奶奶是从后门回家的?可我问过看后门的吉野君,他说他一直盯着,没看见少奶奶从后门进来。”

    “看来,陆家少奶奶也值得怀疑。明天你想办法试探一下,看看这个少奶奶是不是有伤在身。”

    第二天早上,陆轶翔在草坪上打太极拳,,鸣儿坐在手推车里,淑娴手里拿着一只小皮球正在逗儿子玩,玉蓉在一旁晾晒衣服。

    鸣儿一甩小腿,把淑娴手上的小皮球踢掉了,小家伙拍着手,咯咯咯地笑了起来,小皮球滚远了,淑娴去捡球。这时,一个便衣跑了过来,把球捡起来,交给淑娴。

    “少奶奶,给。”

    “谢谢。”淑娴接过球,转身要走。

    这时,便衣故意撞了一下少奶奶的右臂,淑娴身子晃了一下,立刻明白了对方的用意,急忙转身,柳眉竖起,杏眼怒视,用右手狠狠地扇了对方一巴掌。

    “混账东西,胆大包天,竟敢非礼我!”

    那便衣用手捂住火辣辣疼的半边脸,连忙道歉:“对不起,少奶奶,我不是故意的。请你原谅。”

    “玉蓉,快来扶我一把,昨天的脚崴了,今天给这混蛋一撞,这脚更疼了,你扶我坐下,然后去给我拿瓶跌打酒。”淑娴一瘸一拐地朝玉蓉走去。

    玉蓉连忙扶淑娴坐下。然后进屋拿了一瓶跌打酒过来。

    “玉蓉,你去忙吧,我自己来。”玉蓉脱掉鞋袜,然后倒了一些跌打酒在手上,抹在右脚的脚踝上。

    那便衣一边揉着脸,一边走出陆府,去向渡边汇报。

    “大佐,陆家少奶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我今天试探过她,她的右臂没有受伤,还用右手给了我一记重重的耳光,而且脚肿了,那天陆昱霖之所以扶她上车,是因为她脚崴了。”

    “原来是这样,不过,依然不能放松对陆家的监视。一有情况,立刻报告。”

    “哈伊。”

    经过精心的护理之后,淑妍的伤口愈合得很快,一周之后便痊愈了,她告别了黄大夫,然后秘密回到了惠宝游击队。

第三十六章 深入魔窟

    陆昱霖又去了罐头厂,他发现罐头厂的难民数量又在减少,心里便有了不详的预感,他走进仓库,发现大眼仔一家已经不在那儿了。

    陆昱霖在厂子里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大眼仔一家。

    “你们见过一个眼睛大大的七八岁的小男孩吗?”陆昱霖询问周边的难民。

    “他们一家被日本人赶到南山村去了。”一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难民回答道:“估计这一家子回不来了。”

    “为什么?”昱霖吃了一惊。

    “我是好不容易从那儿逃出来的。”

    “你叫什么?”

    “叫我辉仔吧。”

    “辉仔,你跟我说说看,南山村到底发生了什么?”昱霖连忙向辉仔打听南山村的情况。

    “刚开始,日本人好像对我们挺好的,给我们洗澡,理发,换干净的衣裳,还给我们吃了好几顿饱饭,但后来,说是给我们打预防针,防止疟疾,大家一听,都挺高兴的。谁知,我的有好几个同伴打针之后,又吐又泻,没几天就死了,还有几个人打了针之后,脸色发黑,口吐鲜血,也莫名其妙的死了,那些日本人带着防毒面具,把这些尸体都扔进了一个池子里,这些人,现在连尸体都找不到了。我害怕跟他们一样,所以,就偷偷地从难民营后面的树林里溜出来了,我再也不要回到那儿去了,就算是给我吃山珍海味,我也不去。”

    陆昱霖听完,心里已经明白了,果然,日军在南山村进行细菌实验,把这些难民当作实验品。看来,大眼仔一家危在旦夕。陆昱霖一想到那个懂事乖巧的大眼仔和他的妹妹,妈妈要成为牺牲品时,心里像是被堵上了一块巨石。

    “得设法把大眼仔一家救出来。”这个念头在陆昱霖的脑海里盘旋着。

    陆昱霖想去南山村实地考察一下,刚想出去,一眼望见厂门口的那个监视他的便衣,便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又回到了仓库。

    这时,来了几个日本兵,把难民驱赶上车。陆昱霖知道,这些日本兵是要把这些难民送到南山村去。他决定正好趁此机会去南山村侦查一下。于是,他赶紧脱下外套。

    “辉仔,把你身上的衣服给我,你穿我的。”陆昱霖边脱衣裤边对辉仔说。

    辉仔莫名其妙地看着陆昱霖。

    “快点,把你那套要饭的家伙什也给我。这些钱给你。”昱霖把一叠钱塞在辉仔的手里。

    辉仔看了看钱,又看了看那套西服,高兴地直点头:“你别后悔。你千万别后悔。辉仔连忙脱下破衣烂衫,换上昱霖的西服,兴奋地自言自语:“今天碰到疯子了。”

    陆昱霖换上了破烂不堪的乞丐服,然后把头发弄乱,脸上抹了点锅灰,混在那些难民里,上了日本人的卡车。

    卡车一路颠簸,终于到了南山村。日本人把车上的难民都赶了下来,把他们集中在一个院子里,然后女的站一边,男的站另一边。一个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的日本军医从屋子里出来,他在那儿用日语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旁边的一个日语翻译官立刻点头哈腰地进行翻译。

    “大家把身上的旧衣服都脱掉,然后男的到左边的房间里去洗澡,女的到右边的房间里去洗澡,洗完澡后,我们会发新的干净的衣服。然后到院子里集合。”

    翻译官说完,几个日本兵拿着枪,对着他们哇啦哇啦叫着。大概意思是快点脱衣服。难民们也顾不得羞耻了,一个个脱得光光的,然后走进指定的房间去洗澡。所谓洗澡,也就是让难民们扶着墙,日本人拿着水管朝难民们身上冲洗一番而已。洗完澡后,两个日本兵在门口发衣服,每个人都拿到一套条纹状的病号服。

    陆昱霖穿上了病号服,然后大家又到院子里集中,刚才大家脱下的旧衣服已经全部集中在几个大的袋子里,被扔到一个很大的火炉里焚烧。

    陆昱霖低头看见脚下有一小段铁丝,便偷偷地捡了起来。

    那个日本军医又叽里呱啦地说了几句,翻译官连忙翻译。

    “现在大家到那里的屋子里去吃饭,每人两个馒头,一碗稀饭。吃完后就去旁边和楼上的房间里休息睡觉,明天,我们会给大家打预防针,最近广州的疟疾很严重,打了预防针后,就可以预防疟疾了,这是大日本皇军为了大家的健康着想。明天我们会挨个叫你们的。”

    难民们一听有馒头吃,都很高兴,大家都跑到那个吃饭的房间里去,几个日本兵在那里分发馒头。

    陆昱霖拿到馒头和稀饭后,就跑到一个角落里,他边吃边在人群中仔细搜寻大眼仔一家。终于,他在另一个角落里,看到了大眼仔一家。陆昱霖连忙跑过去。

    “大眼仔,还认识我吗?”

    “是你呀,叔叔。”大眼仔认出了陆昱霖。

    “是恩公啊。”大眼仔妈妈也认出了陆昱霖。她想起身,可是一阵咳嗽让她又坐了下去。

    “大嫂,你怎么啦?病了吗?”

    “前几天日本人给我吃了颗糖,我回来后,就一直拉肚子,浑身没力气,还老是咳嗽。”

    “这糖可能有问题。”陆昱霖望着气喘吁吁的大眼仔母亲。

    “有好几个跟我一块儿吃糖的,有的跟我一样,有的已经死了。”

    陆昱霖叹了口气:“哎,大眼仔,你和你妈妈,妹妹待会儿睡哪里?”

    “我们就睡在旁边的房间里,那里地上铺了好多席子。不过,每天旁边的人都不一样。要不,叔叔,你今天就睡在我们旁边吧。”

    “好啊。走,我们现在就去。”

    陆昱霖来到旁边的一间大房间,地板上铺满了一张张席子,大概有七八十张席子。

    “大眼仔,你们还没轮到打预防针吗?”

    “日本医生是挑人的,有时候是挑年纪大的爷爷,然后就十多个爷爷一起去打针,有时候挑二十多岁的叔叔,有时候挑姐姐,一批批的都不一样,不过,那些被挑走的人就再也没回来过。日本人说,让他们待在其他地方去了。”

    “哦,我明白了。好了,大家先睡吧。”

    陆昱霖在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地形,虽然南山村比较偏僻,日军把守得也很严密,但屋子后面是座小山丘,山丘上是一片密林,那儿并没有日军把守,从这儿逃出去是完全有可能的,当初辉仔就是从林子里逃出来的。

    但是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只是来搭救大眼仔一家,更重要的是,他要掌握一些南山村的细菌部队的罪行证据,以便向公众揭露日军的暴行。可是,怎样才能获取证据呢?所有的证据应该在实验室里。

    今晚是个满月,月光格外明亮,陆昱霖盘算着白天在院落里观察到的哨兵位置和逃跑路线,在那个两层的木质结构的实验楼前面有一个岗哨,在难民营楼前也有一个岗哨,两个岗哨之间相差百米左右。实验室的后面有一个用砖石水泥砌成的大池子,他曾看见两个日本戴着防毒面具的士兵把两具尸体往里扔,估计那里就是辉仔说的化骨池。

    实验室的右边是一排病房,房门紧锁。而兵营则在远离实验楼的西面,这对于陆昱霖来说是件好事,万一他在实验室里窃取资料时被发现,从兵营到实验室还有半分钟的逃跑时间。而如果从实验室里拿到证据之后,直接绕过哨兵,从难民营楼的后面翻越铁丝网,逃进密林的话,大概需要五六分钟的时间,但如果要带上大眼仔一家子一起逃跑的话,起码得花上十多分钟,这还是在哨兵没有发现的情况下的理想状态。但不管怎样,他都得一试。

    陆昱霖推了推一旁熟睡的大眼仔,大眼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陆昱霖把手指放在嘴边,示意大眼仔别出声。然后又叫醒一旁的大眼仔母亲。

