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破茧
齐磊翻了个身，骤然后背一痛，咬着牙，一声不吭。
他后背上，牛仔衣、衬衫、血肉糅合在一起，成一个结。
梅雅生气之余没想太多，伸手扯了那里一下，扯下块布片，带出点点血红。
“说话。”
梅雅冷着脸，忍着眼泪，见齐磊没吭声，她不再说了，小跑到药店里，买了个大号的医疗箱，小跑着回来，正好看到齐磊要走，追上去一脚把齐磊踹趴下。
趴在地上的齐磊用手撑起上半身，爬也要爬走。
梅雅把医疗箱丢在一边，一脚脚踢过去，直到齐磊不动弹了才结束殴打，捡回医疗箱，用剪子用刀子粗鲁的解开齐磊的伤口，棉花沾血丢掉，止血消炎的药粉洒上去，缠绷带。
过程中只要齐磊动弹，她就抱起医疗箱来砸，把人给砸趴下。
河道两边会做阶梯，阶梯下会有水泥平台，有人说这是给人洗衣服用的，有人说这是钓鱼用的，更多的是路过的行人，不嫌脏的话，会下来洗个手，或者用这的水擦擦鞋。
“痛不痛？”梅雅拍了拍齐磊小腹的伤口，那刚缠上的绷带立马泛红。她要疯了，索性朝着齐磊小腹狠狠打了几下，叫道：“你他娘的就是个废物，废物，雀妞死了，你去给她报仇啊，这不是有河吗？跳下去啊，她不是你害死的吗？是你杀了她！”
齐磊嘴唇很白，白的脱皮，他的眼里却没有痛苦，空洞的像是丢了灵魂。
“你为什么不说话，你这样折磨自己，雀妞也不会回来的。”
“你不为自己想，也该为金芬芬想想吧，你死了，她怎么办？”
“我知道你讨厌我，觉得我大小姐脾气，我跟你说对不起好不好，你跟我回家吧。”
“你妈妈金芬芬，还有你三叔公，小乌龟，他们都很想你，他们一直在找你。”
梅雅哭了起来，哭着给齐磊又换了一次药，和齐磊并排躺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看着夕阳落下，等黑夜来临。
她在想，如果死的那个人是她，齐磊也会这样吗？
路灯亮起的时候，齐磊僵硬的扭过头，看了梅雅一眼，离开。
听到身后脚步声，他也没反应，走着，见到一个垃圾桶，翻一个，翻到第五个的时候，找到半桶方便面，这是好东西，油炸食品，过夜都不变质，除非被污染了。
他挑出里头一只不知道什么虫子，放进嘴里咬死，吃掉，转过身，把方便面递给梅雅。
梅雅接过来扔在地上，冷冷望着他。
齐磊恍若未觉，蹲下身子，像条野狗一样舔舐在地上流淌着的方便面。
“不是给我吃的吗？”梅雅蹲下，伸手捡起些面条。
齐磊偏过头望着她，眼里泛起波澜。
梅雅把面条放进嘴里，嚼了一口，五官拧成一团，费了好大力气才咽下去。
“用吞的。”齐磊说了句。
声音很沙哑，像是指甲划过玻璃。
“好啊。”梅雅傻笑起来，心想，他终于愿意说话了，他的心还没死。
夜深了，桥洞下，寒风呼呼的吹着，梅雅怎么也不敢睡，蹲在齐磊身边守着，偶尔困意上头，站起来转几圈。
突然脚步声响起，睡着的齐磊，缓缓睁开眼眸。
来的是两个流浪汉，抱着块很脏的布片，和竹条散开大半的凉席，他们见到梅雅，眼里泛起绿光，嘴角不知道是口水还是什么，浑身散发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梅雅被吓住了，大脑一片空白，眼睛睁的很大，瞳孔却逐渐缩小，呆呆站在原地，忘了躲开。
这时候，齐磊经过梅雅身边，冲着两个流浪汉走去，脚步很慢，很坚定。
宁静的夜晚响起叫骂声、痛呼声，桥下，三个流浪汉扑、抓、咬，像野狗一般撕咬，结果是齐磊把另外两个流浪汉打跑。
梅雅松了一口气，就看齐磊走向河边趴下身子，把头埋进水里。
“你干嘛？”梅雅连忙扶起齐磊，又“啊”的大叫一声，跌坐在地上。
齐磊口里鲜红一片，像是，血肉？
元齐路的流浪汉队伍多了个双马尾女孩，妆容沾染灰尘，残存着些哥特风格。
她的身材很好，洋溢着青春活力，衣服裤子虽然很脏，却也不是一般人买得起的。
人们在想，这个女孩有着怎样的过往？竟然会沦落到沿街乞讨。
离过年还早着，年味已经出来了，汹涌的人潮，将流浪者的生存空间压缩到极致。
雨夜里，经过一天风吹雨打，梅雅发起高烧来。
她抱住齐磊，眉眼间满是痛苦，不停说着同一句话，“不要走，你不要丢下我。”
齐磊的眼眸恢复了几分神采，浮现一种名作痛苦的情绪。
说玄幻点，他的灵魂冰冻在过去，现在，那无形的坚冰开始融化。
他伸手在梅雅身上乱摸，不可避免的摸到些令人尴尬的地方，找到三四百块。
“你，咳咳，别死了，熬过这个晚上，我们回家。”
齐磊背起梅雅，走向本就属于他的世界。
尽管浑身难受，梅雅还是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附近只有一家私人诊所。
齐磊到的时候，卷帘门落下一半，他赶紧跑过去，伸出手拦着，和梅雅一起摔倒，头撞在卷帘门上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医生，别关门，我有钱，有钱……”
齐磊喘着粗气，变形的手臂将卷帘门顶住，生怕里头医生踢一脚过来再把门给关上，“我不进门，我就在外面，求你了。”
卷帘门被拉起来，胖胖的秃头男人冷着脸，问道：“什么病？”
“发烧。”齐磊把钱全部递过去。
“别进门。”秃头男人收了钱，转过身拿了支体温计给齐磊。
不一会儿，秃头男人配好药水，给梅雅挂上点滴，又把剩下的药水交给齐磊，指了指外墙上一个铁钩，便将门关起。
雨越下越大，诊所门前的木椅子上，齐磊背对着风雨将梅雅抱住，等候黑夜退去，朝阳升起。
那一夜齐磊想了很多，最后得出一个结论：所有的不幸都是种子，只有经过埋葬，才能破土成芽。
第17章 我请他吃过饭
太阳早已升起，却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把世界温暖起来，李长寿打算在那之前赶到月城。
中秋节那天，他看过梅雅和金芬芬后，就回到青冲县，又一次问询在青冲县的朋友，有没有齐磊消息。
可能因为着急，他问话的态度很恶劣，这回，他在青冲县真没朋友了，也没有收获，做了个赔本生意。
他并不知道在他走后不久，梅雅就找到了齐磊。
就在他想放弃的时候，李桦找过来，说他家在月城有个富亲戚，或许能帮到他的忙。
条件是找到齐磊后，接受李桦给他安排的工作。
李长寿答应下来，心里没抱太大期望。
富亲戚是仇悠的爸爸的表兄弟的女儿的同学的女儿……一句话概括，李长寿得管这“亲戚”叫姐。
月城东部，有一处小区叫作“湖滨月色”，靠外的住宅门口就是公路，各种各样能在电视上看到的连锁超市酒店饭馆一应俱全，外墙装修偏暖色，在天气晴朗的时候，很能令人心情愉悦。
李长寿在停车场进出口等了十来分钟，才有一个女人冲他招手，“长寿。”
严格来说那是个妇女，因为她无名指上戴着婚戒，头发全部盘了起来。
她看上去应该结婚不久，带着成熟韵味的同时，言行举止隐约还能见着几分青涩。
“你是周蔚吗？”李长寿应了声，心想这姐姐也太美了，无来由的又想起金芬芬来，要是金芬芬是他妈妈，肯定不会让这姐嫁给外人。
“身份证。”周蔚说道。
李长寿回过神，把身份证递过去，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等到周蔚把身份证还给他，才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这姐姐，可真够谨慎的。
周蔚伸出手和李长寿握了下，“还没吃饭吧，跟我来。”
李长寿跟在她身后，一股像是兰花又像是麝香的味道不停传来，让他有些心猿意马，直到一碗番薯粉下肚，才想起来正事，又有些不好意思问出口，没话找话，“姐，你也是打酒村的吗？”
“早一百年就不是了。”周蔚笑了声，“你要找谁啊，有没有照片？”
李长寿巴不得她先说，连忙把齐磊在学校拍的证件照，小时候跟他合影的相片拿出来放在桌上。
周蔚一张张看完，总觉得在哪见过，随口问了声，“他叫什么名字？”
“齐磊。”李长寿答。
周蔚点了点头，把照片收起来，笑道：“我在交警队有点人脉，他们整天都在大马路上晃悠，找人方便，如果齐磊在月城的话，应该能找到。”
“您受累。”李长寿说。
接下来的日子里，李长寿过的还算不错，周蔚这个姐姐十分大方，给他在酒店开了一个月套房，吃喝都安排在酒店里，时不时的还带着他在月城游玩。
令他艳羡不已的是，周蔚除了开车加油，几乎没掏出过钱包，办事时只需要轻轻一个招呼。
匆匆过去半个月，一次吃饭时，周蔚接了个电话后，冲着李长寿脑袋轻拍了一下，“不用找了，刚你妈妈打来电话，齐磊回打酒村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可李长寿竟开心不起来，齐磊回家，意味着他没了留在月城的理由，想到要和周蔚告别，心情就很复杂。
周蔚说道：“走，我送你回打酒村，我得看看这齐磊是什么人，让我找了半个月，你都不知道我欠了多少人情。”
周蔚没开平时那辆火红色的宝马，开的是辆黑色的牧马人，不管是哪一辆，都给李长寿浇了盆冷水，让他意识到他和周蔚是两个世界的人。
回打酒村的路上，周蔚的话多了起来，比前面半个月加起来都多。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李长寿居然觉得她有些慌乱，亦或者是期待，像是急着赶去见心上人一样。
一个女人，对另外一个男人产生好奇，是沦陷的开始。
这种矫情的论断，周蔚早听腻了，人要是能克制住好奇，那不成了块石头？
她现在就很好奇，齐磊是不是那天她在多胜楼碰到的流浪汉。
她从未见过那样一个人，浑身斑驳血迹，眼神昏暗的像是黄纸烧成的灰，流泪的时候，脸上没有一点情绪浮现。
那不像流浪汉，现在的流浪汉比上班族还来的像上班族。
那又像流浪汉，不承认“要饭”的现实，倔强的维护着早已沦为可笑词汇的尊严。
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周蔚来到打酒村。
打酒村是自然村，没有大姓，不是谁的祖地，穷山恶水，愿意留下就是村民，死后埋葬在这，自有后来人祭奠。
从这方面来说，倒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
齐磊和梅雅回到打酒村的时候，梅雅还好些，脏兮兮的，看着惨，实际上没遭什么罪。
齐磊就不一样了，像是被丢进了黑煤矿受尽凌辱，死里逃生回到打酒村。
“回来了，去洗澡。”
见到齐磊，金芬芬只说了这么一句话，转身去到厨房煮饭炒菜，做了四荤四素。
饭桌上，金芬芬说道：“梅雅愿意嫁给你，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我……不愿意。”齐磊低头吃饭。
