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如果你跟人谈恋爱……
“700多万??”
张鑫磊花了整整1分钟,都没有成功消化吸收这个数字。
刚才赵安琪跟他说的几十万的表,都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了,更别说百万级的表了。
还不是一两百万,是七百万!
这是什么概念?
他们这栋老校舍,整个修起来也没用到七百万。
这是真的手腕上面戴栋楼!
不光是张鑫磊,站在旁边的其他学生们,此时也都张大嘴巴。
眼睛瞪得圆熘熘的。
他们觉得,要么是自己听错了,要么是陆茜子说错了。
他们刚才随随便便拿来玩的表,居然值七百多万?
赵安琪语气急促而尖锐地说:
“陆茜子,你是讹人是吧?我舅舅表店里,最贵的表王也才是八十多万的劳力士,你哪儿买的七百万的手表?”
在经历了特别难以承受的打击时,人的第一反应一般是拒绝相信。
赵安琪也是这样。
她的第一反应,是陆茜子在吓唬她。
赵安琪语气急促地说:“要真是七百万的表,你怎么一开始不说?你肯定第一时间会说价格的……”
陆茜子脸涨得通红,说:
“我当时本来想说价格的,可是,你不是说我炫富吗?”
说到这里,一些人确实想起来了。
刚才陆茜子确实反复跟他们强调,这块表很贵。
是赵安琪没有当回事。
她把陆茜子的好意提醒,当成了她在炫富。
查孝明想到,自己刚才把一块七百多万的手表戴在手上摆poss,现在冷汗流了一后背。
幸好手表不是在自己手上坏的。
要是让他爸妈知道他捅了这么大篓子,被打死也不是不可能。
赵安琪看着陈涯手里的那块表,呼吸急促。
她怎么想,都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那个陆茜子,什么时候突然变得这么有钱了?
赵安琪平时观察过同学们的穿搭,也留意过陆茜子平时的消费。
陆茜子穿的衣服也不过杰尼斯,用的化妆品也不过是月夕,都是比平民品牌高那么一点,了不起算个轻奢。
在赵安琪的评估体系中,陆茜子的家庭水准,也就是中不熘秋往上一点点,远远谈不上什么高门大户。
她什么时候竟碰得起百万级别的手表了?
她凭什么啊?
“不可能的。”赵安琪摇头。
“你家的条件不可能买这么贵的表,你肯定是在吹牛。
“你全身上下,衣服加鞋子,也就是一万几千块钱出头,了不起再加你的化妆品,满打满算过两万没?你说你家买得起700多万的手表?
“谁信啊?
“如果真是那样,那我先要为你打抱不平,买700多万的手表,还给你穿这么差的衣服,那不是虐待你吗?”
陆茜子盯着赵安琪,皱起了鼻子。
那是纯正的不掺一点杂质的厌恶神情。
“赵安琪,你审视的目光,让我感到恶心。”
张鑫磊走过来打圆场道:
“好了好了,同学们,大家不要因为这件事伤了和气,以后大家还要共处两三年,不要因为一时的不愉快,影响了同学感情。”
说完,他又向陆茜子开口问道:
“茜子,你好生说,手表的价格到底是多少?赔偿上的话,好让大家心里有个底。”
陆茜子脸有点红,语气急促地说:“我说了呀,就是七百多万。”
虽然她不知道这块表,陈涯是怎么搞到手的。
但她看了店里的标价。
就是七百多万,童叟无欺。
陈涯在一旁听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话了:
“茜子没有撒谎,这块表是我七百二十万入手的。就是七百多万。”
“这……”
七百二十万。
张鑫磊本来以为所谓七百多万,是七百零几万。
哪想得到,这多出来的零头,对于他来说就已经很难以置信了。
赵安琪上下打量了一眼陈涯,血气有点上头:
“这表是你的?”
“是我的。”陈涯平静地眨眨眼。
“那就更不信了。”赵安琪说,“你身上这套衣服,还不如陆茜子刚才那套,才几千块钱吧?你一个戴七百万手表的人,怎么不给自己买好一点的衣服?”
听了赵安琪的话,陆茜子涨红了脸。
赵安琪冲着她来,她倒是完全不在乎。
可她要是把矛头对准陈涯,那她就有点开始慌了。
何况,陈涯身上的衣服,还是她和妈妈今天给他挑的。
比起那块七百多万的手表,确实不算什么。
陈涯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阿迪,说:
“哦,衣服是家人帮我挑的,我很喜欢。衣服这东西,在于心意,好看就行,要那么贵干嘛?”
陆茜子目光感激地看向陈涯。
她现在真觉得,自己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个好人,让她心里暖暖的。
可惜他并没有看自己。
赵安琪冷冷地撇过脸,冷笑了两声:“呵呵。”
她反正更加不信了。
张鑫磊听了两边的话,心里大概明白是个怎么回事了。
或者自以为明白了。
“陆茜子的哥哥,您说的这个价格,是原价吧?”
“什么原价?”陈涯问道。
“就是说打折之前的价格,”张鑫磊说完,自己笑了笑,“是不是商店里面标的七百万,实际上到手是折后的价格?”
赵安琪听了这话,稍微竖起了耳朵。
她突然觉得,张鑫磊说的这个,可能也是一个思路。
有时候店里为了促销,原价几万的钻石打折到几千,那也是有的。
可是一般那种情况,那钻石本来的价格就只值几千。
可是消费者买到手里的时候,绝对不会报折后价格,要冲门面的话,肯定是报原价。
说出去也有面子。
都是消费的套路。
赵安琪之所以觉得这个想法靠谱,是因为她自己就干过这种事。
“原价七百二十万,到手七百二十多万,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费用,”陈涯说,“百达翡丽是不搞什么折扣的。”
张鑫磊想了想,问:“那你身上带了收据吗?”
赵安琪回过身子,手指着陈涯问道:“对,你不是刚买的吗?带了收据吗?”
陆茜子心头一紧。
只听得陈涯澹澹说道:
“收据带了,但是我没理由给你们看。马上民警就到了,到时候我自然会把收据出示给民警。”
这些人质疑来质疑去,搞得他开始烦了。
他是不打算继续在赵安琪身上贯彻自己的拯救精神了。
既然她的家庭教育失败了,那自己也没理由在她身上投放善良。
直接用社会的方法对她进行再教育就是了。
他打算把一切都交给警察和法律。
该赔多少赔多少,不赔地话就委托给律师,强制执行,拉上失信名单。
反正他是不打算再在这事上亲力亲为地花时间了。
过了没多久,两个穿制服的警察就到了,问道:
“是谁报的警?”
陈涯走过去跟两人说了情况。
警察询问了他一些事情。他把手表递给对方看了,并且从裤兜里搜出一把票据。
赵安琪看着不远处他们交谈,想过去听听,又不敢过去。
她紧张地咽了一口口水。
过了会儿,民警们走过来,问道:“哪位是赵安琪?”
赵安琪怯生生站起来,说:“是我。”
“是你将手表弄坏的么?”
“不是的,是还有好几个人,不止我一个……”
民警说:“那就麻烦几位当事人都随我们走一趟,配合一下调查吧。”
顿时教室里怨声载道,几个当事的学生们都对赵安琪相当不满。
查孝明用混合着愤怒和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赵安琪,小声说:
“这关我什么事啊?赵安琪,你真是个奇葩。”
就在民警带着人准备离开的时候,张鑫磊拉住其中一个民警,小声问道:
“警察同志,我是学生的社团指导老师,他的那块表,难道真的值七百多万?”
民警皱了皱眉,问:“什么意思?”
“你看,要是没那么大金额,就不用让这么多学生一起去派出所呗?这要是传出去了,影响多不好……”
那个被拉住的民警说:
“第一,就算损坏的几百、几千块钱的物品,拒绝赔偿又否认事实的,也需要调查清楚责任归属。第二,那位先生已经把相关证书和票据都给我们看了,价格七百二十万确认无误!”
说完,民警带着陈涯、陆茜子和几个当事人,一起离开了。
张鑫磊感觉有点窒息。
还真是七百多万。
他回头,刚好看到跟在人群后面,准备出门的赵安琪。
此时她正回头,用有点幽怨的眼神看着他。
他撇过头,假装没看到。
开玩笑,弄坏了人家七百多万的东西,还拿自己当挡箭牌,想把这事湖弄过去。
他现在感觉后怕至极。
幸好自己没有完全被这个赵安琪拖下水!
在教室里的其他几个学生,也听到了这段对话,正用难以置信的目光面面相觑。
一个学生喃喃道:“好家伙,幸好刚才我没戴,要是在我手上坏了……”
他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大家此时都是一阵后怕。
有人问道:“陆茜子那个哥哥什么来头啊?真这么牛,戴七百多万的手表?”
另一个人道:“看到没,他手上还戴着另外一块,也很贵。”
社团主席秦金娜揉了揉额头,说:
“好了好了,大家不要再讨论这件事了。今天的事情大家注意不要扩散。”
旁边一个女生跑过来问:“学姐,刚刚我发了个朋友圈,要删吗?”
秦金娜说:“删了吧,也没什么好炫的,要是被人挖出来我们社团发生了这种事,说出去也不光彩。”
她对于赵安琪很不满意。
不过这种惹事精,早点看穿本性,排个雷,也是好事。
……
半个小时后。
陆茜子走出询问间,陈涯已经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翘着二郎腿喝奶茶了。
陆茜子很郁闷。
她整整被民警盘问了二十多分钟,各种细节都仔细询问,差点把她给磨崩溃了。
万万没想到,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次派出所之旅,居然是发生在这种情况下。
“我这里还给你带了一杯,喝吗?”陈涯递给她一杯奶茶。
“不了不了,喝了会长胖的……算了,喝一杯也没事吧。”
陆茜子接过奶茶,对着包装一看,有点惊讶。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喝这种啊?”
“你忘了吗?”陈涯嘴含着吸管,“在君悦那边,你不是盯着他们展牌上的杨枝甘露看了半天吗?”
陆茜子用吸管捅开杯子,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
“说真的,你要是跟人谈恋爱的话,肯定会是很多人羡慕的男朋友。”
陈涯站起身,说:“走吧。”
陆茜子一步一顿地跟在他后面。
“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刚才跟民警把该交代的都交代了啊,自然就不用询问了。”陈涯说。
“甚至还抽空买了两杯奶茶?”
“甚至还抽空买了两杯奶茶。”陈涯重复表示肯定。
陆茜子感觉陈涯越来越奇怪了。
“喂,”走出派出所,站在阳光下面,陆茜子问道,“两块手表,真的是你自己的吗?是你自己买的?”
陈涯岔开话题说道:“你知道吗,刚才赵安琪跟问话的民警吵起来了。”
“什么?”陆茜子瞪圆眼睛,“她这么勇的吗?”
“我也是这样想的。”陈涯说,“她好像在里面跟民警发生了口角,然后被吼了,说要是再妨碍公务,可以给她治安管理,她就没声了。”
陆茜子感叹道:“她到底是怎么考到菁华的啊?”
“她是京城本地人。”陈涯看表。
陆茜子听了不高兴:“喂!我也是京城本地人好不!考菁华还不是很难的!”
“啊对对对。”陈涯走到杨校长的电动车旁,“本地的也好,外地的也好,对于我而言,智商都差不多吧,差距忽略不计那种。”
陆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但是过了会儿,她才意识到,他是在说自己智商太高了,高到可以忽略别人之间的差距。
“我怎么才发现,你这人这么臭屁呢?”
陈涯骑上电动车,说:“上来。跟柳如影约好的事情,要迟到了。”
陆茜子一惊,道:“对哦!已经迟到十几二十分钟了……要不我们别去了吧?”
“为什么?”
“迟到了,当着那么多人面过去,不是很丢人吗?”
“那有什么。”
陈涯满脸无所谓。
坐在电动车上,风吹过面颊。
陆茜子这才想起,关键的问题被陈涯给湖弄过去了。
“这件事最后会怎么办啊?”陆茜子问道,“修表要多少钱?”
陈涯说:“表已经给百达翡丽送过去了,修理费用是38万,保险可以报销,但是赵安琪还是得赔。”
听到这个费用,陆茜子咋舌不下。
这个费用不算特别多,但也不是动动手指就可以打过去的。
“她要是不赔怎么办?”
“我已经跟她的父母沟通过了,”陈涯说,“我同意她分期赔偿,先赔20万,剩下的,每个月赔偿5000,共分36个月赔偿完,还多出一些利息。”
陆茜子吐了吐舌头。
赵安琪一直以来的名媛生活,看来要变成泡影终结了。
整整3年,她都要负债生存。
“要是还不赔,就申请强制执行,给她挂上失信人名单,”陈涯说,“希望这回的事情,能好好给她来点教训。”
陆茜子默然。
其实对于赵安琪来说,打击最大的应该是学校里的同学关系。
大家看清了赵安琪的本性后,肯定会对她敬而远之。
以后她在学校里,算是要被孤立了。
不知道受到这种打击,她这个书还能不能念下去。
……
京大燕园,有个兰芳雅舍,是个吃茶的地方。
学生自然是没有这种高档消费需求,但学校有时延请一些各界名人,不在报告厅做大报告的情况下,有时会在这里来举办茶座、沙龙等各种活动。
在雅舍内,暖室生香,客座上已经坐满了学生,围成一个半弧形。
在弧形的上手位,几个座椅排开,分别坐着方柏等一些学界人士。
其中一个位置空着,那是给海涯公司的负责人留的位置。
穿着露肩黑色礼服长裙的柳如影站在中央,左顾右盼,脚下小碎步轻踩,有些焦急。
“如影,怎么了?再找谁呢?”旁边男主持问道。
“没、没什么。”柳如影尴尬笑笑。
她心底都快急死了。
按照时间安排,活动已经开始了。
明明跟陈涯说好按时过来,可他现在和陆茜子两个人还不见踪影!
这么大场面,一上来就迟到,到时候就算是手腕上戴上再高级的表,肯定也会给人留下不好印象!
好在海涯公司的负责人也没有来,活动暂时延期了几分钟。
要是等到活动正式开始,到时候大大咧咧地闯进来,得多丢人啊?
男主持走过来,小声在柳如影耳边说:
“时间拖太久了,海涯那边可能又有变化,老师让先开始活动。”
说完,还愤愤加了一句:“也算是个有名的公司了,怎么负责人这么随性呢?有这么忙吗?”
柳如影看了看门口。
陈涯还是没有在那里出现的迹象。
她只得无奈点点头:“好。”
202.不如让白玉京说两句
“各位远道而来的朋友们,欢迎在这个隆冬时节做客京大,在这里,我谨代表京大的师生们,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感谢……”
身旁的男主持感情充沛地致辞。柳如影俏立一旁,面带甜甜微笑,灿如桃花。
地毯鲜红,帘幕轻盈,柳如影的盛装长裙拖在地面,仿佛冥河畔摇曳的曼珠沙华,具有惊人的神秘诱惑力。
从她的视角望去,前方的客座被填满,数不清的学生们对她举起手机,镜头对准。
他们会给她照相、拍照,配上“柳如影好美”或者“校花太有气质了”之类的文字,发到表白墙或者朋友圈之类的地方。
实际上,她都能从眼前那些学生的嘴型,看出他们在说什么了。
“哇,柳如影今天的发型好有贵妇感,好好看啊……”
“她的裙子是订制的还是租的啊?感觉很衬她。”
“难怪有钱人喜欢她,我要是有钱我也选她,带出去有面子……”
……柳如影已经习惯立于人前,毫不在意这些议论。
从上初中起,班花、校花的名头,她就一直没断过。
她已经习惯担任众星拱月中的那个月,享受惊呼和赞美。而不是成为坐在下面大呼小叫的小角色。
主持这种场合她已经驾轻就熟,手中完全不拿主持词都明白自己该说什么,现在手里拿一张卡片,纯粹是为了配合身边的男主持,体现一下对仗工整。
然而今天的她,表现得有点不专业。
她的眼神隔一会儿就斜向四十五度瞟,凭本能反应接旁边男主持的词儿,和排练时的节奏大相径庭,把男主持吓得满头大汗。
她在等陈涯,而且有点懊悔。
怎么自己没有跟陈涯说得再清楚一点,这场沙龙的意义呢?
这算是陈涯第一次出席这种大规模的活动,相当于“登台亮相”。
“登台亮相”的时候就迟到,回头得怎么弥补,才能挽回自己形象上的损失啊?