    “大嫂,你们跟我走。”陆昱霖轻声地说道。

    大眼仔机警地跟着陆昱霖,大嫂则抱着幼女紧跟其后。

    陆昱霖悄悄地走到屋子门口,看见一个哨兵正在来回巡视,急忙示意大家蹲下。

    陆昱霖大模大样,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谁?”日本兵大喝一声。

    “太君,我的撒尿。”陆昱霖捂住肚子,示意自己要去解手。

    日本兵示意陆昱霖到屋后去解手,陆昱霖点头哈腰地走到屋后,然后见日本兵转身去另一端巡逻了,便挥挥手,招呼大眼仔一家悄悄地过去。

    陆昱霖来到屋后,看见有一处解手的墙,旁边有个土丘,土丘后面可以躲一躲,于是便让大眼仔一家躲在土丘后。

    “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待会儿带你们从这里逃出去。”

    说完,陆昱霖跑到从难民楼的另一端,见那日本兵正背对着他,便悄悄地朝实验室方向跑去。

    实验楼里一片漆黑,陆昱霖绕过实验室前打瞌睡的哨兵,飞身跃起,抓住横梁,一个翻身,来到二楼,他在楼道内半蹲着,观察四周动静,见没人,便悄悄地接近实验室,他从窗户外朝里看,第一个实验室里放着一个硕大的笼子,里面发出“吱吱吱”的声音,陆昱霖判断那是老鼠。他又来到第二间实验室,朝里张望,这里放着许多实验器材,他又弯腰朝前走去,第三间实验室是个办公室,里面有个大办公桌和一个医用柜子,陆昱霖决定进去查个究竟。于是,他拿出早已准备好的铁丝,往门锁里一捅,门锁开了,他一转身进入办公室,然后轻轻地关上房门。

第三十七章 死里逃生

    办公室的屋顶上有个天窗,月光正好从玻璃窗上照射下来,陆昱霖来到办公桌旁,拉开抽屉,里面放着许多文件资料,陆昱霖翻看着,里面全是日文,但看到了8604部队的名称,从“实验室“、“霉菌“、“中国人”等中文字中大概了解了文件的内容,陆昱霖把这份文件取出,然后看到旁边有一个厚厚的信封,信封里有许多照片,陆昱霖借着月光翻看这些照片,原来这些照片都是在实验时拍摄的对比照,被实验者前后的面容和躯干,皮肤进行对比。陆昱霖觉得这些照片非常珍贵,便一并取出,他又看见几份表格式的文件资料,上面有许多数据,估计是实验资料,于是拿出来,放在一边,旁边资料下面有一个本子,上面写着月,日,估计是日记,陆昱霖觉得这也是很有力的证据,也顺手拿了出来。

    接着他又跑到医用柜子前,打开柜子,发现里面有许多制剂,上面标注着日文,还有英文Yersiniapestis,陆昱霖不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走一盒。又看见旁边的盒子里装着许多糖果,也取出几粒。

    他把所有的东西都放在一个塑料袋里,然后脱下那件条纹状的病号服,裹在塑料袋外面,悄悄地离开办公室,看见下面的哨兵正斜靠在柱子旁打着盹,便把资料放在地上,悄悄地走到了这个日本兵的身后,用力一拧这个日本兵的脖子,那个日本兵在睡梦中没来得及发出声音便一命呜呼。陆昱霖把日本兵拖到后面的化骨池边,脱下他的衣裤,然后把尸体扔了进去。

    陆昱霖换上日本士兵军服,然后背着那把三八式步枪,把资料放在后腰间,朝难民楼走去。

    在难民楼前站岗的哨兵,见同伴过来,连忙匆匆打了一声招呼,跑到屋后,陆昱霖估计他是想告诉自己他要去解手,于是,也就举举手,示意了一下。随后悄悄跟在这个哨兵的后面,趁他解手之际,从背后掐住其脖子,用力往右一掰,哨兵颈骨折断,顷刻丧命。陆昱霖连忙把哨兵尸体往小土丘后面挪。

    “大眼仔,帮我一把,把他搬到小土丘的后面。”

    大眼仔连忙帮着抬起哨兵的双脚,把这具尸体移到小土丘后面。

    “好了,大嫂,你们跟我一起从这围墙外爬出去。”

    陆昱霖用脚一蹬,爬上围墙:“大眼仔,把枪上面的刺刀递给我。”

    大眼仔从长枪上拔下刺刀,递给陆昱霖,陆昱霖先用刺刀割破铁丝网,然后徒手掰开铁丝网,双手被铁丝上的倒刺剌的鲜血淋淋,滴在围墙上,陆昱霖顾不得许多,把手往围墙上蹭了蹭,然后把手递给大眼仔:“快,拉住我的手。”

    大眼仔立刻伸出手,陆昱霖用力一拉,大眼仔被拉到围墙上。

    “从这儿跳下去,在下面等着我。”

    大眼仔从围墙上跳了下去。

    接着,陆昱霖又把大眼妹拉了上来,把她轻轻地放下去,大眼仔在底下接住妹妹。

    “大嫂,快,拉住我的手。”

    大眼仔母亲看了看高高的围墙和围墙上的铁丝网,摇了摇头:“不行,我爬不过去,恩公,你就带上这两个小的逃命吧。”

    “快点,否则就来不及了。”陆昱霖催促着大嫂。

    这时,一阵犬吠声响起,大眼仔母亲忽然一阵咳嗽:“不行,我会拖累你们的,你们快走吧,恩公,谢谢!让孩子们记住,给他们的爹娘报仇!”

    大眼仔母亲朝陆昱霖跪拜磕头谢恩。

    “大嫂,你多保重吧。”

    陆昱霖见此,便不再坚持,从围墙上跳了下去,然后把那支三八式步枪斜挎在肩上,一手抱着大眼妹,一手拉着大眼仔,朝密林深处逃去。

    大眼仔母亲见孩子们逃出去了,松了口气,又悄悄地回到了原先的铺位躺下。

    到了凌晨要换岗哨的时候,突然发现院子里的两个哨兵都不见了。于是,哨声四起,宪兵全体集合,寻找失踪的哨兵。

    在小土丘的后面,发现了一具哨兵尸体,一个日本军官走过去仔细查验,发现是被人折断脖子毙命的。然后一抬头,看见铁丝网上有一处被破坏了,急忙命令士兵爬上去。

    “报告少佐,围墙和铁丝网上都有血迹还有残缺的手印。”

    “马上取样化验。”

    一个日本军医爬到围墙上,取了一些血迹样本。

    “报告,在化骨池里,发现了小野君的遗体。”

    那位少佐连忙跑到化骨池边,看见小野赤身裸体地趴在尸堆上。

    “八格。把他抬出来。”

    小野的尸体被抬出来,少佐一看,也是被折断颈骨毙命的。

    “这不是一般的平民所为,他应该是一个懂格斗术的高手。”

    忽然,一个日本军医神色紧张地从实验室楼上跑了下来,在少佐的耳边耳语了几句,少佐脸色大变,连忙跟随军医上楼。

    “加藤君,请你告诉我,遗失了什么东西?”

    “报告三木少佐,我的一本日记本,一叠照片,一份文件还有若干实验数据报告都不见了,还有柜子里的一盒鼠疫杆菌疫苗不见了。”

    “八格。”三木狠狠地抽了加藤医生几记耳光。

    “把警犬带过来。”

    一个日本兵牵着一只凶猛的黑色警犬跑了过来。

    三木把警犬带到围墙处,让警犬嗅一嗅血迹,然后命令全体宪兵,进行搜捕。

    陆昱霖带着大眼仔兄妹在密林里狂奔,忽然听到身后有狗叫的声音,陆昱霖心想不妙,日本兵追来了。尽管他早有预料,哨兵的死迟早会被发现,原本他估计他可以在被发现之前跑出这片密林,到达市区。但由于这两个孩子跑得太慢了,所以,比原计划延迟了十多分钟。

    “大眼仔,你会爬树吗?“

    “会,我妹妹也会。“

    “好,你现在必须按我说的做。”

    “叔叔,你说。我记着。”

    “你和妹妹先爬到那棵最大最高的榕树上去,千万别出声,这包东西很重要,我把它藏在树洞里,你们藏好,千万千万别发出声音,等鬼子走了之后,没人的时候,再下来,一直朝前跑,把这包东西交给宏济医院的黄恩博大夫,告诉他是陆叔叔给他的。你记住了吗?”

    大眼仔点点头。

    陆昱霖怕孩子记不住,又重复了一遍:“交给宏济医院的黄恩博大夫。”

    陆昱霖连忙把大眼仔兄妹托举上树,大眼仔兄妹倒也灵活,一会儿功夫就爬到了榕树树梢处,然后,陆昱霖把那包证据放在这棵树的一个幽深的树洞里。

    陆昱霖抬头望了望大眼仔兄妹俩,见孩子已经躲在树叶丛中,不仔细看,很难发觉,便放心了,然后他一转身,往树林的另一方向奔去,他一边跑,一边从背上取下枪,朝天鸣枪。

    日本宪兵听到枪声后,立刻朝陆昱霖的方向追去。

    警犬声越来越近,陆昱霖忽然望见前面有一条小河,他欣喜万分,扔掉枪,一个猛子扎到水里。

    日本宪兵带着警犬追到河边,气喘吁吁。

    “给我往水里射击。”

    陆昱霖在水下憋着气,子弹在身边溅起浪花,他游到一边的草丛里,折断一根芦苇杆含在嘴里,然后凫水到对岸。他在水里脱掉军服,悄悄地上了岸。

    宪兵忽然发现河里有东西漂了过来,连忙开枪射击,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件日军军服,宪兵捞起军服,果然是小野君的,而那人却早已不见踪影。于是宪兵又在沿岸搜寻着,但只找到那条被丢弃的三八式步枪。

    “通知宪兵队,立刻全城戒严,一定要找到这个人。”三木少佐咆哮着。

    大眼仔兄妹见鬼子已经走远,便从树上爬下来,大眼仔从树洞里掏出那包重要的东西,拉着妹妹,朝前方继续跑去。

    跑出了树林后,大眼仔沿途询问宏济医院的位置,在路人的指引下,终于找到了宏济医院。

    “请问黄恩博医生在哪里?”大眼仔拉住一个护士问道。

    护士见这俩孩子身上穿着病号服,以为是从医院里逃出来的小病号,便故意虎起脸,训斥道:“还不乖乖地躺到病床上去,让黄医生知道,非骂你不可。”

    “你快告诉我,黄医生在哪里?我有重要的事。”

    “小屁孩还有啥重要的事?”护士见大眼仔着急的模样,甚是好笑:“好吧,我带你们去。”

    护士把大眼仔兄妹带到了黄恩博医生办公室,敲了敲门。

    “请进。”

    门一开,大眼仔马上从护士的腋下钻了进去。

    “你就是黄恩博医生吗?”大眼仔忽闪着大眼睛问道。

    “是的,你找我?”黄恩博见两个小屁孩一本正经的模样,觉得十分好笑。

    大眼仔欲言又止,朝大眼妹使了个眼色,大眼妹连忙把护士推出去,关在门外。

    黄恩博看着这俩小家伙的举止行为,甚感有趣:“这么神秘啊!”