梅雅没吭声，也没打算回镇上，理所应当的霸占了齐磊房间，金芬芬对此表示欣慰。
期间老孙头来了一趟，之后陆陆续续又来了很多村民，默契十足的没人问齐磊去哪了，只是留下些客气话语就告辞离去。
齐磊又好气又好笑，经过这一遭，他怕是再也不能在村上当恶霸了，以后得少多少乐子啊。
傍晚时节，一辆牧马人停在齐磊家门口。
李长寿跳下车，大叫道：“浑蛋磊，你死哪去了，你知道哥哥找你多久吗？”
齐磊迎出门，二话不说和李长寿抱在一起，重重拍了李长寿后背几下，目光陡然落在下车的周蔚身上，再也离不开了。
周蔚笑容很是玩味，“你就是齐磊？”
“你是周蔚？”齐磊不敢置信道。
李长寿觉得这个世界变的他看不懂了，“你们两个，认识？”
周蔚笑道：“算认识吧，我请他吃过饭。”
第18章 一个看似寻常的夜晚
不是回到家的话，齐磊还不知道他流浪了两个多月，再晚一些时候，都能入冬了。
幸运的是梅雅找到了他，并把他带回了家，打酒村的村民也一改往日说三道四的八卦习性，对这事绝口不提，极大可能是为了保全他的面子，这令齐磊对打酒村生起一股强烈认同感，除了陈和尚家。
村民们不聊齐磊丑事，是跟齐磊相爱相杀这么多年，有了感情不落忍，对待李长寿就没那么客气了，尤其是见到周蔚和牧马人后，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村东头小卖部外，瓜子已经备好，闲汉懒妇一致推举老孙头作为代表，前往齐磊家刺探军情，务必要让李长寿从实招来。
正所谓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打酒还。
老孙头左手提着扁拐，右手提着酒葫芦，慢悠悠的走向齐磊家。
今天齐磊家这顿晚饭很有意思，金芬芬正对着门一个人坐，左手边是梅雅和齐磊，右手边是周蔚跟李长寿，乍一眼看上去，不是家庭聚会，就是相亲现场，几人在心里打着小九九，气氛十分古怪。
草草吃了几口，齐磊便要回房睡觉，心里藏着招呢，就不信梅雅敢跟他抢被子，他讨厌打地铺。
金芬芬用筷子敲了敲碗，叫道：“去哪呢，洗碗！”
“让梅雅洗呗，我……”齐磊话没说完，耳朵就被金芬芬给拧住了，忙叫道：“我洗，我洗。”
周蔚见状笑了起来，那一瞬间仿佛整个屋子都亮堂了不少，她正想开口说话。
金芬芬先说了，“我们乡下没什么好玩的，你自己随便坐，我先忙了。”说着话站起身来收拾碗筷，过程中低眉垂眼的，明显是要送客。
齐磊不知道金芬芬怎么就看周蔚不顺眼了，想起多胜楼那一碗饭，心中很是过意不去，“妈，你给人倒杯茶，我来收碗。”
李长寿看出不对来，连忙端水送茶，帮着忙前忙后，得了空闲找到在洗碗的齐磊，“你跟周蔚怎么认识的啊？”
屋外头，梅雅也这么问周蔚。
齐磊家是三间砖瓦房并排，屋后头是水田，屋前是一块打谷场，种了两颗桂花树，香气扑鼻，桂花树下的梅雅却觉得周蔚更香一点。
“就那么认识的呗。”
周蔚并没有想到别的地方去，心里清楚梅雅他们应该都知道齐磊是在月城流浪，但也不想实话实说，觉得有些不尊重人，又想起和齐磊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无声的笑了笑，见面不如闻名，闻名不如见面，在齐磊这，她是两样都占全了，普普通通一男的，没什么稀奇。
梅雅明显对这个答案不满意，追问道：“李长寿找你，是不是让你帮忙找齐磊啊？”
“小妹妹，你已经问了我的名字、年龄、住在哪里，干什么的……能不能别再问了。”周蔚苦笑，抬起一只手揉太阳穴。
“姐，你结婚了？”
见到周蔚无名指上戒指，梅雅别提多高兴了，她认定了齐磊，才下意识的抗拒别的女人接近齐磊，发现周蔚结婚后，大为宽心。
周蔚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帮我去看看李长寿在干嘛呗，太晚了我赶不回月城。”
“行。”梅雅脚步轻快的跑进房里。
桂花暗香随着清风扑面而来，空气不像城镇那么浑浊，穷山恶水，山清水秀，本来就是同义词。
姗姗来迟的老孙头冲着周蔚点点头，走进屋里，正好迎面撞上要出门的李长寿，忙说道：“小乌龟啊，门外头那个是……”
“那是我姐，三叔公，我先回家了，下次再看你啊。”李长寿脚步不停，风风火火的出了门。
得，八卦没了。
老孙头哼了声，拉住要走的梅雅，“齐磊呢？”
“在里头刷碗。”梅雅应道。
“胡闹！”
老孙头左右望了一眼，把梅雅拉到一旁，沉声道：“你也在外头飘了这么久了，什么时候回家？”
“我不回。”梅雅把头一偏。
“那你要嫁给浑蛋磊咯。”老孙头笑了声，神情变得凝重，“先不说齐磊愿不愿意，你愿意你父母还不愿意呢，就算这些都被你解决了，你们也过不下去。”
梅雅急眼：“大爷，你什么意思啊！”
老孙头一副过来人的模样，语重心长道：“女强男弱的，要你当家，金芬芬迟早有意见，要齐磊当家，你能吃得了苦？现在你觉得日子过得不错，那是你没嫁给他，在这当客人呢。大爷劝你一声，赶紧回家，别在这里呆太久，坏了名声，没见过你这样的，上赶着给人当丫鬟。”
“梅王孙，就你能，关你屁事！”梅雅气的不行，狠狠瞪了老孙头一眼。
老孙头也不介意，轻飘飘说了句，“别逼着老头子打电话给你爸妈。”
这时外头响起汽车发动的声音，和李长寿的大喊，“梅雅，要不要搭顺风车？”
“搭你个死人脑袋，全乌龟王八蛋，没一个好的……”
梅雅骂骂咧咧的走出门。
听到声跑出来的齐磊，哭笑不得道：“梅雅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招她干嘛。”
老孙头呵呵一笑，有意无意的看了厨房一眼，金芬芬这么久都没出门，是默认了他的所作所为。
终归还是些孩子啊，喜欢感情用事，不懂成人世界的规则。
“去，给我打一葫芦桂花酒。”老孙头递出酒葫芦。
齐磊家的经济进项就是花酒，看季节，有什么花用什么花，维持日常开销是够了，也仅限于此。
和梅雅家是比不了的，或许会有人说两个人之间看重的是感情，物质可以通过努力获得，合适的人错过了就没了。
对此，老孙头不屑一顾，因为讲这种话的，大多是些家境殷实，整天琢磨着风花雪月的酸秀才。
齐磊提着酒走出来放桌上，搬过一张凳子，“坐吧老头。”
“你去哪啊？”
“洗碗。”
“你家吃满汉全席啊，哪来那么多碗，过来陪我坐会儿。”
有老孙头背书，齐磊乐的偷懒，屁颠颠的搬了张凳子坐下，变戏法一样拿出个油纸包，“这桂花酒你也别带回家了，就着我这袋花生喝掉，等会儿我再给你装。”
第19章 三叔公的过去
花生跟酒，茶与八卦这四样东西，能概括百分之九十的农村夜晚。
可谁能料到，老孙头一开口就把天给聊死了，他冲着齐磊叫了一声“侄孙”。
要说老孙头，孩子没娘说来话长，老孙头他爹梅大春，当年是这齐家镇有名的大财主，生老孙头那一年，还没建国呢。
按说眼看着就要天下太平，又生了个孩子，他也不是养不起，人丁兴旺，应该高兴才对，可那一年他七十岁了，身子骨是一天不如一天啊，又刚熬过兵荒马乱的年代。
家人本来挺多的，到生老孙头这年，把自个加上，满打满算也才剩三个，这里插一句，那剩下的另一个就是梅文怀他亲大爷。
梅大春愁啊，要是走早了，大半辈子攒下的万贯家财和几房如花似玉的小妾，都得便宜外人。
得嘞，扛着吧，一扛就扛了十几年，赶上斗地主时，一顿饭还能吃三馒头。
这一年老孙头他哥，也就是梅文怀他亲大爷，走夜路摔坑里给人摔没了，梅大春没被斗死，倒是听到这事后给气死。
留下老孙头一个人，带着大哥刚出生的儿子梅饭否相依为命，直到现在。
至于老孙头和打酒村的关系，说句不客气的，除了他梅家人外，其他的村民都是从别地迁过来的，他梅家人是打酒村正儿八经的东主。
老孙头年纪大，又是事实上的村长，在家排行老三，便得了个三叔公的尊称。
所以老孙头管齐磊叫侄孙，齐磊再不乐意也得应着，祭祖的时候，还得管梅文怀叫叔，管梅雅叫姑姑。
“咋的啦三叔公？”齐磊不情不愿的应了声。
“这酒味道不错，好喝。”老孙头笑了起来，“侄孙啊，马上就快过年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总不能待家里吧，要不要三叔公给你找个清水衙门混两月，多少有个千把块过年。”
“我谢谢你了啊，我家就两个人，过年杀几只鸡鸭完事，再多啊，得撑着咯。”齐磊忍俊不禁。
老孙头哼了声，冷着脸说道：“少在这跟我贫嘴，你带着梅雅要饭的账还没跟你算呢，一天天不务正业的，净想美事。”
“三叔公，我也没说不去啊，只是你让我再歇几天，总得把脸上这些伤疤给去了吧。”
齐磊赔着笑脸，心里却有些发酸，不太好受。
老孙头到这，介绍工作是假的，让他离梅雅远点才是真的。
齐磊对老孙头的顾忌心知肚明，无非是小时候穷怕了，知道没钱有多苦，不想看着梅雅往火坑里跳，他又于心何忍呢。
话没说开，彼此都还有面子。
齐磊像个小大人一样，手搭在膝盖上敲啊敲，“三叔公，乌龟他姐姐周蔚你见到了吗？就那个长的跟仙女一样的。”
“你心够大的啊，别瞎想，那女的结婚了。”老孙头呵呵一笑，还真没看出来，村上这些娃娃啊，咋什么人都敢想。
“啥？”齐磊一脸错愕。
老孙头一摆手，“没看人家手上戴着戒指么，退一万步讲，就算人家是单身，瞎了眼看上你了，也不会嫁到你家，难道你还愿意入赘？”
“你这就没意思了，我又没缺胳膊少腿，长的也不丑吧。”齐磊苦笑，“你说的入赘是什么？”
老孙头表情变的有些古怪，没好气道：“就是去给人当上门女婿，简单来说，男的嫁给女的。”
“还有这种事？”
齐磊尴尬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男的嫁给女的，想想都不寒而栗，数典忘祖啊。
这一下勾起他的好奇心来，乐颠颠的给老孙头添酒，追问道：“你怎么懂这么多，你该不会上过门吧？”
“嗯。”
“嗯？”
谁说男人不八卦，男人八卦起来，烟都能多烧两根，在齐磊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神和多给一坛桂花酒的攻势下。
老孙头长叹一声，陷入回忆里。
那是个讲究成分的年代，地主家出身的老孙头从哪看也算不上根正苗红，日子自然过得不好，有口饭吊着命不被饿死就烧香拜佛了，讨老婆，想都不敢想。
地主家出身有地主家出身的好处，年轻时候的老孙头白白胖胖的，卖相不错，又上过几年私塾，勉强也算是个读书人，便是到了三十岁，也是十里八乡有名的俊后生，啊不是俊先生。
在一次庙会上，老孙头被一户姓白的人家看中，招他上门。
在经过一阵激烈的思想挣扎后，又和梅饭否商量了大半宿，第二天早上老孙头发现米缸见底，下定决心去看一眼。
天赐良缘，那白家姑娘，居然在他早些年对他有过一饭之恩。
俗话说得好，吃一碗免费的饭，就得给人做一辈子饭。
老孙头悟了，打那以后，琴瑟和谐，很是过了几年安生日子，突然老丈人就病了，没扛过去。