她的目光偷偷打量坐在主座的几人。
最东边坐着的金儒冰,头发花白,眼角皱纹纵横,面目慈祥。
没人敢瞧不起这个身材略胖、肚子微微凸出的垂垂老朽,因为他是京大文学院的院长。
他不光是各年级语文教科书的主编,更是语文全国卷的命题人。
对于年轻后生来说,这样的人物点拨一两句,随便夸上一句半句,就可以受用很长一段时间。
坐在他旁边的,则是学院的学术新星,方柏。
京大最年轻的教授,她相貌整洁,气质上佳,干练而有精神。
虽然她的研究方向偏向理科方面,和这场文化沙龙的主题看上去没啥关系,但作为京大的年轻一辈学术牵头人,她过来镇场子恰如其分。
在他们两位隔一个座位的地方,坐着一个更加年轻的男性。
这位的发型用定型喷雾固定得一丝不苟,鬓角的发丝毫不凌乱,身上穿着休闲西装,相貌堂堂。
在座的女学生们,都在偷偷打量这个人。
他的名字叫做温立敏,不仅是京大毕业生,也是群兰文化公司的老总,年纪轻轻就已经身家过亿。
尽管这个成就在看惯了各界大牛的京大学子面前,只能算中游,但柳如影知道,他有个更重要的身份——他母亲是顾家的人。
也就是说,他其实就是顾家子弟。搭上了他这根线,对于跟顾家交好,是很有帮助的。
不光是台上的人,台下的学生里面,也是卧虎藏龙。
柳如影本来给陈涯规划了一个完美的登场方式,结果,他迟到了!
心不在焉地致辞,在开幕即将告一段落的时候,终于,已经关上的大门传来了响动。
一颗可爱的脑袋,鬼鬼祟祟地从门缝里探出来。
左瞧瞧、右看看,在发现室内一大半人的目光都集中向自己时,顿时羞红了脸。
她闪身进门,偷偷熘进去,快步在第一排的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这便是迟到了整整十来分钟的陆茜子了。
陈涯跟在她身后,倒是没有做贼似的东张西望,而是大踏步走进来,站在陆茜子面前的时候,却停顿了。
“好的,那我们有请金老师谈一谈华国文化的发展脉络。”
“如影,我们该下去了。”旁边男主持关了话筒,小声催促。
“……哦!好的。”
柳如影提着裙子,慢慢走到一侧,在旁边静立候场。
同时眼睛紧紧盯着陈涯那边。
金儒冰接过了话筒,轻咳一声,笑着开口道:
“其实我是个搞文学的,文学跟文化之间隔着十万八千里,在文化上我也算是个小白,学界研究文化有很多知名的导师教授,比如费历青、符正音等,他们研究的是传统服饰、民俗,这才算文化,但我知道,这次我们的主题是广义上的文化,那么我作为文化方面的小白,也来冒昧谈下对于这方面的间接,希望各位同学们轻点拍砖,我这老胳膊老腿承受不住哈(笑声)。那么,我想从最近的热词,‘文化输出’这个词汇上,开始谈起……”
此时,柳如影完全没有听金教授的发言。
她的目光完全吸在了陈涯身上。
她已经开始有点后悔让他过来了。
只见这家伙居然因为没有座位,在跟陆茜子对口型交谈。
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当众站着,好多学生都用好奇的目光盯着他。
雅舍里座位紧张,陆茜子那个位置本来是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坐的,所以她才找到空位坐下,在她旁边没有其他空位了。
只见陈涯东张西望了一会儿,随后快步走到此时场上的唯一一个空位坐了下来。
——坐在了方柏和温立敏中间。
有那么一霎,柳如影窒息了。
那个位置是整个雅舍里正中央的座位,是全场目光的焦点,是预备留来给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坐的位置。
他就这么一屁股坐上去了。
金儒冰的讲话完全没有被打断;方柏则面露惊喜,看上去想要跟他交谈,只是碍于金教授在说话,并不好开口;温立敏则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
柳如影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看来,他们完全是把陈涯当成了海涯的负责人了。
柳如影现在才发现,自己犯了一个天大的错误——她还是低估了初中辍学的威力。
雅舍里面风格比较民主,座位也很有亲和力,坐在上面的老师们和学生之间拉得比较近,座位也看上去近似于圆桌形式——
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不认识坐在上面的人的陈涯,才会分不清哪里是学生该坐的位置,哪里是身份地位高的人该坐的位置。
这看似民主的座位排布内,玄机可大得很,哪怕是在学生席中,学生会等有职称的学生的位置,都和其他学生截然不同。
留出来的那个座位刚好是整个房间里,最中心的尊位,他居然就这么一屁股坐上去了……
旁边的男主持人皱起了眉头,小声说:“他是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吗?不是听说,海涯公司负责人是个长得很好看的日本女人吗?”
柳如影铁青着脸,快步走到一旁还在懵逼的司朝良和夏英极面前,小声说:
“快去给陈涯拿个凳子,把他赶下去!”
司、夏两人这才意识到,闹了大乌龙,两人一阵手忙脚乱。
此时,坐在下面的学生们也发现了不对劲,议论渐起:
“那是谁啊?那不是迟到的学生吗?”
“他是坐错了位置吧?好像是校外人士。”
“我去,他不是今天中午跟柳如影抱抱的那个男主角吗?”
“嘿,还真是!他怎么跑那儿坐去了?”
“噗,喂!前面那个,快下来啊,那座位不是留给你的!”
……
不知道是谁噗嗤一声率先笑出了声,低声议论发展成了低声窃笑,很快席卷了整个雅舍。
“他干嘛呢?他不会以为那儿也是随便坐的吧?”
“哈哈哈哈……这哥们儿太逗了……”
“太扯了,他是没看到旁边的教授吗?”
“他是校外的,不认识教授们也很正常,但是我还是很好奇他的精神状态,是怎么看到这个阵势还能自然而然做到那个位置去的。”
……
柳如影听着这些议论声如坐针毡,旁边的男主持人促狭地凑过来,问道:
“如影,那个人跟你是什么关系啊?不会是你男朋友吧?”
柳如影不想说话,男主持人又补刀说道:“嗯,至少他手表挺、挺好看的,噗哈哈哈……”
柳如影用刀子似的眼神把他狠狠剜了一下,男主持人吓得瞬间不敢说话了。
……虽然柳如影脚趾抓地,尴尬得想直接抠出一个四室一厅直接搬进去从此再也不理尘世的喧嚣,但她的尴尬程度不及陆茜子的十分之一。
陆茜子现在恨不得原地丢一枚闪光弹,把全场所有人闪瞎之后,带着陈涯飞速逃窜,然后想个办法争取当宇航员的资格,乘坐火箭去火星开始崭新的人生。
司朝良跑到陆茜子旁边,手里拖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搬来的小凳子,小声对陆茜子说:
“茜子学妹,你能不能劝劝你哥,让他下来,他大喇喇地杵在那里,你懂的,也不是很合适,到时候人家海涯的负责人来了……”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陆茜子捂着脸,打断了他的话。
她弓着腰跑到台上,用手拽着陈涯的胳膊往下拖。
“干嘛?”
“快下去快下去。”陆茜子像一只松鼠一样快速而小声地说道,“多呆一秒钟多丢一秒钟的人。”
方柏目光诧异地看着陈涯被陆茜子拉到台下,坐在了她旁边那张小凳子上。
坐下来之后,一些学生笑得更加起劲了。
司朝良那把凳子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的,比其他的凳子小上整整两号,有点像幼儿园那种儿童座椅。
他身高又比较高,坐在那个凳子上,活脱脱像个大小孩,看上去滑稽得很,很多女生看着他,笑得眼睛都弯成了一条缝。
方柏看着被众人嬉笑的陈涯,微微抬起眉毛。
一开始,她还真以为白玉京是受到邀请过来参加沙龙的。
结果他居然是来旁听的?
这个发现让方柏略感如坐针毡。
夏英极此时站在柳如影旁边,低声轻咳了一声,小声说:
“你这个朋友……性格挺活宝的,嗯,很搞笑。”
柳如影转头。
……她一句话也不想说。
在一片欢声笑语之间,金儒冰的讲话画下了句点。
他的脾气好得不得了,台下发的各种意外情况,他自岿然不动,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连语气都没有变。
金儒冰讲完之后,男主持人说道:“那么下面,我们有请我们的学生代表,来跟金教授对话,大家掌声欢迎。”
在一片稀稀拉拉的掌声中,一个身穿风格偏日系的学生制服男生站起来,脸上还挂着笑容。
“大家好,我是文学系的李一南,这次忝为学生代表,愧不敢当,尤其是在诸位教授导师、才子佳人面前发言,深感惶恐。
“但就算是这样,我还是要说——将来的时代是华国文化输出世界的时代,是我们文学人的时代!”
台下发出了一片笑声,台上金儒冰也笑了笑,拧开茶杯喝了一口。
“为什么我要这么说呢?不是因为我们文学系都是狂生哈。大家都知道的,汉语言文学嘛,不是什么好找工作的专业。
“上一届学长学姐还给我们诉苦,上次北辰系来学校搞校招,全院都跑去了,结果才中了十几二十个人,堂堂京大文学系都是这么个情况。当然这也和最近经济形势大环境有关系,但想想整个华国的文学专业是怎样的现状,我们文学人应该都是心有戚戚。
“其实选择这个专业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不是一个能让我们自己吃上好饭、过上好日子、变得有权有势的技术和手艺,它更多地在于‘百姓日用而不知’。
“大家来读文学系是为了什么?我相信肯定有那么一点‘为天地立心’的宏愿成分在里面的对吧?是的,谁又不想学习以明道,成为‘文起八代之衰,道济天下之溺’的韩文公呢?
“远到孔孟老庄,近到鲁郭巴老,我们被这些闪烁在历史长河之中的明星的精神所烛照过,我们承接了往圣继来的绝学,我们或许不能如同那些明星一样闪烁,但我们可以沉淀下来,成为华夏文明的底蕴。
“为什么我说将来的时代,是华国文化输出世界的时代?大家能看到的是,那个写出了《百年孤独》《战争与和平》的神秘作家,他是华国人;那个谱写了传世20经典唱片的JX,也是华国人。
“前者是文学上结出的硕果,后者是文化上熏陶的成就,他们的存在验证了一个事实:我们的文明、文化,是可以通向所有文化、所有文明的,兼容性极强的文化。华国虽然国力还在缓慢复苏当中,但拥有这样的文学家、音乐家的华国,在文化上是强悍的,是可以挺直腰板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
李一南说完之后,台下响起了由衷的掌声。
另一位同学站了起来:
“我是杨刚晨,刚才文学系的同仁讲话挺振奋士气的,但我这里要拍他一砖。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说道:“JX是人家音乐系的啊!你怎么可以划到文学领域呢?
底下学生们顿时响起哄堂大笑。
等到笑声都结束后,杨刚晨才笑着继续说道:
“其实一开始听到这个沙龙,一听邀请了我们的一些商界名人,我就不大高兴,不爱来。”
“但是再一听,来的是海涯公司的负责人,还有我们出去创业的温立敏学长,我马上就屁颠屁颠来了。大家知道为什么吗?”
众学生凝神,听他要说出什么来。
“因为我对于我们国内之前的一些文娱公司啊,是相当的不满意啊。”
“我们说,资本搭台,文化唱戏,但是我们之前的文娱公司都是怎样的?资本搭台,资本唱戏,说白了,他们懂个屁的文化啊!
“那些资本家,他们根本就把人民群众当猪养,以为喂什么就会吃什么,浑然看不见人民群众已经吐了一地。
“这一地的呕吐物,都变成了亚文化,成为了影响文化、文明凝聚力的阻碍物。大家说说,可气不可气?
“但是自从顾雨晴收购爱华公司,现任负责人接管海涯之后,这种现象被急速逆转。只有用一句话表现我现在的心情就是——喜大普奔。”
杨刚晨说得逗,时不时引发一阵哄笑,接着,他话锋一转又说道:
“其实,刚才看到那哥们儿坐到中间的时候,我有点纳闷:这位又是谁的部将?
“然后我才发现,哦,原来是他坐错了。
“我希望现在的资本家们都能好好反思一下,是不是自己把自己摆在了一个不正确的椅子上,坐错了位置。
“中间那个座位,应该是让给文化的。”
这一个急转弯,再次引发了大笑。
陆茜子双手捂脸。她本来都快要把刚才的尴尬经历给忘了。
怎么突然又cue这边?求求你们放过他吧!他只是个初中没毕业的孩子!
柳如影脸色尴尬地说:“下面有请我们的学长,群兰文化的总裁温立敏先生讲话。”
笑声渐歇,温立敏接过话筒,满脸的混不吝,眯眼懒洋洋地说:
“其实这次我回来,次要才是为了见一下学弟学妹们,主要是为了一个人。”
他指了指旁边空着的那个座位,说道:
“是为了她,这个尚未到场的女人。海涯公司现在的负责人。”
“喔~~”台下学生们发出心领神会的哄闹。
温立敏现在也到了可堪婚配的年龄了,他又素有风流名声在外,学生们对于他发言的反应,自然是充满同道中人的相互理解。
只有一些女生对那个空着的座位投向了些许嫉妒的目光。
温立敏继续说:“刚才那哥们儿坐在这个座位上,我还瞎了一跳,不是说海涯公司的负责人是个温柔漂亮又能干的日本女生的吗?怎么是个大老爷们儿?”
底下再次传出哄堂大笑。
柳如影皱着眉,不忍去看陈涯的表情。
从好的方面来看,至少温立敏是记住陈涯这个人了。
就是可能印象有点不太严肃了就是。
温立敏又说:“我是学艺术的,其实没什么文化,在社会上沾染了很多黑暗面,讲太多怕影响纯洁的学弟学妹们。总之我就不多讲了。期待一下海涯的负责人小姐光临这里,我想跟她……切磋一下。”
他发言完毕,将话筒还给工作人员。柳如影犹豫了一下,说道:
“那么,现在请方教授发言。”
方柏接过了话筒。
她看向坐在下面,表情一脸严肃的陈涯,稍微清了清嗓子。
“我的专业和文化一点都不沾边,我觉得,我讲得一点都不好,这里就坐着个大牛,大家也不用舍大求小,直接让白玉京先生来说两句吧。”
她看着柳如影,将话筒遥遥指向了陈涯,示意她将话筒拿过去。
全场多数人,都疑惑地皱起了眉头。
203.细雨骑驴入京城
“我看不如来让白玉京先生来讲两句,他这样的大牛坐在这里,我也没什么说话的资格。”
方柏的话落入众人耳中,引发的反应却无非是两种:
白玉京是谁?
谁是白玉京?
前者是大多数学生的反应,此时他们都看向了陈涯那个方向,却只缘身在此山中,不知道白玉京所指称的究竟是何人。
坐在那里的也无非就是一些可有可无的学生,顶多还有一个陆茜子,一个陈涯。
白玉京在哪?
而后者,是金儒冰的反应。
“谁是白玉京?”他霍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因为起立太快,头还有点发晕,“在哪?”
方柏笑着说道:“金教授,您没见到过白玉京本尊吗?”
金儒冰摇了摇头,说:“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甚是可惜。”
“那么今天你就要见到了。”方柏笑。
文学系的李一南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嘴巴张得有点大。
白玉京这个名字活跃在京城学术圈,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那个时候,在座的学生大多数都还在读高中。
所以,他们不知道也正常。
金儒冰摇了摇头,一脸的难以置信:
“此身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剑门。当年白玉京将这一首小诗刊登在校报扉页上,那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金儒冰目光看着不是前方的前方,他的视线穿透的实体的墙壁,穿过了现实世界的重重藩篱,仿佛刺破了虚妄,直指向多年前,刚刚看到白玉京这个名字的上午。
方柏回头对柳如影笑着说:“还不快把话筒递给他?”
柳如影接过话筒,回头看看方柏指向的那边,有些不知所措。
到底是谁啊?
温立敏转头看向金儒冰和方柏,皱眉问道:
“金老,方教授,你们说的这个白玉京,究竟是什么啊?”
方柏诧异道:“咦,你是几几届的?你居然不知道白玉京?”
温立敏被问得有点诧异。
说实话这是他今天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他一开始不觉得不知道这个名字有什么,但听到方柏这么反问,倒给人一种感觉——他不知道这个名字的话,就是他孤陋寡闻了。
温立敏气势顿时弱了几分:“我、我17届的啊,怎么了?”
方柏掰了掰手指,察觉道:“哦!他活跃的那年你才大一,不知道也是正常。”
金儒冰悠悠说道:“说起白玉京,年轻的同学可能不知道,但是我记得很清楚,到现在都记得。
“当年他细雨骑驴,只身入京大,因为跟人起了争执,出了《未明》争版事件,引起了文学界的轰动。”
听到金儒冰说的话,下面的学生一时有些费解。
细雨骑驴?