    大眼仔见屋子里没其他人了,便把这个衣服包交给黄恩博。

    “这是陆叔叔让我交给你的。”

    “陆叔叔?哪个陆叔叔?”

    “一个高个子叔叔,以前应该是有钱人的那个陆叔叔。”

    “陆昱霖?陆家少爷?”

    “对,应该就是他,我听别人叫他少爷。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也进了我们难民营。”

    “你是从难民营里跑出来的?”黄恩博很是惊讶。

    “是的,是从日本人的难民营里逃出来的。黄医生,你先打开看一下吧,陆叔叔说这个东西非常重要。”

    黄恩博感到事情的严重性,连忙打开衣服包,里面是个塑料袋,他从塑料袋里把里面的资料一一拿出来,翻开其中一份文件,一看,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他又翻看了其他的东西,脸色越来越凝重。

    他打开那盒药,看见针剂瓶上写着Yersiniapestis,不禁脱口而出:“鼠疫杆菌!”

    “小朋友,你告诉我,陆叔叔现在在哪里?”

第三十八章 罪证在握

    “我们从难民营的围墙上跳下来之后,陆叔叔带我们一直在树林子里面跑,后来鬼子追来了,还有狼狗,陆叔叔就让我们躲到树上去,他把这东西藏在树洞里,告诉我们等鬼子走了之后再下来,带着这包东西来找你。他自己朝另一个方向跑了,我后来听到鬼子在开枪,不知道陆叔叔有没有被打死。”

    说到这里,大眼仔眼泪流了下来,一边用手揉着眼睛,一边说:“陆叔叔是个好人。他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大眼仔这一哭,大眼妹也跟着哭了起来:“我妈妈没有逃出来,日本人给我妈妈吃了一颗糖之后,我妈妈就病了,一直发烧,拉肚子,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黄恩博听大眼妹这么一说,连忙拿起桌上的那几粒糖,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拨开糖纸,放在培养皿里,放了些试剂,然后放到显微镜里进行观察。

    “伤寒杆菌。天哪,这些畜生想干什么?”

    黄恩博知道此事意味着什么,陆昱霖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这些证据将会在国际社会引发怎样的轰动,日本人这种灭绝人性的反人道主义行径一定会引起国际社会的公愤,这对于打击日军的气焰一定是一次重击。所以,作为一名有良知的,整天在救死扶伤的医务工作者,他必须要保护好这些证据,然后公布于众,让全世界都看清日本人虚伪的嘴脸,这是他一个人道主义者是义不容辞的职责。

    “哦,我还没问你们叫什么名字呢?”黄恩博疼惜地望着这对兄妹。

    “我妈妈叫我们细仔和细妹。”

    “好的,细仔,细妹,你们俩就在我医院住下吧,把身上这套病号服脱下,换上我们医院的病号服。记住,千万别出医院,你们在我这里很安全。”

    细仔和细妹对视了一下,点了点头。

    黄恩博把护士叫来:“小红,你带他们去儿科病房,换上我们医院的病号服,他们身上的这套拿去烧了。”

    “好的,来,细仔,细妹跟我走。”

    细仔和细妹走了之后,黄恩博把门反锁住,回到办公桌旁,仔仔细细地看了看这些文件资料,然后他拿出一架德国的卡尔蔡司相机,把这些资料都翻拍下来。接着,他取出胶卷,把它放在一个棕色的药瓶里,放在药柜的最里面。之后,黄恩博把桌上的这些证据放置在一个文件袋里,放入了保险柜里。

    渡边一郎接到三木的电话,大吃一惊,8604细菌部队的在广州实施的细菌实验是绝对机密的,怎么可能被抗日分子知道,而且还成功地窃取后逃脱,看来对手早已有所准备。

    三木提供的线索太有限,只是告诉他,这个人是A型血,武功高强,能徒手折断对方脖子,会游水,会射击。就这些信息,要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到这个凶手,简直是大海捞针。而全城戒严,只会引起市民恐慌,让凶手更加小心翼翼,所以,他并不赞成此举,无奈,盛怒之下的日本宪兵队队长伊藤大佐态度强硬,他也只能作罢。

    渡边突然想到了陆昱霖,虽然他曾怀疑那份《广州日中友好亲善人员名单》的失窃与陆昱霖有关,可苦于没有证据,只能罢手,何况,这里还牵涉到玉蓉,这是他最不愿面对的,他总是尽量想为玉蓉开脱。

    但如果真的是陆昱霖来窃取那份名单的话,那么他也极有可能窃取这份关于细菌部队的绝密文件,尽管这个文件不止他这一处有,日本宪兵队也有,南山村的三木那里也有,但若是从他这里泄露的,那他就难辞其咎,等待他的也许是军事法庭的审判,或是剖腹自尽。一想到这儿,渡边觉得自己后背发凉,这件事只能自己偷偷去查,决不能让伊藤或是三木知道,甚至连山田也不能告诉,他要赶在他们之前破案。

    陆昱霖上了岸之后,便从附近村子里偷了晾晒在外的裤子和外套,扮作农夫,朝荔枝湾方向走去。

    在街口,一群日本兵正在设卡检查来往人员,让他们把双手摊开,检查手上是否有伤口,凡是有伤口的一律扣下。

    陆昱霖看了看自己这双手,被铁丝网上的倒刺剌的口子虽然已经不流血了,但伤口还一清二楚,而且经过河水浸泡之后,更显得红肿。他望了望周围,正好路边有一摊牛粪,他连忙抓起牛粪,涂在两只手上,身上,脸上。

    陆昱霖走到关卡前,日本兵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后,都连忙捂住鼻子。

    “你的,怎么回事?”一个日本兵一边捂住鼻子,一边用生硬的汉语问陆昱霖。

    陆昱霖向日本兵比划着自己跌倒的动作,引得日本兵哈哈大笑。

    “死鬼,你又去喝酒了,是吧?”忽然,玉蓉出现在陆昱霖面前,用手拧着陆昱霖的耳朵:“你是不是喝醉了,摔在牛粪堆里了,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

    玉蓉一边拧着陆昱霖的耳朵,一边走过关卡,日本兵笑得前俯后仰。

    玉蓉就这样一直拧着昱霖的耳朵走到巷子口。

    “玉蓉,可以放手了,我耳朵都快给你揪下来了。”陆昱霖痛得龇牙咧嘴。

    玉蓉连忙放手:“少爷,我一紧张劲就使大了。你没事吧。“

    昱霖摸了摸耳朵,摇了摇头:“没事没事。”

    “少爷,你去哪儿了,今天一大早,日本人突然戒严了,大家都替你捏了把汗。”

    “这事回家说,玉蓉,我们家门口的便衣还在吗?”

    “天天像苍蝇似的,盯得可牢了。”

    “你帮我去拿套衣服到孙师傅家,我去他那儿换。”

    “孙师傅,上次不是差点出卖你了吗?你还找他?”

    “孙师傅是好人,他也是被逼无奈,我相信他这次不会出卖我的。你快去吧。”

    玉蓉连忙朝陆府跑去,昱霖则转身朝孙师傅家走去。

    陆昱霖见周边没人,敲了敲孙师傅家的门,孙师傅打开门之后,看见是陆少爷,很是吃惊。

    “陆家少爷,你怎么啦?怎么这打扮?还满身都是牛屎?”

    “孙师傅,进去再说。”

    陆昱霖进了门,转身把门锁住:“孙师傅,不好意思,打扰你一下,我在你这里洗个澡,换身衣服就走。”

    “好好好,你快去后面院子里洗澡吧,我待会儿给你送身干净的来。“

    陆昱霖跑到孙师傅家后面的院子里,把那身臭烘烘的衣服脱下,把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然后换上孙师傅的衣服。

    “孙师傅,谢谢你!一会儿玉蓉会来,我等她来了就走。“昱霖靠在墙边,眼皮子直打架。

    “没事的,你坐会儿吧,喝杯水,我看你累得够呛。“孙师傅把水杯递给昱霖。

    “谢谢,孙师傅,你的伤好些了吧?“昱霖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几口就把水喝干了。

    “好多了,多谢你让玉蓉送来的金疮膏,涂了几次就好了。“

    陆昱霖笑了笑,这时,玉蓉来了,她给昱霖带来了一套白色西服,昱霖换上西服后,便与孙师傅告辞了,大模大样地回陆府。

    “昱霖,你可回来了。“淑娴在门口抱着鸣儿,看见昱霖回来了,连忙迎了上去。

    “让你们担心了吧。走,回屋说去。“昱霖接过鸣儿,搂着淑娴进屋。

    “霖儿,你这是上哪去了,一整夜不着家。急得我跟你爹两人一整夜没合眼。“

    “妈,我没事,昨天跟昱霆大哥喝酒聊天,喝醉了,就在他家睡下了,忘记告诉你们了。“

    “唉,都是当爹的人了,还这么糊涂,昱霆也是,派个丫头来通知一下也好,好了,霖儿,我看你乏得很,大概酒还没醒吧,快回房睡觉去吧。“陆太太见儿子一脸倦容,很是心疼。

    “嗯,妈,我上楼去了。“昱霖把鸣儿交给陆太太之后,朝淑娴递了个眼色,淑娴立即领会。

    “玉蓉,你倒杯茶上来,让少爷醒醒酒。“

    进了卧室之后,昱霖疲惫地倒在床上。玉蓉连忙把一杯浓茶放在床头柜上。

    “少爷,你昨天干什么去了?“玉蓉迫不及待地问道。

    昱霖喝了口茶,把昨天午夜他在南山村难民营所窃取的有关细菌实验资料的情况和今天凌晨如何从难民营逃离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淑娴和玉蓉。

