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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号平行时空全文阅读

作者:墨夜倾雪     赛尔号平行时空txt下载     赛尔号平行时空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三)归宿

    “我这边倒没有问题,不过这事还是得尊重那孩子自己的意见才行。”许世乾再度望向尹天麒,仍对许煋玄爱搭不理,“另外,我怎么觉得他有点异于常人?”

    “许兄你说,普通人有没有可能……移植青麟瞳呢?”

    “青麟?你指的不会是……”

    “不错,师尊曾经提及的碧渊青麒麟,尹家镇宅神兽。”

    人之修道凝结内丹,妖物神兽则有灵元。而这碧渊青麒麟却不走寻常路,其毕生修为尽数汇聚于一对瞳眸里。

    “一般夺取灵元,单纯杀死目标不够,还要想方设法剥离。这个直接挖眼就可以,省事不少……难怪会成为行走的标靶。但是,未加以炼化再吸收,还不会因排斥而暴毙,闻所未闻。”

    “或许是天赋异禀的奇才?当然,这只是一种猜想,我并不确定当时有没有看走眼。”吴昊元隐约见过那呈现青蓝的瞳色,然而只有短短一瞬。可如果不是,蛟龙企图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斩尽杀绝的原因是什么。“我要是猜对了,这孩子可是比阴阳眼更容易受妖魔鬼怪青睐啊。”

    的确,此等存在日后必定为万妖所忌惮,兼之青麟瞳加持,双重标识下毫无疑问是群魔得而诛之。解决实力强劲的死敌最佳的方法,无外乎趁其成长之前扼杀。

    “他出身世家,是天选之子的概率还真不小。元弟就没有收徒的想法?”

    “师尊连晴妹妹许配给你了,传承的重任自然也落在你家,我配有什么想法。”

    “这是两码事……”见吴昊元习惯性又点了根烟,许世乾觉出几分局促,“你至今没能释怀?”

    “多少仍会意难平,毕竟白月光太美好了。既然是师尊的决定,我除了双手双脚赞成还能怎样……谈情伤心,不说了。你家玄呢,修道之事他怎么看的?”

    “上回提及,他很不高兴,随时要闹的样子……我怕刺激到,后来都不敢当面说了。”

    “人不肯学,强迫也只能徒劳无功。而麒就不一样了,不论出于自保还是复仇哪种目的,他都没理由拒绝。”

    “元叔叔你们在说什么丑呀?我也要听!”

    闻言,才注意到许煋玄不知何时溜到了跟前,不过更炸裂的操作还在后头。

    “元叔叔,我们老师说吸烟有害健康!”他不由分说夺走吴昊元手上的香烟,扔地上几脚踩灭,还煞有介事道,“下次不可以这样了哦!”

    “???你小子,很勇嘛。”

    “我今年七岁,不小了!”

    “玄儿,汤炖好了,快过来。”话音落下,温婉窈窕的女子款款出现在众人视野中。其衣饰复古,恍若时空错位,惊艳了岁月。“昊元哥也在啊?这几天异常寒冷,有话进屋说,可别冻着。”

    “没事,我就是找许兄聊聊天,等会就走。”再睹芳颜,怎奈此心悸动,“一别多年,晴妹妹更美丽动人了,挺好。”

    “难得相聚,不在这住几天?”

    “不了。实在是……不便过多打扰。”假若他有勇气正视这份情愫,将爱恋转化为纯粹的兄妹情,又岂需逃避?可惜他并没有。一如曾经赢得比试却输了倾心之人,未敢抗议半分。

    “娘,阿玄是哪里做错了,为什么人家就是不理我?”许煋玄轻扯钟离歆晴的拂袖,委委屈屈。

    “他是谁家的?”钟离歆晴这才发现蜷缩在角隅的尹天麒,一双脚丫冻得通红。“这样下去不行,随我来吧孩子,别怕。”

    她将尹天麒抱进家门,端上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玉竹淮山炖鸽子汤。

    屋里温暖如煦,驱散了寒意。

    大抵是饥寒交迫已久,孩童总算稍微卸下戒备,旋即狼吞虎咽起来。

    “阿玄也要!”见状,许煋玄狠狠羡慕住了,这可是他心心念念多时的。

    “不好意思啊,食材不多了,刚好只够炖一碗。”钟离歆晴捏捏他的脸,笑,“玄儿不会生气吧?”

    “唔……尽管有一丢丢小伤心,不过他应该比我更需要,就让给他吧!”

    “你这么懂事,我就放心了。”她笑靥如花,走向屋外,“我出去问个话,你俩要好好相处哦。”

    俄顷,眼看对方吃饱喝足了,许煋玄复又开始尝试联络感情。“你叫什么名字呀,男孩女孩?为什么一直不答话,该不会是……哑巴?!好可怜啊。”

    尹天麒瞥了他一眼,依旧无言。

    适逢钟离歆晴返回,听闻此语后斟酌言辞,甚是语重心长:“玄儿,下次可不许再这么说了,很不尊重人的明不明白?”

    许煋玄慌忙双手捂住嘴,认真地点了点头。须臾,正视尹天麒,诚心认错:“好嘛,对不起啦,是我说错话了,请你原谅!”

    “不怪你,我声音有点小……没听见正常。”

    “你这哪里叫有点,分明是特别小!”他几欲将耳朵凑到人嘴边了,才勉强听得清原话,绝非夸张。

    及至钟离歆晴带尹天麒沐浴更衣,整人一改早先的灰头土脸,容光焕发,许煋玄才得以窥见其庐山真面目。“原来你……是跟我一样的男孩子呀?”

    待尹天麒的头发自然风干后,即将在钟离歆晴的发剪下实现断舍离,不料却被许煋玄拼死阻止了。

    他找来发绳,模仿大人的手法为尹天麒束发……虽说最终只在枕部扎了个小揪揪,但还是成就感满满。“我觉得这样很酷耶,嗯!”

    “麒儿要是喜欢的话,就这样吧?”

    “……喜欢。”凝视镜中的自己,似乎有什么不同。这是他近日以来,首次打破面无表情的状况,隐约可见笑影。

妄境

    室外风雪下得愈来愈紧,这天格外阴冷。

    崇翼担心绿植受冻,遂逐一转移到温室里。完事,为小肥啾添了粮。“三个多月了,怎么不见你回家找亲朋好友呢,莫不是打算在此长久定居?”

    “可惜,我们终究非此界的正主……”怔望雪影茫茫,恍然间一切景象似乎变得不太真切了。

    ……

    “翼,在发什么呆啊?是因为放下了自己长久守护的宇宙,一时无所适从么?”回过神,圣光灵皇的关切声声入耳。

    环顾四周,满目金碧辉煌、气势恢宏,是英雄圣殿无疑。“我回来了……?”

    “是。就在前不久,你同星皇完成了职责交接。”

    “那么,天启呢?”

    “你是指从另一位面过来的那家伙?他啊,偏执孤傲,坚持认为毁灭才能带来新生……不过星皇约他到各星球旅行了,去探究平衡的真谛。”

    “不,不对……这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天启早已领悟。我也不应在这,我明明在地球。”蓦然间,重生之翼意识到自己陷入虚妄,万分警惕,“你不是灵……你到底是谁?!”

    “翼,你在说什么?是不是哪里不适……”

    “你所述确为事实,然皆已成过往。想借此混淆虚实,不见得多高明。”话罢,纯白之羽舒卷,天命一剑斩妄境。

    虚妄破除,却仍未回归现世。他所处的空间是一片沉寂的黑,没有边界,没有一丝光亮,没有一点声响。

    “这般戏耍我,很有意思么。”神耀能量持续积攒,意欲倾注全力击溃一切。

    “重生之翼,你的元神已经衰弱不堪,竟妄图动用力量强行突破限制,当真要为了区区一个下界精灵王不惜代价?!”