“你跟你爹这一辈子，过的还真……真精彩，那后来呢？”
齐磊砸巴砸巴嘴，想起了周蔚施舍给他的那碗……当时太饿，忘了啥菜了。
“后来……”
老孙头老泪纵横，“后来我媳妇想不开，投井了。”
齐磊手一哆嗦，杯子里的酒全洒地上，连忙站起身来，拍了拍老孙头肩膀，“三叔公，节哀顺变。”
“别安慰我。”老孙头拍开齐磊的手，笑骂道：“你个浑蛋故意的是不？净跟我在这瞎扯，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是不是要去找陈和尚麻烦？”
齐磊低头倒酒，将痛恨目光藏起来，嘴角勾起一抹似是而非的笑容，“无冤无仇的，我找他麻烦干嘛？”
老孙头点根烟吸起来，尽量让语气平缓，说道：“那天半夜里一辆冥车开到陈和尚家，村西头都闹翻天了，说雀妞是横死，得放马路边去，拖回家算怎么回事，有骂陈和尚发神经的，有要打陈和尚的。陈和尚窝囊归窝囊，那次还真硬气，大门一关谁也不理，过了两个多钟头，收拾了些行李，带着雀妞的遗体走了。”
“去哪了？”齐磊问。
老孙头又点燃一根烟，“不知道，不过应该不会回打酒村了。”
“这么说我连个祭拜雀妞的地方都没有了？”
齐磊抬起头，眼神很玩味，带着些痞痞的笑。
第20章 青冲！青冲！
人的身份会随着生活环境而改变，村民沾亲带故的，要说是亲戚也行，不是啥正经场合的时候，齐磊高兴了喊老孙头一声三叔公，不高兴了，老头、老东西随便叫。
可如果他接受老孙头介绍的工作，以后就得做表面功夫，说话要用尊称，逢年过节得上门拜访，这叫人情往来，因为人家帮了你大忙，说高大上点，也能叫知遇之恩。
“扯这么多干啥，说白了就是欠他的呗。”金芬芬啐了口，“你跑来问我意见，是不是打算从我这拿话去搪塞老孙头啊？你不主动去找他，他就明白你意思了呗，这一天天的，傻不傻，快去喂猪。”
“知道了妈。”齐磊准备了半宿的说服话语，一句都没用上，像个斗败的公鸡一样垂下脑袋。
这个秋天齐磊注定孤单，雀妞死在医院，梅文怀进了大狱，梅雅他一向敬而远之，等到乌龟寿过年回村，也不过在一起吃个饭。
人长大最重要的一环，就是吃饱了没事干，想着去哪折腾。
又是朴实无华的半个月过去，时间来到九月九，齐磊给老孙头送去一坛加了蜂蜜的桂花酒，回家路上，碰见下乡送信的邮政局职员大潘。
大潘一个顺拐跳下自行车，叫道：“浑蛋磊，有你的信。”
信是李长寿寄来的，上面写道：
齐磊吾弟，半月不见甚是想念。
愚兄近来在家待业，苦读诗书，养出煌煌浩然正气，大有退休之意，无奈囊中羞涩，为了肚皮，终究要为五斗米折腰。
贤弟骨骼清奇，是个圆滚滚的鹅卵石，经历一场社会的毒打……哦不对是打磨之后，定能成材。
每每念及此处，愚兄便难以入睡，恨不能带贤弟一起富贵，不教贤弟蒙尘。
唉，拽文太累了，言归正传！
你要是还没工作，就来青冲县跟着老哥哥混，吃香喝辣不敢说，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给你地址：青冲县周回路名鼎大厦六楼五奇建筑公司
李长寿手黑
齐磊把信看完，脸色变的冰冷无比，重复了几声“周回路”，咬牙切齿道：“姓卓的，你总不会也跑了吧？”
青冲县，周回路，名鼎大厦顶层。
会议室里，李长寿站起身来跟卓不凡握手，“卓哥，今天先这样，等哪天放晴了，我找地方，咱哥俩到时候再细谈，还得让你受累，多多关照。”
“合作共赢嘛，谈不上关照，行，我先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卓不凡说完，冲着周蔚点点头，带着卓飞离开。
这半个月下来，李长寿的生活用三个字总结，就是倍爽儿。
依着跟李桦的约定，他要出门工作，惊喜的地方在于，这份工作由周蔚安排。
周蔚手笔能小吗？到青冲县转了一圈，听到名鼎大厦顶层转让，果断出手，连带着原来在这濒临破产的公司都拿下来，发动金钱的力量，接下几个大单，表演了一回起死回生。
李长寿跟着沾大光，摇身一变成了经理，真个是飞上枝头变凤凰，称姓莫问名，得叫李先生。
又因为周蔚只是挂名，实际上管着公司的是李长寿，更让李长寿过足了老板瘾。
说起来这事挺魔幻的，李长寿背地里也想，周蔚真是人傻钱多啊。
送卓不凡进了电梯后，李长寿转过身，看着行色匆匆的员工们，心里乐开了花，暗道：“都是给我赚钱的！”
回了会议室，他见周蔚提着包跟助理交代事情，便站在门口没出声，听了几耳朵，等助理离开，才说道：“姐，你要回月城了？”
“嗯对。”周蔚收拾好东西，转过身看着李长寿，笑道：“老弟，这就交给你了，可别让姐姐失望，我还等着你过年给个大红包呢，有什么事跟孙助理商量着来。哦对了，卓老板的单子你亲自盯着，千万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这一单要是成了，我奖你一辆车。”
“保证完成任务！”李长寿耍宝，站的笔直敬了个礼。
周蔚眉头微微一皱，继续说道：“以后在公司里，多看少说，不是太重要的事情让孙助理安排人去做，你盯紧卓老板的单子就行，我走了，不用送。”
会议室剩下李长寿一人，他走到窗边，放眼望去，青冲繁华尽收眼底，身子站的高，便有一种俯瞰人间的情绪滋生。如果地位高，又会是怎样一种感受？
齐家镇，两肋桥边是去往县城的面包车停靠点。
面包车当货车用，是那时候的常态，后备箱就是个样子货，放不下几样，怎么办呢，放身上呗。
齐磊被一床棉被压的只露出半个脑袋，看着车门边的金芬芬还要塞坛酒过来，脸跟苦瓜似的，“妈，酒别带了，我是去上班，不是去给人送礼啊。”
金芬芬不容置疑道：“瞧你这话说的，长寿给你找工作，你不得给人送点什么，他最爱喝茱萸酒了，拿着。”
“行，您早点回家吧，等放假了我回来看你。”齐磊说道。
金芬芬笑了笑，站到一旁。
面包车启动，摇摇晃晃的上了省道，朝着青冲县的方向驶去。
驶出五百米左右，齐磊回过头一看，金芬芬还站在路边呢，这寻常的场景，却令他鼻头一酸。
“去县城上班啊？”司机问。
齐磊笑了，“是去见朋友。”
傍晚的时候，雨过天晴，太阳肆意挥洒阳光，像是要把白天没洒完的全祸祸在入夜前。
个人独资企业法施行不到一年，商人像闻到血的鲨鱼，一拥而上，自个还没见着回报，先让写字楼赚了个盆满钵满。
名鼎大厦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见到齐磊后，不约而同的别过头，怕污了眼。
齐磊恍若未觉，抱着行李走到前台问道：“请问，五奇建筑公司是在这里么？”
“顶层。”前台头也不抬道。
齐磊转身欲走，有些不得劲，想了一想，原来是自个太礼貌了，眼珠子转了转，提高声音冲着前台小妹叫道：“老妹，我上去放完东西就下来，你在这等我。”
前台小妹一下懵了，抬起头就看到这大堂的人都憋着笑，刚占她便宜的男的反而没影了。
第21章 戴上虚伪的面具
见到齐磊的时候，李长寿眉头微不可察的皱了一下，朝着会议室一指，“把行李放那吧，我带你出去吃饭。”
他的语气有些冷漠，可能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但齐磊听出来了不欢迎，很是困惑的挠挠头，把行李放进会议室，想起金芬芬说的话，又将茱萸酒抱在身上。
“别喝那个，狗肉上不了正席。”李长寿看向办公区域，叫道：“都没事做了是吧？”
看着李长寿颐指气使的模样，想起“苟富贵勿相忘”的典故，齐磊总算明白问题出在哪了，乌龟这是膨胀了啊！
进了电梯，他别的不说，先喊一句，“李老板。”
“嘿嘿，这身行头怎么样？还有这个……”李长寿手舞足蹈，卷起半截袖子露出腕表。
齐磊上下打量一阵，点头说道：“是个大老板的样，就差我这么个拎包小弟了。”
李长寿乐的大笑，和齐磊勾肩搭背，一起走出电梯，边说道：“刚在员工面前，我不好跟你表现的太亲近，你别介意我态度。咱俩一个村的，我不照顾你谁照顾你，总之你来了，跟着我享福就是，在青冲县这一亩三分地……”
“乡巴佬！”
前台小妹下班了，换上一身便服，素颜朝天，脸上有点雀斑，身子也不高，眼睛倒挺大，看上去清纯可爱，坐在大堂一直没走，等着齐磊下来，要出一口恶气呢。
李长寿面色微变，心想着自个是大老板，不能动气，不能没素质。冷冷说道：“你谁？”
“她是这前台啊。”齐磊有些诧异，敢情乌龟在这工作，连看大门的都不认识？
不会是个皮包公司吧！
李长寿松开了搭在齐磊肩膀上的手，转身又往电梯走，“齐磊你在这等等我，我回公司给物业打个电话。”
前台小妹一下子明白过来意思，忙喊道：“老板，别。”
李长寿回过头，就那么直勾勾的盯着前台小妹。
齐磊看不过眼了，冲着前台小妹笑道：“刚是我不对，我给你道歉，快回家吧，天都要黑了。”
李长寿眉头又皱了下，心道：“这土包子，到处丢我脸！”
名鼎大厦出门右拐就是一家不错的湘菜馆。只点贵的菜，后果是一桌子全荤的，看着腻味。
“来，咱哥俩喝一杯！”李长寿打开湘泉酒，给齐磊和他分别倒满一杯，将酒杯放在鼻子前细细闻嗅，轻抿了一口。
齐磊有样学样，酒香浓烈，入喉刺口，回味泛苦，这要是老白干地瓜烧之类的农家自酿酒那肯定正宗，湘泉？
“这酒还不错吧，也就是你来了，不然我都不舍得喝。”李长寿嘻嘻一笑，“快吃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等会儿还得给你安排住的地方呢。”
看着李长寿那暴发户的模样，齐磊没忍心告诉他他买到假湘泉了，嘴上应和着，心里却在思考接下来的打算。
工作的难处永远不是工资待遇，而是人际交往，你要是跟上司和同事合不来，还得整天呆在一起，那滋味，就好比洞房时发现新娘是个爷们。
如何解决，学会做人。
来喝一杯？
抱歉，我不会喝酒。
靠，你怎么这么不会做人！
齐磊无疑很会做人，晓得李长寿走运发财了，不去探究，不去高攀，连乌龟都不叫，距离产生美嘛。
只是酒真不能多喝，第二杯喝下去，他可能会发酒疯把李长寿打一顿。
一顿看上去很和谐的饭吃完，齐磊跟着李长寿回到名鼎大厦拿行李，又绕到跟名鼎大厦只隔了一条马路的幸福路，从超市旁的巷子进去十米不到，左拐上楼梯。
走到六楼走廊最里头，李长寿推开门，两室一厅一卫的套间，水电家具齐全。
李长寿摇摇晃晃的走到其中一间，临进门前指着旁边挨着的房间说道：“你睡主卧吧，里头有洗手间，能洗澡。头好痛啊，我先睡了。”
“好。”齐磊轻轻摇头，开门进屋。
主卧室约二十个平方，装修偏古典，进门右手边就是洗手间，紧挨着洗手间的是充当隔墙的衣橱，一张能容四五人平躺的大床把房间占去大半，落地窗和名鼎大厦齐平。
如果齐磊住过酒店的话，对装修成这样的房间不会感到陌生惊奇。
可他没有，他像个误闯进人类领地的动物，行李都不知道该不该放下。