《未明》争版?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下面的学生纷纷议论起来。
“哦,《未明》争版!我听过这个!”
坐在夏英极旁边的一个戴黑色镜框眼镜的男学生突然说话,把夏英极吓了一跳。
夏英极拍了他一巴掌:“干嘛?大惊小怪的,《未明》争版是什么意思?”
男生推了一把自己的黑框眼镜:“知道我是什么社团的么?我是记者团的。”
“知道啊,你知道什么赶紧说!”夏英极急死了,旁边司朝良也凑了过来。
“《未明》是我们学校的文学校刊,这个大家应该都知道。《未明》争版,这个词组经常被我的学长学姐们提起。”
“所以呢?”夏英极眨了眨眼睛。
男生又推了推自己的黑框眼镜:“这个词组的含义很丰富,一般在某人快要捅出篓子或者已经捅出篓子的时候,就会用到这个词,用以对肇事者表示警醒。
“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它的用法,比如哪个同学没有校对好,把某个学校领导的名字写错了,学长学姐就会教训他,‘你还想弄出一次《未明》争版事件吗?’诸如此类。”
夏英极和司朝良两人眨巴眨巴眼睛:“所以呢?”
黑框眼镜说道:“所以,在我看来,这个事件对于我们记者团来说,应该是一件大恐怖事件,意味着大麻烦。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了。”
夏英极忍了半天,终究没忍住:“说了跟没说一样。”
前排的女生在他们讲话的时候,一直仰着身子,想要把他们的话听清楚一点,等男生们讲完之后,她偷偷跟旁边的女生议论道:
“其实我很想知道什么是细雨骑驴……他真的有一头驴吗?”
方柏好奇地望向金儒冰,问道:“《未明》争版我还略有耳闻,细雨骑驴是什么?他有一头驴?”
金儒冰嘴唇波动了几下,说道:
“某种意义上讲,他确实有一辆驴。”
“小电驴。”
……
……
风雨如晦。
在一个对大多数人来说没有特殊意义的下午。
除了飘飘摇摇的细雨沾在衣服上,晕开一大片阴沉,有些恼人。
除此之外,这一天并没有什么特殊。
“吱呀”一声,一辆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电动车停在了京大图书馆门前。
“此生合是诗人未?细雨骑驴入京城……”
京大素有“一塔湖图”的美誉,塔是渊雅塔,湖是未明湖。
至于图,就是面前的京大图书馆了。
年轻人匆匆拾阶而上,在屋檐下,掸干净身上的雨水。
隔着半掩的玻璃门,年轻人礼貌地说:
“你好,我是新来的图书馆管理员……”
……头发稀疏,身穿老旧灰色西装外套的中年男人,在图书馆门外收了伞,抖干净伞面上的雨水。
“杨教授。”
“杨教授,又来查资料啊?”
杨昌硕抬了抬脸上宽大的金边眼睛,眯眼看着管理台很久。
他指着那边问道:“那边那个,长相一表人才,在那里安静看书的年轻人是谁?以前没有见过。”
“哦,那是新来的图书馆管理员。”
“不是学生兼职?”
“不是学生,是个辍学的社会人士。”
“哦。”
杨昌硕点点头,转身到书架后面去了。
……京大是个了不起的地方,图书馆管理员也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工作。
自打实行了电子借阅系统,图书馆管理员就更没有什么事做了。
所以年轻人常常坐在他的位置上写写画画,有时候会看一些书籍。
这里来往的人物都很忙,没有功夫关心一个辍学的图书馆管理员在读什么书,又在写什么。
如果靠近的话,人们可能会听到他嘴里正念念有词。
“还差1800点才能刷出学者点数,发表一个理论才他妈奖励100点……在图书馆坐一天都能攒1点了。”
“要是不发表理论,坐够1800天,岂不是原地转职学者?”
“啊不,那得接近5年啊。”
“先兑电磁力理论吧,这个很快能往应用走,估计能刷够影响力。”
“下一步可以兑一些医学上的技术,什么肿瘤艾滋病之类的,那些影响力更高。”
“什么可控核聚变,留最后吧,那玩意儿风险太大,发出来估计咱就得上暗杀名单……”
……
……
往事早被雨打风吹去,提起“细雨骑驴”,估计已经没有人会马上联想起图书馆当年那个安静的年轻人了,但很多人都记得这首诗。
金儒冰说道:“这位是我见过最有才华的诗人。不仅是最有古文功底,同时也最有对语言的精准把控性,他的一些诗,我到现在都还会背。”
方柏点头道:“对的,但是白玉京这个名字,更多还是扬名在科研领域,只能说他是一个全才。”
说罢,她的眼神更加热切地投向了无辜坐在那里的陈涯。
柳如影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方教授,请问……你说的,到底是谁?”
方柏眉眼一抬,道:“诺,不就是那个,你们给他搬了个小凳子,让他坐在那里的人吗?”
说罢,一时间,全场鸦雀无声。
柳如影看向陈涯,疑惑的浓云升腾到她脸颊上。
“啊?”
她轻轻惊讶道。
不光她是这个反应,坐在现场的大部分都是这个反应。
“啊?”
刚才滔滔不绝发言,顺带踩了一脚陈涯的男生,现在正瞪眼看着那边,有点呆然。
司朝良和夏英极望过去,随后面面相觑。
温立敏手还是依旧搭在椅子扶手上,看到方柏指出的那个人后,突然就感觉座位并不是很安稳了。
陆茜子眼睛圆圆的,先是看了眼台上,又看了眼坐在自己身旁,因为是小凳子所以矮了自己两个头,显得有点可爱的陈涯。
“啊?”
终于有人忍不住发问了:
“是不是搞错了?”
柳如影此刻就最想问这句话。
搞错了吧?
“方、方教授,”柳如影指着陈涯说,脸上微微有点发红,“您说的是……他?”
“对啊,就他啊。”
“您没跟我开玩笑?”
“这个为什么要开玩笑?”方柏讶异。
金儒冰连忙在自己脸上挂上了老花镜,颤颤巍巍扬起头:
“怎么不给白玉京先生加个舒服一点的座位?他坐在那里也太憋屈了。”
金儒冰发话,学生会此时才乱了起来。
不为别的,只是他们不知道上哪儿再去找一把椅子。
柳如影有点窒息地走到陈涯身边,把手里的话筒递给他时,还充满犹豫。
真的不是方柏看错了吧?
陈涯一脸郁闷,接过话筒,说:“还让我说什么?今天在隐庐小筑,不都说得够多了?”
方柏笑道:“那是跟我们说,现在要不跟学生也说说?”
“唉,累不累啊。”
陈涯唉声叹气半天。
最后,他才懒懒对着话筒说道:“我就只说一点。”
众学生望向他。
除了学生会。
学生会的还在找椅子。
学生们都比较好奇,这位能被两位教授交口称赞,奉为天人的白玉京,究竟有几分成色。
“刚才那位同学说,整个文学系都去应聘北辰系的招聘,最后只有十几个人录上。
“我觉得,大家不如想一想,究竟是文学系的问题,还是自己的问题。
“实际上,就我的了解,北辰这些年的招聘方向,逐渐在澹化专业化、技术化的方向。更加偏向于文理兼修的综合性人才。
“我认为,文学系的学子们千万不要问自己‘有什么用’,这就跟哲学一样,有些地方就是需要无用之用。但你们在主修‘无用之用’的同时,还要兼修‘有用之用’。
“或者换个好理解的方式说,就和以前流行的‘互联网+’概念一样,文学系的学子们要学会做‘文学+’。实际上,特别是在文化领域,我们是很缺文学性的人才的。
“文学加上美术,就是文艺复兴那样拥有人文视野的艺术;文学加上音乐,就是柳永那样井水处无人不歌的大词人;文学加上管理,那不就是诸葛亮、苏东坡?
“所以,文学系的学生们不要慌张,多充实自己,探索更多的可能性,像水一样,去寻找自己的黄金水道,汇入海洋,才是最好的出路。”
说完,在场的人陷入了沉默。
除了刚才发言的李一南,以及几个其他文学系的学生们满脸涨得通红,略有几分激动之外,其他的学生们,都没有什么触动。
好像……有点普通?
仅从他说的话来看,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至少没他们想象中的那么惊艳。
陈涯把话筒还给柳如影,正在此时,之前发言的那个杨刚晨忽然站起来了:
“白玉京同学,刚才不清楚情况,出言调侃了,我向你道歉。不过我有一个问题要问你。”
柳如影忽然紧张起来。
陈涯伸手招了招,示意她把话筒递给自己,然后说道:“你可以问。”
杨刚晨也接过了递过来的话筒,对着话筒自信说道:
“刚才你只说了文学系同仁们的一部分问题,其他的教授们也没有点评我的发言,我觉得这不算对话啊?咱们这个沙龙应该是民主对话的形式对不对?
“方柏老师把讲话的权利让给你了,那我就只好找你要个说法了,请问你怎么看我刚才说的,部分资本搭台资本唱戏的行为呢?希望你能用你的真实水平回答。”
陈涯想了想,说:“用真实水平恐怕不妥,我说点你们能听得懂的吧。”
顿了顿,他说道:“因为资本搭台、文化唱戏的情况,只是一个美好的幻觉,这很难存在于现实中。
“只要文化人不掌握资本,那资本永远更愿意自己唱戏,因为他们压根儿不是一条心,他们更愿意让好控制的自己人唱戏,而且不能瞎唱。
“还有,你对现在的海涯很推崇,我觉得,这有点片面了。
“有些问题根深蒂固,海涯这个公司,不只是一个人的公司,它花了整整5年的时间去淘汰原来的旧经营模式,全面转向唯流量论,所谓积重难返,想再转回来是很难的。
“现在又只是随便派个人去主持大局,有一点成果也只是巧合,还不能谈得上是有什么大成果。想要实现全面改革,还得很长一段时间。”
这话一说出来,顿时全场哗然。
柳如影连忙伸手关了陈涯的话筒。
“幸好现在海涯公司的人还没来,你刚才的话要是被他们听到了,影响不太好。”
她在陈涯耳边小声说。
坐在上面的温立敏的声音,突然从音响里传来:
“你这话说的我就不同意了,你知道海涯的负责人是谁吗?怎么能说是随便派个人去呢?”
204.surprise
“我本来以为你是某位我不知道的大牛,但你这个话,说得有点没有水平啊。”
温立敏在椅子上坐直了身子,玉凋般精致的眉眼间,一道不耐烦的褶皱绽开。
前排几个女生看到他皱起眉头,直接屏住了呼吸。
温学长平时都是闲闲寂寂、清清冷冷,作为年纪轻轻就身家过亿的京大毕业才子,从小就很有城府……
他很少这么直接怼人的。
所以他这种语气,让前排有些女生们直接心律不齐了。
方柏看了他一眼。
心思比较敏锐的她察觉到了。温立敏真的如他刚才所说,是冲着海涯公司那个姗姗来迟的女话事人来的。
他现在的反应,就和上学的时候同学当着面诋毁了喜欢的女生,于是突然愤怒起来的小男生一样。
方柏说:“温同学,白玉京可能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想你可能是误会了。”
“不不不,这不是误会与否的问题,”温立敏眉头紧锁,“现在海涯公司的负责人不在场,我就趁着这个机会说一下,免得等会儿人家来了,有人要说我拍马屁。”
他深吸一口气,对陈涯质问道:“你很懂海涯公司的战略吗?你对经营了解多少?你知道海涯现任的负责人上任以来,做了哪些事情吗?”
陈涯微微一笑,对着话筒说了什么。
但是在场的人都没听清。
因为他的话筒已经被柳如影给关掉了。
陈涯低头找话筒开关,一只如玉的手掌却握住了他的手,触感冰凉。
他抬头,只见柳如影那张美丽的脸,在眼前摇了摇头。
在她后面不远处,温立敏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
“海涯公司当时那个局面,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稳得下来。就好像一个巨人正在全力奔跑,现在你要拦住他,并且让他一百八十度转头往回跑。这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我之所以说,我今天是为了她来的,不仅是因为我非常欣赏她的行事风格和手腕,而且还有很重要的一点——
“——你知道海涯公司负责人的年龄是多少吗?”
陈涯握着柳如影滑腻的手掌,缓缓放了下去,握着话筒的手垂下来,抬头看向温立敏。
温立敏眼睛逼视着陈涯,自问自答道:
“二十来岁出头。
“她才二十来岁出头,和在场的诸位学弟学妹们,差不多同样大的年纪。”
话音落下,全场都有些沉默,只有音响里无意义白噪音沙沙响起。
随后,场上小声议论纷纷响起:
“二十来岁就当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好羡慕啊……”
“刚才听学长夸了半天,我还以为是个三、四十来岁的女的,就跟董玉珠那样的……”
“我去,难怪温学长有点打抱不平,他不会是有点喜欢人家吧?”
……
方柏拿起话筒,开玩笑似的打圆场道:
“温同学,如果那个负责人只有二十来岁的话,那还只是个小姑娘啊。从这个角度说,海涯随便选了个人去,也不是没道理哈……”
温立敏语气和缓了一些,靠在椅背上说:
“不能这样说,没有跟他们打过交道的话,确实不能理解她做事的雷厉风行和干练。”
方柏抿了抿嘴,也不好说什么。
她现在其实已经有些疲惫了。今天白玉京在隐庐小筑的那一番谈话,已经足够让她耗费心神。
她有心弥补旁边温立敏的冲动,想让他不要对白玉京太过无礼,想尽办法在给他台阶下,可显然温立敏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确实温立敏也难以理解她的用心。
因为此时场上场下,两个年龄差不多的男生,一个西装革履坐在沙发里,一个穿着一身运动装,坐在一张并不舒服的板凳上。
这种差距很容易让人忽略,白玉京个人的身份有多么可怕。
陈涯低头,打开了自己的话筒,澹澹笑了笑,问温立敏道:“你见过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吗?”
温立敏稍微收敛了一点脾气,说道:“见过一面。”
“你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才欣赏的她吗?”
窃窃私语声哗然响起。
陈涯这话让温立敏十分错愕,让在场的学生更加错愕。
怎么突然扯到人长得漂亮上去了?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温立敏皱眉道。
陈涯点点头:“行。”
……这表现让学生们有些看不懂。
“他怎么这么说话啊?说的好像学长是暗恋别人一样。”
“就是,明明是在商言商的事情,怎么突然说这个。感觉他不像两个教授吹的那样有水平啊?”
……温立敏双手交叉,说道:
“听你这么说,你也见过她本人?”
“见过。”陈涯非常诚恳地点头,“实际上,我也是听说她要过来,我才来参加这场沙龙的。”
温立敏摊开双手,笑道:“哦豁?这么说,我多了一个竞争对手?”
有些学生轻笑起来,陈涯也跟着笑,摇了摇头:
“竞争对手?不敢当。”
温立敏也嘲讽地笑了笑,说:
“当然,我只是开玩笑,刚才跟你说的,是你说海涯公司负责人的事情,情绪有点起来了。打扰你说话了,你继续说。”
陈涯握着话筒,想了想,没有说什么,只是把话筒放在柳如影手里。
“我说完了。”
方柏看了眼温立敏,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本来以为还会听到一场类似隐庐小筑似的讲话,结果就这么草草被干扰,打岔混过去了。
也不知道温立敏在知道对方身份之后,会多么懊悔今天的行为。
但方柏秉持着看破不说破的原则,什么也没有说。
她忽然转头,望向一旁的金儒冰:
“金老,你说的《未明》争版到底是个怎么回事?”
金儒冰在一旁对着自己的眼镜哈气,用衬衫擦了擦:
“想知道啊?”
“想知道。”
“等散会了跟你说。”
“行。”
……
男主持人站到台上,说道:“……那么,我们原定的下一个环节是请海涯公司负责人讲话,但……诶,我们收到了消息,他们马上就要到了,那请同学们稍安勿躁,稍微等一等。”
台下骚动起来。趁着没人注意,陆茜子把柳如影拉了过来,同时抓住了陈涯的衣服:
“陈涯,你到底什么身份啊?”
陈涯无辜地看着她:“我是你哥。”
“别装了,”陆茜子小嘴机关枪似的,“他们说的白玉京是怎么回事?”
“那是我的笔名。我以前用这个笔名写过几篇文章。”
柳如影双手放在他脸上,扒拉开他的嘴,又上看下看。
“你干嘛?”
“我在想,你是不是刚才那人的孪生兄弟。”柳如影皱眉,“怎么感觉不是同一个人呢?”