    对方到底是按捺不住了,光点飞溅,被无形之力牵引着汇向整个空间的核心,最终形成一金光四射的球状物。它是英雄圣殿历届成员意志的聚合体,即圣殿意志。

    “或许在你们眼里,他是那样的渺如尘芥、微不足道,可于我而言意义非凡。”无上天命剑流光溢彩,宛如在回应他的心意,“尔等无情,岂会理解。”

    “那种脆弱的东西,我们根本不需要。”

    “便是摒弃了所有的弱点,做到极致又能如何。此世间仅有唯一真神,非你非我。神之创世,不止万物生,也有所谓脆弱的情。”天命剑竖于正前方,戒备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状况,“你清楚,我绝不动摇。既然劝服不了彼此,那么多说无益。”

    “好,很好,你该好好反思了!”

    施加了惩戒的术式瞬息发动。重生之翼一旦防不住,下场只有变回神剑之灵,陷入沉眠。

    然而,危难局势却因一精灵的出现顷刻扭转。他甚至没有采取多余的手段,直接扛下术式且毫发无损,可谓相当霸道。“就这啊?我的评价是雷声大雨点小。”

    “天启帝君!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此事与你无关,速速让开!”

    “我只知道我的伙伴有难,何况是某些家伙抓了点无关紧要的小事就在借题发挥。”睥睨对方,轻蔑,“若连重生如此守序的都要平白遭受制裁……那我不得不质疑你们所贯彻的‘真理’的正确性。”

    “守序?重生之翼违背守则在先,完全是咎由自取。”

    “你们那守则宣扬的什么迂腐落后思想,我没太多兴趣探讨。不过……”整个空间在急剧压缩、崩坏,乃至边缘出现了与现实交接的模糊界线。而这还仅仅未及他实力的三成。“革新不合理的旧制,抑或更干脆粗暴一点,推翻重构,我很喜欢。”

    “有朝一日你会意识到今时之阻碍,是一场彻底的纰缪!届时你最好别追悔。”它无计可施,被迫退场。

    “这种故弄玄虚的家伙,可不能太惯着。”

    寄寓黎明的白羽黯淡了光芒,坠空。

    “……重生!”

(四)星愿

    傍晚时分,一家人围坐在餐桌边。

    “我娘的厨艺超赞的!你快尝尝吧,别客气哦!”许煋玄格外热情,疯狂往尹天麒的碗里加菜,不一会儿便堆叠得满满当当。

    “不、不用了,太多吃不下……”虽说他前不久才经历过忍饥挨饿之苦,但还远不至暴食的程度。

    “我家玄一向如此,习惯就好了。”许世乾取出绢布并打开,将里边的玉佩小心翼翼放到尹天麒面前,“麒,是物归原主,还是我暂且代为保管?”

    见状,尹天麒眼里终于有了光,如获至宝般捧起玉佩,紧紧握于掌心。“我还以为弄丢了……”

    “我明白了,你自己收好。”

    “话说,元叔叔人呢,怎么一直没看见他呀?”许煋玄不时左顾右盼,却未发现目标的踪影。

    “你元叔叔回去了。”

    “那他呢,不会是给落下的吧?”

    “麒儿从今往后跟我们就是一家人了,玄儿有没有意见?”钟离歆晴夹了个可乐鸡腿放进许煋玄空空如也的碗中,笑言。

    若有所思,随即开心地给了尹天麒一个大大的熊抱。“哇哦,我当哥哥了,好耶!”

    “还有一件事。四个人恐怕挤不下一张床,可能……”

    “天麒独自一人太孤单了,但又不好让你俩分床,所以从今天开始我陪他一起睡,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

    夜幕降临,静谧笼罩万物。

    冬日严寒,总与睡意做伴,催人进入梦乡。

    见尹天麒已经躺下,许煋玄唯恐打扰他,也就没有开灯,只能借透窗的月光看书。

    然而,尹天麒睡得并不安稳。每每闭上眼,腥风血雨的一幕幕便会重现,无时不刻纠缠他。故而,辗转反侧难入眠。

    “天麒,你睡不着嘛?”察觉到被窝里的动静,许煋玄凑上前将被子稍微往下拉了拉,确定人是清醒着的。

    “怕黑……不敢睡。”

    “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本来是怕吵到你睡觉,没想到反而害你睡不着了,实在对不起!”

    “不是你的错,我以为自己能克服……”

    “那正好,我给你看个非常炫酷的小玩意!”

    尹天麒还没做足心理准备,就被什么东西晃了眼。那是一串星星灯,在漆黑的夜里散发出鹅黄色的柔和光芒,予人无限暖意。他好奇地触碰了一下,讶异:“是用折纸制作的诶……可为什么能发光呢?”

    “因为里边有电子蜡烛呀。”许煋玄将它挂到墙壁的挂钩上,光辉映亮了半个房间。“去年圣诞节,我青梅竹马送的,她的手可巧了!不过,不久后她就随父母亲搬去城里住了,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面。”

    “……你喜欢她?”

    “当然了!谁会不喜欢活泼可爱又心灵手巧的女孩子呢?”

    此刻许煋玄还不清楚,他这句话竟足以让尹天麒记了半辈子。

    “你要是不怕黑就好了,我们可以找个万里无云的夏夜,躺在一片草地上,吹着习习晚风,仰望自然界的浩瀚星辰。‘让我设想一下,在万千繁星之中,总有一颗星能指引我的生命穿越那未知的黑暗’。这是《飞鸟集》里我最喜欢的一句话。现在送给你,希望你能尽早找到自己生命里的那颗星!”

    或许,其实已而寻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五)幽梦

    “你是将星星视作信仰的吧,总感觉……一提起来你话都变多了。”

    “我反正是那种……只要有繁星为伴,无论发生什么都会莫名安心。”许煋玄凭窗而望,但云层过厚,故不可视。“可惜这几天都很难看见了。”

    “哦对了,我从小到大会反复梦见同一个人……唔,准确来说应该不是人。每次登场,都有群星拥护,太炫啦!他穿着银白的铠甲,头上有个bliangbliang超闪的星星,武器是一柄战矛,好像是星星变的,大概有……这么长!”他努力地比划着,尝试令尹天麒理解并想象。“你说,他有没有可能是真实存在的!”

    “经常出现在你的梦中,该不会是……情人?”

    未曾设想的道路。许煋玄被这炸裂的言论吓到不敢吱声了,没想到尹天麒内向社恐的外表下,心理活动倒是丰富得很。

    大概自己又说错话了吧……尹天麒同样沉默半晌,难得有了些许睡意,遂抓紧机会继续酝酿。

    “暗处看书对眼睛不好,下次别再这样……睡了,晚安,你也早点。”

    “嗯晚安啦,祝好梦。”

    ……

    入梦,深陷于尘世的喧嚣与烟火气。

    时光恍惚倒流回到了那一夜。

    “大哥,话说我这侄儿也年满五岁了吧,到年纪了。你是打算亲授还是在我和二哥之间物色呢?真希望我能得此殊荣成为他的师父,到时可就功德无量了……”幺子尹慎之,一开口便滔滔不绝,然四下张望不见尹天麒的踪迹,“他人去了哪呢,不会是又跟青麟黏在一起吧,我甚至怀疑这镇宅神兽迟早有一天要当他的坐骑。”

    “他出世那日天降祥瑞,取名为麒,恰巧家中还有一麟,多么般配。若否认这是别有用心的安排,我是不认同的。”不等人作答,次子尹思远却是抢先接过了话茬。

    “慎之,怎么没见你找老婆有收徒上心?”当前发言人为尹承,即三兄弟中至年长者,亦是尹家现任家主。

    “我才二十又一,不急。况且小弟我可是玉树临风,真要看上哪个姑娘家了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暂时没兴趣。倒是大哥你啊,早二哥几年成婚,结果人家都三胎了,你才一个崽……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原来你也知道我就一个啊,就这还成天惦记着拐人,属实没安好心。”

    “你也不问问麒是喜欢亲爹还是他三叔更多一点!”尹慎之可不愿听尹承念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这大过年的,你怎么还全身心扑在青麟这里呀?”女孩竭力仰起脸,企图在体长五六米的碧渊青麒麟身上搜寻什么。

    “我独生子嘛,可不像你们兄妹三人好做伴,平时就只有青陪我玩,自然更亲近它。”尹天麒稍微探出头,“新年好,姝妍姐姐!”