时隔半月再次见到李长寿，齐磊既意外又不意外，李长寿脑子很灵活，能被贵人赏识不奇怪，可李长寿本质上是个没胆子的人，需要拥有金钱才能获得底气。
因为没钱，所以从前的李长寿只能当个没胆子空想家。
没人会给胆小鬼投资，所以李长寿暴发户的品质和才华一起被埋没了。
这是个悖论，也可以嘴硬的说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综上所述，李长寿是个拥有小民思想的野心家，不赚大钱，小富即安。有了钱一定飘，行将踏错一步，万劫不复。
死要面子活受罪，一旦有人激怒他，他的弱点就会爆发出来。
上司不给力，下属少白头。
齐磊望着天花板，眼里有着三分笑意，三分狡猾，四分睿智。
夜尽天明。
齐磊起的早，洗漱完毕后才刚刚过七点，本来要出门买早餐的，想起昨晚上那顿饭，李长寿应该不吃大蒜了。
话说回来，这年头，国企工人一月才五百块钱左右，换算成吃的，不到一百斤猪肉。
李长寿运气再好，也不能一步登天，难道工资有大几千？
那不得顿顿吃肉啊！
齐磊小看了李长寿，陪着李长寿在公司里转了几圈，只有别人喊李经理的份，没看李长寿管谁叫哥。陪着进了经理办公室，他忍不住半开玩笑道：“李长寿，你真成老板了？”
“哈哈哈哈~”
李长寿大笑一阵，说道：“我可没这么大本事，老板是周蔚，我替她管着，她不在，我说了算。”
话没落地，一个中性打扮的女人走进门，笑道：“大早上的，什么事这么开心啊？”
李长寿脸色变了变，干笑道：“孙助理，早啊。”
齐磊还在想他怎么碰不到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看着李长寿和孙助理在那说着公司情况，他也不懂，一头雾水。
孙助理走后，李长寿情绪没了先前那么亢奋，说道：“齐磊，我也不给你安排具体职位，你就先帮着我忙，什么活都干点，对外就说是我司机。来，你看看这个。”
齐磊接过李长寿递来的文件，是招聘单和登记表。
第22章 县城工作初体验
走出电梯后，齐磊还在看招聘单，一不留神就撞到人了，连忙说道：“对不起，对不起。”这才抬起头来，“咦，怎么是你？”
被他撞到的不是别人，就是昨天被李长寿差点吓坏了的前台小妹，叫作吴燕娟。
吴燕娟看到齐磊，横了一眼过去，又看向手上提着的布袋，见没撞坏什么，继续走着。
齐磊顺着她来时方向看去，是楼梯处，上面还挂着“物业办事处由此进”的牌子，再看吴燕娟，今儿也不是周末啊，怎么没穿工作服。
他连忙追上吴燕娟，问道：“你怎么没上班啊？”
“要你管，我辞职了不行！”吴燕娟哼了声，拿着目光朝齐磊上下一扫，停在招聘单上，疑惑道：“你不是认识五奇的老板吗，怎么还要应聘？”
齐磊心猜这姑娘不会真离职了吧？不好意思一直追问人家，扬了扬手上招聘单，“怎么会呢，李经理可是我发小，这不，让我去帮他招工。”
吴燕娟也不走了，就在大厦门口阶梯下站定脚步，手环抱在身前，像是等人。
“哎，你真没在物业上班了啊？为啥啊？”齐磊问话的同时，注意着吴燕娟神情，不为别的，就怕是李长寿黑了心，因为人家一句气话真跑去投诉了。
吴燕娟不听这话还好，一听就炸毛了，扭过头叫道：“你说为啥？你们五奇老板面子大啊，今天我上班，连岗位都没去成，直接被老板喊到办公室臭骂一顿，说我什么不懂礼貌、工作时间偷懒、服务态度恶劣……最后发了我三十块钱，让我回家呆着！”
齐磊羞红了脸，叫道：“要不你来我们五奇上班吧？”
心想着反正也是李长寿造的孽，他在这开后门也算是给李长寿赎罪了。
吴燕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看着齐磊递来的登记表，拿手指了指自己，“你跟我开玩笑吧？五奇我可去应聘过，第一轮就被刷了。”
齐磊心里一哆嗦，差点把登记表收回去，看这小妹妹的样子又挺乐意进五奇的，他要是食言而肥，丢不起那人，眼珠子转了转，有了鬼主意，笑道：“我们别站这了，你反正也没事，看哪里人多，带着我去转转，要能帮我招到人，我保你进五奇。”
这话让吴燕娟面子里子都有了，顺着台阶就下，“一言为定。”
路上齐磊和吴燕娟互相做了个自我介绍。
吴燕娟是青冲县本地人，家住南门街，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也没兄弟姐妹，家里老人就一个爷爷。
因为齐磊只要热闹，人多，吴燕娟带着他到了名鼎大厦附近的农贸市场。
人还没进去，先闻到一股鱼腥味，吴燕娟不厚道的笑了，“你可别嫌这气味难闻，这附近基本上都是住宅区，总不能一家家去敲门吧，现在啊，买菜的人多，我们就在这逛逛，你要看谁顺眼，跟我说，我去给你搞定，实在不行再换地方。”
年纪不大心气不小。
齐磊腹诽两句，悄悄指了个男孩子，那男孩看面相应该有二十岁往上，打扮的挺前卫，留着个鸡窝头，好像还打了耳钉。说道：“那个怎么样？”
“不行不行，那人就是个太岁爷。”吴燕娟头摇的拨浪鼓一样，“他要么家里有钱看不上你们五奇，要么就是个二流子，打扮的花枝招展好勾搭良家妇女呢。”
齐磊不乐意了，“你这话说的，我们五奇差哪了？”
吴燕娟嘻嘻一笑，“肯定不差啊，手底下施工队好几十个，妥妥的大公司，可你刚才说的那个男的一看就眼高手低，招来也是要去办公室，你能做这个主啊？”
齐磊听出来她的试探意思，没搭茬，又指了一个穿着很朴素的壮实小伙，“那个怎么样？”
吴燕娟还是摇头，“不行，他走路低着脑袋，眼睛到处乱瞄，跟个小偷似的，不阳光。五奇刚换老板，要的是一上手就能用的实干家，内向的人不行。”
“说话一套一套的，你这是以貌取人。”
紧接着齐磊又指了几个，都被吴燕娟否了。
齐磊懒得吭声了，站石头墩子边看着吴燕娟和人攀谈，不大会儿就过去了两钟头，人流量也不像刚来的时候那么大。
突然有人问道：“你们是在招工吗？”
齐磊转过身，还能看到小伙的目光落在他手上招聘单没收回去，他顿时眼睛亮了，把招聘单递过去，“看看。”
小伙腰杆挺得笔直，浓眉大眼，人十分精神，看着像当过兵的，接过招聘单来，一目十行，直接看到最底下写着的待遇，包吃包住，工资采取底薪加绩效模式。拧着眉头道：“老板，这绩效是什么？”
齐磊其实有些不高兴了，不问工作内容先问工资，不像话，虽然觉得钱重要是人之常情，最起码做做样子吧。只是人家问话了，他不能突然甩脸子走人，耐着性子解释道：“绩效就是谁做的多谁拿的多，我给你打个比方，比如公司要给人盖一所学校，出了两百个工人，小工每天十块，大工每天十五块，队长二十，领导每天三十，做完后呢，公司再拿出一部分利润，当作奖金发给工作中表现好的工人。”
小伙一点都听不懂，忍不住说道：“这奖金算工资还是算外快？”
吴燕娟哈哈大笑两声，帮腔道：“是工资以外的奖金，奖金看绩效，绩效这玩意，领导说你好你就好，别太在意。”
“那一月能有多少工资？”小伙追问道。
齐磊觉得牙疼，说道：“六七百吧，你要是看得懂建筑图，会带队伍，一个月一千也不是没有。”
小伙还在考虑，又拿起招聘单看起来，这次他看的很仔细。
白站这么久，一个合适的都没有。
齐磊不想等了，不满的看了吴燕娟一眼，故意说道：“早上还没吃呢吧？”
吴燕娟闻弦知雅意，心里也有点过意不去，在这市场白白站了两钟头，一个人没招到，也就是齐磊和善，换别人早骂她了。她看了小伙一眼，硬着头皮指着不远处一家早餐店说道：“我们去那吃吧，老表，你也来。”后半句是冲小伙说的。
第23章 捡到宝
早餐店里，齐磊一言不发，拿着包子啃，对对面的小伙探究目光视若无睹，心中暗道：“没礼貌的，这么久了连名字都不说。”
“哎你叫什么名字呀？”
吴燕娟想着缓和关系，暂时不提工作的事，反而歪打正着，顺了齐磊的意。
小伙笑了笑，“我叫郭渔，就住在周回路。”
齐磊眉头微微一皱，瞬间就想到了卓不凡，脸色难看下来，其实也没觉得郭渔跟卓不凡之间会有什么关系。
就是敏感，怎么了？
吴燕娟见到齐磊脸色，心里有些奇怪，还以为齐磊怪她办事不力，心里也急的不行，和郭渔闲扯几句家常后直奔主题，“你觉得这份工作怎么样？”
这话着实是有些犯忌讳了，说白了吴燕娟现在还是个帮忙的热心人，怎么随便插手五奇招工的事呢。
庆幸的地方在于齐磊两眼一抹黑，完全没有工作经验，更别说大大小小的职场规则了，半点不懂！闻言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说不上来为什么，也就不去想了，又拿起来一个包子吃，跟吃狮子头一样，这肉馅真实在。
郭渔语出惊人，“一般般吧，工资挺高的，但我估计这活干不长久。”
“啊！”吴燕娟想不到他会说出这么一句话，立马转过头看着齐磊，心里一沉，坏事了。
齐磊再小白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好话，是咒五奇要完啊，哼了一声，“这么有本事，怎么不去开公司当老板。”
也不知道郭渔是直肠子还是蠢，拿起招聘单，继续说道：“你看，半张纸写的都是公司介绍，下面加个工作职位跟待遇就是了，这说明什么？”
“说明五奇好呗，光凭这个名头就能招到人。”齐磊顺嘴顶了一句，说出口就后悔了，真这么好，刚才就不会在农贸市场傻傻站了那么久，一想到这，没好气的瞪了吴燕娟一眼。
“你别跟我说这些，你就告诉我，五奇怎么就长久不了。”齐磊来劲了，心中叫道：“跟我玩这套，你忘带‘仙人指路’的招牌了！”
郭渔语不惊人死不休，又道：“这公司老板一看就人傻钱多，嫌麻烦，接手快倒闭的公司，开的工资又比别的公司高两三成，生怕员工没优越感，我不用去你们公司就知道，里头职员闲的发慌，整天无所事事的，出了门鼻孔都朝着天，看着蒸蒸日上，没几个人会对公司有归属感，一旦哪天公司出了事，立马就是树倒猢狲散的下场，根子还在老板上，老板不上心。”
齐磊陷入沉思，他是个爱多想的性子，当然也只局限于他的认知范围，要跟经历过的事对上，才能从中发现问题，郭渔的话让他想起了打酒村的老潘家。
老潘家就是典型的小农思想，有俩臭钱扣扣索索的，办个厂子只给基本工资，逢年过节连个鸡蛋都不发，后来坏了一批货，让员工加班加点赶一批新的出来补上，恰好另一个老板挖人，老潘家立马众叛亲离，谁都不鸟他，最后落得个两口子南下打工，儿子成了邮政局送信员的下场。
这跟五奇现在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啊，不是有个捡蛇的农夫说过嘛，杯米恩斗米仇。
一想到这，齐磊后背冷汗都下来了，好半晌才缓过神来，他只是个打工的，操这份老板心干啥，五奇刚刚换老板不久，再差也能有半年好光景，那时候他说不准都成了副经理，捞钱上万了，不是自家地，吃饱了撑的才去关心天气。
“他要愿意到五奇上班就给他登记。”
齐磊冲着吴燕娟留下这么一句话后，出了早餐店门，上午的阳光正当好，跟深秋的凉意两相抵消，只需要一件薄外套，就能得到舒适。