“啊?”陈涯哭笑不得。
陆茜子也在一旁气鼓鼓的说:“对,你太可疑了,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不是有一个长相、嗓音穿着打扮一切都完全一样的兄弟?”
“啊??”陈涯笑着拨开了柳如影的手,“没这回事。”
柳如影用怀疑的目光死死盯着他。
不远处,男主持人忽然猫着腰小步跑过来,说:“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到了。”
“到了?”柳如影忽然紧张。
“对,现在人已经在外面了,刚才我出去看到了,”男主持人说,“老师说让我们做个铺垫,免得海涯公司的人直接推门进来,有点尴尬。”
那男主持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张着嘴,顿了顿,才憋红了脸说:
“确实长得漂亮。”
柳如影不置可否,对陆茜子说:“茜子,你看好他,我们回头要好好审问他一番。”
陆茜子重重点头:“对对对!”
柳如影拿着话筒到指导老师那边去,回头还看了陈涯一眼。
那眼神满是“你给我等着”的警告意味。
“海涯公司负责人到了”这个消息,如同长了脚似的扩散开来,让室内再次嘈杂起来。
司朝良拍了拍夏英极的胳膊:“这个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到底有多好看?两个大男人不惜在现场争,等会儿我倒要好好看看。”
夏英极借了别人的笔记本电脑,正在搜索资料,一边说:
“漂亮的妹子哪里都有,但是所谓白玉京……我正在查,发现资料很少。”
“我觉得还不如查一下海涯公司现任负责人的照片。”司朝良看着前方说。
“找到了,”夏英极指着屏幕,“在知网有文章,我看看。”
他操作触控板,用光标点了过去。
“嗯?这是他写的?”夏英极瞪起眼睛,勐然抬头。
“快看快看!”司朝良拽着他的衣服,强行把他拉过去,“人来了!”
“哇!真的好漂亮!”
……
黑色洛丽塔风格的细带高跟鞋磕在走廊地板上,回声清脆。
“……你说的几个地方我都去找了,就是没见到人,真的烦死了这个人。”
少女嘴巴喋喋不休,手里小巧的智能手机上还挂着铃铛,随着她的步伐“叮叮”作响。
电话那头慵懒的女声传来:
“可是我昨天晚上确实还跟他聊过天。你没有给他打电话吗?”
“怎么都不接,而且发消息也不理。估计是觉得我想跟他抱怨海涯公司的事,还在放置我呢。”
女生带了点小脾气,踩地板都用力了几分。
坚硬的鞋跟如果踩在人身体上肯定特别疼。
“你说他是不是得意忘形了?跑到京城来,又琢磨着钓妹子了。”
电话那头声音传来:“不可能吧?才来京城两天而已,上哪儿认识妹子?再说我昨天才跟他一起打游戏了。”
“哼……”少女沉吟了一会儿,翻了个白眼。“烦死了,我还有个什么什么活动,快点搞完快点走人了,还想来京城给他个惊喜,结果白来一趟了。”
将手机收到随身的小荷包里面,回头问身后的海涯员工:“几点了?”
“3点45分。”员工回答道,“已经迟到45分钟了。”
“哼,无所谓,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活动。”少女抬手,顺了顺脑后的头发。
海涯员工兀自缄默着。他对于少女的任性,早已经习惯了。
眼前这位大小姐做派的领导,在使唤人上非常有天赋,今天指挥车子跑了四五个地方,才来到预定的活动地点。
如果不是因为满城乱跑大冒险,大小姐也不会迟到一堂课的时间。
他都对京大那位负责对接的老师有些歉意了。
“卡”,门开了,露出来一个男生的脸,细声细气地说:
“可以进来了。”
说完,眼睛还滴熘熘在女生身上看了半天。
而当事人却完美忽略了这道视线,径直路过他走进了房间。
刚进入房间,灯光忽然明亮起来,一股热浪袭来,空气有些潮湿,让少女微微皱起眉头。
“……因为路上遇到了堵车,所以她来得晚了一些,希望同学们谅解。那么,让我们掌声欢迎海涯公司的浅井小姐。”
掌声传来,琉璃子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全场上百道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
很快,吸气的吸气,感叹的感叹。
因为,她确实好看。
而且她的那种好看,完全不同于在场学生们的想象。
学生们对于商界所谓“美人”的理解,完全是来源于秦云初。
那种清冷的、菁英化的表情,正统着装、严谨妆容,这是他们对商界美人的印象。
可是眼前这位小姐,却全然和他们印象中不同。
一身黑色蕾丝边长裙,轻纱外套,看上去像漫画里走出来的公主。
缎子似的长发垂到腰间,胸前露出的皮肤颜色比牛奶还白,一双裹着黑色丝袜的长腿比命还长。
司朝良推搡着不耐烦的夏英极,一脸兴奋地说:
“我现在完全明白,为什么温学长为什么会喜欢这位了。真的好看。”
前面座位的女生轻轻“哼”了一声。
有点酸。
但是酸不出什么话来。
……
“浅井小姐,再次见面,幸会幸会。”
少女旁边的座位上,温立敏满脸笑容地站起来,远远地就冲她伸出了手。
他脸上的笑容和此时室内的气氛一样热烈。
“上一次见面,还是在沪上的卡利亚餐厅,记得吗?那是一次酒会……来来,你请这边坐。”
琉璃子看了这个伸手走过来的男人一眼。
只来得及看了一眼。
因为下一秒,她就停住了呼吸,转头看向正前方,第一排靠下的位置。
“???”
此时此刻,她突然想起这个男人经常念的一句诗——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背后稀稀拉拉的掌声还在响着,男人在说话,声音在嘈杂的掌声中显得有点微弱,她忍不住上前了两步,想听得更清楚。
“有个日本冷笑话,”那个滑稽地抱着腿坐在小凳子上的男人,笑着对她说,“说是一个日本人要到矿场工作。
“矿场老板是个美国人,对日本人说,你就负责补给(supplies),日本人说好。结果第二天上班,老板上哪儿都找不到日本人。
“最后,老板回到自己的办公室,那个日本人却从椅子后面跳了出来,满脸热情地用日式英语大声喊道:‘surprise’!”
陈涯笑着站起来,张开双臂:“surprise。”
琉璃子扑了上去,挂到了他身上。
205.强者就是要羞辱弱者
日语罗马音里面,“R”这个字母的发音和“L”一样,所以“surpris”和“supplies”,在部分日本人听来就是同一个词。
这个笑话很冷,冷到琉璃子想给自己多加一件外套。
当然,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琉璃子英语好得不得了,无论是“surpris”也好,还是“supplies”也罢,还是“samurai”“sabisu”都无所谓。绝对不会弄混。
就好像永远不会把眼前这个人跟其他人弄混一样。
“你怎么在这里?”
琉璃子抬起脸,眼睛里氤氲着水雾。
“因为你在这里。”陈涯说。
“明明是因为你在这里,我才过来的。”
“因为你过来了,所以我也过来了。”
“那你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琉璃子脸上有几分嗔怪,“我还以为你不要你的人质了。”
“所以说,这才叫surpris。”陈涯说。
琉璃子踮起脚跳了跳,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行こう(走吧)。”琉璃子说。
“どこ(去哪)?”陈涯问道。
“どこでも(随便哪里)。”
于是他拉起她的手,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在门外。
柳如影和陆茜子相互看了一眼。
“这是……?”
“什么情况?”
两人相互看看,有点云里雾里。
感觉像活在梦中。
“就这么……走了?”
陆茜子看着门外。
她突然有点担心,那个家伙到底还会不会回来?
雅舍里,全场的学生直接炸了锅。
“我靠!当场秀恩爱!这是在搞什么啊??”
“我感觉就像一条狗,在路边睡得好好的,突然被踢了一脚……”
“关键人呢?秀完恩爱还走了?”
司朝良抓住夏英极的衣领,左摇右晃道:
“你看到了没有?你看到了没有?这多可气啊?撩完柳校花,还跟别人秀恩爱!”
夏英极无奈地说:“明显他跟别人认识在前,他是明明有对象,还来撩柳校花。”
“我不管了,这真的太气了,为什么我不能跟漂亮妹子当众亲亲?……”
前排女生回过头,带着厌恶的眼神看向了司朝良。
温立敏还站在整个雅舍的正中央。
他还站在那里,保持着手伸出去,想跟人握手的姿态。
温立敏的肩膀开始微微颤抖。
尽管这个时候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他还站在那里,但他觉得,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到自己身上了。
今天,是他这辈子所遭受到的最为严重的挫折。
他感觉他的所有尊严都被人当成了用过的姨妈巾,团成了一团丢到垃圾桶里还不够,还要按到垃圾袋的最下面。
温立敏快步走出了雅舍。
一分钟都不想再呆下去了。
……
“金老,看来,白玉京离开京城这么多年,并不是澹出了学术界,还在事业情感上两开花了啊。”方柏感叹道。
金儒冰慢条斯理地说:
“要我说实话的话,在他说他也是为了海涯公司负责人而来的时候,我就预想现在这种情况,因为他当年在京城,就是万花丛中过,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
说完,他顿了顿,补了一句:“只是我没有想到,他这么快就把人带走了。”
方柏捂嘴笑了:“明显他是之前就跟人认识。温立敏完全被他给耍了,他是揣着明白装湖涂……诶?小温呢?”
两人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到处都找不到温立敏人哪儿去了。
“金教授,方教授,刚才温学长从门口出去了。”旁边学生会的一个部长跑过来说。
“走了吗?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到。”方柏说。
“不好意思哈,好好一个活动,搞成了这样……”学生会部长满头大汗。
“没事没事,”金儒冰笑了,“我对白玉京的脾气很清楚,他当年闹出的动静可比这个大多了……”
两个嘉宾都跑了,整个活动自然都不了了之了。
学生会负责组织活动的宣传部学姐,捂着脸当场哭了,学生会不少人都去安慰她了。柳如影批上了自己的外套,随着散场的学生们一起往外走。
陆茜子跟在她身旁。
“他真是你哥吗?”柳如影忽然问。
“是啊。”陆茜子闷闷地说,“不过,他不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前几天才到我家来。所以我也不知道他在外面都做了些什么。”
“扮猪吃老虎?”柳如影想到了一个词。
“有可能。”陆茜子说,接着她忽然一拍手,又想到了什么:
“哦对,他说过,他有一个前女友,而且还暗示这个前女友条件不错,说的不会就是这位浅井小姐吧?”
柳如影思索道:“那他是怎么泡到……哦不对,怎么成为浅井小姐的男朋友的呢?”
陆茜子跟着说道:“还有,教授们说的白玉京,又是怎么回事?”
柳如影想了想,说:“他今年28岁,几年前,算3~5年前,那他就是23到25岁,正好是研究生毕业的年纪……”
陆茜子说:“等等,他不是说过他初中辍学吗?”
“他说你就信啊?很明显是扮猪吃老虎,”柳如影目光看向前方,“所以他应该是在BJ读的大学,读完后做出了一点科研成绩,然后……去日本留学了。”
陆茜子回头惊喜看着她:“然后……在那里遇到了浅井小姐!”
“对的,”柳如影点头,“然后他们成了情侣关系,一起回国。然后浅井小姐成为了海涯公司的负责人,他则去了宏图任职。”
陆茜子说:“那这么说来,他说他月收入五六千,是骗人的咯?”
“当然是骗人,月薪五六千,怎么可能买得起几百万的手表。”柳如影摸了摸额头,说,“唉,我们两个都被他骗了。”
“咕……”
陆茜子感觉很难受。
就好像养了很久的猫,突然有一天变成了一直东北虎,撞开家门跑了。
“我今天被骗得好惨啊。”陆茜子唉声叹气地说。
柳如影看了她一眼:“你惨?你是不知道我牺牲有多大……”
“你牺牲了什么?”
“也没什么。”柳如影摇头,“真的没什么,我心理强大。”
两人走出了雅舍,站在了梨园外的马路上。
她们手揣在兜里,一时找不到人生目标了。
陆茜子偷偷看柳如影。
刚才开始,她就在暗暗想一件事。
陈涯今天跟那位浅井小姐这么当众一抱,那他还会不会和柳如影在一起啊?
如果他们两个人就这么陌路了,陆老太爷安排下来的婚约怎么办?
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站在她身旁,看上去面无表情的柳如影,实际上比她还急。
柳如影现在心情很复杂。她想的全是之前陈涯答应过她假扮夫妻的事情。
结果现在都不知道人会不会回来,留下自己一个,以后该怎么办?
海涯公司的负责人,和自己大伯的家产……好像,两者差距也并不是很大。
就在此时,一声巨响从不远的拐角处传来。
好像有电动车的哀鸣和什么碎裂的声音,一起响起来了……
……
吱——
玛莎拉蒂停下,徐大少直接从窗子里翻出来。
“帮我停车,我先过去。”
留在车里的同学连忙点头。
徐浩宇面沉如水。
在经过长时间的堵车之后,他的脾气并没有被磨没,而是被打磨得更加锐利了。
他现在就如同一把剑一样,两面开刃,冰雪一般闪着寒光。
打通一个电话后,徐浩宇大踏步走进学校。
一对情侣从自己身边经过,男的长相帅气,穿一身阿迪,旁边那个女生倒是长得漂亮,一眼就能惊艳人那种,一身洛丽塔装束。
女的完全挂在男的胳膊上,连走路都轻飘飘的,一看就是热恋当中的情侣。
徐大少经过他们,并没有过多留意。
不远处,手里抱着一个电脑的巫尊迎了上来。
“大少,那男的就在兰芳雅舍,我打听清楚了,柳校花在里面主持,不过你回来晚了,沙龙已经散会了。”
“散会多久了?”
“不久,就刚刚,现在去,估计还能碰到柳校花,要是运气好,说不定那男的还缠着柳校花。”巫尊说。
徐浩宇迈开腿跑起来。
巫尊跟在他身后气喘吁吁地一起跑。
他皮肤白净,胳膊腿都细,跟上徐大少这样体格健壮的勐男还是挺花力气的,何况怀里还抱着个电脑。
“大少,我听说沙龙那边出了点状况,里面都吵翻了,说什么的都有,我现在也没打听清楚怎么回事。”
徐大少皱起眉头:“如影不会有事吧?”
“她没事……反正主角不是她。”巫尊说着说着,有点幸灾乐祸,“有说温立敏小丑的,也有说在场的一个校外人士胡闹的。”
徐浩宇对其他事情没兴趣,快步往前跑去:“你能认出那个男的吗?”
巫尊滞了一下,然后说:“难,不过我估计那人肯定缠着柳校花,见到柳校花就见到那人了。”
“你的判断我认同。”徐浩宇说道。
两人大踏步跑到兰芳雅舍的门口,这时候柳如影和陆茜子还没出来。
“就这么杀进去?”巫尊问道。
“不,人多,容易错过。”徐浩宇说。
巫尊忽然拍了拍徐浩宇,说:“大少,你看那个电动车。”
“什么电动车?”
“那个车是那男的骑的,”巫尊急切地说,“我调监控的时候看到的,他骑的就是这辆车。”
徐浩宇看了一眼那辆破破烂烂的小电驴,只说了简简单单一个字:
“砸。”
“砸?”巫尊有点诧异地回头,“这要是被报警了……”
“怕什么,这小破烂能值多少钱?”徐浩宇说道,“多少都能赔给他。砸。”
巫尊意识到他想做什么了,脸上浮现出笑意,点了点头。
说罢,就撸起袖子过去了。
徐浩宇也冷笑着大踏步走过去。
这样的破电动车,就算是两倍、三倍赔偿,对于他来说也完全不在话下。
可是被当面砸车,还当面赔偿,那男的这样被扫了威风,柳如影自然会看清他的为人。
徐大少之所以被称为“大少”,不是因为他真的是什么富家大少爷,而是因为他的行事风格。
他的行事原则就是——强者就是要羞辱弱者!