    “新年快乐鸭!等等……”尹梓谦后知后觉有什么不对,“合着你小子只看见了姐姐,我就一透明人是吧?实在痛心啊我!”

    “你刚好站在我视觉盲区,看不到也没办法呢。”

    “好了好了,本来一年见面的次数就不多,这么难得的日子就别给鸡毛蒜皮的事情浪费时间了。天麒快下来吧,一起去玩!”尹姝妍伸手,发出邀请。

    碧渊青麒麟当即趴下,放任尹天麒落地。而后贴近他的耳畔,低鸣。

    “青,你在这里等着我哦,晚点再来找你!”尹天麒碰触麟角三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

(六)梦魇

    孩童总归是孩童,问玩什么,冥思苦想一番最终无非捉迷藏。

    至于谁人来捉,则是输了“石头剪刀布”的尹天麒。

    他也是今夜才意识到自家府邸之大,要从这深宅大院里找两人,可无异于大海捞针。

    穿行过无数角落,色彩斑斓的华灯晃得让人有些晕眩。时间在一点一滴流逝,不知不觉间已过两刻钟。

    正当他打算认输投降之际,却隐约捕捉到了嘈杂的声响。

    “梓谦哥哥,我抓到你了!”尹天麒发现了藏在数棵桔子树簇拥间的男孩,绕到身后拍拍其肩膀,却见人僵硬倒地。

    尹梓谦脸色煞白,神情狰狞,已而丧失生命迹象。圆睁的双目中盛满了惊惧,死前似乎撞见过什么异常可怖的东西。冰灯寒光的映照下,更平添了几丝骇人的气息。

    这是他第一次直面死亡。只觉心脏狂跳不止,仿佛随时就会冲出胸膛。

    然事态紧迫容不得他细思,阵阵歇斯底里的呼救声划破了死寂的夜。

    “……谁来救救我!”

    尹天麒循声望去,一黑魆魆的长条形庞然大物盘绕于立柱上。

    蛇?或者龙?

    直至注意到它有一对前爪但无角,才下了定论。此妖兽介于龙与蛇之间,是为蛟。

    女孩的哭嚎呐喊在耳畔回荡不绝,而他此刻双腿犹如灌了铅一般沉重,迈不动分毫。

    如此懦弱胆怯的我,真如预言那般……未来会成为威震八方的驱魔师么?

    无尽的质疑与自馁充斥灵魂,徘徊于心挥之不去。

    凄厉的尖叫刺痛耳膜,尹姝妍消失了,仅余半截鲜血淋漓的小臂掉落在地。

    “美味的童子啊……不够,还不够,吾想要更多!”蛟龙意犹未尽舔舐着唇齿间残留的血液,遂贪婪地盯上尹天麒,“接下来,轮到你了!”

    愤怒、憎恶以及恐惧交织,便是意欲反抗,手无缚鸡之力又做得了什么。

    血盆大口近在咫尺,他闭上了眼,绝望无助。

    然而,想象中骨肉被碾碎的痛感并未如约而至。

    “三……三叔!”目光所及,是尹慎之装备了钢爪正拼尽全力撬动深渊巨口。

    “可恶,还是晚了一步……”望见冰冷尸身与残肢断臂,一怒之下斩断蛇信子,疼得那蛟龙四处乱窜。

    十余名家丁紧随其后赶来,同蛟龙缠斗一处。

    眼看尹天麒呆愣在原地手足无措,尹慎之暂时脱战,蹲身同他平视。“别多想,麒,赶紧找个安全的地方避难吧。只要你能保护好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帮助。”

    “可……三叔你呢?”

    传闻,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该蛟龙长出了前爪,说明已经进入化龙早期,修为至少也有千年。

    “不好对付啊……今夜,毫无疑问会伤亡惨重。”

    “那就不打,一起躲!”

    “它侵犯我们在先,咱反倒不战而降跪地求饶,这不合理吧?”尹慎之深吸一口气,坚定了视死如归的决心,“我们尹家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之久。其中有这么一则不成文家训:未来属于年轻一代,幼苗虽脆弱却富有生命力。故灾厄当前,必须全力以赴保留幼苗,不计代价。”

    龙之咆哮震耳欲聋,狂暴蛟龙横冲直撞,家丁或被吞入腹中,或被无情碾压身亡。

    局势逐渐失控,尹慎之不免急躁:“快走,听话!”

    一头黑豹凭空窜出,趁尹天麒反应不及叼起他火速离场。

    “你也来了,二哥。”

    回首,见是尹思远主动入局,其怀里紧抱着尹梓谦的遗骸。“我没找到槿栀跟梓煜……但愿母子平安。”

    “母子?不知这战利品里有无你至亲至爱的东西呢。”蛟龙忽而张口,吐出玉镯和长命锁各一。

    闻言,尹思远面不改色,亦静默不言。纵使如此,微微颤抖的双肩还是出卖了他。

    “看样子,很不幸啊。不过你也别难过,很快你们一家五口就会在吾腹中团聚。”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挥毫洒墨,只寥寥数笔,一栩栩如生的苍鹰跃然纸上,若展翅欲飞。

    下一秒,鹰唳响遏行云,巨型苍鹰竟冲破画纸向蛟龙发起狩猎。强劲有力的双爪精准抓其七寸,直冲天际后狠狠将目标摔落。

    “慎之,你还年轻,为此舍命不值。趁现在勉强牵制了它,速速撤离。”

    “虽说二哥的术相当高大上,但施法前摇太长了点。没人打掩护,靠你一个人挡不了多久啊。”

    “明知几无胜算,也仍坚持留下……此后由他人评说,只怕会被嘲讽愚不可及。”

    “为什么要在意旁人目光?况且,宁死不屈代代相传,早已成为我们骨子里的烙印。”尹慎之迈步上前,交替打磨钢爪,“又并肩作战了,荣幸之至。”

(七)灭门

    疾奔中的黑豹忽而遭遇敌袭,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绊倒。将孩童甩出了几米开外,而后化成一滩墨水。

    尹天麒翻滚了两三圈才堪堪停下,艰难起身。所幸只是手足擦破了点皮,此外并无大碍。

    一只长达二十米的霸王乌贼慢悠悠现了身,十根滑溜溜的腕胡乱挥舞。“你不要害怕,我不吃小孩~”

    尹天麒不予理会,绕开它继续走。

    “慢着。我好像没说要放过你吧?”一根触腕冷不防逼近,不厚道地卷住了尹天麒的小揪揪,“你我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甚至迄今为止你也无任何过错……可惜,怪就怪在,你是预言中的邪煞克星,此为原罪。”

    “你们……太欺负人了。”

    “那又怎样,难道你还妄图能跟妖魔讲理?那真是蠢得可爱啊,小朋友。”乌贼扯掉他的发绳,得意洋洋,“我从来不觉得恃强凌弱有什么问题。无论位于何界,弱肉强食都是不变的法则,没有那个能耐改写,乖乖当哑巴就好。”

    它们无心证实预言的百分百准确,哪怕仅有万分之一可能,宁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当是时,一支玉簪破空,精准扎中触腕,致使乌贼暂时瘫痪。

    尹天麒措手不及就被拉进一较为隐蔽的房间,正欲惊呼却被抵了唇。

    “母亲。”看清面前之人,悬着的心略微下降,“大家都……呜……”

    “这不是你的错。”顾婉清揽尹天麒入怀,笑颜如春风拂面。端详半晌,眉目柔情似水,眸中爱抚满溢,“我再好好看看你……倘若有其他选择,为娘何尝不想陪你长大呢?”

    “母亲这是何意……”

    无以应,将尹天麒藏在了半人高的闲置木匣里,谆谆告诫:“答应我,在卫龚接你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可以出来哦。”

    “……不要,母亲别去!”