    “这么说,你已经拿到了日军细菌部队的实验证据?“淑娴听罢,甚是兴奋,眼里流露出对昱霖钦佩不已的神情。

    “我放在树洞里,让大眼仔兄妹交给黄恩博大夫。不知道这俩孩子有没有完成这个任务?“

    “那我去一下宏济医院,去问一下黄大夫。“淑娴拿起手袋,准备出门。

    “嗯,现在恐怕也只有你能出面了,日本人这两天戒严,一定是为了这事,我这几天不便出门。“

    “你就好好休息休息吧,从昨天到今天,太惊心动魄了,能死里逃生实属幸运,你这些天就好好在家歇着吧。“

    “哦,淑娴,你顺便给我带点消炎药粉回来,刚进关卡时,日本兵在逐个查验双手,估计是我在翻围墙时,手被铁丝网扎破了之后留下的血手印。“

    淑娴一听,连忙翻开昱霖的手掌,双手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淑娴不免心疼起来:“昱霖,你受苦了。“

    “少奶奶,你快去吧,我来帮少爷处理伤口。“玉蓉说着,便去取药箱。

    “嗯,玉蓉,这儿就交给你了。“

    玉蓉取来药箱,拿出碘酒和药棉,给昱霖消毒伤口,昱霖双手的手指和掌心都被剌得一条一条的,有的伤口上还有铁刺,玉蓉小心翼翼地用镊子拔出铁刺。

    “少爷,你还疼不疼?“

    玉蓉没听见回答,扭头一看,昱霖早已经睡着了。

第三十九章 醉翁之意

    阿成开着车把淑娴送到了宏济医院。淑娴连忙朝黄恩博的院长办公室走去。

    淑娴敲了敲门。

    “请进。“

    淑娴推开门,黄恩博抬头,见是陆家少奶奶,连忙起身,走到门前,朝外面看了看,急忙把门反锁住。

    “少奶奶,陆家少爷回来了吗?“黄恩博小心翼翼地问淑娴。

    “已经回来了,那个大眼仔有没有把一个包裹交给你?“

    “你是说细仔和细妹吧,他们已经把东西交给我了,我已经安排这两个孩子住到儿科病房里去了。“

    “谢谢你,黄大夫。“淑娴听后长长地舒了口气。

    “陆少爷冒着生命危险交给我的东西,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你们太不容易了,少奶奶,你的伤好些了吗?“

    黄恩博指了指淑娴的右臂,淑娴马上明白了。

    “你上次见到的是我的姐姐。我才是昱霖的妻子。“淑娴浅浅一笑。

    “哦?是吗?你还有一个孪生姐姐?陆少爷居然还给我打埋伏。“

    “形势所迫,所以有时不得不采取一些非常规手段。那黄大夫,请你务必把这些证据保存好,等我跟组织上联络好了之后,会尽快取走的。“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妥善保管的,请你们尽管放心。“

    “那我能不能去见一见这俩孩子,他们挺可怜的。“

    “这俩孩子真不容易,而且还很机敏,将来必定是可塑之才。“黄大夫对细仔细妹很是赞赏。

    黄大夫带着淑娴来到儿科病房,淑娴望着熟睡中的这对兄妹,心疼地摸了摸他们的脸蛋。

    “黄大夫,拜托你好好照顾这对兄妹,我走了。“

    淑娴回到家,把情况告诉了昱霖。

    “大眼仔大眼妹这俩孩子真是好样的。“

    “昱霖,现在这对兄妹是孤儿,我想收留他们。“

    “是啊,他们挺可怜的,父亲被炸死了,母亲又被当作细菌实验品,我也想收留他们,不过,我觉得昱霆大哥现在无儿无女的,不如问问他,是不是想收留他们?“昱霖首先想到的是他那可怜的昱霆大哥,自从秀琳嫂子去世之后,一直孑然一身,形单影只,徒增不少白发。如果有大眼仔兄妹相伴,也许昱霆大哥的心情会舒畅许多。

    “这是个好主意。昱霆大哥一直想要个孩子,可惜秀琳嫂子死了,细仔和细妹这么讨人喜欢,昱霆大哥一定会高兴的。“

    “等把这对兄妹接回来后,让昱霆大哥过来看看。“

    “嗯。“

    “淑娴,那什么时候通知明峰他们,让他们把这些实验资料带走?“

    “我明天就去通知周叔。哦,我消炎药给你带来了,我给你上药吧。“

    “玉蓉已经给我包扎好了。“昱霖把手伸出来,在淑娴面前晃了晃。

    “玉蓉这丫头的包扎技术还真不错,那我明天帮你换药吧。“

    次日,渡边独自一人来到了陆府。渡边的突然到访,让陆轶翔的心又提了起来。

    “陆老先生,你好!请问你陆公子在家吗?“渡边看上去很是友好。

    “渡边先生找犬子有何贵干?“

    “哦,是这样,上次让陆公子受委屈了,我今天是特地登门赔礼道歉来了。“渡边向陆轶翔鞠了一躬。

    “哦,渡边先生的好意我们心领了,道歉就不必了。“陆轶翔吃不准渡边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还是让我亲自向陆公子道歉吧。“渡边依旧如是说。

    “大佐先生,你不必太客气了,上次的事,霖儿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陆太太也连忙跑了过来,想阻止渡边对儿子的侵扰。

    “不不不,陆太太,这是应该的,我上楼去亲自向陆公子表达我的歉意。“渡边说着,便往楼上走去。

    “大佐先生,我们少爷在睡觉,您就请回吧。“玉蓉在楼梯口挡住渡边。

    “哦?是吗,不要紧,我等他醒过来再道歉。我就在他门口等。“渡边说着,不容分说地上楼去了。

    玉蓉想拦没拦住,只得跟着上楼,陆轶翔和陆太太也跟着上了楼。

    陆昱霖听见楼下有动静,连忙双手撑着床坐起来,一股钻心的疼席卷全身。他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辨认出是渡边一郎的声音,在跟渡边的几次交锋中,昱霖觉得这个渡边挺难对付的,现在他又上门来谎称道歉,明摆着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

    陆昱霖闭上眼睛,脑海里飞速盘算,怎么才能赶走这个渡边。

    “玉蓉,谁在外面?我好冷,给我倒杯热水来。“

    玉蓉一听,连忙推门进去,大家被眼前的一幕弄懵了,只见昱霖头上戴着皮帽,身上穿着毛衣,裹着大衣,躺在被子里,脖子上还围着围巾。

    “这才十月份,霖儿,你有这么冷吗?“陆轶翔甚觉奇怪。

    “霖儿,你这是怎么啦?病了?“陆太太走到床边,摸了摸昱霖的额头。

    “妈,我觉得浑身发冷。“昱霖抖抖索索地说着话,牙齿不由自主地上下打架。

    “虽说广州的天气温润暖和,但这个天下河游泳也是够冷的。“渡边在一旁不阴不阳地说。

    “什么下河游泳,我们少爷不会游泳,是个旱鸭子。“玉蓉连忙给昱霖打掩护。

    “哦?是吗?我还以为陆公子昨天下河游泳冻病了呢。“

    “霖儿,我带你去医院吧。会不会是得了疟疾,听说最近广州城里不少人都得了疟疾。“陆轶翔脸色严峻。

    “好好好,我们去医院。“陆太太应和道。

    “我看没那么严重,喝杯热水,应该没事的,玉蓉姑娘,麻烦你去倒杯热开水给你们家少爷。“

    玉蓉只得去倒开水。

    渡边走到昱霖床前,脱下帽子,朝他九十度鞠躬。

    “陆公子,上次军服的事情,我真的是很抱歉,让你受委屈了,我向你表示真诚地道歉。“

    “不必了,事情都已经过去了。“陆昱霖讨厌渡边的惺惺作态。

    “那让我们握手言欢吧。“渡边伸出右手。

    昱霖没想到渡边会使出这一招,只得从被子里伸出戴着皮手套的右手。

    渡边连忙紧握昱霖的手,故意用劲不松手,昱霖疼得两眼直冒金星,额头上渗出汗珠来,但他表面上还得表现出从容的模样,挤出一丝笑容。

    玉蓉见状,连忙上前:“少爷,水来了。“

    玉蓉故意手忙脚乱地把水杯往渡边的左手上倒。

    “啊呀。“渡边被烫了一下,连忙松开右手。去抚摸左手。

    “真对不起,大佐先生,我不是故意的。“玉蓉连忙用手帮渡边擦去开水。

    “玉蓉姑娘,你这已经是第二次犯错误了。中国人说‘事不过三’,是不是还会发生第三次。你真是个冒冒失失的丫头。“

    “真对不起,大佐先生,你的手烫伤了没有,我给你涂点烫伤药。“

    “不要紧。“渡边左手发红,连忙用右手捂住左手。

    “还是涂点药吧,万一发炎了,可不好,玉蓉,去拿药箱。“陆昱霖吩咐玉蓉。

    玉蓉连忙取来药箱,拿出烫伤药,给渡边的左手轻轻涂抹,边抹边吹气。

    “谢谢你,玉蓉姑娘。我没事了。“渡边望着玉蓉专注抹药的神情,心里又泛起一阵涟漪。

    “好吧,陆公子,你好好休息,如果病情实在严重的话,可以去医院找大夫看看,好了,我告辞了。“

    渡边一走,大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

    “霖儿,要不要现在就上医院看看去,万一是疟疾呢?“

    “妈,我没事,睡一觉就好。“

    “好,那你睡会儿吧,有什么事,可别大意。“

    说着,陆轶翔搀着陆太太下楼去了。

    玉蓉见老爷,太太走了,连忙把昱霖的右手手套脱了,绷带上已是血迹斑斑。

    “这个阴险的渡边,他是故意的。“玉蓉一脸愤懑,轻轻地帮昱霖解开纱布:“我重新给你上药吧。”。

    “他怀疑我就是那个窃取资料的人,所以故意来试探。现在我们更要小心了。“

    淑娴一早便出门,她想要尽快跟组织联系,把日军在南山村所组建的细菌部队的具体情况向组织报告。

    淑娴叫了辆黄包车:“去白云山附近的周记药铺。”

    车夫拉着车朝白云山方向跑去。而她的身后,一个便衣在紧紧跟随。

    淑娴下了车之后,看看周边没什么可疑之人,便径直走进周记药铺。而此时,那个便衣正密切地注视着淑娴的一举一动。

    周叔见淑娴进来了,连忙停下手头事情,把她请到里屋。

    “周叔,昱霖已经拿到了日军细菌实验的证据了,就放在宏济医院的黄恩博大夫那里,要赶快取走交给明峰。”

    “昱霖干得漂亮,我这就跟你去宏济医院,把资料取出来。”周叔听说昱霖已经把日军细菌实验的证据拿到手了,感到非常意外,非常惊喜。

    而此时,那个便衣也走进了周记药铺。

    “先生,你要抓什么药?”药铺伙计顺子连忙出来相迎。

    “我看看。”便衣一边随手抓起一把药闻闻,一边把目光投向里屋。

    顺子见这个人并不像是来买药的,他一直眼睛盯着里屋,便判断这个人有可能是便衣。

    于是顺子突然把声音提高了八度:“先生,我们这个药是很贵重的,你别捏捏这个,抓抓那个,弄脏了,掌柜的要罚小的。小的可吃罪不起。”

    顺子的高声叫嚷把便衣吓了一跳:“你一个卖药的瞎嚷嚷什么?就你们家的药金贵,碰不得?”