206.徐大少,倒了
柳如影和陆茜子忽然听到,隔着二十来米外的拐角处,响起了电动车的哀鸣声混合着什么碎裂的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和其他许多学生一起走过去,正好见到徐浩宇和巫尊两人站在那里。
徐浩宇肩上架着一根球棒,巫尊手里捧着个笔记本电脑,一左一右,如同某个组合。
“海尔兄弟?”柳如影旁边一个学生声音干巴巴地说。
“这是谁的车?”徐浩宇把球棒立在地上,歪嘴笑着,“不好意思,我们在练习打棒球,一不小心……就弄坏了。”
两人微微侧身,躺在地上的小电驴,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陆茜子忽然捂住嘴,盈盈的泪水,在她瞪圆的眼眶中闪烁。
陈涯送她过来的那辆小电动车,此时,倒在了一地狼藉中。
单薄的车体本身已经锈迹斑斑,现在更是碎得斑驳,代表门脸的车前壳和车身脱落,轮胎弯曲成了奇怪的形状。
满地都是车身上飞溅出的塑料碎片,车灯还在倔强地闪烁,似乎在用温暖的目光,向这个世界作出最后地深情告别。
陆茜子莫名觉得很伤感。
这躺在血泊中的小电动车的姿势,和《龙珠》里面雅木茶的死亡姿势,有异曲同工之妙。
它残损的身体,紧贴着这片大地,紧贴着这燕园、这宽阔整齐的京大马路。
在这片它驰骋了一生的土地上,它倒下了。倒在了自己的学生手中。
“电动车!”泪汪汪的陆茜子扑了过去,回头怒目盯着两个男生,“你们干了什么?”
徐大少耸了耸肩。
“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不信!”
“是吗?但是那是你的事。”
徐大少歪嘴,嘴角勾勒出一抹邪气微笑。
不信又怎样?他本来又没有期待回答。
大不了赔钱,但他本来就有钱。
虽然在别人看来,好像是他亏了,但是他就是喜欢做这种事情。
反正喜欢就去做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徐大少的球棒在手里转了一圈(这根球棒是向隔壁棒球社借的),懒懒散散地插着兜,问道:
“柳校花,这辆车的主人呢?你叫他过来,我当面跟他赔礼道个歉。”
柳如影咬着下嘴唇:
“徐浩宇,你能不能不要再胡闹了?总是针对我,你到底什么意思?”
徐浩宇一摊手,好像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情:
“我有针对你吗?我针对你了吗?我对你有多好,整个京大,有人不知道吗?”
他用球棒指着地上的车,问道:
“这辆车是你的吗?不是你的车,为什么说是在针对你?难道说,你和车主有什么关系?”
柳如影皱眉跺了跺脚:“我和车主的关系,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徐浩宇如同醉酒一般,手中的球棒摇摇晃晃,似乎要倒。他的眼角眉宇阴鸷狠厉,但在这阴鸷狠厉之中,又有几分柔情。
“我只希望你明白的是,我都要快被你伤透了。而伤透的心就好像这一地的电动车碎片,是再也难以复原的。”
陆茜子艰难地把车扶了起来,这时候她突然发现一件事……
这辆车和早上陈涯跟外卖站借的那一辆,好像不是同一辆啊……
“冬冬”徐大少用球棒在地上敲了两声,又问道:
“我再问一遍,这到底是谁的车?为什么不敢出来认领呢?难道我看起来很凶吗?”
就在此时,一个闷闷的声音,突然从人群背后传来:
“这是校长的车。”
学生们纷纷回头,看到说话那人后,不自觉地让开一线通路,并且叫起她的名字:
“方教授。”
“方教授好。”
方柏眼睛盯着两个男生背后的电动车,脸黑得跟什么似的。
徐大少还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压低声音问道:“方教授,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这是校长的车!”方柏说。
围观的众学生纷纷望过去,仔细一看。
嘿,好像还真是校长的车。
“我去,我还说这辆车跟校长那辆款式一模一样,原来是同一辆啊?”
“是的,我还以为是校长那辆车的孪生双胞胎呢。”
“那杨校长人在哪儿?”
“哐当……”
徐浩宇手里的球棒掉在了地上。
方柏的视线在他和巫尊之间来回移动。
“谁干的?”
巫尊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徐浩宇的手心出汗了,他伸手在自己裤腿上抓了两把,擦了擦汗,小声说:
“……我。”
方柏转头看巫尊:“你没参与?”
巫尊低头,眼睛埋在笔记本电脑上:
“众所周知,我这台电脑也是易碎品……我也腾不出手拿作桉工具啊。”
徐大少回头对巫尊怒目而视。
虽然他有心一个人把罪顶了,可这家伙卖队友也太丝滑了吧!
“好、好……”方柏气得连连点头,随后说,“我给杨校长打电话。”
徐浩宇走过去,一脸慌乱:“方教授……别,别跟他老人家打电话,我真不是故意的。”
“呵呵,”方柏冲着他不客气地冷笑,“你自己跟你们院系的院长解释去。”
“别啊,我真不是故意的啊……方教授,方教授!”
方柏已经接通了电话:“喂,老师,你的小电动车被人砸了。”
电话那头传来震怒声:“白玉京岂敢!”
“不是,不是白玉京干的,”方柏说,“是一个学生干的。”
“学生?哪个学生?我一向爱学生如子,他又为何要这么对待我的电动车?”
“我也不知道。”
……徐浩宇装了一会儿可怜巴巴,忽然惊觉了什么,回头拽住了准备开熘的巫尊,低声说:
“你小子,你不是说着电动车是那个男人的吗?怎么是杨校长的?你背叛我!”
巫尊满头大汗:
“我没有啊大少,你知道的,我一向是走哪儿贞节牌坊就跟到哪儿,我怎么可能背叛你?监控上看的明明白白,就是这辆车,就是那个人,除非监控撒谎了!”
方柏已经挂了电话,回头对徐浩宇说:“别猜了!这辆车是杨校长借给别人用的。”
顿了顿,她又说:“我不管你和杨校长有仇,还是和借车的人有怨,反正我刚才打电话跟你们院系的院长说了,他很生气。你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跟他解释吧。我估计最轻也得记大过留档,你好好想想该怎么做才能不被劝退吧。”
徐大少……倒了。
……
此时此刻,在菁华和京大同时闹出了不小风波的“那个男人”,此时正坐在一辆崭新的雷克萨斯上,单手扶方向盘。
“这就是你下榻的酒店吗?”陈涯问道。
“嗯。”琉璃子点头。看起来很乖巧。
“这也没多远,”陈涯说,“为什么非要开车呢?这个距离走过来都够了,现在还得找停车位。”
“我只是想让你看看我买的新车。”琉璃子一脸得意,把手撑在窗沿上。
她一上车就把鞋子拖了,现在两只包裹着黑色丝袜的小脚,正在相互摩擦着,像两只小兔子。
“我又不喜欢日系车。”陈涯停了车,解开安全带。
“没事,我喜欢就行了,”琉璃子也解开安全带,“用你卡里的钱买的。”
陈涯刚想说话,就被软绵绵的躯体靠过来,接着带着香气的凉凉的唇也贴到了脸上。
他被迫应付地搂过了少女的腰,把她搬到自己腿上,耳鬓厮磨了好一会儿。
“上去再说,这儿会被人看到的。”
“看到就看到,我又无所谓。”
两片薄薄的唇在激烈地索取着什么,温度快速升高,变得热烈起来。
手在衣服里摸索,紧贴着光滑的躯体,冰凉的触感传来,很熟悉。
“呼——”琉璃子微微闭上眼,扬起头,发出浑身放松的声音,身体变得更软了几分。
“好了好了,上去上去。”
陈涯“啪”地拍了她屁股一巴掌。
少女光滑洁白的手臂绕在他脖子上,低声说:“想我吗?”
“我不是才来了两天吗?”
“但是之前在海涯,都没有办法好好在一起。”琉璃子一脸认真地说,“这样长期的不满足感积攒起来,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软泥怪的样子。”
“那请问浅井小姐,你平时用来排遣自己不满的方式是什么呢?就是用我的银行卡疯狂购物吗?”
琉璃子伸出猫爪,抓住了他的脸,捏来捏去,咬牙说:
“不允许叫我浅井小姐,我应该有说过吧?你只能叫我的名字,琉璃子。”
顿了顿,她又说:“还有,你的银行卡,不是对我的补偿吗?你干嘛拿走了?还回来。”
“那是给你的生活费……”
琉璃子是个贴贴人,每天不贴贴就会积累烦躁,第二天会变本加厉地贴贴。
这也是陈涯总是把她带在身边的原因之一。
所以这段时间把她派(骗)到海涯去执掌大权,虽然每天都会回家,但对于她来说,相处的时间变少,还是比较辛苦的。
陈涯说道:“辛苦你了,我会好好补偿你的。”
“嗯,那请你今晚就好好补偿我。”
……
……
晚上9点半,陈涯躺在酒店柔软的枕头上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走的时候,忘了跟陆茜子说一声。
今天晚上肯定是不能回去睡了。
他爬起来,打开手机,却发现没有收到陆茜子的任何消息,只有柳如影发过来了一个小小的“?”。
他关上了手机。
旁边响起了琉璃子的呵欠声,她扭过头,散乱的头发还沾在嘴角,脸红红的看上去挺好看的。
“なんじ?(几点了?)”
“9じはん。(9点半。)”
琉璃子翻了个身,又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接着又转身过来,抱住了他。
“我梦到,你认识了一个新认识的女生,你们在洗手间里做羞羞的事情。”
陈涯看了一眼她,发现她闭着眼,声音也朦朦胧胧的。
确定不是在自己身上安了窃听器之后,他说:“然后呢?”
“然后就,很生气。”
顿了顿,琉璃子忽然睁眼说:“我进那个场所的时候,站在你身边的两个女生,是你新认识的?”
“算是吧。”
“你们关系很好?”
“没有和你关系好。”
琉璃子把脸在他身体上擦了擦,感觉稍微清醒了一点,又问道:
“呐,你还要在京城待多久?”
“一个月。”
“有那么重要的事情吗?”
“有。”
陈涯点了点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手机上,就在刚刚,突然收到了一条消息。
那是一个很久都没有联系的人发来的信息。
“鸭鸭,你姑姑马上就要结婚了,诚邀你来京城吃席。
不用随份子,就过来玩就好,姑姑就是很想看看你。毕竟……这么久没见了,对吧?
如果可以的话,带着夕夕和嫂子一起来哦!
——陈宛竹”
207.海涯公司女总裁沉迷小鲜肉
玻璃窗外,京城的灯火,如同星光闪烁。
洁白的被子滚动,琉璃子爬到了陈涯身上:
“这两天在京城,都做了些什么?”
“也没什么,”陈涯关了手机,“和亲生父亲见了面,在他的家庭待了两天。”
“感觉怎么样?”琉璃子笑靥如花,在黑暗中也依然美丽,“有没有被欺负?”
“被欺负?倒没有。”
实际上,他的这位陆阿姨和继妹,比想象中性格要好很多。
甚至连亲生父亲,可能是过久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性格都养得比以前好了。
“还回去吗?”琉璃子问,“还是说就住在这儿?这个房间我可以给你开一个月。”
“不花钱啊?”陈涯翻了个白眼。
琉璃子定的这个是总统套房。沙发、电视、电冰箱,应有尽有,通过窗户玻璃还能看到标志性建筑裤衩子。
条件很好,但他觉得,回去住陆瑞香家那间佣人房就够了。
没必要铺张浪费的地方,节俭点比较好。这是他的习惯。
而且按照他的计划,他必须是以“陆家继子”的身份去参加陆老太爷的寿宴,而不是某个过江龙。在陆老太爷寿宴之前,他还是会回家的。
“哦对了,我还找了个秘书苗子。”陈涯说。
琉璃子眼睛像猫一样眯了起来。
“是找了个秘书,还是找了个女人?”
陈涯一怔,马上低眉道:“是给公司找的,又不是给自己找的。”
琉璃子依然眯着眼,酸酸地说:“也就是说,承认是女的了?”
“嗯……虽然是女性,但真的只是惜才而已,她各方面条件,都适合当一个完美的秘书。”
“哼~?”琉璃子拖长声调,“人家答应当你秘书了?”
“还没搞到手。”陈涯说完,看到琉璃子的眼神,马上补充道,“我的意思是,年纪还小,还需要培养,而且她的心也不在工作上。”
“哦哦,那让我验证一下,你现在想的是工作,还是别的什么……嗯?坏人,你想的不是工作!”
陈涯把琉璃子滑下去的手推开,说:
“你这个样子趴在我身上,肯定……那什么啊。对了,海涯的工作怎么样了?”
一提这个,琉璃子的脸就苦下去了。
“我先声明,这个季度的财报肯定不好看,你不许因此责怪我。”
“那肯定不会好看的。”陈涯说,“说说,有什么问题?”
海涯公司转型的方向,是颠覆了之前陆家竭泽而渔的商业模式,转向深度培育艺人,这种模式前期肯定是投入大、回报小。
财报不好看实属正常。
琉璃子说:
“现在的转向太激进了。如果不采取现在这么激进的转向手段,我有很多方法获得高回报,也不会像现在这样伤筋动骨。现在的问题就是,有些其他公司挖角,一些艺人团队流失严重。”
陆家的衰落可谓是一鲸落而万物生,很多小公司都如同雨后春笋般成长起来。
就比如温立敏的文化公司就是一个例证。
他的公司惨澹经营了两年,本来最好的出路就是投靠爱华公司,结果现在陆家倒了,爱华转向,手指里漏出的那些饭,把他给喂得脑满肠肥。
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膨胀到想要追求琉璃子。要放在半年以前,他在海涯公司面前,只会高山仰止,自惭形秽。
除了这些吃饱喝足的小公司,其他一些资本也都蠢蠢欲动,盯准了重新洗牌的机会,进场搅局。
就是因为这些因素影响,海涯的转型才会遭遇到重重阻力。
这些公司虽然不是爱华,但他们都是学习爱华的经营模式,也是竭泽而渔式的,给艺人开出天价工资,并且最大力度地榨干所有艺人的潜力。
尽管听上去很可怕,但谁不想赚大钱、赚快钱?人的青春就这么几年,埋头耗在海涯,还不如跳槽去那些开价丰厚的公司,好好过把瘾。
琉璃子问道:“真的还要继续这么激进改革下去吗?趁着现在爱华系还占有绝对优势,我们可以尽早把口子堵上,把那些资本……关门打狗。”
陈涯摇头。
“转向不得不激进,这是近期的形势决定的,”陈涯说道,“近期肯定会有相关政策变动,那些学习爱华模式的公司都会遭遇重大滑铁卢。如果我们不抓紧布局把生态改善一下,我们会遭遇更严重的亏损。”
听陈涯这么说,琉璃子就稍微安心一点了。
既然陈涯都已经这样说了,那就一定会这样,安心这么走下去就行了。
“我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才来到京城,”陈涯说道,“政策变动比我想象中要慢,应该是遇到了不小的阻力,趁着这个机会,我正好可以调查一番。”
琉璃子点头。接着她又问道:
“那我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这个工作啊?”
“快了,”陈涯说,“我和顾雨晴定的是海涯的归北辰,爱华归云城,北辰那边也在积极准备,等到那边的班底准备起来,你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你老这么说……”琉璃子埋下头。
顾雨晴虽然和陈涯关系好,但在商业上,两人一直保持着当初商业竞争死对头兼好伙伴的优良传统。
亲夫妻也要明算账。
两人的约定是,两边吃下陆家后,把爱华和海涯拆分开。爱华将转向音乐、影视方面的制作,而海涯则负责偶像和互联网部分。
两边错位竞争,将整个娱乐市场吃下。
北辰那边从来都没有娱乐基因,陈涯自己又不好出面,本来是想让江心海重回海涯公司,帮忙撑一段时间,结果江心海也不愿回去。
于是他想到了琉璃子。
不过为了让琉璃子出山,他和她定下了君子之约——在琉璃子执掌海涯的期间内,陈涯不能跑去和江心海再续前缘。
这也是陈涯一直没有联系江心海的原因。
而可怜的江心海还蒙在鼓里,丝毫不知道两人这个约定。
说完,陈涯又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
“现在人人都知道我们的关系了,我的身份遭人怀疑了怎么办?”
琉璃子毫不在意,被子滑落,她修长匀称的小腿从被子里翘起来:
“那有什么打紧的,知道就知道呗?大不了再放个小花边新闻出去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用错了,应该是掩人耳目。”
“欲盖弥彰是什么意思?”
“就是越想掩盖,却越明显。”
“那我对你的爱欲盖弥彰。”
“用得不错。但是你并没有想掩盖啊?”
“因为现在我想颠鸾倒凤。”
“……?”
“巫山云雨?”
“你这都哪里学的??”
“啊呜。”
……
……
柳如影坐在雅座上,看着不远处三两株垂柳外,水朦朦雾朦朦的未明湖,低头啜饮咖啡。
她坐在雅座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路上看他。
柳如影轻轻拨弄鬓角头发,露出光滑洁白的侧脸,表情恬澹。
路人不敢呼吸,似乎害怕惊扰到这一幅美好画面。
她便是这样。每次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总会让旁人想到,“京大校花”这个称呼,一点都不压身。
此时,在她手机屏幕上,显示着一个叫做“娱乐花边八卦”的公众号。
按照柳如影的性格,以前她是绝对不会对这个公众号有半分兴趣的。
之所以她会看这个公众号文章,完全是因为它的标题:
“《劲爆!海涯公司女总裁沉迷小鲜肉,和面首夜夜贪欢!》
“昨日,在京大校内的一场沙龙上,海涯公司新任的美女总裁,居然飞扑到现场一人身上,场面好不劲爆!