    木匣合上前最后一眼,留住的唯有顾婉清遗憾与不舍的神情。

    室外激斗声此起彼伏,良久渐渐归于沉寂。

    叮嘱被彻底抛之脑后,尹天麒不顾一切跑出门外。

    目光所及,顾婉清一袭纯洁如雪的素白衣裳为鲜艳的红所晕染。其手中的水墨油纸伞上大小不一的豁口遍布,伞骨俱断。

    “母、母亲,求求你,不可以死,不要丢下我……”他紧拥一息尚存的她,失声痛哭。

    “我不是让你……乖,不可任性,回去……躲好。”

    “……可恶,可恶啊!!!别以为这就结束了,我告诉你们,不可能!”并未完全断气的乌贼回光返照,临死前进行最后一波反扑,不择手段分开那对母子,还喷墨毒瞎了尹天麒。

    只觉双目烈焰烧灼般疼痛,须臾眼里的世界彻底失去了光。

    “母亲,你在哪……好黑,我怕……”他伸出双手战战兢兢地摸索着,凭借直觉回到顾婉清身边。

    “一定要坚强活下去啊……麒儿。”她轻吻尹天麒的脸颊,爱意无所保留。尔后,怀揣别离的决绝赴死。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她无法容忍子嗣遭受伤害,毫不犹豫燃尽自身的特异血脉,驱魔诛邪。赤染碧罗天,玉石俱焚。

    尹天麒尚且沉浸在悲痛中不可自抑,新的威胁已经出现。

    赤金龙戟劈砍而来,顷刻斩断蛟龙利齿。碧渊青麒麟全力扑击,连血肉带鳞片撕咬下一大口。

    蛟龙震怒,巨口一张浊水倒灌上涌,凝为球状。

    麟角电光闪烁,引雷借由水流导入蛟龙体内,触发麻痹。双后足齐发力,奋力将其蹬下崩塌陷落形成的深壑底。

    “父亲……是你吗?”尹天麒努力辩识声源,试图确定方位。

    尹承依托卫龚的协助,从碧渊青麒麟背上翻下。凑近,捧起尹天麒的脸,见其瞳孔涣散,对光反射消失。“目盲……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碧渊青麒麟俯首,青蓝瞳眸不染纤尘,熠熠生辉。

    尹承会其意,左右为难。“此乃我之罪咎,岂可由你承担?”

    它摇了摇头,坚毅如许。

    “……好,我明白了。”

    行秘术剖离青麟瞳,转化为两团纯粹的灵能。如甘霖润物无声,滋养了尹天麒的双眸,使之复明。

    “我……又能看见了?”来不及欣喜,眼前一幕令他的心沉重无比。

    尹承右膝以下肢体离断,血肉模糊。仅凭碎布条绑扎大腿尽可能压迫止血,才不至于迅速休克乃至死亡。

    “父亲是不是很痛……”热泪盈眶,凝噎。

    “再痛,也抵不过家破人亡之苦。头一回见到这人间炼狱,吓坏了吧?”

    尹天麒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情迷意乱。

    卫龚急匆匆返回,气喘吁吁。“禀家主,那孽障即将突破镇压,你看……”

    “我去解决。”尹承将一枚玉佩塞进了尹天麒手心里,语重心长,“这是我们尹家的传家宝,我本打算等入门之日传于你,现在看来……收好,祖上将庇佑你。”

    “不行,我不同意你去!我们一起走……!”他死死抓住尹承的衣角,不肯撒手,“我已经失去了母亲,你不可以,绝不可以……”

    “傻孩子,谁都想走的话,又有何人断后……只怕最终谁都走不了。”

    “不听,我不听……为什么一个个都这样……”

    尹承内心的柔软之处倏忽被触动,沉默了几秒。“……的确,你还这么年幼,我们却弃你于不顾。但,恳请你原谅父母。如果可以,将过往的一切埋葬,隐世当个平凡人也无妨。”

    “卫龚,我命你,不论如何,务必带少主安然无恙逃离此地!”他狠下心,撕裂衣物脱身,骑上碧渊青麒麟。任凭尹天麒百般恸哭,皆置若罔闻,绝不回头。

    “快回来,父亲!麒不想被抛弃……”

    眼睁睁看着彼此之间的距离不断扩大,直至消失于视线尽头,他到底对此无能为力。绝望与哀伤,悄然漫上心头。

(八)夜袭

    “不要走,留下来陪我……”

    朦胧间,乍然陷入温暖怀抱,无限眷恋。

    他以为亲人复返,惊眠,终是南柯一梦。

    然而,所感受到的暖意,却也真真切切存在。

    “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哭得可伤心呢……”许煋玄忙不迭又抽了几张纸巾,轻柔地为尹天麒擦拭涕泗,“有什么不开心的事,都可以跟我讲讲嘛。”

    尹天麒颔首垂眸,紧咬下唇,缄口不语。

    “……没关系,等你自己想说了也行,我随时愿意倾听。”

    “灾厄之星……”

    其声若蚊呐,许煋玄完全没听清。“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究竟是……天命之子还是灾厄之星?那些选择相信前者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你害不害怕会像他们一样,还是……疏离我吧。”

    “不,我从不这么觉得!我相信,你的出现,是我的小幸运。”

    蓦地,窗外怪叫声连连,吵得人心神不宁。就见有只高约一米的人面鸟身的妖异生物贴着窗玻璃,脸上十几对眼睛眨个不停。

    “又来了,好烦……”

    “……不用怕,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别过去……危险。”

    尹天麒没能将人拦住。许煋玄抄起扫帚,颤巍巍上前,“你……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总之吓唬天麒就是你的不对了,妖魔鬼怪快离开!”

    怪物发出刺耳的尖啸,紧接着撞碎玻璃,半截身子探了进来。

    战栗的两腿将许煋玄的惶恐暴露无遗,尹天麒又岂会看不明白?即便如此,为了一句口头承诺,不得不勇敢。

    怪物的脑门受到敲打后气急败坏,“咔咔”几下咬断了扫帚。

    许煋玄被扑倒在地,满口尖牙利齿距自己仅差毫厘。

    纵使这般情况危急,他率先想到的却不是自身安危。“别管我,快逃啊天麒!”

    往昔繁华美景恍若重现眼前,又在转瞬之间沦为灰烬废墟。

    不可以……再怯懦畏缩,绝不可以!

    青蓝染眸,伴随威压震慑怪物动弹不得。

    尹天麒取下星星灯,拆了串灯电线勒住怪物的脖颈,用尽浑身解数将其拖走。重重缠绕的星星灯顷刻引燃,烈焰焚身。

    许煋玄听着那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于心不忍。“到此为止吧,别伤它性命!”

    “别忘了,你差点就……”

    “不能因为被恶魔伤害过,就否定所有啊……其实,其实它只是饿坏了,我能听懂!”话罢,将火扑灭,还翻找出一些速食肉制品送给它。

    怪物当即脸贴地表达谢意,而后叼起速食品离开。

    “……你也太善良了。”

    “很多时候,人和其他生物是有共通点的。”许煋玄拉着尹天麒来到窗边,指向某处不太起眼的灌木丛,大怪物正在喂食一窝嗷嗷待哺的小怪物,“刚刚如果杀了它,这些小的该怎么办?”

    “……一起杀。”

    “不对,不对!这么做,跟你眼里的恶又有多大区别?”他急得按住尹天麒的双肩,摇晃,“要学会敬畏生命,而不应随意践踏!”

    微怔,顺势挨近对方的身子,双手交叠于其背后,敛眸。“……谢谢。”

    “谢我什么?逞能不成甚至险些把自己也搭进去了,还得麻烦你救……怪不好意思的。”

    “要不是你,我都没有勇气迈出这一步……”同许煋玄分开,看了看地板上焦黑的残渣碎屑,“弄坏了你的灯……对不起。”

    “没关系啦!情急之下找不到更合适的工具,可以理解。话说,你眼睛怎么变了颜色?好神奇!”