    “这是当归,党参,何首乌,都是贵重药。是掌柜花了不少钱买来的,可不是给你糟蹋的。”顺子依旧高声叫嚷。

    “好好好,我不碰,我不碰。”便衣边说,边盯着里屋。

    周叔和淑娴听见顺子高声叫嚷,知道外面有可疑的人,立刻警觉起来。

    “周叔,看来特务盯上我了,我得赶快离开这里。这样,下午两点,我们在宏济医院碰头。”

    “好,就这么办。”

    淑娴从里屋出来,周叔拿了几包中药递给她。

    “陆太太,最近广州好多人都得了疟疾,你们可要多加注意,这几副中药先吃着,看看能不能减轻点症状。”

    “好的,谢谢周大夫。”

    淑娴提着中药,叫了辆黄包车,打道回府,那个便衣也紧随其后。

第四十章 山雨欲来

    淑娴刚回到陆府,玉蓉立刻把渡边来府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淑娴。

    “渡边这家伙,还真不好对付,几次三番地上门找茬,这样下去,迟早要被他找出破绽。”淑娴不无担心地望着昱霖。

    “淑娴,先不提渡边了,周叔那儿情况怎样?”昱霖迫切想知道联络站的情况。

    “我已经把事情转告他了,原本想一起去宏济医院把东西取走,可是有便衣跟踪我,所以,我和周叔商定,下午两点在宏济医院碰头。”

    “看来,渡边也怀疑你了。这样,下午两点,你,我还有玉蓉一起去宏济医院。我们见机行事。”

    “好。”

    而此时,便衣正在向渡边汇报。

    “你是说,陆家少奶奶一早就去药铺给陆少爷买治疟疾的草药?”

    “是的。”

    “这么说,陆家少爷不是在演戏,是真的得疟疾了?可为什么这个少奶奶要去白云山附近,那么远的药铺买药,而不是在这附近买药呢?”渡边心里还是颇有疑问。

    “大概以前是熟客吧,或是这个周大夫医术高明?”

    “不像,你刚才说,那个伙计见你进来之后,忽然大声地嚷嚷起来。”渡边摇了摇头,并不认可便衣的推断。

    “就是,就为了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就瞎嚷嚷。”

    “不对,一般生意人,看见有客人光临,巴结都来不及,怎么会冲着客人瞎嚷嚷,这不是在赶客人走?毁自己的生意么,这个伙计更像是在给里面的人通风报信。这个药铺很值得怀疑。这样,你多派点人手,盯着这个药铺。还有,陆府的人手也要增加。狐狸终会有露出尾巴的时候。”

    下午一点半,阿成开车,把昱霖,淑娴和玉蓉送到宏济医院。而此时,周叔也到了宏济医院,他压低草帽,坐在化验室门口的座位上,身旁放着一个草药筐。

    淑娴找到黄恩博,黄恩博从保险柜里取出那份资料,交给淑娴。

    “少奶奶,给。”黄恩博郑重地把资料递给淑娴。

    淑娴双手接过资料:“谢谢你,黄大夫。”

    而此时,跟踪陆昱霖一家的和监视药铺的两拨便衣都来到了宏济医院。

    陆昱霖见状,连忙躺在一张活动病床上,淑娴把资料放在他的床垫下,吩咐玉蓉推着昱霖往化验室方向走去,把资料交给一个戴草帽,背药筐的人。

    “站住。”一个瘦高个便衣走了过来:“陆少爷,你怎么来医院了?”

    “我喝了中药不见好,所以就来看西医了。”陆昱霖裹了裹身上的大衣:“疟疾这病可真是让人难受,一会儿冷得要死,一会儿热得要命。”

    “是啊,这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嘛。陆少爷这是要去哪个地方啊?”

    “我送少爷去化验室,医生说要抽血。”玉蓉头也不回地往前推。

    “那让我来推陆少爷吧。”瘦高个抢着要推病床。

    “不用,我们少爷有我服侍就够了。你们别来帮倒忙就行了。”玉蓉边说边快速推走病床。

    “嘿,这丫头,嘴挺厉害。”瘦高个站在那儿嘟哝了一句。

    淑娴见瘦高个纠缠昱霖不放,担心床垫下的资料被发现,想要支开这便衣。

    “啊呀,不好,我的钱包被偷了。我那钱包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呢。”淑娴大声叫嚷,大家都把注意力集中在淑娴身上。那个瘦高个也朝淑娴方向走去。

    昱霖见状,赶快把床垫下的资料交给玉蓉,玉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周叔面前,把资料扔进周叔随身的药筐里,周叔立刻背起药筐,趁人不备,从后门出去了。

    这三个人配合默契,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加一块不过十来秒而已。

    那个瘦高个刚走没两步,就又止步,退了回来。

    这时,黄大夫走了过来:“陆少爷,血抽好了吗?”

    “还没呢?要排队。”

    “你是少东家,还用排什么队嘛,小红,先给陆少爷抽血化验。”

    小红连忙从化验室出来,走到床边,撸起陆昱霖的袖子,从静脉里抽取10毫升的血液。

    “陆少爷,等二十分钟就可以有化验结果了。”

    “好的。我在这儿等着。”陆昱霖微笑着点了点头。

    淑娴走了过来,玉蓉向她点了点头,淑娴明白,周叔已经拿到了资料。

    忽然,有个便衣跑了进来,在瘦高个的耳边说了几句,瘦高个立刻警觉起来,然后一招手,七八个便衣跑了过来。

    “那个药铺的掌柜不见了,二组,你们赶快去追,一组,留在这儿盯着陆家少爷。”

    特务们得到命令后,分头行动。

    一会儿,小红把化验报告交给了玉蓉:“这是陆少爷的化验报告,你们去找大夫看看吧。”

    “好的。”玉蓉接过化验单,推着陆昱霖离开了化验室。

    等陆昱霖几个离开化验室之后,瘦高个走了过去:“请问我们陆少爷得的是啥病啊?”

    “没什么大病,白血球有点升高而已。吃点消炎药就没事了。”小红以为是陆家仆人,便据实相告。

    “那是不是得了疟疾?”瘦高个追问一句。

    “不是啊,没有得疟疾。”小红摇了摇头。

    “那我再问一下,我们少爷是什么血型?”

    “A型血。”

    “好的,谢谢!”瘦高个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周叔从宏济医院出来之后,就立刻朝惠宝抗日根据地方向跑去,他不敢走大路,只能走山间小路,山路崎岖,周叔顾不得疲惫,想快点见到徐明峰,把这重要的情报交给他。

    特务们走出宏济医院,门口的特务告诉他们,有个带草帽的中年人背着药筐朝九龙峡方向走了。

    特务们把这一情况汇报给了瘦高个,瘦高个立刻打电话给渡边,渡边随即下令在九龙峡附近设卡检查来往人员,特别是一个戴草帽背药筐的中年人。

    特务们骑上自行车,往九龙峡方向追赶。一小时之后,到达了关卡。

    “有没有见到一个背着药筐,戴着草帽的中年人经过?”其中一个特务跳下自行车,询问哨兵。

    “没有。”

    “好,那我们就在此守株待兔。”

    半小时之后,周叔终于走到了九龙峡关卡。

    周叔没想到九龙峡附近已经设卡,而且发现关卡那儿多了好些个便衣,便想退回去,躲起来。但是不小心,脚一滑,一些山石滚落下来,引起了特务们的注意。

    “那儿有动静,他在那儿呢。”一个特务看见了周叔。

    “追。”

    特务们朝周叔追过去,周叔急忙往山上跑去。

    “呯。”一个特务朝周叔开了一枪,正中周叔的左腿,周叔踉踉跄跄朝前迈去,地上留下了一条血迹。

    九龙峡的大当家马守山听到枪响之后,连忙拿着枪,带着几个兄弟朝枪响的方向跑去。

    特务们从四周把周叔包围了,周叔放下药筐,从里面拿出一枚手雷,特务们还来不及躲闪,“轰”的一声,手雷爆炸,周叔与三个特务同归于尽。

    站在山上的马守山亲眼目睹了这一幕,除了震惊,更有钦佩。

    在渡边办公室里,瘦高个正在向渡边报告。

    “陆昱霖没有得疟疾?他是A型血?”