话说回来，李长寿让齐磊招人，也不是招多少算多少，有定数的，一个办公室职员，一个施工队队长，一个建筑师，另外还要他看着挑些年轻人补充进施工队里。
这里的建筑师是私下里在工地叫的，本质上是放在工地上充当监工的公司职员。
齐磊拿到招聘单时就知道李长寿是想要拉起一支自己的队伍，由上到下都齐全了，再想到李长寿身份，这队伍拉起来了，就打上了李长寿的烙印，说前途吧，那肯定是亲儿子待遇，但要是哪天李长寿倒霉了，分分钟变成后娘养的。
办公室职员好办，五奇办公室里就没几个男的，齐磊自己还想坐进去呢，怎么会再招个男的，相逢就是有缘，人吴燕娟好歹也是物业公司历练过的，直接内定了。
剩下的建筑师，要有文化要会看建筑图，齐磊能有这种人脉还给李长寿当司机？
所以他在农贸市场，打量的都是壮实的青年，看起来能吃苦的那种，找的是施工队长，这也是他愿意跟着吴燕娟到农贸市场来蹲人的原因。
按说有了吴燕娟跟郭渔，齐磊可以回去交差了，可郭渔看起来脑子不太灵光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闹出笑话，丢的还不是他齐磊的脸。
齐磊心中天人交战。
早餐店里，吴燕娟乐的跳起来，跑到齐磊身边，“齐哥，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绝对惊呆你！”
“怎么，那哥们是大学生啊？”齐磊撇撇嘴，打算把郭渔丢去施工队，这招工嘛，能干活就行。
吴燕娟嘻嘻一笑，“那倒不是，不过他是建筑师，有证的噢。”
齐磊被这话噎住，想要转身冲到郭渔面前，生生忍住了，建筑师又怎么样，看那样子跟个刚断奶的娃娃一样，一点世故都不懂，再想要，也得把姿态放足了，可不能请个大爷回公司。
郭渔走到齐磊面前，说道：“齐哥，我愿意加入五奇。”
“不怕做几个月公司就黄了？”齐磊反问。
郭渔笑，“我听吴姐说了，你连累她丢了工作，知道后第一时间邀请她到五奇，就冲这点，我觉得你有原则，不会坑我。”
当时齐磊还真没想那么多，听到这话脸色缓和几分，“走吧，我们去汽车站转转。”
第24章 浑浑噩噩
紧赶慢赶的，齐磊总算是赶在午饭前把十来个人带到了公司，脸有些发烫，踩着饭点带人回公司，搞的跟蹭饭一样。
果不其然，李长寿看到齐磊身后人群，笑容都僵硬了刹那，粗略一扫，加上齐磊一共有十三个人，皮笑肉不笑道：“齐助理，你这是给我带回来个十三太保啊，都别站着了，跟我进来吧。”
齐磊挠了挠头，有些闹不明白，不是司机么，怎么半天不到又成助理了？
会议室里，众人落座，讲台上齐磊开口想要介绍，就看到李长寿冲他打了个手势，便没吭声。
李长寿先是自我介绍，再说一通五奇的来龙去脉，今时今日的地位和做出的成绩，又展望了一下未来。
说到最后，李长寿咳嗽两声，“齐助理应该说过我们五奇在招哪些职位，我这里再补充一点，择优录取，合适的话留下，不合适的，我只能说声抱歉。现在我们来说说办公室文员，有谁会用电脑？并且愿意当文员的。”
不多，只有三个人举起了手。
李长寿面带微笑，看起来像在打量，其实心里早就有了算计，伸出手掌指了个很漂亮的女孩子，“您好，自我介绍一下。”
“李经理，我叫齐欢。”齐欢站起身说道。
齐磊感觉他不能再当继续看客，要是吴燕娟被刷下去，郭渔也要跟着飞走。他连忙走到李长寿身边，轻声道：“齐欢不是我招的，这姑娘很傲气，硬要跟着来。”
“漂亮就行，以后有大用。”李长寿意味深长的笑了。
漂亮跟工作有关系吗？
齐磊突然有一种李长寿很陌生的感觉，低声道：“吴燕娟得留下。”
“行，听你的。”李长寿拿起笔在齐欢和吴燕娟的名字后面写了个“文”字当作标记，抬起头问道：“谁是吴燕娟？”
吴燕娟弱弱的举了下手。
李长寿有些诧异，转过头看向齐磊，眼神很古怪，像是在说：“你喜欢她？”
接下来郭渔凭借着专业素养，也过了李长寿这关，不知道为什么，并没有亮出注册建筑师的身份。
吴燕娟跟齐欢两个女孩当了文员，具体工作内容齐磊也不知道；郭渔以后铁定是李长寿手底头号大将，这个不用多说；施工队长招了俩个，分别是老姜和毛毛。
这一场面试结束后，五奇也下班了，中午有两个小时休息时间。
去的还是湘菜馆，点的菜不太多，四荤三素，湘泉酒也没要，要的是散装白酒。
菜还没上两样，齐欢站起身给所有人倒了半杯白酒，自个举起杯，冲着李长寿说道：“李经理，我敬您一杯，希望以后我们能够相处愉快！”
有意无意的，把她老乡齐磊端起一半的酒杯忽视掉了。
吴燕娟想着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拉帮结派了，好奇目光望向齐磊，却见齐磊笑嘻嘻的，看不出什么。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几人吃完分开时，已经是下午一点。
名鼎大厦大体是个7字型，走廊两边全是房间，不推开门，也不知道哪间大哪间小，只能在门口贴上名牌，用作指示。
李长寿给齐磊安排的办公室还不错，透过防窥视玻璃就能望到对面的工作区域，员工们偶尔起身倒茶，或是原地做几个热身动作缓解疲劳，更多的时候在埋头工作，亦或者偷懒睡觉？
一天下来，齐磊除了上午出门招工外，什么事都没安排，一个大小伙子，过的跟看门老头一样，坐在凳子上等着下班。
有职员敲门，昏昏欲睡的齐磊猛地惊醒，连忙让人进来，以为是来给他安排工作的，没想到是让他签署劳动合同。
齐磊唰唰签上大名，问道：“李经理在办公室吗？”
“他出门谈生意了，让你先回去休息，驾照他在帮你办了。”职员没走出两步，又转过身，“哦对了，有人打电话给李经理找你，这是号码。”
“谢谢了。”齐磊接过职员递来的纸条，用办公桌上的座机拨打，电话那头梅雅声音响起，说不了几句便破口大骂起来。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来到周末，齐磊还在熟悉公司业务，也没有什么具体工作，这天下了班后，步行到宝塔路的工商银行。
跟他约好的梅雅姗姗来迟，见了面也不说话，脸鼓的像个包子，气呼呼的瞪着齐磊。
齐磊一个脑袋两个大，干笑几声，“你厂里不忙吗，怎么有空来县城了？”
“要你管！”梅雅叫道。
齐磊连忙告饶，好说歹说把梅雅带到附近一家饭馆，趁着还没上菜，一五一十的把怎么离开打酒村的事情交代清楚。
“那是我大爷又不是你大爷，你听他瞎扯干嘛？”梅雅愤愤不平，忽然又吃吃笑了起来，“你也是个傻的，我大爷让你去上班，不就是让你赚到钱再来娶我么？”
齐磊一愣，心里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意思，再看梅雅，无论是样貌还是身材都不比别人差在哪，可他就是喜欢不起来。
“我在这挺好的，一月七八百呢，虽然比不上你，在工人阶层，也算是数一数二了，早两天吧，李长寿给我寄了封信……”
梅雅听完后脸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你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哪天被人卖了你都不知道，那死乌龟，看我不骂死他！”
“你骂他干嘛？”齐磊很是困惑，心里琢磨，李长寿不仅给他体面工作，也没拿他当下属看待，这么好的老板可不多见。
梅雅恨铁不成钢道：“他要是真拿你当朋友，就该给你安排个实职，让你当司机算怎么回事，瞧不起谁呢？不带你出去谈生意，招来的新员工也不让你领着，你每月拿那几百块钱够干啥？”
齐磊忍俊不禁，“可要是没有乌龟，我还呆家里睡大觉呢。”
梅雅叹了声，“你要没什么志向，只想着有份工作养家糊口，没必要跑到青冲县来，现在这年头，生意场上群雄逐鹿，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好人是活不下去的。”
第25章 夺帅
如果要问商人一年里什么时候生意最好，也就是所谓的旺季是哪个时间，毫无疑问，春节将至时。
数不尽的游子回到家乡，往日里冷清的偏僻巷弄支起种类繁多的地摊，效益不好的公司优惠力度大增，想要后发先至，赚到钱了的企业一鼓作气，恨不得吞下整个市场。
“吵什么吵！”
李长寿把座机重重摔在地上。
跟菜市场一样闹哄哄的办公室安静的落针可闻，职员们呆若木鸡，纷纷回到岗位上，打电话的用手捂着话筒，做报表的看电脑看文件，眼睛忙不过来。
齐磊站在李长寿身后，幸灾乐祸的看着这一幕。
他到五奇也有一个多月了，对这班坐办公室的职员再了解不过，平时工作还算认真，可都管着自己那一亩三分地，联合作业的时候，一天到晚的就知道推诿责任，说来说去，还是磨合度不够。
这话也不对，要说磨合，原来老板还不是周蔚的时候他们就是同事了，照着五奇前身建立的时间来看，这里最老的员工已经工作了三年，标标准准的老油条。
说的就是现在站起来朝着门口走去的一个大胖子，这胖子虽然胖，个头也高，乍一看怕不是有两米。
“你去哪？”李长寿喊了声，话语声里蕴藏着怒火。
胖子回话了，“撒尿。”
职员们哄然大笑起来。
经理办公室。
李长寿把一切能砸的东西全给砸碎，疯狂的叫骂着。
而齐磊呢，倚在门口，时不时偏头看看外面有没有人来偷看，等到李长寿发泄的差不多了，他才一脸无所谓的说道：“那胖子工作上从来没出过什么大错，可也没有亮点，偶尔还在岗位上睡觉，我刚才已经给人事部打过招呼了，作开除处理，你用不着这么生气。”
“开了，全开了！”
背对着齐磊的李长寿怒气未消，忽然眉头皱了起来，“人事部怎么会听你的？”
“哪是听我的话啊，还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长寿，你不会怪我假传圣旨吧？”齐磊站直了些身子，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李长寿回过头，笑道：“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吴燕娟是在人事部任职吧？这姑娘还真不错，也怪我眼光不行，当初要是把她安排到业务部就好了。”
话得说回一月前，郭渔是建筑师，挂在业务部下面，实际上只有李长寿才能管到他。
老姜和毛毛成了搭档，也是在业务部，不同的是老姜坐在办公室里，毛毛要跟着工地跑。
另外齐欢被分配到行政部，工作就是整理一下文件，帮着公司高管端个茶倒个水，像个点缀枯燥生活的花瓶。
吴燕娟就惨了，据说是在分配岗位时，误以为齐磊是管理层，想跟着齐磊干，让李长寿不爽。被分到人事部，干着最忙的外勤，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到处给五奇招人，在公司的时候，又要面对同事丢来的一大堆琐碎工作。