    “……没什么,这不重要。”

    “你一定是个很有故事的人。期待你主动敞开心扉那天……喜怒或哀乐,我都想了解。”

积弱

    飘雪暂歇,气温则持续走低,窗玻璃上的水蒸气遇冷凝华,大片霜花绽放。

    大抵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崇翼悠悠转醒。映入眼帘,是立于窗边背对自己的墨发精灵。

    “天启……原来真的是你。”

    “那还有假?总不能又是妄境制造的幻象吧。”天启帝君转过身来,头顶一毛茸茸的雪团子格外瞩目,成功让崇翼没了下文。“我也不知怎么……这小家伙就是赖着不走,赶还赶不了。”

    众所周知,绝大部分鸟类对发光发亮的事物充满了好奇心。以及……小肥啾再次开始扯咬他的头发,似乎有做窝的企图。

    “挺不错啊,有它的加持,令你亲民了不少。”

    “开玩笑。我几乎沦为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存在了,还不够有亲和力???”

    “……抱歉,我还拿从前的眼光看待你。”

    “无妨。不可否认,过去的我正如你所认知那般。”天启帝君将小肥啾挪了下来,放至鸟笼的小秋千处,用手指轻轻推动,“可,即便是如今的我,似乎也没让他满意多少。”

    “皇帝需要分忧。”

    “但小星星嫌我碍事。”

    “你还是不够了解瀚宇。他过于要强,哪怕内心无比渴望,行动上却仍习惯独揽一切。”

    “原来是这样,回去得好好慰劳下,让他明白我有多体贴。”

    怎有种说不出的奇怪感……?也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话说回来,虽然‘意志’的行为并不讨喜,但也没说错。你目前的状况确然不甚乐观……他,知情与否?”

    “未有察觉。”

    “……圣光的神忘了本,入戏太深,这可不是好事。”

    “毕竟他于此界停留已有十六七载,难保不会产生眷恋。”

    “你也一样。”天启帝君捕捉到崇翼眸中忽闪的光点,了然。“无穷与须臾,为何你们更倾向后者?我不理解。”

    “我想,这个答案唯有切身体会过方能寻得。”

    他摇了摇头,不假思索否决。“恐怕这辈子都无缘了。在更早之前,我便一直观察着芸芸众生,包括人类。我不会尝试融入他们,更不可能想成为他们。”

    崇翼对此不做任何评价。

    “听闻你们脱颖于凡尘苍生,因丰功伟绩而得以飞升圣殿。为了更接近极致,无数次进行取舍。可如今,却在倒退。这意味着什么,你们应当比我清楚。”

    “所以,其实你跟‘意志’的看法一致?那为何还要逼退……”

    “会演变成今天的局面,追究到底,也有我一部分责任。当然,你可以单纯理解为我就是看不惯那家伙的做法。”

    “……我时常认为,你才是最大的谜团。”

    “嗯,相当不可思议。”天启帝君抠下一片霜花,掌心温度瞬间将其融化,“仅凭最基本的信任,竟共事了数个纪元。”

    烹雪煮茶,斟一杯,清香溢满室。

    “请。”双手奉上,指尖却发颤不休,未及对方接过,热茶伴随清脆的碎裂声溅了一地,“啊……不好意思。”

    “你们老夫老妻怎么一个样,见到我就手抖得很。”

    “说笑了。”

    角落的扫地机器人高调登场,正欲清理现场但被天启帝君按住了。“小东西长得真别致,竟同赛尔铁皮人有一两分相像。”将其转向,直观可见背面的商标设计为众星拥簇的三个字母,“LAZ……似乎在哪见过?”

    “LuminaryAstralZenith,星璨之巅。”

    “想起来了,在这个公司我第一次碰见某总裁的秘书。不行,我要抑制住我自己,不能有骚扰人家的想法……”

    “没想到你还对人类感兴趣,这么兴奋。”

    “我可是博爱党,你信不信?不过,小星星在我心目中的最高地位始终不可撼动。”状态回溯,破碎茶杯复原,完好如初。“印象中该公司主打研发智能芯片,怎么还制造机器人了?它像个试验品。今夕是何年,莫非赛尔号要起飞了,然后两个世界实现互通?”

    “更方便你横刀夺爱是吧。”

    “对!”糟糕,一不小心暴露了真实想法呢。“呃……我爱说反话,希望你明白。”

    “是瀚宇不能满足你了?”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太伤我心了,重生。”天启帝君假作悲痛欲绝状,而后随机抽取幸运儿横加指责,“这种话谁教你的?哦我知道了……灵神,一定是!绝对是因为当年指引他在新手村生存的难度高了点,故意抹黑我以达到报复的目的。难怪小星星会疏远我……真可怕。”

    然而,这回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再一看崇翼此刻精神恍惚,冷汗涔涔。甚至连发话时间也无,就见重生之翼的元神被迫同人类之躯分离。

    “你可以复苏任意生灵,唯独自己不行。”他委实无法理解,重生之翼分明虚弱至此,元神状态时隐时现,仿佛随时会有消散的可能,为何却是义无反顾将仅剩无几的神耀能量输注给了崇翼。“就此罢手吧重生……你真的到达极限了。”

回旋

    重生之翼岂不明白,但并未因此动摇半分。“是我,擅自打破了静息状态,惊扰了她的长眠……除了动用这份力量,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阻止伴随而来的腐坏。”

    “此界蕴藏的灵气过于稀薄,几乎无法汲取转化……明知消耗一分便减少一分,可你依旧坚持了五年么。”

    “……我不希望摧毁灵最后的念想,尤其愆咎在我。”

    “所以你就心甘情愿成为替代品,成为影子?”

    “倒也不是。无非是以另类形式延续生命,实现遗愿罢了。”

    “你常怀的悲悯之心,可以是动力,亦能成阻碍。即使阻碍大于动力日趋明显,也未曾舍弃……我所认识的重生正是如此。”点点光尘环绕于天启帝君的右手,浮沉、明灭。须臾,凝聚为利刃,“看来不得不采取特殊手段了。”

    小肥啾一看这阵仗,厉声长鸣后直接先发制敌。奈何天启帝君浑身被战铠裹得严严实实,一通乱啄之下对他造成的伤害并不显著。

    那就……不好意思了。它将头面部作为突破点,飞冲上去狠狠啃了脸颊一口,顷刻叨出一块泛红的印子。

    “……嘶,小鸟不讲武德!”

    单手掐诀,斑斓的流光朝八方倾洒,遵循某种指引在地上描绘刻画,乾坤八卦阵成形。

    天启帝君一剑刺向艮八宫,生门开启,旋即灵气喷薄。提取,输送,尽可能弥补重生之翼的亏损。

    “我能做的就这么多了。”他摆手制止了重生之翼即将脱口而出的道谢,“难得我肯干实事,为何还要受伤害?”

    “往好的方面想,小鸟是在亲你……就是用力过猛了点。”

    “……行吧。我不怪它,我不恨它,天底下没有我不能原谅的事。”

    “重生。”见对方即将再度行借体还魂术,天启帝君适时叫住了他,“实话说,我不建议继续。五年之期可不短,还有什么未了的?如果是担忧失去能量维持这具躯壳会腐坏,那么完全可以借助逆转之术解决。”

    “仅凭轮回生生不息的特性,我不怀疑你有这个能力。只是损耗也必然不少……你有条件吧?”

    “很简单。只需你答应……随我回去。”

    “还望宽限些许时日。”重生之翼口头上客气,实际行动却一点回旋的余地都不给,刹那间重新完成附体。“终局已而临近,若此刻放弃,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你都先斩后奏了我还配反驳什么……”天启帝君倏尔有些颓然。尽管无数次迫切地想要改变命运轨迹从而影响未来,终究还是……他意识到自己的努力或是徒劳,倒不如躺平来得轻松自在。“大意了,过来以前我应该事先让小星星开个瀚空之门的,坑蒙拐骗怎么着也能强行带走你……哪怕因此背负骂名都在所不惜。”

    “何故陷自己于不义,难不成你……预知了未来?它,是什么样子。”

    “你压根不在乎结果,甚至后半段还是陈述句语气……不提了,它最好是个谬误。”他沿着万千错综的丝线窥见命运的冰山一角,虽模糊不清,但之于厄运又是相当确切。

    “依你的反应,想必关乎我,大概率是祸?假如我避开了,遭罪的则另有其人,并且极有可能同我息息相关?”