    “是的,而且我们发现,除了陆家少爷,少奶奶出现在宏济医院,那个药铺的掌柜也去了宏济医院。但没过多久,这个掌柜的就消失了,我派了二组去追,不知情况如何。”

    这时,电话铃响了,是二组打来的。

    “报告大佐,那个掌柜的拒捕,拉响了手雷,同我们的三个兄弟一起被炸死了。”

    渡边一拳重重地敲在办公桌上:“中国人,实在是太可恶了。走,去陆府。”

    渡边又出现在陆府,这次他的身后有一队日本兵。

    “渡边先生,你昨天刚来过,今天怎么又来了?你到底有什么事?”陆轶翔见来者不善,内心一阵慌乱。

    “我找陆公子。”

    “我儿子病了,正在楼上休息呢。”陆轶翔见渡边气势汹汹的模样,极力推辞。

    “那正好,我去探视病人。”

    渡边不容分说,直接上楼,陆轶翔夫妇想要跟着上楼,被两个日本兵拦住。

    渡边推开卧室房门,看见淑娴正在给昱霖喂药,玉蓉在一旁收拾屋子。

    渡边走了过去,从淑娴手上拿过药碗,闻了闻:“这是中药,陆公子不是刚去看了西医,怎么吃的是中药?”

    “西医配的药也要吃,中医煎的药也要喝,双管齐下,但愿这病能好得快一点。”

    渡边朝床头柜上一瞥,果然上面有两盒奎宁。

    “那现在陆公子的病是否好转了?”

    “好些了,没有先前一会儿冷,一会儿热的感觉了。这中西医结合还真有效。”

    “我忽然有种感觉,你们陆家还真讲究中西合璧,比如说,你们全家如此推崇中国传统文化,讲究忠孝节义,但却住在西式小洋楼里,接受西方教育和生活方式,再比如说,在你这间房间里,室内布置是欧洲风格的装饰,却摆放着中国的青花瓷器和书法字画,你们身穿旗袍,长衫,却会弹奏西洋乐器——钢琴,让人觉得即不伦不类,又独具风格。”

    渡边说着,翻开钢琴琴盖,随手弹了几个音符。

    “我听说,陆公子钢琴弹得不错,曾经在教会学校得过奖。能否赏脸,为我弹奏一曲?”

    “我们少爷还在生病呢,现在弹不动。”玉蓉知道渡边这家伙没憋着好屁,连忙一口回绝。

    “可我听说,音乐是治病的良药,也许陆公子弹了钢琴之后,病会好得更快一些。”

    “渡边先生如果想听钢琴曲,那么我来弹吧。”淑娴站起身来,走到渡边面前。

    “陆太太也会弹钢琴?这真是太好了,有句中国话怎么说来着:高山流水遇知音,你和陆公子该不会是传说中的俞伯牙和钟子期吧?要不,你们俩来个四手联奏吧,不知我有没有这个耳福啊?”

    “好吧,既然渡边大佐好兴致,那我们夫妇俩就成全你。”

    昱霖双目如炬,渡边心里不觉一怔。

第四十一章 针锋相对

    昱霖听着渡边不阴不阳的话,望着他胸有成竹的模样,知道他在跟自己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便隐约感到今天难逃一劫,便索性豁出去了,他掀开被子,从床上起身,来到钢琴旁坐下。

    “渡边先生想要听什么曲子?”

    “客随主便,你选吧。”

    “贝多芬的《命运交响曲》,怎么样?”

    “很好。”

    “淑娴,来,坐下,我们一起弹。”

    “昱霖,你身体还没好。”淑娴担忧地望着昱霖。

    “没事的,淑娴。”昱霖朝淑娴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渡边先生,请您坐在那个沙发上欣赏吧。”

    “好的,我洗耳恭听。”渡边说完,坐在钢琴对面的沙发上。

    昱霖吸了口气,双手抬起,用力往琴键上按去。

    昱霖的手指刚刚结痂,这么用力地弹奏,结痂处立刻崩裂开,鲜血从指尖上流出,白色的琴键立刻染成了红色,每一个音符的弹奏都令昱霖痛彻心扉,但此时,昱霖似乎已经忘却了肉体上的疼痛,丝毫没有影响弹奏的力度和速度,完全沉浸在气势磅礴,震撼人心的音乐声中,雄浑而悠扬的琴声回荡在陆府中,街巷中,天际中……

    昱霖深情地与淑娴对视着,淑娴望着昱霖,又望了望琴键上留下的殷红的鲜血,心如刀割,她强忍泪水,配合昱霖把这首曲子弹完。

    一曲结束,渡边鼓起掌来:“果然技艺高超,佩服。”

    渡边走到昱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陆公子,你真的是不同凡响。”

    渡边突然紧紧地抓住陆昱霖那双鲜血直流的手,陆昱霖疼得全身不禁颤抖起来。

    “不知道陆公子将如何面对自己的命运。带走。”

    淑娴连忙用身体挡住昱霖:“你们凭什么带走我的丈夫?”

    “少奶奶,你最好让开,不然,连你也一块儿抓。”渡边双目中透露出凶狠。

    “你们要抓,连我也一块儿抓去吧。”玉蓉也挡在昱霖面前,双目直视渡边。

    “玉蓉姑娘,请你让开,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

    渡边见玉蓉前来阻挡,语气变得低缓了些,但见玉蓉没有丝毫让步的意思,连忙把玉蓉往一边一拉,玉蓉倒在床上。

    两个日本兵给陆昱霖拷上手铐,然后押着他走下楼梯。

    “渡边大佐,小儿到底犯了什么罪,你们为什么要带走他?”陆轶翔见儿子带着手铐下楼来,连忙上前阻拦。

    “他是抗日嫌疑分子,我们要带回去审讯。”渡边把陆轶翔一把推开。

    “啊,不行,不可以,你们不能带走我的儿子。”陆太太冲了过去,死命抱住昱霖。

    几个日本兵把陆太太推倒在地,然后又用长枪将从楼上冲下来的玉蓉和淑娴拦住。

    “住手,你们别碰我的家人,我跟你们走。”昱霖连忙喝住对家人动粗的日本兵。

    陆昱霖跟着渡边走出客厅,回头嘱咐淑娴:“淑娴,照顾好爸妈,还有鸣儿。”

    “昱霖。”淑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声。

    “少爷。”玉蓉追了出去,望着昱霖被推上吉普车,远去的身影,泣不成声:“少爷。”

    “霖儿啊。”陆太太晕了过去,陆轶翔连忙过去搀扶。

    “如琴,如琴。”

    陆府上下被愁云惨雾笼罩着。

    回到陆军特务机关后,渡边把瘦高个叫到跟前。

    “你去把陆府的那些便衣先撤回来。”

    “为什么?”瘦高个不知渡边有何用意:“大佐先生,你不是怀疑那个少奶奶也是抗日分子吗?难道不用继续监视了吗?”

    “你知道我为什么只抓捕陆昱霖,而不抓他的妻子吗?”渡边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瘦高个不明其意,摇了摇头。

    “那个少奶奶应该是个联络人,她上次赶往周记药铺就是去与那个掌柜联络如何运送那份资料的,现在周记药铺被我们一锅端了,而陆昱霖又给我们逮住了,那你认为,这个少奶奶此时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一定是想要营救她的丈夫。”

    “对,她一定会去找她的同伙,想办法营救陆昱霖。所以,我让你把周围监视的便衣都撤了,这样,我们就能给这个少奶奶足够的空间去寻找同伴了。你派两个机灵一点的暗中跟踪,这次我们应该可以找到他们的老巢了。”

    “机关长真是神机妙算,我这就去安排。”

    陆昱霖被带进了陆军特务机关审讯室,被按在审讯椅子上。

    渡边走到陆昱霖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陆公子,这个地方你应该熟悉了吧。”

    “是,前一阵子刚来过。渡边先生不是为了这事还亲自上门向我道歉来了吗?”

    “是的,上次我是证据不足,所以让陆公子侥幸逃脱了。”

    “这么说,这一次渡边先生是铁证如山,胜券在握啰。”

    “可以这么说。”渡边走到陆昱霖面前,突然抓住他的双手,翻开手掌:“这双手就是证据之一。”

    “不明白。”

    “看看这双手,手掌和手指上布满了伤口,陆公子,请你告诉我,这些伤口是怎么来的?”

    “很简单,我们家外墙的铁篱笆前些时候被野狗咬坏了,我去修篱笆时不小心弄伤了。”

    “噢?你们陆家难道没有园丁吗?需要你这个少爷亲自出马,干这种粗话?”渡边觉得陆昱霖的解释太牵强附会,难以信服。

    “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做做,谈不上少爷不少爷,难道这也有罪?”

    陆昱霖并不在乎渡边的质疑,他知道,无论他如何巧言善辩,渡边都会怀疑他的供词,但只要自己死扛着不承认,渡边也无法逼迫自己签字画押,那自己还有一线生机;一旦承认自己就是窃取资料,杀死哨兵的凶手,那无疑是死路一条。所以,不松口,不承认,装傻充愣是唯一可行的办法。那么渡边就没有直接证据,就不能无罪立案。

    “当然,陆公子兴趣使然,修个篱笆无可厚非,但陆公子把手扎破了,可真是太不应该了,而且我们还知道,陆公子的血型是A型。”渡边向陆昱霖展示了他的血型报告:“这血型报告就是证据之二。”

    “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这世上A型血的人多了去了,难道他们都有问题吗?”

    “不不不,别说整个世界,就是在广州,A型血的人也是多如牛毛,但是,问题是,在南山村的难民营的围墙上居然留下了A型血的血手印,而这个血手印是在破坏围墙上的铁丝网时留下的。铁篱笆,铁丝网,血手印,A型血。陆公子,你觉得这是不是非常巧合啊?”

    “难民营的铁丝网?渡边先生,你觉得我陆昱霖像是个去难民营的人吗?”陆昱霖反唇相讥,让渡边觉得自己的推理是天方夜谭。

    “陆公子身份高贵,正常情况下,怎么可能去难民营呢?但是,如果有特殊目的,特殊任务,那么陆公子出现在重兵把守的难民营也就不足为奇了。”渡边并不理会陆昱霖的反诘,对自己的推理充满信心,他要让巧言善辩的陆昱霖哑口无言,原形毕露。

    “特殊目的?特殊任务?我越来越听不懂渡边先生在说什么了。”

    “比如说去偷文件资料。”渡边点出关键要害。

    “难民营里有什么文件资料值得我这个少爷扮成难民去行窃?真是天方夜谭。”陆昱霖鄙夷地望了一眼渡边。

    “我早就猜到陆公子会这么说的,不过好在我还有证据之三。”渡边按了按铃:“带进来。”

    一个日本兵把一个蓬头垢面却穿着西服的人带了进来。

    “陆公子,这个人认识吗?”