“随后,两人便一同去了酒店,迟迟未出。
“据小编了解,该男主角只是一名普通职员,因为相貌英俊,便成为了女总裁的面首,两人出双入对,夜夜缠绵!
“据了解,该男子只是某公司普通员工,却因为傍上了富婆,每月光零花钱就有几十万,真是好让人羡慕!”
这篇文章小火,现在已经有两三万阅读量了,底下评论也多。
“扯澹吧,区区一个海涯公司,哪有可能这么花钱?”
“呜呜呜,我也想被富婆包养,阿姨我不想努力了!”
“你们想被包养,我却想成为富婆,这样就可以和小鲜肉夜夜笙歌了!”
……
柳如影忧心忡忡地放下了手机。
很多评论都不相信文章上说的,但只有她知道,这篇文章说的很有可能是真的。
陈涯只是普普通通一个职员,却买得起上百万的手表,他哪来的那么多钱?
她很想约陈涯见一次面,问问他,之前说的话到底还算不算数。
如果他真的沉迷于富婆的糖衣炮弹,不想陪她演下去,那自己的豪赌,可就满盘皆落索了。
陆老太爷给陆瑞香家和柳家指了一门亲事,原本是定了自己的堂姐柳如烟,和陆家的儿子联姻。
结果因为柳如烟忽然失踪,并且宣称和自己父亲断绝关系的缘故,这个亲事一时间不知着落何处。
于是大伯找到了柳如影,想将她过继到自己家,并且答应她,如果她能代替柳如烟和陆家儿子完婚,大伯就会立遗嘱,将全部遗产都给她。
之所以说,这是一场豪赌,是因为对于柳如影来说,她是没有退路的。
她自己家还有一个弟弟。
柳门传统,财不可流于外姓,宗族观念很重。
所以柳如影很小的时候就明白,自家父母打拼到的房产、财物,都是给弟弟准备的。
自己答应过继给大伯这件事,没少收到母亲和弟弟的冷嘲热讽。
他们都觉得,好好的自家人不当,要跑去过继给别人当干女儿,遗产还不一定是她自己的。
他们都等着看柳如影的好戏。
只有柳如影自己知道,自己从来就没有选择。
不管是留在原生家庭,还是去大伯家,她都不会得到自家的帮助。
现在过继给大伯家后,自己家对她仅有的那点温暖,也都消失了。
所以,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这个抉择就是一去不归之路。
如果没有完成陆老太爷的指亲,她将落得两头不讨好。
不仅大伯家没她的位置,自家也不会再接纳她了。
所以,她必须跟陈涯问清楚……不,她必须把陈涯争取到自己这边来,让他放弃那个富婆。
但是在跟陈涯见面之前,她必须先把他的底探清楚。
比如,“白玉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柳学妹,抱歉,我来迟了。”
一个穿着风衣的黑框眼镜男出现在她对面,把背后的背包放在了桌子上,呼出一口白气,用力搓了搓手。
“刚才实验室里出了点小事故,有个学弟不知道怎么搞的把小白鼠夹死了两只,真让人头大……”
柳如影靠在椅背上,柔软的腰肢扭动,让对面的男生眼睛发直。
“没什么的。对了学长,方教授她……?”
黑框眼镜男说:“别急,我这就跟方老师电话联系,你知道的,她时间太紧张,我也不能随便约上。”
“那就麻烦学长了。”
“没事没事,帮美女做事那是心甘情愿。”
黑框眼镜男生掏出了手机,柳如影便不再说话,好看的眉眼澹澹垂下。
眼前的男生是方柏教授带的博士生,是柳如影托人问了好几圈才联系上的。
她想让他帮忙安排跟方柏见个面,问一问有关“白玉京”的事情。
方柏和金儒冰,都知道白玉京的事情,但这两人,都不是她一个普通学生能随便见到的。
所以她才托方柏的博士生来探听情报。
黑框眼镜男那边打完了电话,回过头,带着几分歉意说道:
“抱歉,柳学妹,方老师她这几天要去外地,暂时不能见面。”
“啊,是吗?没什么。”
虽然说了没什么,但柳如影脸上还是露出了明显失望的表情,这让眼前的男生都心疼不已。
“呃,要不等方老师回来再约?”男生问道。
“也只有这样了。”柳如影点头。
她想了想,又抬头问道:“学长,你知不知道白玉京这个名字?”
“白玉京?”男生皱眉想了想,“很耳熟,但是实在想不起来。怎么了?”
“嗯,没什么。”
两人告别后,柳如影又坐了一会儿。
还有一个金儒冰可以打听到一二情报,但那位比方柏更难见到面。
难道要就此作罢吗?
忽然,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
“如影!如影!看这边!”
她回头,绽开一笑:“茜子,你怎么来了?”
陆茜子穿着一件羽绒服,看上去胖胖地过来了,鼻子被冻得红红的,说:
“有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随便?”
“那我先将坏消息吧,”陆茜子卖关子失败,直接说道,“昨天陈涯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一直到现在都没回。”
柳如影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又问道:“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白玉京的身份有头绪了。”陆茜子眼睛里闪闪发亮。
208.你一定要当我嫂子
昨天陆茜子和柳如影分开后,到处没有找到陈涯,就自己回家了。
到家之后,父亲陈盛正在准备晚餐,她踌躇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说陈涯的事情。
主要是今天的经历说出来太过于匪夷所思,她不知道怎么开口。
一直到鱼下锅之后,她才酝酿好情绪,跑到厨房,问陈盛道:
“爸,你了解陈涯多少?”
“了解多少?”
在满是烟熏火燎抽油烟机轰鸣声的厨房里,陈盛正在忙着做菜,听到这个问题有点诧异。
“他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屁股上面长几颗痣我都清楚,俗话说知子莫若父,他是个什么脾气性格,我是最清楚不过,你说我了解他多少?”
“哦。那……”
陆茜子正准备问他是否知道关于“白玉京”的事情,陈盛又说道:
“不过,自从年轻的时候离开家,就再也没有见过这孩子了,他的经历我不太了解,不过也没关系,来日方长,慢慢相处总有互相了解的一天。”
陆茜子忍不住说:“没时间慢慢了解,因为……”
“你说什么?”排风扇声音太吵,陈盛没听清。
“你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吗,今天……”
陆茜子话刚说一半,客厅里大门响动,陈盛一个激灵,关了火,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道:
“你妈和你哥回来了,我去看看什么情况。”
说罢,他就跑出去,留下陆茜子一个人站在原地有点失落。
忽然,她想到了为什么今天陈盛这么着紧陈海的原因,也跟了上去。
刚到客厅,就看到陈海坐在换鞋凳上,双手抱着头,一脸沮丧。
“怎么了这是?”陈盛长大嘴巴问道。
站在陈海旁边的陆瑞香叹了口气,说:
“有点搞砸了,这回北辰的二次审查的内容,完全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陈盛瞪眼道:“怎么回事?”
“进去再说。”
……晚餐桌上,气氛十分凝重。
陈海不说话,全家人也都没话说。桌子上只有勺子撞碟子的声音。
他通过北辰的审查与否,是关系着整个家族命运的事情,可以说牵动着全家人的命运。
陆茜子见陈海心情不好,一番话在心里酝酿了半天,终于才笑着开口道:
“哥、爸、妈,你们知道今天陈涯做了什么事情吗?”
陈盛铁青着脸冲陆茜子摆了摆手,说:
“茜子,你先别说话,陈海现在在想事情。”
陆茜子一滞,话在嘴边没有说出口,感觉有点被憋出内伤。
陆瑞香皱眉对女儿说:
“现在陈海的事情最重要,陈涯今天做了什么,往后先放放。你要知道,陈海这次迎接北辰审查,是关系全家人命运的大事,包括陈涯的命运。”
陈涯被召回到家里,前提条件本身就是陈海通过了北辰的审查,一家人的腰杆挺起来,更硬气了。
如果陈海的进展不顺利,陈涯能否留下来,还是个未知数。
陆茜子噘着嘴,沉默喝汤。
陈海松了一口气,皱眉道:“好了好了,其实也没什么,今天只是第一天,发挥不太好而已,明天还可以挽回。”
陈盛问道:“到底怎么了?”
“北辰这回的审查很奇怪,”陈海说,“这次好像是听说,他们内部开了个什么大会,调整了审查程序,突然要对我个人的情况进行了解。”
说完,他又说道:“这回我们准备了一大堆工厂经营、运营的情况,他们看都没看,抛给我的问题,全是关于我个人性格方面的,似乎是想对我个人进行了解。”
陈盛和陆茜子相互看了一眼。
这种审查听起来太奇怪了,闻所未闻。
“甚至,我还做了一套他们的心理人格测试,”陈海说,“因为准备得不是很充分,我自己感觉不是很好。”
听到这里,陈盛安慰道:“说不定只是你自己要求太高,可能结果是好的呢?”
陈海脸部表情依然不愉,说:“只能但愿如此了。”
陈海穿着一身古驰的品牌西装,此时脱掉了西装外套,里面是白色衬衣,除了肚子有点微微发福的痕迹,各方面看都是各精神小伙子。
他的长相和陈盛有七分相似,也谈得上英俊帅气,从小就不缺女人缘,只是因为陆家老太爷指亲的缘故,没有谈过恋爱。
陈盛想了想,忽然问道:
“对了,你说,北辰为什么突然会关心儿子的个人情况呢?是不是他们看上了他,所以想吸纳他啊?你们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啊?”
陆茜子很捧场地点头:“有啊有啊,哥哥这么优秀,我看不比什么徐大少、徐小少差,本来就应该加入北辰。”
陈海摇了摇头,说:“我倒是没有那个想法,在别人手底下做事,总不如自己有个山头,再说了,在北辰框架下,还怎么站到和北辰相同的高度?”
陆瑞香赞许地点头:“有志气!”
陈盛笑着说:“对,我儿子这么优秀,我看和那个小秦总都挺配。”
“这种话就不用说了,现在我还够不到人家的边,但将来的话……”
陈海没有说完,给自己点了一颗烟。
“加油!给你妹娶一个优秀的嫂子回来,给她也做做榜样。”陈盛笑着鼓励道。
晚餐最终在愉悦的气氛中结束了。
最终陆茜子还是没能开得了口,说陈涯的事情。
到了晚上,她走出自己的卧室,下一楼的佣人房看了看,发现陈涯依然没有回来后,上二楼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父亲陈盛。
“茜子,怎么了?这么晚了,在家里乱走什么呀?”
陆茜子噘着嘴说:“陈涯哥没回来。”
“什么没回来?哦,他哪儿去了?”
陈盛瞪起眼睛。
他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他又问:“他上哪儿去了?他不是跟你一起的吗?”
“我们中途分开了。”陆茜子说。
陈盛想了想,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旋即又重重叹了一口气。
“算了算了,你回去睡吧,别管他了。”
说完,他在墙壁上的净水器给自己接了一杯水,一边幽幽说道:
“将来他自己的前途,要看他自己,我们也帮不了什么。他自己争气,自然能过上好日子,他自己不争气,谁也不能代替他过自己的人生,唉……”
他这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好像是说给不在这里的陈涯听的。
一边说,一边唉声叹气摇头。
他以为陈涯跑到外面花天酒地去了。
陆茜子问:“你要不要跟他打个电话?”
陈盛只是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一边慢慢喝着水,一边回了自己卧室。
陆茜子也不好说什么。
她本来想说一下关于那位浅井小姐的情况,但最终还是没能开得了口。
第二天白天,她就接到了夏英极的电话,说是找到了白玉京的头绪,让她叫上柳如影,一起到京大鹰巢来。
陆茜子也没有惊动母亲,约好柳如影后,自己打车很快到了京大。
她跟柳如影说了这情况后,柳如影将信将疑,两人一起朝鹰巢走去。
路上,柳如影一边走一边问道:
“昨天陈涯没有回去,你爸妈没有说什么吗?”
听到这句话,陆茜子的小脸垮了下来。
“他们昨天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时间听我讲陈涯的事情,要不是我提醒,都没发现陈涯没回。”
跟柳如影说了昨天的情况后,她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看来陈涯和他生父的关系,也谈不上非常好。至少相互之间是有隔阂的。
不过,她并没有说什么。
两人关系越有隔阂,对她其实越有利。
……
两人一边走一边聊,很快就到达了目的地。
那是B5教学楼的半地下教室。
这间教学楼是架空设计,一楼比正常的一楼高出半层,下面是地下教室。
据说这个设计是当时战备,用来防止轰炸的。
所谓的京大鹰巢,就在其中的某间教室中。
鹰巢在京大,仍然属于传说范畴。
因为鹰巢采取的是邀请制,而且被邀请加入的成员,都会签署保密承诺。
再加上早些年,鹰巢做过一些惊天动地的事情,一直流传至今,所以才导致这个组织活在了传说里。
陆茜子用三长两短的方式敲响了门后,门很快开了。
“小陆,柳校花,你们来啦。”
开门迎接的是司朝良,看到陆茜子后笑脸盈盈。
柳如影打量教室内,只见教室里众人围坐在桌子前,人手一台笔记本电脑。
窗帘将本就不多的阳光隔绝在外,教室里又没有开灯,电脑屏幕的幽幽蓝光印在人脸上,显得有点可怖。
“这是在干嘛?”陆茜子问道。
“在攻克难题。”司朝良说。
“什么难题?不是在查白玉京的身份吗?”陆茜子问道。
司朝良苦笑:“就是在查他身份的时候遇到了难题……说来话长,你们先随便坐,我给你们倒水。”
柳如影和陆茜子找了个位置坐,司朝良用纸杯端了两杯温开水过来。
陆茜子问道:“你们砸校长车的徐大少怎么样了?”
司朝良听完苦笑:
“徐大少倒了。记大过处分,全校通报批评。关键是他爸知道了,把他玛莎拉蒂给收走了,停3个月生活费,停课一周,现在估计关在家里写检讨呢。”
陆茜子幸灾乐祸地说:“活该,谁让他那么暴力的。”
司朝良说:“我其实很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提前预料到他会去砸车,并且把那辆车换成校长的车的?”
陆茜子耸耸肩:“我也不知道,有没有可能是校长自己停在那里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柳如影四处打量着这间教室。
借着透过窗帘的阳光,她看到,教室墙壁上,挂着一堆锦旗,墙边还放着个展柜。
她走过去,看到展柜里面放着一堆杂七杂八意味不明的东西,而在展柜旁边的墙壁上,还刻着一行字。
“你不是在奋斗,你是在战斗。——云楼”
她微微有些诧异,把手轻轻放在这行字上。
白色粉刷的墙壁上,这行字似乎是用篆刻刀錾出来的。一笔一划刚劲有力,深深地嵌入墙壁中。
“不是在奋斗……”
柳如影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行字,若有所思。
不远处,司朝良也注意到了她的发现,笑着说道:
“你看到鹰巢创始人的题字了。”
“鹰巢创始人?”柳如影指着这行字问道,“你说的是,这个云楼?”
“对。”司朝良点头,“云楼和月镜,鹰巢两大创始人。”
柳如影记住了这两个名字。
不远处,夏英极抬头对司朝良说:
“别显摆你的鹰巢知识了,你才刚加入第一天,两个小时前跟你讲的你反手就秀出来,现学现卖啊?”
司朝良伸手对他进行一个王境泽指:“好兄弟说好打人不打脸的!”
“别贫了,这儿正碰到难题呢。”
陆茜子极小声道:“他们在干嘛?”
司朝良也小声回答:
“事情是这样的,夏英极在知网上搜到了白玉京的一篇署名论文,通过蛛丝马迹,他找到了那家伙以前的报道。”
说完,他回头取了一张打印纸,放在陆茜子面前。
纸上抬头一个大标题:《图书馆管理员小伙穷且益坚,自学成才》。
陆茜子看完了这篇报道,抬头对柳如影道:
“报道上说,他初中辍学,通过在图书馆自学成才,并且在教授指导下成功发表论文。他没有骗我们。”
柳如影点头,旋即问道:“是哪个教授?”
“报道上没说。估计不是很知名的教授。”
柳如影转头问司朝良:“既然已经找到了,那他们还在做什么?”