    “层次再高,然企图撼动至高法则,终非易事啊……”正义守望者一贯坚定不移,天启帝君深谙绝无动摇的可能,“我知道你的答案了。”

    “最近这些,请你帮忙保密,就别告诉灵了。”

    “凌总哪里做错了要被蒙在鼓里……也对,谁让他工作不顾家,该!”

    “当前角色的职责足够令他焦头烂额了,我不想再给他徒增烦恼。”

    “我不认同。烦恼?才不配。他那能干的秘书一人能顶三四个人了,这是他的荣幸好吧。”

    “……我给你唱歌好不好?”

    “还是算了吧,无意冒犯。”这不叫从心,而是大丈夫能屈能伸,毕竟再铁的头,硬接下六层正义天启歌到底不现实。

极限拉扯

    整整五分钟,在绝对缄默中尽数蒸发。

    天启帝君本为避免局促,逮着小肥啾就盘了起来。怎料手感绝佳,一时间竟停不下来了。

    终于,崇翼的防线率先崩溃。“你……还不回去?”

    “真难过。连重生也变了,变得嫌弃我了,这会竟要赶我走。”

    “……不是,我单纯疑惑。你满口不离瀚宇,精神上的关心到位了,却又这般有闲情……”

    “哈哈哈你说得对,得给皇帝护驾。不过,别看小星星就一小个子,认真起来还是挺能打的。我觉得,他应该暂时不需要我?”

    这下彻底无言以对了。而“河神”这一绰号,充分证实了凌煌的目光具有前瞻性,完全符合天启帝君热衷划水的特质。事已至此,顺从便是。

    “有时间的话,多陪你孩……你对应的孩子聊聊天?估计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多谢提醒。”

    天启帝君大步流星走向门边,只脚刚迈出去却又迅速收回,折返。“小鸟我偷走了,你没意见?没丝毫意见,千真万确?”

    “说吧,你还有什么事。”崇翼忍俊不禁,伸出一指,小肥啾习以为常飞来停歇,精心梳理羽毛。“我可不是瀚宇。你这么绕弯子,我很难意会你真正想表达的。”

    “跟他相处时间久了是这样的,见谅见谅。”

    “应该说你俩相互制约,这样才更恰当。”

    “小问题,大不了就持久战,这方面我经验丰富。比起我俩,你们三者之间……虽说灵神是双心脏吧,但是……同时拥有两名真爱,且分量同重,这种事……抽象,太抽象了。”何况,所谓爱意、怦然心动,主要归功于多巴胺等激素的作用,“不是很懂这个算不算敏感话题……实不相瞒,我对修罗场可太好奇了。”

    “假若因此心存芥蒂,哪还能一待五年。当然,一般也不会主动提及就是了。”

    “这么说,你不至于避而不谈咯?那敢情好。”天启帝君几步来到沙发前,顺势半躺而下。以右侧尺骨鹰嘴为支点维持上身的重心,同时屈腕托住颊部,吃瓜模式俨然准备就绪,“算上妄境那次,我总共援助了你两次。别误会,也没想着让你感恩戴德如何报答之类。但就这么让我一无所获回去……不太合适吧。懂我意思?”

    “你平时……在轮回天境也这样?”崇翼能理解天启帝君的随性不拘小节,只是自己现在好歹作为主方,就显得有点不合乎情理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到小星星那串门也是?反正,怎么舒服怎么来。”

    空气凝固了三秒。

    “给个忠告,边界感不强容易出事。”

    至此,他终于理解了瀚宇星皇当初所言“缺乏的东西”具体指什么。稍加思索,即刻正襟危坐,权当挽救一下自己的风评。“他又不明示,我还以为默许了来着……”

    “要知道同你相处并不轻松。瀚宇善于体察情绪,而你的心境恰恰又汹涌多变……为了顾及你的感受,每度交流尽可能字斟句酌。故此,你是否应该反过来体谅他?”

    “你们私下聊过?没想到小星星这么害羞,也不当面告诉我,竟让第三方代为转达。”

    崇翼问心无愧,自认为已经很努力在捞了,但天启帝君的脑回路不知怎么长的,似乎完全没get到点啊。“高傲的皇帝哪会如此直白,得用心方能领会他的言外之意……其次,不存在托我转达,我只是觉得挺有必要提醒一下你。”

    但愿,某个家伙能够早日开窍吧,也算对得起自己老妈子般的良苦用心了。

感旧

    公元2141年,元辰,新岁初启。

    监测到宇宙一隅产生强烈的裂隙能量反应,重生之翼孤身前往修复。

    岂料,裂隙虽规模较小,但数目众多。

    另外,此地是……他本该目标明确,却不自觉触景生情。待回过神,即将陷入重围。

    流星飒沓,裹挟圣光的战矛撕裂长夜,直捣裂隙群中心。

    回望原地,爬满了龟裂,乱流纠缠形成漩涡。它贪婪地吞噬着周遭一切,少顷湮灭,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连同它一并归于虚无的,自然还有战矛。

    “重生,此等处境下可分心不得,一旦被放逐出当前宇宙空间,后果不堪设想。”

    “感激不尽。只不过你的……没有问题?”

    “意料之中,无伤大雅。”瀚宇星皇尝试召回,结果如他所料,联系已彻底阻断。“你不会无缘无故走神,是发现了什么?”

    “故地重游而已。昔年我正是于此见证灵的自主降阶,代他保管分离的圣光,最后送别……一隔便近十个纪元。他归来之日,我以为漫长的守候从此结束,再也不必经历,哪成想……这一等又是逾二百六十载。自天启返回以后,更是直接杳无音信。”

    “你是当之无愧的守望者,各种意义上。不过,更正下,应该说是十一年。”

    “想不到你对新兴事物的接受还挺快。废弃与变更的,分明是你所确立的历法。”

    “宇宙万千光景飞逝,曾经的种种大多不符时宜……这是顺应时代发展的必然。”

    “‘时臣’失效已久,却在各界域至今犹存且屹立不倒。旧部以此追念,传颂皇帝的丰功伟绩。我想你定然垂听祷告无数,就没想过回应哪怕一次?”

    “我的时代业已落下帷幕。”瀚宇星皇徐徐敛眸,内心不起丝毫涟漪,安之若素,“失去庇护,他们非但没有变成一盘散沙,反倒能够更快独当一面。值得欣慰。而今多方势力竞度,相互制衡……未尝是坏事。”

    “然而,‘失踪’的皇帝不曾真正放下,始终心系子民,默默俯瞰苍生。”

    时有流星划过夜空,拖曳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直奔东方之天幕。

    抬眸,星辰闪动。“我不会迷惘,是星之所向,亦心之所向。”

    重生之翼欲言又止。皇帝是孤独的,尽管表象上同天启帝君走得近,也时常不被理解。

    “……你想去就去吧。”

    思绪惊动,意识回笼的同时望向瀚宇星皇,难以置信。

    “与其终日魂不守舍牵挂彼此,倒不如随心而行,来一场双向奔赴。”

    “你的压力只恐……”

    “这不是还有天启在?”说话间,瀚宇星皇迟疑了一瞬,续言,“虽说这家伙很多时候似乎不怎么可靠,但我仍旧愿意去信任。”

    “当初跃迁时空是在你和天启的协力下实现……不过他目前身处何方,近期未见踪影。以及那个十年之期,今时才第十年的起点,是否会……”

    “天启究竟有几回正常过?他的言论……我建议听听即可,认真就输了。”

    群星依照特定次序罗列,绕转,速度渐快。偶有两三星子脱离轨迹,碰撞纠缠,促使连接异界的通道成形。

    “那个时空的坐标我记下了,精准传送基本没问题,你可以放心前往。”

    “那……后会有期,保重。”

    眼见重生之翼的身影即将隐没于瀚空之门,瀚宇星皇传达了最后的信息:“我这次会维持24小时开启状态。假如你抵达的世界不符预期,立即返回。”