    陆昱霖瞥了一眼,立刻认出了这就是在宏福罐头厂遇到的辉仔。

    陆昱霖摇了摇头:“没什么印象。”

    “人可能不记得了,但这套西服总还有印象吧。这套西服要是穿在陆公子身上,那尺寸应该刚刚好,但穿在这个矮个子的人身上就显得特别滑稽。”

    “嗯,好像是不太合身。”陆昱霖颔首附和。

    “好,辉仔,现在你当着陆公子的面,说一下关于西服的事。”

    “哎,哎。”辉仔弓着身子,点头哈腰:“这位公子哥前些天到罐头厂来找一对兄妹,我告诉他,他们去了南山村,于是,他就要跟我换衣服,还给我钱,买我的讨饭家伙什。我当时还以为碰到疯子了呢。”

    陆昱霖从辉仔出现的伊始就知道,当初自己太疏忽了,那个便衣跟踪自己跟丢了之后,一定会盯上蓬头垢面却穿着自己西服的辉仔。也一定断定自己去了南山村。自己若是承认去了南山村,那么之后发生的事就无法否认,渡边一定会断定是自己窃取了细菌实验资料,那么大眼仔兄妹也一定会受到牵连,如果渡边把最近自己,淑娴和玉蓉的所有行踪联系起来,那么很有可能会牵连淑娴,玉蓉她们,还有周记药铺的周叔和宏济医院的黄恩博大夫。所以死不承认自己去南山村是斩断所有线索的唯一选择。

第四十二章 唇枪舌剑

    陆昱霖打定主意之后,脑海里便开始快速盘算如何让辉仔,渡边手上的这张王牌变成一张废牌。他思量了一下之后,决定主动出击。

    “听你这么一说,我好像记起来了,不过,关于这西服的事,这位兄弟,你好像记错了吧,我为什么会把西服给你,那不是因为我跟你打赌打输了嘛,你不记得了,当初你说要跟我打赌,说这锅里剩下的粥能分给多少人吃,谁最接近谁就赢,我说五十个,你说六十个,结果分给了六十三人吃了,你赢了,所以,我就把这套西服输给你了。”

    “打赌?”辉仔摸摸后脑勺,一脸懵懂。

    渡边也诧异陆昱霖的这种解释:“你说打赌?赌什么?你有西服,他呢,拿什么跟你赌?一身破烂衣服吗?”

    “当然不是,我要破衣烂衫干什么,他跟我说,他的那个讨饭的碗是个古董,是以前他们家的祖传之宝,所以我才跟他打这个赌的,没想到,到最后,碗没拿到,还输了一套西服,我真的是亏大了。后来旁边的人悄悄跟我说,他那个碗是假的,根本就不值钱。早知道,我跟他赌什么呀,赢了输了都吃亏。”

    “不是,我不是骗子,我也没跟你打这个赌。”辉仔急了,怕日本人找他算账。

    “辉仔,你急什么,愿赌服输,我反正也没想要把这套西服要回来,就算是送你了,拿去穿吧。”

    “不,不是,不是这样的。”辉仔百口莫辩,不知如何应答。

    渡边鼓起掌来:“陆公子真的是巧舌如簧啊,佩服。”

    “事实如此嘛。”陆昱霖蔑视地一笑。

    “好吧,把辉仔带下去。”

    渡边没料到陆昱霖把他手上的一张王牌证据轻而易举地攻破了,虽然陆昱霖巧言令色,这说辞难以令人信服,但渡边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招来驳斥陆昱霖的这番强词夺理。

    “陆公子,请你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找这对兄妹?”

    “前些日子,我在罐头厂见到了这对兄妹,长得非常可爱,我想收养他们,仅此而已。”

    “这对兄妹去了南山村,所以你也就一起跟去了?”

    “我跟这对兄妹萍水相逢,连他们叫什么名字都一无所知,如果他们在罐头厂,那我就带他们回家,收养他们,反正我们陆家也养得起,我爹娘也希望陆家人丁兴旺,喜欢孩子们承欢膝下,可他们不在罐头厂,那我也只能作罢,犯不着为了这两个孩子去南山村,那么偏远的地方,而且还有日本兵在那儿重兵把守,我不是自找麻烦吗?渡边先生,你说是吗?”

    渡边听后,无言以对。他越来越觉得这个陆昱霖很难对付,但越是觉得难以对付,渡边就越是有一种征服欲,高手过招方能显示出自己的不凡,如若能让陆昱霖心服口服,则更说明自己棋高一着。

    过了会儿,渡边走到办公桌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叠照片,走到陆昱霖面前。

    “陆公子,麻烦你辨认一下,照片上的人你认识吗?”

    陆昱霖忽然睁大了眼睛,照片上是周叔的遗体,那支离破碎的身躯,还有旁边那只熟悉的草药筐。

    陆昱霖感到浑身的血液要沸腾,朝脑门上涌,他双手紧握,双眼喷火,想要站起来,被两个日本兵牢牢按住。

    “看来,陆公子是认识此人啰。这就是证据之四。”渡边一脸得意,看着陆昱霖情绪激动的模样,他感到对方心绪不稳,那他一定会阵脚大乱,露出破绽。

    “他是一个老中医,方圆几十里都知道周叔的医术高明,我们家也是周记药铺的常客,你们,你们为什么连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都不放过?”陆昱霖双目喷火,直逼渡边。

    “德高望重的老中医?还是负隅顽抗的抗日分子?”

    “你凭什么诬陷周叔是抗日分子?”

    “就凭他拉响手雷,炸死了我们三个人。还有这个。”

    渡边说着,拿出几张碎纸,放在陆昱霖的面前。

    “认识吗?上面的8604数字熟悉吗?这半张数据表格有印象吗?”

    “我不知道这些。”陆昱霖闭上眼睛,他知道周叔与敌人,还有实验资料同归于尽了。

    “让我来告诉你吧,这就是被窃取的文件资料的碎片,你们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这些资料,很可惜,就差一步,你们就成功了。”渡边手上挥舞着这些残破的资料,不无得意地看着陆昱霖。

    “我不知道周叔是抗日分子,就算他是,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陆昱霖猜测渡边还不知道他和周叔之间的关系,所以极力撇清。

    “是吗?一点关系都没有?”

    “最多也就是大夫和病人的关系。”

    “恐怕不止吧。”渡边又按了按铃,一个遍体鳞伤的小伙子被带了进来。

    陆昱霖一眼就认出那是周记药铺的伙计顺子,当初周叔是政委,顺子是他的警卫员。后来一起到敌后,以周记药铺作为掩护,作为敌后斗争的联络处和交通站。顺子当然清楚自己,淑娴,淑妍和明峰等人的真实身份。如果顺子开口承认了,那么不仅是他自己,整个广州地下党组织还有惠宝游击队都会全军覆没,一想到这儿,一种窒息感蔓延全身。

    “你认识他吗?”渡边用手指着陆昱霖,望着眼前这个被打得血肉模糊的年轻人。

    顺子睁开肿成一条线的双眼:“认识,他是陆家少爷,以前经常来掌柜那儿看病抓药。”顺子虽然喘着粗气,但语气平静。

    “除此之外,陆少爷跟你们掌柜还有什么其他联系吗?”渡边进一步追问。

    “除了来看病,没有其他联系。”顺子斩钉截铁地回答渡边。

    “那陆家少奶奶呢?”

    “也是来看病抓药的。”

    “你们家掌柜的是抗日分子,你知道吗?”

    顺子一愣,但随即又恢复平静:“我只是一个打杂的,在药铺里挣口饭吃而已。这种事情,掌柜怎么会告诉我一个小伙计呢?”

    “我看你年纪小小,倒是能对答如流。可惜啊,你们掌柜的已经毙命了,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地把情况交代清楚。”

    渡边把一叠照片递给顺子。顺子拿起照片,双手颤抖起来。

    “你们杀了掌柜的?你们为什么要杀了掌柜的?我跟你们拼了。”

    顺子咆哮起来,挣脱旁边的日本兵,抢过长枪,就要朝渡边刺来,周围士兵连忙朝他射击,顺子身中数弹,望了望昱霖,随即倒地身亡,手上紧紧地捏着周叔的照片。

    陆昱霖被眼前的一幕怔住了,他忽地从审讯椅上站了起来,脚步沉重地走到顺子面前,蹲下身子,颤抖着轻轻地合上了他的双眼。

    渡边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怒气冲冲地对着开枪的两个士兵左右两个耳光:“八格,谁让你们打死他的,这是我的重要证人,我还有很多事情要让他交代清楚,你们,你们这群废物,混蛋。”

    稍稍平息之后,渡边指着陆昱霖,朝士兵挥了挥手:“把他带下去,严加审讯。”

    陆昱霖知道,渡边手上的牌出尽了,现在只能靠刑讯逼供来获取他的供词了。只要他能扛过这一关,渡边就对他无可奈何了,但是要过这一关,谈何容易。昱霖望着顺子的遗体,心里有一团火在燃烧。

    陆昱霖被带到了刑讯室,这里阴森可怖,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放眼望去,屋子里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刑具。

    陆昱霖被绑在十字刑柱上,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抡起鞭子朝他抽了过来,雨点般的打在他的身上,没多久,陆昱霖就被打得血肉模糊,遍体鳞伤。

    “说,你和周掌柜是什么关系?”渡边在一旁询问。

    “我是病人,他是大夫,没有其他关系。”陆昱霖低着头,喘着气,忍受着浑身火辣辣的疼痛。

    “你到南山村去干什么了?”