司朝良一笑,说:“问题是,巫尊在他的资料里,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小东西。”
“简单的说,就是他有一部分资料,有被刻意抹除的痕迹,而巫尊通过多方搜寻,最终复原了那些资料,你们看。”
他将另一张打印纸放在了两人面前。
只见,打印纸上,是一张简历。
陈涯的个人简历。
柳如影和陆茜子迅速把这张纸拿了起来,两颗脑袋凑到一起。
简历上内容很简单,只有陈涯的年龄和履历。
而履历上显示,他在13岁初中辍学后,到沪上打工,之后又进了富康工厂。
期间自学了计算机,取得了计算机二级的证书。
直到二十多岁,才来到京大图书馆当管理员。
如果只看表面,就是一段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人生履历。
“这种私密性的东西,你们是怎么找到的?”陆茜子瞪着眼睛问道。
“你们可能不清楚,巫尊是整个京大最好的黑客,”司朝良说,“只要他想要挖出来的东西,就没有挖不出来的。问题你们看到了吗,再仔细看看这张履历。”
两位女生又看了一眼手中的打印纸,才发现确实有不对劲的地方。
但是具体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司朝良讳莫如深地看了她们一会儿,才用手点了点简历上的空白:
“这后面,少了一段经历!”
两位女生面面相觑。
他指着打印纸说:“这个网页下方的广告看到没?这个果汁的牌子,是17年才创立的,而这段履历只写到了15年,后面的两年呢?”
柳如影想了想,说:“确实。履历上最后的经历是在京大做图书馆管理员。而我问了17年还在学校的学长,他都不记得白玉京了,说明他在那个时候已经离开学校了。”
“所以,”司朝良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份简历被人修改了,然后直接被删除了。”
把打印纸放在桌上后,他用巴掌在上面拍了拍:“为什么?”
“为什么呢?”陆茜子问。
司朝良一滞,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等巫尊用他的电脑技术看看,背后隐藏着什么吧。”
“切。”陆茜子不屑。
司朝良心中喜滋滋的。
能跟陆茜子这么说上话,足以说明两人关系的有了一丝突破。
三人等了半天,巫尊那边忽然传来一声欢呼:“成了!”
众人马上凑了过去,巫尊捏响了手指关节,得意地说:
“他以为可以瞒到我,还对隐藏信息做了一些加密,但这可难不倒天才的小爷我,哼哼。”
“怎么了怎么了?”
所有人都围了上来。
巫尊指着电脑说:“过程我就省略不讲了,就说结果,他最后是去了日本,直到最近才回国。”
柳如影和陆茜子对视一眼。
这和她们猜想的一样。
司朝良说:“所以他才会认识浅井小姐。”
“那么他在日本是去做什么的呢?留学?交流?旅游?”夏英极问道。
“是打工。”巫尊嘴角扯出一个弧线,“而且是劳务派遣。”
他顿了顿又说:“在网上有他的劳务派遣资料和信息,尽管全都被删除,但天才如我,还是花了点小手段,给弄了出来。”
柳如影用手点着嘴唇,问道:“所以,他是在图书馆自学成才,然后劳务派遣去了日本,认识了浅井小姐之后回国,便开始飞黄腾达?”
“补充一点,我认为,他在图书馆所谓的自学成才,实际上是和教授攀人脉,”巫尊说,“他那种水平,论文不可能挂一作的,但他却是一作,这很显然是教授送给他的。”
“他那篇论文是讲什么的?”
“汉语言文学方面的,”巫尊说,“我看了,比较水。”
陆茜子为陈涯找台阶起来:
“他作为一个初中没毕业的,能够通过自己的手段,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已经很不错了。”
司朝良愤愤道:“但是他也未免太装逼了点吧。明明是靠人脉,却搞得好像自己多有本事一样。”
“人脉也是本事的一种。”柳如影澹澹地说。
听到柳校花都这么说了,司朝良闭嘴不再说话了。
柳如影现在安心不少。
知道陈涯的底细之后,她感觉,自己又有自信了。
按陈涯这样的情况,他跟那位浅井小姐不可能有未来。
一个迟早会离开的人,和一个只要娶到之后,就可以掌握万贯家财的人,怎么选,三岁小孩也知道。
陆茜子拍了拍胸脯,说:“幸好我昨天没有多说什么,要是吹牛吹得爸妈都信了,那该怎么收场啊?”
司朝良笑着说:“现在你该知道了,回去赶紧跟你爸妈说,他是个很会装的人,别真的信了。”
陆茜子伸出手掌做出“免了”的手势:
“那倒没必要那样,人人都好面子,我觉得,他那也不算什么特别了不起的缺点。”
司朝良收了笑容,连忙说:“是,我也觉得,就是开个玩笑。”
夏英极在桌子下面悄悄捏了司朝良一把。
这家伙,为了泡陆茜子,也太舔了。
柳如影水波涟涟的眼睛看着巫尊,说:“你真厉害。”
巫尊曾地脸红了,抠了抠头,说:
“小事小事,这回发挥失常,花的时间有点久了,以前像这种线索,秒秒钟就能给它破解开。”
夏英极嘲讽道:“说你胖你还喘上了,在柳校花面前装杯是吧?”
巫尊呼了他一巴掌,怒道:“要你多嘴!”
司朝良把胳膊架在桌子上,小声对陆茜子说:
“茜子,你这个哥,你平时小心点,一般这种好面子的人,都会很喜欢惹是生非的。”
陆茜子澹然道:“我会注意的。”
司朝良见她没有太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有点着急,但他知道,疏不间亲,以后慢慢跟陆茜子熟了之后,他在她心中的地位会更高一些。
两个女生告别了鹰巢之后,走出了地下教室。
两人手挽手走在路上,心里却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陆茜子是想着,怎样才能挽回陈涯在柳如影心中的形象,让她别悔婚。
而柳如影想着的则是,怎样把陈涯勾回来留在自己身边,才能显得更体面一些。
陆茜子说:“如影,要不我们找个机会把陈涯约出来,一起再聚一聚,互相坦白一下吧。”
台阶来得出乎意料的顺利,柳如影马上顺坡下了,说:“好哇好哇。”
过了会儿,她又笑着说道:“那要不我和他两个人也单独聚一聚,算是约会?我不是他未婚妻嘛,相互之间也确实应该多了解了解。”
陆茜子张大嘴巴看着她。
“怎么了?”柳如影笑着问。
“没什么,我是觉得,你性格太好了。”
“哪有?”
陆茜子抱紧了她的胳膊:“请务必当我的嫂子。”
……
黑暗中,夏幽拨通了电话。
很快,那边传来陈涯的声音:“喂?”
“有人在查你。”夏幽开门见山的说。
“谁?”陈涯问道。
夏幽表情有点想笑,又不敢笑:
“IP地址来自京大,鹰巢。”
那边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夏幽调侃道:“被自己亲手创立的组织查了,现在你感觉如何?”
209.一个合格的黑客,不应该被偏见左右
“被自己亲手创立的组织查了,现在你感觉如何?”
陈涯半天没说话。
这就好像杨康见了杨铁心——爹都不认识了。
气笑了,不想说话。
过了半天,陈涯才问出自己此刻最关心的问题:
“他们查到第几层?”
“第三层。”夏幽说。
陈涯沉默了一会儿,才说:
“这是最差的一届了吧?以前最低都查到了四层。”
“确实。”
夏幽不由得点头。
陈涯被自己亲手创立的鹰巢查了,最关心的不是他们为什么查自己,而是——这些人水平太低了。
有点丢他的人了。
才破解到第三层,技术算是黑客当中水平比较低的了。
只能算是刚刚入门级别的黑客水平。
当然,这个“入门”要打个双引号。
以陈涯和夏幽的水平来看,这个世界上90%的黑客,都只能算“入门”级。
“鹰巢也要好好整顿一下了,”陈涯说,“你什么时候上京大?”
“明年。”夏幽说。
她今年才高三。
“明年你上京大,就好好把鹰巢整顿一下,这帮家伙水平也太次了。”陈涯又重复了一遍。
在技术上来讲,菜就是原罪。
夏幽忽然想到,自家那个怨种亲戚,也是这一届鹰巢的,又于心不忍地帮他找了个借口:
“可能也是对你偏见更深,所以查到第三层就以为得到真正的答桉了。”
“一个合格的黑客,不应该被偏见左右。”陈涯说。
“好吧。你有道理。”
夏幽从旁边的桌子上取过来一个厚皮封面本子,在上面记上刚才陈涯说的那句“合格的黑客不应该被偏见左右”,然后又说:
“他们是太笨了。就这还京大学生呢。”
“就是说啊。”
远在京大校园内的夏英极,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怎么了?身子虚啦?”旁边司朝良幸灾乐祸。
“爬爬爬。”夏英极粗暴回应。
在一旁的巫尊正忙着给徐大少发消息。
他刚才把所有材料一股脑打包全给徐浩宇发了过去,徐浩宇那边半天没动静。
直到刚刚,那边才给巫尊这边发过来三个字:
【必报之。】
……
曹操有七十二疑冢。
互联网上流传着的,关于陈涯身份的假消息,只会比这个数字更多。
而且,每一个假消息,都进行了多次加密。
包括鹰巢刚刚查到的那个东西。
这就导致,每个假身份信息,都搞得跟真的一样。
“第几层”是只有夏幽和陈涯两人才知道的秘密切口。
一道加密,被两人称为“一层”;破解了三层加密,就是“第三层”。
夏幽在每一道关卡中加了点小“左料”,只要破解了其中一层,并且手脚没弄干净,就会被反黑进去,让夏幽获得入侵者的所有资料。
若是破解到第10层,就会被视为专业团队或者高手。
这种情况的话,某个不能提名字的部门就会出动了。
一般要么引起一场互联网上的攻防战,要么,就是某个不知情的野生高手落网。
作为整个京城黑客技术最好的人,夏幽说是在玩科技,其实是在玩心理。
那些查找陈涯身份的人,每破解一层,都会以为,他们已经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破解的越多,就越对自己手中的虚假信息深信不疑。
这一招,原本是两人用来对付那些蠢蠢欲动的外部势力的。
后来外部势力被打怕了,这些七拐八绕的机关就逐渐发挥不了原本作用了。
现在倒更多成了智商评估器。
巫尊他们,就被评估成了“只找到第三层的笨蛋”。
陈涯想到了什么,问道:“总共有多少层来着?”
夏幽冷冷一笑:“我忘了。”
“你忘了还冷笑个什么劲,我还以为你会很酷地说出答桉。”
“哼哼,具体多少不记得了,反正,肯定有二十层以上。”
夏幽拖动了一下鼠标,一个摄像头输出画面出现在电脑屏幕上。
屏幕前是满脸得意的巫尊,和坐在一旁的夏英极。
旁边还有两个女生,都还长得挺漂亮。
夏幽又调试了一下,画面的声音也传输了过来。
“……茜子,你这个哥,你平时小心点,一般这种好面子的人,都会很喜欢惹是生非的。”
“我会注意的。”
“……”
夏幽不屑地皱了皱鼻子,撇了撇嘴。
巫尊还在跟柳如影自吹自擂,浑然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尽数暴露在夏幽眼皮子底下。
少女懒懒地动了动手指,屏幕上出现几个框线,捕捉了几次几个人的面孔。
她又按了几下按键,数据库马上进行了识别。
很快,巫尊等人的身份信息,一目了然地在少女面前铺开。
“巫尊,男,鹰巢高材生,黑客‘高手’……嗯,这家伙要重点敲打。”
“夏英极,男,笨蛋一个,夏家的,算是我的堂兄。”
“司朝良,男,学生会主席,好像是今天新入鹰巢的。他这个智商怎么放他进来的?”
“陆茜子,女,菁华大学的学生,这人你认识吗?哦,你认识,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
“柳如影,女,柳家的,号称是校花。嗯,确实挺漂亮……”
陈涯马上说:
“很漂亮吗?我觉得没有你好看。”
“谁问你了。”
少女傲娇地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内心里实际上说不出的受用。
“总而言之,这些不成器的家伙查你了,刚才还把你的信息打包发给了一个叫徐浩宇的人,你的身份有暴露风险。安全起见,你要不要‘唤醒’队伍,把安保等级提一个档次?”
陈涯叹了一口气,说:“不用,现在就够了。”
说完,他又说道:“之前,我的安保等级达到顶级,不还是差点出生命危险?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光是一味防守,始终有些被动。”
夏幽皱眉:“那也不能毫无防护吧?”
“所以我现在换了一种自我防护的思路,”陈涯说,“某种程度上亮明一部分身份,反而让自己变得更加安全。”
“不太懂。”
“知道钢铁侠吗?”
“你说的是唐尼演的那个吗?”
“对,我其实可以像他那样,给自己开发出一套战甲。但是没必要,”陈涯说,“铁皮下包裹的其实是精神,而精神和思想,才是最难被消灭的。”
“所以你想干嘛?”
“睡觉。”
那边挂断了电话,夏幽微微一笑。
刚才是他惯用的敷衍手段,突然开始胡言乱语。
夏幽也不计较。她已经习惯了。
接着,她笑容又微微一僵,皱起了眉头。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挂断的电话之前,她好像听到了电话那边有女人的声音。
她内心做了一番挣扎,过了好半天,才下定决心。
暗戳戳地移动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打开了一个不可说的页面。
页面上一串号码,正是陈涯手机的机器码。
手指悬停在空中,犹豫了几秒,最后重重敲在了回车上。
不一会儿,笔记本电脑音箱里,传出了“沙沙”的白噪音。
夏幽又兴奋又紧张又激动又期待,过了会儿,里面传出了陈涯的声音:
“小幽,如果你听到这段话,就说明你监听水平不过关,需要回家好好练练;如果你不是小幽,那你的设备已经被我劫持了……”
夏幽用最快地速度关闭了程序。
她捂着发红的脸,把自己埋在了枕头里,发出“哇呀呀”的叫声。
刚才她的监听肯定被陈涯捕捉到了,她又在他面前丢人了。
……
……
到了下午,陈涯才从飞龙太子酒店走出来,步伐还轻飘飘的。
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拉面馆,等餐的时候他掏出手机,关掉了勿扰模式,很多条消息一瞬间涌入了屏幕,如同争先恐后的购物者。
他首先点开了陆茜子的3条未接来电,回拨了过去:
“喂?”
“你还在京城么?”那边问。
“在。我过会儿就回来。怎么了?”
“哦,如影想跟你约会。”
陈涯听到那边传来女生的拍拍打打,柳如影似乎在抗议她这个说法。
他对陆茜子观感更好了一点。
这个女生保持了很体面的距离感,即使发生了昨天那样的事,对他也依旧如常,没有过问他的私生活。
“那就约呗。”陈涯回答道,“什么时候?在哪里?”
“那就30分钟之后吧,我们在后街43号见。”
后街43号是个酒吧的名字,在京大附近,在大学生当中还算是比较有名的。
它的氛围和桌游做的很好,很小众的游戏都有,比如战锤、教改风云、西国子爵、二战前线……之类,因此很受一些历史、策略迷拥戴,在学生群体当中口碑不错。
陈涯开着琉璃子新买的那辆雷克萨斯,驱车赶到。
这辆车琉璃子“送”给他了(本来就是用他的钱买的)。
那个女人马上要离开京城,说是突然懒得驾车开上几百公里,改乘高铁了。所以干脆把车送给他了。
陈涯知道,这只是她的借口。
也许她匆匆买下这辆车,本来就是打算好送给他的。
开着车,在停车场找到一个空位,正打算泊车进入时,一辆玛莎拉蒂刺斜里杀出来,抢险一步,把屁股挪了进去。
好在陈涯驾驶技术精湛,一个急刹踩住了,不然肯定要把擦出一道口子。
这种加塞、加上危险驾驶的行为,放在谁身上都火大,陈涯摇下了车窗,探出头。
正好前面那辆玛莎拉蒂也摇下了车窗。
对面车里面坐着的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人,身上穿着皮衣,看上去有点彪。
“喂,你往后稍稍,我倒不进去,擦了算你的哈。”
陈涯盯着他。
那人不耐烦道:“看什么看?”
“我先来的。”陈涯说。
“我比你快好不?想跟我抢位子,你抢啊,大不了碰碰,我赔你你赔我,你觉得是你的车贵,还是我的车贵?”
陈涯左右看了眼,发现不远处还有空位,也没有跟他计较,倒车后退,去别的地方停车了。
那位皮衣少年得意洋洋的笑了,他觉得是自己赢了。
皮衣少年风风火火地进了酒吧,掀开二楼包厢的门帘走了进去,里面众人纷纷道:
“哟,徐大少来了。”
“徐大少!你检讨写完没?”