思念无垠

    新旧更替之节点,跨年钟声回响,千姿百态的烟火于夜空绚烂绽放,将祝福送满天上人间。

    人脸识别解锁,朔风夹杂碎琼入室。室内一派晦暗凄清,与外界的欢闹喧嚣形成强烈反差。

    抬起的右脚蓦地停滞了几秒,尔后踏进屋中,随手拂落西装大衣沾染的少许雪尘。

    登上三楼,直通尽头处严密封闭的房间。

    伸手轻触房门,圣光乍现,禁制显形。他一连做了三个深呼吸,这才鼓足勇气撤除禁制,步入。

    掀去置于角落的盖布,一具水晶棺赫然呈现眼前。其间安详地躺着一位风华正茂的女子,看上去仿佛只是陷入沉眠。

    “近期项目工作不算繁重,居然赶上了回家跨年,委实难得。”他将一捧浅粉色的迎春花小心翼翼地放到棺柩上,“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迎春,是变种?可真稀罕。之前总感觉这边似乎缺了点什么,现在想清楚了。我打算移栽这种粉色迎春,就种在那棵银叶金合欢周围,你应该会喜欢吧?如此,我不在的时候它们可以代替我陪伴你,你也就……不那么孤独了。”

    缄默良久,长太息。

    “你罹世至今……第十个年头了。我时常像这般自言自语,岁岁年年,从未等到你的回复。”只手抚摸冰冷棺盖,看似仅有几公分的厚度,然生死禁忌的藩篱又岂止咫尺。

    “听说人类讲究入土为安……原谅我的自私,强行留了你这么多年。”他倚靠棺壁而坐,支起一侧腿,眼神迷离,“其实,你不该被我的执念囚拘……就明年吧,再陪我一年,然后……我送你,翼。”

    “久别无恙,灵。”

    闻言,欣然仰头。大抵是思念至深的缘故,一时间竟出现了听错觉。“……翼,你回来了?!”

    目光所及,是那无时不刻泛着银辉的双翼,是飘零的纯洁白羽。此刻,有如神临,以无上姿态携黎明降世,驱散黑夜的苍茫及深沉。

    是他,却非她。

    不免产生心理落差,微末的喜悦转瞬成空,为错愕与彷徨取而代之。惊觉自己的口舌倏忽变得格外笨拙,说不出任何言语,只好复又埋下头,回避了视线。

    “我原以为会有千言万语,可以互诉衷肠。”倾身,双手捧起凌煌的脸,“为何,连正视我都不愿意。”

    “……只缘心中有愧。”他不再刻意躲闪,深埋眸底的疲惫一览无余。

    “你枯守十年,的确是动了真感情?”

    “该讲的不该讲的,天启或许早已一一告知。我还能说什么呢?之于此际,任何言论都像无力的辩解……就这样吧。”

    “我想听你亲口承认。”

    “……是,她是我的挚爱。”

    话音落下,凌煌如释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灵,你变了。往昔,无论面临邪佞或者死亡,你都不曾有过如此心神不宁的表现,这是首次。”

    他用微凉的掌心覆盖重生之翼的手背,逐渐平静。“我深知这一日迟早终将面对,也预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一度怀疑再见等于和平结束。”

    “这么没信心?对我,还是对你自己?”

    “……全是我的问题,无关善解人意的你。”

    相视无言,不知不觉间半分钟无声流逝。

    “你就没有想对我说的?”

    “致歉、言谢、忏悔……哪些是你真正想听的?我想都不是。”

    听罢,只觉有什么悄然漫上了心头……那似乎名为失意。

    “十一年来,辛苦了,灵。”指尖隐约发颤,旋即意欲抽身,“在这错误的时间里打扰你,抱歉。”

    然而,紧扣的十指阻碍了他的离去。

    “想必现在的我让你感到无趣之至吧。不过,难得来一趟,就先别急着走。”凌煌不疾不徐起身,揽过重生之翼的肩,“我那边有职员要成婚了,给全公司上下各送了两坛女儿红。我正发愁以后是不是没事就独自喝喝闷酒……幸好有你在。”

回响

    凝望眼前的高脚酒杯,内有深红的液体摇晃不止。

    起初道是寻个伴好把酒言欢,结果却是凌煌闷闷地干了一杯接一杯。

    见此情形,重生之翼内心别是一番滋味。第七杯即将送至嘴边,他再也无法坐视不管,一把扣住凌煌的手腕。“酒多误事也伤身,别喝了。”

    “放心,我可没醉倒过……”

    “我倒要看看,如何能消愁。”话罢,伸颈衔住杯沿,一饮而尽。

    凌煌怔在了当场,始料未及重生之翼竟会如此果决。“这酒的度数不低,精灵界的那些跟它完全没有可比性,你平素也鲜少接触过,这下恐怕……”

    “那又何妨。如果你打算继续……没关系,我陪。”

    “我若不肯妥协,翼可就有难了。”

    “也不是不行,说到做到。”说着,他作势欲拿自己的那杯酒。

    “别别别,我认输我认输,怕了怕了。”凌煌丝毫不怀疑重生之翼言出必行,眼神示意他可以放手了。“杜康解忧……效果很一般其实,除非喝断片。”

    “既然清楚,怎还如此,平常会么?”

    “肯定不啊。忙碌起来哪来那么多时间去胡思乱想……绝大部分心理疾病,无非就是太闲导致的,我信了。”

    “有时仔细想想,一切从始至终都无比荒谬。这原本只是一次任务,一程旅行,一场幻梦,为什么我偏偏就沦陷了……不应该,不应该啊。”对良善施以救赎,对罪恶降下审判,是圣光灵神贯彻始终的信念。然而爱人的长逝却令他开始质疑自己,纵使只算作过失。“天启提醒过我,凡人孕育超自然生命的潜在风险……但我却迟迟没有告诉翼。不仅是长期观察并无发现异常,我也不愿因这个‘可能’而干预以致功亏一篑,再多等至少半个世纪。”

    “谁知,几率趋近于零的‘可能’还是成了现实……真讽刺。乃至在生命的尽头,我都没能全程陪伴她。”

    厚重得仿若凝滞一般的云翳散开,寒月高悬夜空。圣光之剑不再散发温煦辉芒,却是映照出月色清冷。

    “十年……我未曾见过她的魂灵,哪怕一次。料想她应是怨恨我的……或许,唯自裁方可赎罪。”

    手起剑落,刃上增添了一抹鲜艳的色彩。

    “翼!你……我……”他持剑的手止不住颤抖。

    重生之翼徒手抓握剑锋,伤痕处血流如注。“你以情为囚,困住的并非别人,是自己。”

    “为何如此……你明知,我的圣光会延缓甚至阻碍伤势愈合。”他忐忑不安地收起剑,匆匆转身意欲逃离,“万分抱歉,我现在内心很乱,想单独静一静……”

    “缘何连我都要逃避?”重生之翼单手搂过凌煌的腰,侧颊轻倚其脊背,垂眸,“我不愿看见这般消沉的灵……同样,她必定也不希望。”

    “这三千多个朝朝暮暮,我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真的?真的如你所言,不是惩罚么……?”

    “谁敢啊?从来只有你审判别人的份。”转至凌煌正前方,捧起憔悴倦怠的脸,“停止对自己施加压力,好好休息吧。我说过的,无论发生什么,你都可以向我倾诉,或喜怒,或哀乐。我是你最忠实的倾听者,以前是,现在也是,将来还是。”

    一瞬之间,心弦蓦然被触动,回响。泫然泣下,却无声无息。

    只有在至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显露脆弱、不堪,毫无保留地展现出最真实的自己。

往生

    “无意阻断回忆,不过的确出现了突发状况……”头顶的小肥啾上一秒还在肆无忌惮霍霍天启帝君的头发,这会却窝成一团,安分异常。他心生不安,将它托于掌心,加以确认,“很遗憾告知你这么个事实。小鸟……睡着了,不会再醒来的那种。分明前不久还生龙活虎来着……就,挺突然的。”

    “多数鸟类往往会隐藏病情,不稍加留意容易延误治疗时机,暴毙,实则是假象……现在,交给我吧。”双手捧过银喉长尾山雀,辗转去往温室花房。寻一空花盆,将鸟儿安放进预留的坑洞里,填土。随之一同埋于其间的,还有迎春花种。

    事了,低眸垂首,合掌为十,肃穆如许。

    三分钟结束,调整情绪。“往后,它的灵将与此花枯荣与共,这何尝不是另一种生命的延续?”