    “我没有到过南山村。”陆昱霖矢口否认。

    “你手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修铁篱笆时弄伤的。”陆昱霖一口咬定。

    “你为什么要装病?说自己得了疟疾?化验报告上说你根本没得疟疾。”

    “我没装病,我确实病了,所以我又看中医又看西医,就是想让病好得快点。”

    “看来陆公子是想顽抗到底了?”渡边对陆昱霖的回答极度不满。

    “我实话实说,怎么能算是顽抗呢?你难道非要让我屈打成招,那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直接画押就是了。”陆昱霖以攻为守,在与渡边的几次交锋中,他渐渐觉察出渡边并非是一介屠夫,只知道用武力使人屈服,他需要在与对手的较量中,显示自己胜人一筹的成就感,优越感。他这么说,等于把渡边逼到墙脚,无计可施。

    “八格,给我狠狠地打。”渡边被陆昱霖的回话气疯了,朝打手大声吼叫。

    打手又抡起鞭子,这一次下手更重了,陆昱霖渐渐地眼前模糊起来,昏死过去。

    “弄醒他,待会儿再审。”

    渡边冷冷地望着昏死过去的陆昱霖,转身走出刑讯室。

第四十三章 将计就计

    自打陆昱霖被渡边带走之后,陆家上下都六神无主,陆太太除了哭还是哭;淑娴苦于被特务们死死盯住,难以脱身,无法与明峰他们取得联系;而玉蓉也着急上火,嘴上长满了血泡。

    但第二天,玉蓉发现原先在陆府周边监视的便衣全都不见了。

    “少奶奶,你来看,我们家周围的那些特务全都不见了。”玉蓉连忙把淑娴叫到窗边。

    “真是奇怪,怎么一下子都撤没了呢?“

    淑娴很是纳闷,但此时,她内心非常希望陆府周边的便衣全都消失,这样,她才有机会出去找明峰他们,她现在满脑子就是如何把昱霖从陆军特务机关救出来,所以她根本来不及细想。

    “也好,我现在就去找明峰他们,让他们想想办法把昱霖救出来。”

    淑娴披了一件外套,拎着手袋,她打算去东莞一趟,明峰的惠宝游击队最近在那一带活动。

    淑娴刚出门不久,后面就有暗哨尾随着她,淑娴刚想举手叫黄包车,从眼睛的余光里发现后面好像有人在跟踪自己,便连忙把手放下,继续朝前走。

    她记得昱霖教过她怎样知道后面有没有人跟踪,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疾走五六十米左右,然后找个小巷拐弯,或是突然之间停下来,蹲下身子,如果这时后面有人也疾走过来,然后看见目标后又放慢脚步,那十有八九就是跟踪的人了。

    于是,淑娴加快脚步,疾走七八十米,看见有个小巷,连忙一拐,然后躲在巷口观察后面有没有人疾走过来,果然,她看见后面有两个戴草帽的人朝她的方向追赶过来,边追边四处张望。

    淑娴明白了,虽然陆府门前的便衣撤走了,但渡边并没有放弃对陆府的盯梢,尤其是针对自己的监视。由明变暗,更加隐蔽,更加狡猾。看来现在没法去东莞跟明峰他们联系了。她现在明白了渡边的险恶用意,渡边之所以不抓捕自己,就是想要让自己去找明峰他们,然后再一网打尽。一想起自己差点酿成大祸,淑娴觉得后背发凉。

    淑娴有些沮丧,更有些自责,想当初就是自己太大意,才让便衣一路跟踪到了周记药铺,从敌人跟踪周叔到宏济医院来看,周叔也被敌人盯上了,她现在只希望周叔能摆脱敌人的盯防,把这份日军细菌实验的情报快点送到明峰手里。

    淑娴放慢脚步,思考着对策。后面的便衣也放慢了脚步,但形影不离。忽然,淑娴看见前面有一家日本人开的寿司饭团店。

    淑娴从手袋里拿出一支钢笔,然后问路边卖油条的小贩要了一张包油条的纸,撕下一角,在上面写了字,随后朝寿司店走去……

    淑娴走进寿司店,把钱交给了老板,买了六个饭团,然后跟老板说了几句话,随后拿着饭团走出了寿司店。

    后面两个便衣见淑娴走进寿司店,有点诧异,但不敢放松,其中一个便衣连忙走进寿司店,而另一个便衣则继续跟踪淑娴。

    “刚才那个女的来买什么了?”便衣用日语问道。

    “饭团,六个饭团。”寿司店老板连忙用日语回答。

    便衣见老板手里还捏着钱,连忙一把抓了过来:“这就是那个女人给你的钱吗?”

    “是的,她连零钱也不要了。”寿司店老板诚惶诚恐地望着眼前的这个人,觉得对方一定是个有背景的人,所以不敢得罪,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问题。

    那个便衣把那叠钱展开,看见里面夹着一张小纸条,翻开一看,上面写了一个“陆”字。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吗?”便衣蛮横地问道。

    “她说的是汉语,我听不大懂。”寿司店老板点头哈腰,面露难色。

    “听不懂?她是不是跟你说暗语?”

    “什么暗语?我不知道。”寿司老板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那个便衣不容分说,把寿司店老板一把抓了出来,带回陆军特务机关。

    渡边听说便衣带回一名日本寿司店老板,感到十分纳闷,他首先想到的是这个寿司店老板是不是一个真的日本人,会不会是中国人假扮的,毕竟中国人跟日本人同属于东亚黄种人,单从外貌上看,是看不出两者的区别的。

    渡边决定提审寿司店老板,那个可怜的日本老板觉得自己非常无辜,就因为一个中国女人买了他的饭团,他就被带到了森严的陆军特务机关。

    “你叫什么名字?你真的是从日本来的吗?”渡边用日语发问。

    “大佐先生,我叫吉野武夫,是奈良人。”吉野武夫用日语回答,并把自己的身份证拿给渡边看。

    渡边拿过来看了看,这确实是日本国内使用的身份证,不像是伪造的,渡边排除了吉野是中国人假扮的这一设想,但他也了解目前日本国内那些反战的共产党活动也日益猖獗,难道这些日本共产党漂洋过海,跟中国的抗日分子勾结在一起了?

    “这个是那个女人交给你的?”渡边拿着那张写着“陆”字的小纸条。

    “是的。”吉野武夫并未否认。

    “这是什么意思呢?”渡边双目含着凶光,盯视着吉野武夫。

    “我不知道。”吉野武夫摇摇头。

    “你不知道?这个陆是指陆昱霖吧?”渡边觉得吉野在装傻充愣,所以就直接点穿。

    “什么陆昱霖,这是什么东西,是指人还是物品?”吉野莫名其妙,他从未听说过陆昱霖这三个字。

    “八格,你不要跟我装蒜。或者是指陆军特务机关。那女人是想告诉你陆昱霖被关在陆军特务机关里。”渡边努力在猜测这个“陆”字的含义,如果不是指陆昱霖,那么就应该是指陆军特务机关。也许这个少奶奶就是想要告诉吉野,让他派人来陆军特务机关营救陆昱霖,渡边对自己的猜测深信不疑。

    “不不不,我不知道什么陆军特务机关,我也不认识什么陆昱霖,我只是一个生意人,一个普普通通的生意人。”

    吉野武夫听了渡边一郎的推测,吓得浑身颤抖起来,渡边怎么把他与那个叫陆昱霖的中国人牵扯在一起了呢?也不知道这个叫陆昱霖的人怎么就得罪了渡边,渡边非要把他的同党也一起逮住不可。

    “恐怕不普通吧,她为什么偏偏把这张纸条交给你?她跟你说了些什么话?”

    渡边穷追不舍,让吉野百口莫辩。

    “我听不懂,我不懂汉语。”吉野武夫的声音越来越轻,一点底气也没有,这是他的软肋,他不懂汉语,万一这个女人是跟他说什么暗语,那他可真的是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

    “不懂汉语,还来中国做什么生意?”

    渡边抽了吉野武夫一个耳光,那老板满肚子委屈:“大佐先生,我说的是真话,我不认识那个女人,我只把她当作是一个来买饭团的普通顾客,我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塞给我这张纸条,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找那个女人跟我对质。”

    “好。把这个吉野武夫带到陆府去。”

    吉野武夫被押着来到了陆府门口,渡边按了按门铃,耀叔前来开门。

    “你们家的少奶奶在家吗?”

    “在。”耀叔见到渡边,心里直发颤。

    “走。”渡边带着那位吉野武夫来到了陆府的客厅。

    陆轶翔见状,连忙起身,不知何故,渡边每一次上门都让陆轶翔的心揪一下。

    “我来找你们家的少奶奶。”渡边说明来意。

    “你们刚抓走我的儿子,现在又来抓我的儿媳妇,你们日本人眼里还有没有王法?”陆轶翔以为渡边是来抓淑娴的,气得浑身发抖。

    “陆老先生不要激动,我没说我来抓少奶奶,我只是有些话想问问她。”

    “渡边先生找我什么事?”不知什么时候淑娴已经站在客厅里了。

    “少奶奶,你认识这个人吗?”

    渡边一把把吉野武夫拽到了面前。

    “这不是寿司店的老板吗?”

    “看来少奶奶认识此人?”

    “今天早上我还去他的店里买了饭团。”

    “那你为什么要把这张纸条夹在钱里面交给他?”渡边把那张写着“陆”字的小纸条呈现在淑娴面前:“你难道想要告诉他,陆昱霖被关在陆军特务机关里,让他派人来营救?”

    淑娴嘴角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渡边先生,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写了这个‘陆’字就一定是代表陆昱霖或者什么陆军特务机关吗?”

    “那你是什么意思?”

    “这个字念六,我们汉字中数字六的大写。我是想告诉这位老板,我要买六个饭团。”

    “六?它不是陆昱霖的陆,陆军的陆字吗?”渡边没想到淑娴竟然告诉他,这个“陆”字是代表六,这完全超乎他的想象。

    “看来渡边先生的汉语还有待进一步提高呀,这个字是多音字,可以念陆军的陆,也可以念六,就是数字六的大写。这个老板是个日本人,我怕跟他交流不畅,所以在纸条上写了个‘陆’字,就是想告诉他我想要买六个饭团,你问他,我是不是买了六个饭团?”

    渡边用日语问吉野武夫,淑娴是不是买了六个饭团,老板连连点头。

    “那你还跟他说过什么?”渡边还是不肯轻易放过淑娴。

    “我跟他说他的这家饭团店生意还不错,如果好吃的话,我还会来买。”

    吉野武夫直点头,用日语告诉渡边:“她就是讲这个话来着,就是这么说的。”

    渡边哑口无言,只得灰溜溜地离开了陆府,他吩咐瘦高个,不能放松对淑娴的盯梢。

    吉野武夫如释重负,连连向淑娴鞠躬致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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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147/ 第一时间欣赏一抹残阳映青山最新章节! 作者:秋月春风矣所写的《一抹残阳映青山》为转载作品,一抹残阳映青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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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残阳映青山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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