真应了那句老话，公司的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最底层的小职员，不知不觉的积攒了这么大的能量，能让人事部在没有李长寿首肯的情况下开除一个老员工。
李长寿看向齐磊，试图看出些什么来，他想不明白，将“随遇而安”四个字刻进骨子里的齐磊为什么会突然跟他争权夺利。
难道齐磊不知道，他一句话就能让齐磊滚蛋么？
他想起齐磊这一个月来的兢兢业业，一种被欺骗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又笑着问了一声，“你觉得呢？”
齐磊跟着笑，“现在也不晚。”
“嗯，就让吴燕娟顶那个胖子的班吧。”李长寿脸色冷了下来。
当齐磊把李长寿的原话转达给吴燕娟听的时候，吴燕娟面色平静，只是说了句，“名不正言不顺，我们得加快脚步了，你得赶紧搭上周总的线，这样的话，李长寿才不可能开除掉你。”
齐磊施施然回了办公室，走到窗边，看着楼下车水马龙，眼眸不禁红了红，心中叹息，“乌龟，你别怪我。”
他听了梅雅的话后，想到职位前缀的“副”字没有去掉，所能动用的力量就只是部分，不会有资格跟卓不凡斗，立马转变了态度，野心就此萌芽。
李长寿性格缺陷明显，稍微利用一下，就能取而代之，何乐而不为呢。
齐磊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他的尝试性举动越来越多，比如李长寿跟孙助理说话的时候，换作从前他会自觉避开，现在他要主动挨上去。
孙助理真名孙容，每天下午都要例行公事，找李长寿商谈一下生意上的事情，或者是转达周蔚的命令。
这天孙容像往常一样娉婷着走到经理办公室，对一地狼藉视若无睹，丝毫没有秘书的觉悟，扫了眼齐磊，冲着李长寿说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周总跟你说过，先把公司给稳定下来，再考虑扩大业务的事情，今年最重要的事情，是敲定卓老板那一单，其它的事情都往后放。长寿，姐姐给你一句忠告，跟着周总，不会吃亏的。”
后半句话很有意思，潜台词是李长寿要是觉得跟着周蔚怕吃亏，可以选择离开。
李长寿似懂非懂，很讨厌孙容对他指手画脚，闻言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知道，卓老板忙啊，我约了他一个月，才约到下周三见一面，你以为我没有上心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既然你有了安排，待会儿我给周总回个电话，你打算怎么跟卓老板谈？”孙容笑了笑，上前几步，拍了拍李长寿肩头，“有把握吗？”
李长寿再蠢也知道孙容这是在笑话他，心里连着转了好几个念头，莫名的抬头看了齐磊一眼，见到齐磊那若有所思的模样，才在心中下定决心，说道：“我带两个助理去就行了，最差也不会超过周总给的底线。”
孙容好像并不介意李长寿抱着不赚钱不亏钱的心态去和客户谈事，脸上看不到一丝不快，满意的笑了起来，又给李长寿一颗甜枣，“忙完卓老板这一单，今年就没别的事了，那时候你再整顿公司内部，有难处尽管找我。”
第26章 腐臭味的饭局
在五奇这一个月，齐磊的蜕变是显而易见的，刚到青冲县城时的土气早已经是过去式，他像海绵一样吮吸着各种各样的知识充实自身。
工作教给他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藏拙，往小了说，越能干干的越多，往大了说，一不小心就搞得跟自立门户一样，容易让领导有被架空的感觉。
亲眼见到孙容安抚李长寿后，齐磊越发小心谨慎起来，不让李长寿有找他麻烦的借口，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这天周三，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齐磊驾驶着捷达汽车将李长寿送往悦来酒店，半道上便开始想着等会儿去哪打发时间。
反正他主动要求，李长寿也不会让他陪同，这都成惯例了。
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李长寿带着齐欢下车后，一反常态的叫住齐磊，脸上带着一抹奇怪的笑容，说道：“这家酒店饭菜不错，一起去吧。”
悦来酒店请的是扬州的大师傅，饭菜绝对的可口，服务员一水的年轻姑娘，更是赏心悦目。
酒店内部装修的金碧辉煌，几乎见不到除了金以外的第二种颜色，土不土另说，真进了这种地方，是个人都觉得倍有面子。
齐磊三人进了酒店，由李长寿领头，径直去到四楼一个靠窗的包间。
李长寿推开门，人还没进去，哈哈大笑起来，“卓老板，我还想着不能让你久等，提前来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早啊，是做弟弟的错了，来，我先自罚三杯！”
包间里，卓不凡一身中山装，看上去十分儒雅，在他身后，卓飞站的同雕塑一样，充当保镖的角色。
齐欢跟着李长寿坐下，嫣然一笑，打开一瓶茅台酒开始倒起来，不忘打趣道：“我们李经理可是天天跟我说卓老板如何如何好，今天总算是见着真神了。”
卓不凡哈哈一笑，“李老弟才是年轻有为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还在给人跑腿呢。”
他们谈话的同时，齐磊自觉站在一旁，表面看去一脸平静。实则心里翻江倒海，拼了命的想李长寿和卓不凡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是在陈晨死前还是死后。
他还没有想明白，就被齐欢暗地里推了下，回过神来，才发现卓不凡举着杯酒走到自己面前。
“兄弟有点面熟啊，别这么拘束，我跟你们李经理可是好朋友，来，喝一杯。”卓不凡笑了笑，将酒杯递出。
齐磊忙低下头，“抱歉，我不会喝酒。”
李长寿头也不回道：“卓哥，他等会还要开车，别让他喝了。”说完冲着齐欢喊了声“欢欢”。
这么暧昧的称呼，在今天之前可是绝无仅有的。
齐欢来不及讶异，伸手去接卓不凡递出的那杯酒，边说道：“卓老板，您还没跟我喝呢。”
“这样喝多没意思。”卓不凡转身回到座位上，拿两个空杯把酒倒满，连带着先前那杯放在桌上，看向齐欢，伸手做“请”。
齐欢不想让李长寿为难，莲步轻移，到了卓不凡身边，一杯接着一杯喝下去，喝到第三杯时，明显有些站不住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哎你没事吧。”卓不凡连忙将人扶住，等齐欢站稳了，皮笑肉不笑道：“小妹妹，这还一杯呢。”
齐磊眸光一闪，神情不自然起来，刚看的分明，卓不凡扶住齐欢的时候手可不老实，在人家小姑娘腰上捏了一把。
奇怪的是，这事是在李长寿眼皮子底下发生的，李长寿非但不生气，还一个劲的起哄叫道：“卓哥的面子肯定要给，欢欢，这种机会可不多见啊，你要是被卓哥看中，说不定下次见面我就得管你叫齐经理了……”
“李哥你就别笑话我了。”齐欢仰头喝完最后一杯，豪气十足的倒过酒杯示意。
“女中豪杰啊！”卓不凡带头鼓掌，气氛一瞬间达到极致，空掉的酒瓶子和菜盘子不停堆起来，连荤段子都讲出来了。
光天化日的，齐磊并不觉得他们能有多出格，也忍不住的恶心，看向李长寿的目光里带着些厌恶。
卓不凡半边身子倚在桌沿上，一只手举着乱晃，嘿嘿笑道：“李老弟，还是你们公司好啊，年轻人多，那叫一个朝气蓬勃，别的不说，像欢欢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在我公司里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李长寿拿出中华烟来发放，笑道：“卓哥，楼上安排好了休息间，您上去休息会儿，解解酒。”
卓不凡意味深长的笑了，站起身来拍了拍李长寿肩膀。
等到卓不凡二人离开，齐磊一肚子疑问没说出口，李长寿便递来一张银行卡，让他下楼取一万块钱现金。
出了悦来酒店，齐磊被冷风冷雨撞了个满怀，大为清爽，转念一想，送烟送酒的见过，送现金的也不是没有，可一万块，确实有点多。
这年头国企是行业标杆，不管有没有那个实力，工资待遇参照国企标准靠拢就对了，在这方面，五奇无疑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五奇职员想攒一万块，也得两年功夫，换句话来说，这一万块就是五奇职员两年的工资。
心中感慨一阵，齐磊回到包间，走到门口时听到里头隐约传出抽泣声，他脚步一顿，听起了墙角。
包间里头。
李长寿搂着齐欢肩头，劝道：“欢欢，现在这年头，我们农村出来的本钱就是自己，想要过好日子，没有贵人扶持，比登天还难，你心里不要有负担，这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保证不会传出去！”
齐欢呜呜的哭着，断断续续道：“李哥，能……能不能换个办法，卓老板也没说……没说让我陪他睡啊……”
“所以说你还是年轻。”李长寿呵呵笑了声，搭在齐欢肩头上的手用力抓了抓，“是，卓老板是没说，这种事他要明说，他就不是老板了，欢欢，这事……”
齐磊总算明白招聘时李长寿说的齐欢漂亮就行，有大用处是什么意思了。推开门走进去，把一万块丢在桌上，“乌龟，你他娘的就是个畜生！”
第27章 决裂
李长寿唾面自干，淡淡道：“你跟她什么关系？”
“同事。”
“没别的了？”
“没有！”
“那好。”李长寿站起身，冷笑道：“想当英雄是吧？行啊！你在这看着，我要是逼她了，你带她走。她要是自愿，你总没话说了吧？”
齐磊愣住，总觉得哪里不对，又说不上来，下意识的看向齐欢，“走吧齐欢，没了这份工作再找一份就是了。”
齐欢摇头。
“搞笑！”李长寿懒得再搭理齐磊，重新坐了下来，把一万块钱塞到齐欢手里，“欢欢，该跟你说的我都说了，这里有一万块钱，不算少了，你得工作两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来。可现在你只需要去楼上待一下午，这钱就是你的。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是在超市上班吧？呵呵，他能给你什么？一个赌上青春，若干年后才能知道真假的承诺？别傻了妹子。”
齐欢抹了把眼泪，“李哥，可是……”
“可是什么？”李长寿粗暴的打断她的话，叫道：“给脸不要脸，你以为你是什么贞洁烈女，会所的妞到顶也才两千块，这一万块钱什么女的找不到？你不挣这钱，有的是人挣！”