    “我原以为你会给小鸟续命,毕竟感情深厚。也是,若复苏此等渺茫生灵,可就算滥用力量了。”

    “它是寿终正寝的,这大抵是最好的结局。”言语间,完成浇水施肥,一丝不苟,“至于滥用,这事我也真干过,并且是为一位素不相识的姑娘。”

    一片绒羽随风至,恰巧落入天启帝君手中,似乎还残留着些许余温。“然而,你无法赋予永生。五年、十年……有朝一日,她仍会因离别而悲恸,你所作所为的意义又几何?”

    “也许意义确实不大。但,于内向敏感之人而言,那并非纯粹的宠物。当它满足了孤独者渴求陪伴的需要时,生命的宽度就已得到延展,无关乎长短。我之所为,不过是重新给予一次弥补缺憾、表达爱意的机会。”

    “那么,下一回再撞见类似的情景,你依旧会……”

    “倘若我尚有余力的话。”

    心底悄然泛起一涟微澜,遂以绒羽为引,倾注轮回之力重塑。俄顷千百羽毛四散纷扬,似雪纯白无暇。

    “重生你看。”他摊开双掌,展现出了圆滚滚的雪团子。

    “倒是挺逼真,只可惜……缺乏生气。”

    “想让它活起来也不是不可,献祭一小部分灵魂碎片的事。当然我不爱干这事,非必要就别对自己残忍了。”

    “在你过往无休止的创造中,从来都是诸如此类的死物?”

    “没有生,又谈何死呢。”端详那仿真银喉长尾山雀,眼神倏尔略显迷离,“一方面渴望新生,另一方面却热衷毁灭……尽管创造再多,也终一物难留。这是我的怪毛病。即便如此,总归不算太糟糕,物只是物,毁掉了也不会感伤,不会惋惜。”

    未几,星星之火燃灼,意欲焚灭仿品。

    “你就这么急?!它的存在甚至不足五分钟……”

    “我看你似乎没什么兴趣,那还留着何用。”

    “原来你不是留给自己的么……行,我收了。”闹了半天,敢情还得揣摩心思?同天启帝君相处真难,确信。

    “曾有听闻,在埋葬心爱之物的土壤上,栽培出的植物外观会变得不同寻常?”

    “说不定呢。这事需亲眼见证才作数,就看有没有那个机会了。”

    见崇翼细致抚平仿品浑身凌乱的羽毛,犹如在对待一只真正的鸟儿。天启帝君并不能完全理解这种情感。“我清楚自己的缺陷,但始终无法弥补……就怕再继续下去星的耐性会先耗尽。”

    “你熬了他岂止一两个纪元,也会忧心?”

    “……咱能不能别过于直白。行吧,我承认自己是个摆子,然而也不是完全没努力过,可他就是未曾回应。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实在不行就粉碎群星送一场盛宴好了。”

    “???我只能说,这都没被拉黑就算成功。”

    “某总裁百忙之中抽空向你打报告,可真是太有心啦!”趁对方浏览短信的工夫,他如是发言。

    “你这话怎么酸溜溜的……”

    “嫉妒使我面目全非罢了。但我想到高兴的事,他那能干的秘书休假回家了,估计最近忙到不可开交。好好好,这集我爱看,凌总应得的。”

    天启帝君自顾自在温室里转了一圈,再慢悠悠绕回原地。“偌大的花房仅有迎春,未免略显单调,不妨稍加点缀。”

    受法术影响,迎春纷纷盛放,并且颜色不再单一,染上了色彩斑斓。“过分随心时常会造成困扰,纵使你出发点是好的。”

    “那应当如何,我实在没有想法了。”

    “你是否深入思考过,就算所赠之礼为连城之璧,终究也无非是魔力的产物,其实际价值远不及手作的万分之一。哪怕称不上精美绝伦,但绝对饱含真挚情意。你若认真体会,感受亦不尽相同。”

    “……我再慢慢琢磨吧。”

    “无妨,他给予的时间足够宽裕。”

    “接下来,请继续你的故事。我猜,你见到了真崇翼。”

(九)侵犯

    天将明未明,披衣行至户外,一如既往见到许世乾倚门而坐,满面倦容。

    “麒那孩子,受欢迎程度远远超乎我的想象啊……”

    事实正是如此。自尹天麒在许家落户,整整七天七夜,常有妖魔三五成群前来进犯,未曾间断。

    “如今足够百分百确定,麒儿的双目即青麟瞳。魅力无穷,有时也是一种困扰呢。”钟离歆晴扶起许世乾,搀着他回屋,“你元气亏损已然过多,先好好休养吧。对调一下,往后由我守夜。”

    “一味的防守抵御终非长久之策……不从根源上解决,恐怕有朝一日会出现超纲的存在。可是如何解决?似乎没有比直接摧毁更好的方法了。”

    “小小年纪便目盲……我不赞同。他的未来拥有无限可能,不该因此葬送。”

    “谁何尝想成为那个恶人……青麟瞳觉醒过早,对尚且毫无自保能力的他来说毫无疑问百害而无一利。玄又与他为伴,难免……但事已至此,不可能将他送走,更无法强制他俩分开。”

    “封印或许不失为一种权宜之计。”诚然,通过施加束缚收敛气息,某种程度上相当于在妖物眼里隐形了。

    “虽说也有一定风险,但远胜直接伤害。我晚点去看看。”

    ……

    “天麒,我跟你讲!昨天晚上,我又梦见了,并且这次看得非常非常清楚!”许煋玄一完成蜡笔涂鸦,便将尹天麒拉了过来,“据说是皇帝,而且三两下就能造出太阳,相当伟大!”

    “好像圣诞树诶……”

    推开虚掩的房门,轻叩一声。“麒,出来下,我想同你单独聊几句。”

    “爹?怎么这么突然,还搞得神神秘秘……有什么话是我不能听的?”

    “别问,跟你没多大关系。”

    “怎么会没关系,天麒的事就是我的事!”许煋玄下意识将尹天麒护在了身后,“难道你是想带走他秘密处决!”

    “哪有这么夸张……”许世乾扶额,心说许煋玄最近是不是看了些什么,居然连亲爹都怀疑。

    “你就是看天麒不擅长拒绝准备狠狠拿捏他!”

    “我可什么都还没说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说是他把妖怪引进家门的!”

    “既然你执意要听……倒也不是不行。”许世乾靠近了些许,目光略过许煋玄注视其身后之人,“麒,你对青麟瞳了解有多少?”

    “……我父亲说,青的眼睛蕴藏的灵能不可估量,因此各路鬼怪都在虎视眈眈。”

    “而现在传承给了你,就意味着……”

    “我知道……它们都是冲我来的。”

    “一切才刚刚开始。我们的精力毕竟有限,一旦出现疏漏,你和玄的处境十分危险。不过也并非一筹莫展,目前比较理想的是封印。我可以明确告知你,封印的后果是失明,当然这只是暂时性的,短则数月长则几年……以及,小概率终生。”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天麒他怕黑,什么都看不见的话那得多么伤心!”不等许世乾再开口,许煋玄闹脾气将人推推搡搡着撵出了房间,“你走,你快走!下次没经过我的允许不可以再进来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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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尔号平行时空介绍:
玉鸾纷飞舞朔风,墨羽倾世;
凡尘扰攘盼守候,恩怨何哉?
流年缱绻指尖砂,烟雨婆娑;
希冀与绝望之狭,曙光终临。赛尔号平行时空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赛尔号平行时空,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赛尔号平行时空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