这话说完，李长寿伸手做状要拿回一万块钱。
“别。”齐欢护住钱，头低了下去，“李哥，我听你的。”
齐磊三观尽碎，问：“李长寿，你有良心吗？”
“我有拿刀架她脖子上逼她吗？”李长寿反问，许是觉得不解气，猛地一拍桌子，又大叫道：“你别在这给我唱白脸，恶心谁呢。你应该庆幸卓老板不喜欢男的，要不然今天上去的就是你！”
齐磊拳头捏的嘎嘎作响，看了眼若无其事的齐欢，深深叹了声，“李长寿，你迟早遭报应！”
那之后，齐磊和李长寿的关系降到冰点，被安排跟进工地进程，理所当然的搬出公寓，住到城郊工地租借的破瓦房里去。
至于齐欢，从悦来酒店离开后没回公司，也不知道去哪了，齐磊一次偶然听到她的消息，才知道她春节都没过就离开了青冲县，好像是去南边打工，再往后就不知道了。
五奇在青冲县城郊做的工程，是建造一个傩舞主题广场，也是李长寿就任五奇经理一职后接手的第一个单子，利润不高，意义重大，他将齐磊放到这，未必不是存了让齐磊跟他认错和解的心思。
齐磊对此心知肚明，到了地方也不上心，每天到工地上转一圈做样子，大部分时间都在附近乡镇闲逛，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想，怎么给李长寿一个深刻教训？整理完所有的人际关系，悲哀的发现，他根本没有和李长寿较量的资格。
这天腊八节，五奇发放礼品，齐磊也得到通知赶回公司，打电梯一出来，就看到公司门口有俩职员在摆放花篮，他走到李长寿办公室，敲门，得了回应推门进去，“李经理。”
“回来了，坐。”李长寿头低头写着什么，又道：“工地那边没问题吧？”
齐磊走到墙边的长椅坐下，正好望到李长寿侧面，心中直犯恶心，这李长寿本来就是个国字脸，又整天胡吃海喝的，脸胖的跟张大饼一样，啤酒肚也初现规模，不知道造了多少孽换来的一身肥膘。
听到李长寿问话，齐磊哑然失笑，都打算摔盆砸碗一拍两散了，还在乎什么礼貌，叫道：“李经理，我要辞职。”
“嗒”的一声轻响。
李长寿皱了皱眉，把断掉的铅笔尖丢进纸篓里，“工作上有什么不开心的，可以说出来，有问题解决问题，不要随便说辞职。”
齐磊说：“没有，我已经决定好了，你要问我理由，我也说不出来，或许就是不想做了，要是你没别的话了，我去人事部打离职报告？”
李长寿转过头，和齐磊对视，“就因为齐欢那个拜金女？有病是吧，你赚你的钱，管别人做什么，你信不信，那天你要真把我拦住，转过头齐欢还埋怨你。我还是那句话，你想当……”
齐磊不耐烦的呸了一口唾沫到纸篓里，笑道：“不好意思，没忍住。齐欢是什么人我不管，我只知道做人该有底线。”
李长寿不屑一笑，“我不讨好卓老板，让单子黄了，全公司喝西北风去？”
齐磊脸色骤然变的很是难看，大叫道：“雀妞怎么死的你忘了吗？”
李长寿张了张嘴，沉默下来。好半晌才继续说道：“你是因为我和卓老板谈生意？齐磊你别幼稚了，私事是私事，我既然坐在这个位子上，就得为了公司业务着想，卓老板那个单子，是周姐接手五奇后最重要的业务，不能出半点差错，不管你怎么说，卓老板这个哥哥我还是要认的，也会……”
齐磊看着李长寿无所谓的样子，还想着跟卓不凡谈笑风生，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心中最后那抹柔软荡然无存，突然站起身来一脚踹在李长寿胸膛上。
猝不及防间，李长寿连人带凳子翻倒在地，失声叫道：“浑蛋磊，你疯了？”
齐磊冲上去扯着李长寿领子，红着眼叫道：“你狗日的就是贪钱，贪好日子！文怀为什么坐大牢你知道吗？他卓不凡什么都不要，就是要让文怀受苦！为了那几个臭钱，你连兄弟都不要了！”
“滚！”李长寿用力一推，把齐磊给推的跌一跤，破口大骂道：“好个屁！那死胖子就没有把我当过朋友，哪次不是对我呼来喝去的，啊！我算什么？你们的小弟吗？关我屁事！关我屁事！我上班赚钱还有错了，不是你去闹事，不是你拿刀捅人，雀妞会死吗？”
“李长寿！”
齐磊吼回去，站起身来，身躯止不住的晃，叫道：“你这么说，那就不要当朋友了，从此以后，你跟我谁也不认识谁，你不是说我拿刀捅人吗？那你小心点，别哪天惹到我，赔了命！”
说完，齐磊转身要走，才发现门口围了好多人，周蔚也在其中，他撇了撇嘴，大踏步走过去，推开一条路，走出名鼎大厦。
第28章 戏
离开名鼎大厦后，齐磊也不急着回打酒村，找了个没什么人的小饭馆，要了一碗炒猪肝，二两黄酒。
菜没吃两口，齐磊忽一抬头，脸色变了变，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今天可是过节啊，你怎么也出来吃饭了？”
“人多的地方我觉得太吵，一吵我就头疼。”
周蔚答应了声，招呼店员多拿一双碗筷，瞅了眼齐磊面前的炒猪肝。
那碗猪肝是赣省的特色，用盐腌制后再烧稻壳火熏，最后放到太阳底下晒干水份，吃的时候在上面洒一层剁成粉末的干辣椒，放到笼屉里蒸熟。
最重要的是蒸，火候太小不入味，口感不酥脆，也不能太大，肉老了会和辣椒粉隔开，成了凉拌菜。
这道菜是周蔚少数拿得出手的几样菜之一，于是她夹起一块，放进她那如同樱花瓣和珍珠贝组合成的嘴里，默默感受味道。
她吃东西的样子很好看，牙齿咬合时，比桃花还要水灵的脸颊会轻轻鼓动，吞咽的时候，眼神放空，嘴也跟着抿起来，像只可爱的小松鼠。
“你爱吃这个？”
周蔚笑了起来，心里想的是那天晚上路过多胜楼，她给齐磊的便当里也是一碗猪肝饭，是要送去医院给她父亲吃的。
齐磊早就色迷心窍，三魂丢了两魂，成个傻蛋想美事呢，都没听到周蔚在说什么，呐呐道：“哎，你要不要再加个菜？这家店味道还不错。”
周蔚扯了张纸巾擦嘴，笑道：“你现在辞职了，闲着也是闲着，陪我转转怎么样？听说城隍庙那里在唱戏。”
齐磊跟着笑，“能和你一起逛街，不知道多少男的要羡慕我。”
城隍庙前广场搭起了红布台子，台上舞狮队在板凳上跳来跳去，玩着一个绣花球。台下人头攒动，时不时响起一阵叫好声。
马路牙子上，寒风呼啸，周蔚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踮起脚津津有味的看着舞狮表演。
她在看戏，齐磊却在看她，情不自禁的想，周蔚是单身吗？这一想，又期待又害怕，心被猫爪子挠一样，忍不住问道：“周蔚，你这么漂亮，追求你的人一定很多吧？”
周蔚转过头，眼一抬，很明显的呆了呆，“没有啊，我很少朋友的，一般有人接近我，不是因为我爸有钱，就是因为我有钱，让我总有一种成为阶级敌人的感觉。”
说到阶级敌人，周蔚哈哈笑了起来，抬起右手，朝着齐磊示意无名指上的戒指，“这是我妈妈的结婚戒指，她去世前把这枚戒指送给我，希望我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我一想到这个就头痛。天知道为什么我爸爸要给我介绍那么多公子哥，一个个皮笑肉不笑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整天不是请我去吃汉堡就是去喝咖啡，我不去吧，又一个劲的找到我公司里来送花。让保安赶人，我爸爸要骂我。我出面吧，人家就赖着不肯走了，非得……”
周蔚一下打开了话匣子，说个没完，越说越激动，流露出小女儿姿态，把齐磊都给看呆了。
齐磊鬼使神差说了句，“要不然你跟我好吧？”
“嗯？！”
周蔚眼睛眨个不停，指了指齐磊，又指了指她自己，“你跟我？”
齐磊浑劲一上来，也就死猪不怕开水烫了，乐呵呵道：“对啊，我保证不带你去吃洋人的玩意儿。”
周蔚不答反问道：“你怎么这么看着我？我脸上又没花。”
“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看上去很严肃，想不到你其实挺随和的，你脸上没花，可你要比花俏多了。”
周蔚似笑非笑，“你们乡镇不是爱相亲么，相亲这事我还真了解，是把两个家庭的成员情况，经济条件都拿出来对比，觉得门当户对，就请媒婆上门说合，从这个角度来看，你要追求我，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偏偏你刚离职，正是没钱的时候，古时候是成家立业，现在是没事业，就得打光棍。”
“这么说，你是来劝我回去跟着李长寿那个恶心的人共事？”
齐磊笑了，朝着城隍庙做出拥抱的姿势，“我不敢说自己是什么好人，但肯定没胆子做一个坏人，如果你也觉得李长寿是对的，我只能把你当成跟他一样的人。”
周蔚不置可否的笑了，“在商言商，你们私下里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在一个公司，也不意味着就得在一起干活。”
“我能把这当成你允许我追求你吗？”
齐磊一脸坏笑，没想到周蔚点头说了个“好”，掉头走了，他一时间没闹明白什么意思，傻站在原地有些不确定的说了声：“真的假的？”
在青冲县工作了不到两个月的齐磊再次回到打酒村，把赚到的几百块钱全部买成果脯肉干，还有糖果跟香烟，分发给打酒村的村民。
村东头嗑瓜子的老孙头、村西头打铁的李大脑袋、南山算命的赵牛鼻子、西边养鱼的梁有田，打酒村最长的四条舌头，异口同声的说：浑蛋磊在外头赚到钱了。
回家后，齐磊跟金芬芬撒了个不算谎言的谎言，说他回家是找工人的，让金芬芬午饭做多点，晚饭就不要做了，日落前，他还得赶回青冲县。
金芬芬深信不疑，转过头跟老孙头一说，当天下午就有一大帮村民到齐磊家喝茶，或是旁敲侧击，或是直来直去，总归是一个意思，要跟着齐磊出门发财。
齐磊嘿嘿笑着，双眼放着光，像是挑媳妇那样认真挑选着，游手好闲的不要，年纪太大的不要，挑的都是那种忠厚老实又有把子力气的，挑了二十个，就说够了够了，又拆两条烟分给众人，和村民说好明天在青冲县哪里哪里会合。
这一切办完，也是傍晚了，齐磊搭着潘小龙的摩托车，风风火火的赶到两肋桥，上了齐家镇到青冲县的末班车。
坐到车上后，齐磊才松了口气，期待着明天李长寿看到二十个村民的神情，乐呵呵的笑了起来，他不是好人，也绝不会是坏人，只是个浑人罢了。
第29章 道德绑架
被齐磊打了后，李长寿黑着脸把看热闹的职员轰走，都不敢往周蔚跟前凑，心里叫着完了完了，脸丢大发了，以后可怎么在公司混啊，又自我安慰起来，齐磊是浑蛋，不可理喻，齐磊走掉后，这五奇不会有第二个人跟他呲牙。
他想错了，齐磊早上走，晚上就有个老员工跑来跟他请假，被他骂了两句，直接握起拳头砸在他的红木办公桌上，瞪起一双牛眼来，恨不得吃了他。
这老员工效仿齐磊，才效仿到一半，身后孙助理的声音响起来，“你现在去财务那领工资，回了家好好休息。”
“孙助理，我……我只是想请两天假。”老员工一下软了，张嘴想要解释。
孙容抬手，“你自己走，找下一份工作的时候公司还能给你出介绍信，被开除的话，没人管你。”
老员工低垂着脑袋走了，李长寿悬了一天的心跟着放下了，冲着孙容笑道：“周姐没生我的气吧？”
孙容的笑容很怪异，看向李长寿的眼神带着些怜悯，“她没提你，就是谈了几句齐磊，她说，要是她早知道齐磊没工作的话，你这个经理就给齐磊当了。毕竟你是走后门进来的，齐磊跟她算是朋友。”
第二天，李长寿提着公文包，无精打采的走在上班路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会发生什么大事一样，很是不安。这种不安感一直持续到上午十点钟，孙助理走来，用跟昨天晚上一模一样的怪异眼神看着他，说道：“你老家亲戚找你来了，说是来给你当施工队。”
李长寿目瞪口呆，“我老家亲戚？”
名鼎大厦门口，齐磊面向二十个打酒村村民，声情并茂的说道：“各位老表，喝水不忘挖井人，我跟乌龟都是在打酒村长大的，没能力的时候没办法，有能力了，第一时间回报村民！这是做人的本份！谁要是赚钱不想着自家人，谁就是没爹妈的畜生！我跟乌龟虽然从小调皮捣蛋，给村上带来很多麻烦，但从来都不是什么坏人……”
齐磊高谈阔论一阵，估摸着李长寿该下来了，停止了讲话，跑到潘小龙面前，说道：“潘叔，你们到五奇工作的事，我都跟乌龟说好了，等会儿他下来，你们直接让他安排你们去工地就是。我肚子疼，去里头上个厕所，你们不用等我，记住了啊，我们去做的工程是青冲县城郊的傩舞主题广场，那个挣钱多，你们可不能松口！唉哟我忍不住了，潘叔你记住啊！”
潘小龙挥舞几下拳头，大叫道：“浑蛋磊你放心吧，我们除了城郊哪也不去。”
齐磊小跑到名鼎大厦二楼，在走廊靠窗那站着，偷摸望着楼下，静静等着，看到李长寿一出门就被潘小龙强行拥抱了下，像个木头一样傻住，他吃吃笑了起来。
兴高采烈的潘小龙抱着李长寿拍了又拍，拍的李长寿上气不接下气，又高兴又激动，嘴一直张着，就是说不出话来，急的满头大汗，不停用袖管擦着脸。
“潘叔，你们怎么来了？怎么来这么多人？谁让你们来的？”李长寿一连三问，懵的不行，心中那股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
赵牛鼻子一把推开潘小龙，用赞赏的眼神上上下下扫了李长寿一圈，哈哈笑道：“我说你有出息吧，你这个大脑袋跟小时候一模一样，你这眼睛还是这么的亮，这两撇小胡子更是神来之笔啊，一看就是干大事的人！你急着去上班，我们也不打扰你，你叫个人给我们办入职，你放心，我们肯定帮你把傩舞广场做的漂漂亮亮的。”
李长寿满脑子都是“你”字，最后一句倒是听清楚了，瞬间想起齐磊来，脸一下煞白，他对齐磊再了解不过，他想过齐磊的报复，打他骂他，或者是偷他钥匙，偷他办公室文件，让他倒霉，唯独没有想到爱用阴谋的浑蛋磊今天用了个阳谋，把他架到火上烤。
“是齐磊让你们来的对不对？”
李长寿大叫一声，甩开老赵鸡爪一样的手，叫道：“谁让你们来的，你们去找谁，我没说，我没说让你们来！”
忠厚老实，有一把子力气，说的就是农民工，给他们工作，给他们发工资，他们对你比对亲爹都好，可你要不给面子，农民工的脸会发烫，手会发抖，唯一的宝贵财富，自尊会变成自卑，会跟你拼命！
村民代表潘小龙，平时和和气气的，其实脾气最火爆，伸手提小鸡一样提起李长寿，砂锅大的拳头握起来狠狠挥舞几下，瞪着铜铃大的眼珠子，叫道：“你个白眼狼，有了钱就忘了祖宗，今天我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作良心！”
李长寿激灵灵的打了个寒颤，赶在潘小龙的拳头落下前叫道：“潘叔你听我解释，傩舞广场都收尾了，剩下的就是些刷腻子粉的装修活，没几个钱，你们二十个人不够分啊，你们别急，明年，明年我给你们安排！”
“呸！”潘小龙一口口水吐在李长寿脸上，“齐磊都跟我们说了，这个工程最赚钱，做几天就完事，我们每人都能分到一千块，你个白眼狼，还在这骗人，你找打！”
说着话，潘小龙拳头松开，变作蒲扇大的巴掌，一巴掌把李长寿打翻在地，打了李长寿一个眼冒金星，耳朵嗡嗡。
李长寿知道他栽了，这唯一一个属于他的单子，正常完工也得不到多少名声了，反而会成为他在公司的一个笑柄。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认命般的低下了头，有气无力道：“行吧行吧，你们去干城郊那个工程。”
潘小龙满意的点点头，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齐磊是我们队长，除了他，我们谁的话也不听。”
“行行行，他是监工，潘叔，你们去南门街那边，走到头就能看到工地，就说我让你们去的。”
李长寿摆摆手，生无可恋。
第30章 快乐的鲶鱼
回去的时候，李长寿的脸色铁青一片，想到脑袋爆炸也想不出破局的办法，打落牙和血吞，只能让职员安排潘小龙等人去城郊工地。
这时候他才疑惑齐磊怎么不在，赶紧丢了手下工作，跑到走廊观景窗朝楼下望。
齐磊似有所感，回过头看了眼，朝着潘小龙继续说道：“我上个厕所的功夫，你怎么就把事情办好了，这可真是，哎！潘叔你吃了没文化的亏啊，不然怎么着也是个大老板。还有赵爷爷，一个天师的名头都打不住，也就是没生在香港，可惜了这一身看风水的本事！”
潘小龙和赵牛鼻子笑的眼睛都看不见了，像保镖那样一左一右跟在齐磊身边，领着十来个村民，雄赳赳气昂昂的朝着南门街走去。
南门街外尘土还在飞扬，却没了热火朝天的景象，远远看去，广场配套建筑拔地而起，“封顶大吉”的条幅随风飘扬，走近后，能看到十来个工人在做着些敲敲打打的边角事。
见识过潘小龙揍李长寿的样子，齐磊可不会找没趣，人还没走到工地门口，迷魂汤就灌了起来，“潘叔，那十来个人我会调走，这活肯定留给你们干。不过我丑话说前头，虽然今年就这一个活，干完拿钱走人，可你们也得用心做，谁要是掉链子，明年我可不会带出来了。”
潘小龙心想那不能够啊，扭过脖子就喊，“都听见了吧，谁要是想着磨洋工混日子，趁着时间还早，赶紧回村，别到时候捅出娄子，闹的不愉快！”
村民们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本来以为是一锤子买卖，没想到是长久活计，别提有多高兴，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犯错误。
郭渔和毛毛听到动静赶出来。
毛毛眉心皱成一团，叫道：“齐磊，你不是被开除了吗？带这么多人来干嘛，想闹事啊！”
齐磊指了指潘小龙等人，吼了回去，“这些都是李经理的亲戚，你以为是什么人，狗眼看人低！我们来这是李经理亲自安排的，快带着你的人走，把地方让出来。”
“我会去问李经理的。”
毛毛脸青一阵白一阵，想着再说话容易挨打，重重哼了声，回工地招呼人回公司。
两波人错身而过的时候，怒目相向，让郭渔那个紧张啊，等毛毛带人走远了，他长长呼出一口浊气，冲齐磊说：“你到休息间等我，我把人安顿好了就来。”
齐磊点点头，把郭渔介绍给潘小龙他们，便走到休息间，休息间东西不多，一套桌椅，一张折叠床，还有几个暖水瓶。
坐在办公室里的李长寿揉着眉心，脸跟苦瓜一样，上午还没过去，就听到有人风言风语了。
无非是说他不是个东西，工程收尾了让自家亲戚去摘桃子，为了独吞奖金连脸都不要了，迟早出门被车撞死，走路被狗咬死。
李长寿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点办法没有，只能躲在办公室不出门，图个清净，没想到毛毛又找来了。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齐助理都跟你说了吧，你先休息两天，等有工程了我再安排给你。”
“李经理，我等等倒没关系，可我手下施工队等不了啊，现在就在闹着结工资呢。”毛毛很是迟疑，心里想不是说今年没新单子了么，又有些不确定。
离过年差二十来天，要把放假时间算上，过两个礼拜这公司就人去楼空，这节骨眼，净是些不愉快。
一想到这，李长寿满脸的不耐烦，挥挥手，“把工资给他们结了，这么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毛毛有苦说不出，急道：“结多少？他们收尾工作还没做呢，全给的话财务那边不肯，少给了，那些工人能把公司当家。”
想到财务是在吴容手上，李长寿也没办法了，摇头叹个不停，呵呵一声，“什么事情都来问我，你那份工资也给我呗？”
再过一礼拜，李长寿放心了，齐磊并没有回公司来碍眼，明里暗里派去城郊工地巡查的职员也报告说一切正常。
齐磊应该是低头妥协了，懂得赚钱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大事。
这样也好，两不相见，各自安好。
李长寿把工作文件收拾好锁进文件柜里，再看没处理完的，都是些财务报表，工资单之类的文件。
五奇的财政大权一直由孙容掌管，他根本插不进手，提起来就来火，这也是为什么毛毛问他工资的事他会不高兴的原因。
现在就差城郊工地完工后把回执单送来，他就彻底没事了。
说曹操曹操到。
齐磊不敲门，直接走进来，把文件袋丢到李长寿面前，“李经理，您看要是没啥问题了，就签个字吧。”
“你有没有礼……”
李长寿话语声戛然而止，望着跟在齐磊身后的大潘和老赵，太阳穴直突突。
老赵一脸的春风得意，嘻嘻笑着接过话头，“有的有的，齐磊都给我们把工资理清了，工人们每个人给一千块，我跟你潘叔是两千块。”
李长寿差点没背过气去，连喝几大口枸杞水才缓过来，“欺人太甚”四个字到了嘴边也没说。把字签了后，又开了张小票。说道：“潘叔你们拿着这个小票去找财务拿钱，我跟齐磊有话说。”
齐磊也不怵他，坐在墙角长椅上，玩着手指，头也不抬道：“怎么了李经理？”
李长寿说：“干一礼拜活，从我这拿走一个月的钱，你也配跟我谈良心。”
齐磊“哦”了声，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不是吧，你请卓不凡吃个饭都舍得花小两万，给亲戚们开两万块钱工资就不乐意了？”
李长寿气的直拍桌，叫道：“你少拿潘小龙来说事，他再打我我就报警，你们这样的亲戚我高攀不起！”
齐磊乐了，吹两声口哨，“你除了会生气还会干嘛？还报警呢，幼稚！”
他不再搭理李长寿，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明年记得留几个工程给我们打酒村，有钱一起赚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