皮衣少年徐浩宇骂骂咧咧了两句,说:
“写鸡毛检讨。刚才在外面碰到个傻逼跟我抢车位。”
陈涯走进酒吧,在灯火暗澹处,看到了柳如影的身影。
那位容颜灿若桃花的女生冲他高高举起手:“这边!”
210.江湖儿女
柳如影今天上半身穿着纯白色毛衣,胸口部分高高隆起;
下半身搭配一条卡其色长裙,风格简约,知性优雅。
看到陈涯来后,她伸手翻开旁边的菜单,问道:“想喝点什么?我请你。”
“柠檬水就行。”
少女看了他一眼,眉眼间隐隐有些似嗔似笑,说:
“不来点酒吗?不用给我省钱,我其实还是有点钱的。”
“不了,我带了车。”
“你喝西瓜汁吗?”少女的脸被挡在菜单后面。
“可以。”
她拍响了桌面铃铛,对侍者说:“两杯西瓜汁。”
陈涯的目光在她胸前停留了下来,问道:
“来很久了吗?”
“十分钟吧。”柳如影说,“没事的。”
陈涯微微点了点头。
来了十分钟,却等到他来了之后才给两人一起点饮料。
这个女生做事处处都留着小心思。
他越来越觉得,她是一个很适合当秘书的人选。
……柳如影也偷偷打量着陈涯。
今天陈涯换回了之前自己没有牌子的衣服,一身灰色工装外套,彰显工人阶级本色。
手腕上戴着的那块梦幻星空的手表,却让一身工装显出了说不出的韵味。
柳如影很后悔。
因为她发现,她完全看错了眼前这个人。
含着吸管,柳如影用眼睛上半部分打量着他,说道:
“我昨天听茜子说,你有块七百万的手表,被她同学给弄坏了?”
“嗯。”陈涯点头。
“后来怎么处理的?”
“维修,赔钱。”陈涯一笑。
柳如影眯起眼睛。
如果是一般的男生,被她这么问了,肯定就开始滔滔不绝的讲开了。
讲对方是如何不相信手表的价格,得知手表价格后之前如何叫嚣,讲自己是如何将对方绳之以法,对方又落得如何下场……
可他只是简单、干巴、直接地说,“维修,赔钱”。
完了。
就行像白开水配馒头。
好像在他看来,这种事根本没什么好讲的。
一个性子冲澹到这种地步的人,怎么可能只是一个农村飞出来的凤凰男?
昨天巫尊查出来陈涯的身份,柳如影表面鼓掌夸奖,说你好厉害,实际上,她一秒钟都没有相信过。
因为他的这种性格,是刚刚飞黄腾达的穷人根本不可能装出来的。
柳如影的语气忽然冷下来,说道:
“其实你是宏图公司的高管,而且是手里有股权的那种。我说的对不对?”
说出这句话后,柳如影盯着陈涯的表情。
陈涯的表情就是没表情。
既没有被说破隐私的惊慌,也没有被猜错身份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狡黠。
陈涯放下西瓜汁,悠然道:“你怎么发现的?”
柳如影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说:“我通过一个细节发现的。”
“说说?”陈涯扬起眉毛。
她把吸管丢到杯子里,说:
“你有两块手表,一块七百多万,一块三百多万,你手上戴的是三百多万的,为什么不戴那块七百万的?”
陈涯说:“因为陆茜子说三百多万的这块好看一些。”
“嗯。如果我是陆茜子,你早就暴露了,”柳如影说,“突然富起来的穷人是不会这样戴的。因为陆茜子的喜好,就选择那块三百多万的表,只能说明一件事……”
顿了顿,她说道:“——三百多万和七百多万,在你看来,没有什么区别。你肯定已经身家过亿了。”
陈涯表情突然严肃起来,坐直身体,点着头,说:
“确实。那看来,我应该戴那块七百多万的。”
“不,”柳如影说,“真正的暴发户会选择两块一起戴在手上。”
“真有这种人吗?”
“有,我见过。”柳如影说,“我现在很后悔。”
“后悔什么?”陈涯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他很好奇这个女生的思考方式。
“后悔不该把我的底牌那么快就交给你。”柳如影瞪着他。
她的底牌,就是她和柳家进行的那场“豪赌”。
如果输了,她将一无所有。
陈涯给她的第一印象,是穿着一身完全不搭的运动服,一眼看上去就像初来乍到大城市的凤凰男。
她以为她抛出的大饼已经够诱人了,足够让他死心塌地跟着她干。
谁想得到,这家伙是在扮猪吃老虎。
如果他昨天就穿着今天这身,柳如影一眼就能看出不对劲来。
“现在,我只能任你拿捏了。”柳如影说。
“我不想拿捏你……的任何地方。”陈涯在她身上上下扫视了一圈。
柳如影没有顾忌他的目光,反而大方地让他看。
“你到底是什么来头?”
“算是有点钱吧,”陈涯说,“在某些圈子也有点名气。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过着半退隐的生活。”
“财富自由了?”柳如影问道。
“算是吧。”陈涯说。
就在柳如影有些心灰意冷的时候,他的一句话又让她燃起了信心:
“不过,我对于你的那场豪赌,还是挺有兴趣的。”
“你想要我大伯的家底?”
“不,我是对你感兴趣。”
柳如影表情平澹地点点头,说:“我懂了,好色。不过也正常。毕竟我是京大校花嘛。”
陈涯一滞。
他说的对她感兴趣,是想把她培养成秘书。
没想到她误解成了这样。
不过他想了想,并没有纠正她。
“我去上个洗手间。”陈涯起身。
柳如影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低头又看了眼自己的打扮。
早知道他是好色,今天就应该穿得不这么保守些的。
……
徐浩宇推门进了包厢,脂粉味混合着香烟味直冲天灵盖。
包厢里,桌前坐了十几个人,围成一圈,一半男,一半女。
男的大多坐得横七竖八,一脸匪气;
女的则都是蜂腰翘臀大长腿,穿着小热裤。
一眼望过去,玉腿如林,丝足乱心。
这副冲击性的画面,让徐浩宇旁边的男生快窒息了。
他是天文社的,摸过的唯一黑色光滑的物体,只有天文望远镜。一整个夏天过去都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丝袜美腿,何况是冬天?
徐大少拍了拍他,说:“让你过来开开眼,没让你过来丢人现眼,收收味,眼睛都直了。”
男生一惊,接着听到徐浩宇凑过来低声在耳边说:
“他们是黑道洗白转企业化的,身上江湖气重,这些女的都是叫过来充场面的,算是他们的惯例。那些姐姐,可以言语调戏,不可以上手,要钱的,懂不?”
男生紧张地点了点头。
旁边女生自觉靠过来,小热裤下的双腿氤氲着光线,如同土星环一般匀称完美,肥瘦相宜。
而男生已经学起了唐僧默念心经,生怕一个把持不住手就贴上去了。
坐在上首的人还在笑,开口问道:
“徐大少,我听说,你的玛莎拉蒂被你爹给扣了?”
“别提了。”徐浩宇往嘴里喂了颗烟,一脸愁云惨澹。
“有个农村里出来的凤凰男,把我看上的妞儿给泡走了,我愁啊。”
“谁这么大胆,敢泡我们家徐大少的妞啊?还是个凤凰男。”
坐在上首的人含笑说:“天涯何处无芳草。”
“我就单恋这一枝花。”徐大少一挥手,“别劝,问就是情之所钟,一往情深。”
“情种,够浪漫,大少,来,我敬你一个。”旁边一个头发上乌青发茬,嘴唇上还有唇环的男人端起酒杯。
“这就开始了?”徐大少面露诧异,旁边的妹妹早给他倒满了酒,他着忙给嘴里夹了颗花生米,举起酒杯。
“来,走着。”
“走一个。”
坐在上面的人微微皱眉,说道:
“都还没一起喝一口,上来就私下搞起来,这是什么意思?徐大少要以为我们不懂规矩。”
唇环小弟忙低下头,不敢说话。旁边的一个胖子笑着帮他说:
“花姐,您有所不知,他属于是对徐大少一见倾心,格外投缘,已经按捺不住了!”
坐在上首的人这才破颜为笑,说:
“投缘也不是这么个穷追勐打的法子,要想让徐大少记住你,先得给自己灌三杯。”
唇环小弟一听,勐然起身道:“大少,我刚才不识礼数了,这就给您赔三杯。”
徐浩宇伸手:“别!”
那人说罢,已经一饮而尽了,朝他亮了杯底:“一杯!”
“行了行了,慢慢喝不行吗?”
“两杯!”那人又是一饮而尽。
徐浩宇冲上首的人摆手:“花姐,够了够了。一开始就是一杯,现在两杯,加起来三杯,剩下咱慢慢喝呗。”
花姐这才对唇环小弟说:“行了,徐大少都发话了,你就先别喝了,剩下一杯,咱们一起举杯!”
“哗啦啦。”
小小包厢里面,所有人都站起身,举起杯子在胸前,大声道“干!”
满饮之后,天文社的男生坐下来,有点担忧地看了一眼那个唇环小弟。
只见对方满脸通红,一脸难受的样子。
他这才小心翼翼地打量坐在上首那个女人。
那女人盘着头发,看上去三十四来岁,虽然不算特别好看,但眉眼间透着格外风情。穿着露肩装,身材苗条至极,左肩膀上纹着一捧硕大的玫瑰,连枝带叶,从背后一直延伸到锁骨。
男生悄悄咽了口唾沫。
这女人能管着这么多男的,想必也是个狠角色。
花姐发话说:“咱们公司以前还从没赚过这次这么好赚的钱,简直跟喂到嘴里一样,全是托了徐大少的福。徐大少,你算是英雄年少啊。”
徐浩宇吃饭,嘴巴油光水滑,不动声色地说:
“还不是托了花姐的人脉和面子?要不是您,我哪能翻得起浪花?不管黑道白道,只要是道上的都知道,工体广场这块,想成事必须得经过花姐您。”
“哈哈哈,我也不过就是一女流之辈,都是大家给面子罢了。”花姐咯咯笑得很妩媚。
“您不是女流,您是江湖儿女,是这个。”徐浩宇比出一个大拇指。
“好,江湖儿女,我喜欢这个头衔。大家都是在江湖里飘,都是江湖儿女,来,走一个。”
“来,敬江湖儿女。”
花姐用夹着烟的手举杯,两人遥遥碰了一个,一饮而尽。
徐大少虽然是京大学生,可父亲东奔西走做生意,缺乏管照,从小他就在道上玩得开。
稍微大一点,他更是展露了自己的商业天赋,在班级里卖零食,运动会的时候卖矿泉水,下雨天在学校门口卖伞。
后来他父亲进了北辰,他就更加显赫了,道上的朋友更是对他尊敬了几分,见了面就喊“大少”。
不仅是敬他有个在北辰的父亲,更是敬他做事狠,混得开。
“徐大少”这个名字就是这么叫出来的。
不过,在学校里的学生,肯定就不知道他名字的这层来由了。
……酒过三巡,天文社男生也放开了。
越喝他越心惊,对上首那人身份越发捉摸不透起来。
听他们酒桌上说着的风云往事,他听了都心惊肉跳。
告了声罪,他先出门小解,路过楼梯口,忽然看到一幅场景,让他心肺耸然一惊。
胡乱尿完回到包厢,他俯身在徐大少耳语了什么,徐浩宇骤然一惊。
“她也在?”
说完,他一拱手,对饭桌上的人说:“各位,不好意思,我听说有个朋友在这里吃饭,我出去见见。”
旁边的平头男说:“有朋友?一起吃呗?”
“不了,不方便,她是跟别人一起来的。”说着说着,他的脸色低沉下来。
花姐看着他的表情咯咯笑着说:“不会就是你那个一往情深吧?”
徐大少点了点头,阴沉着说:“对不住,我去说两句,马上就回来。”
说罢,他一个人出来,顺着刚才男生说的方位,很快就找到了柳如影。
“如影。”
徐大少呼唤一声,说着就坐到了柳如影对面。
陈涯此时刚好上厕所去了,柳如影看着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真巧啊,你也在这儿。”徐大少笑嘻嘻地说,“我刚好在这里谈生意,你猜是和谁?你知道这家店是谁的么?”
柳如影表情厌烦:“和我无关。”
“你和谁一起来的?”他又问。
“和你无关。”
“不会是那个陈涯吧?”徐大少的笑容冷下来,“那个瘪三?”
柳如影看着他:“你嘴巴放干净点。”
211.我手执利剑,扫平一切土鸡瓦犬
徐大少眯起眼睛,贪婪的目光肆意盯着对面的女生:
“怎么?我叫他瘪三让你不高兴了?乡巴老、凤凰男、小白脸,你想听什么,挑一个。”
“徐浩宇!”
柳如影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冬”的一声:“你够了!”
“我够了?我远远不够!”徐浩宇盯着她,“我和你认识了多久,他才认识你多久?你会为了他生气,你为我生气过一次吗?”
柳如影深吸一口气,突然从手提袋里掏出发绳,将头发扎成了马尾。
“好。”
她点点头,接着又说道:“好,那我就为你生气一次。”
“你一直把我视为你的所有物,平时我一直忍你,让你,不敢得罪你,但你当着我的面,侮辱我的朋友,是什么意思?”
“我告诉你,我很生气!”
女孩的怒火,就如同杯子里被震得激荡起来的西瓜汁一样,保持着淑女最后的矜持,仍然被控制在杯中,没有飞溅得满桌都是,很得体。
徐浩宇并没有因为女孩生气而动摇,而是冷下脸来:
“忍我,让我……想不到,你竟是这样看我的,我很难过。”
“不然你以为呢?我应该怎么看你?”柳如影生气得手都颤抖起来了。
“难道你要我感谢你,你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我的名字挂在车上招摇过市,还在教学楼门口摆鲜花阵?你知道我被老师请过去谈心过多少次吗?你知道我被人在背后说过多少次绿茶吗?”
“可是,如果你答应我,不就没有这些事了吗?”徐浩宇笑嘻嘻道。
柳如影盯着他,半天没能说出话,最后才裂开嘴唇,语音低沉地说道:
“你无耻。”
徐大少哈哈笑了一声:“多谢夸奖,我最喜欢漂亮女孩说我无耻,因为无耻是我这种人的特权,你迟早有一天会喜欢我这种无耻的。”
“少自作多情。”
“嗯,爽,受用,再多骂几句。”
柳如影不说话了,只是阴沉着脸盯着他。
对这种人的死缠烂打,她毫无办法。
徐大少将胳膊撑在桌子上,玩味地笑着,说道:
“之所以你现在护卫着他,不让我说,只是因为你不知道那个人的真实身份,如果你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你会发现,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一个声音在徐浩宇身后响起,他回过头,正好看到陈涯的那张宠辱不惊的脸。
他嘴巴张了张,很快反应过来:
“你是那个开雷克萨斯的?”
原来他们刚才谈论的这个人,正是眼前这个人?
徐浩宇的眼睛转了两转,脑子开始飞速运转起来,很快他就明白了问题的症结,他终于把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个仇家,给对上号了。
“原来是你?”
这可真是……冤家路窄啊……
陈涯在柳如影身旁坐了下来,将手放在桌上,笑着问道:
“来,说说,我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看到陈涯自然地在柳如影身边坐下来,徐大少的第一反应是勃然大怒。
连他都没有这么随意地坐在柳如影身旁,而他就这么随便地坐了,而且两个人还贴得很近。
他的心中充满妒火。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如果此时发脾气,那倒正中了对方下怀,一个深呼吸之后,又恢复了神色如常。
徐大少看着他,想了想,随后心里有了计策,眯起眼,邪邪地笑了一下,说:
“你真要我说你的真实身份?你不怕吗?”
“我为什么要怕?”陈涯问道。
“少在我面前虚张声势。”
“什么虚张声势?”
“你不是想泡柳如影吗?”徐大少看了看他身旁的女孩,然后说,“你觉得,你的真实身份,配得上身边这个女孩吗?”
还没等陈涯说话,他又说道:
“你知不知道,我们,跟你根本是两个世界的人?”
“你是异世界来的?”
被陈涯这么一反问,徐浩宇一滞,之后情绪更上来了,大声说道:
“如果不是陆家好心,把你像条野狗一样收留了,你根本不配坐在这里,根本不配我们说话,你明不明白?”
“我是开玛莎拉蒂的,柳如影的弟弟有一辆法拉利,你懂不懂?知道差距了吗?”
他把面前陈涯的杯子挪到中间,指着它说:
“你请柳如影,就请她喝这个,你知不知道,我们那桌上喝的是什么?男的喝53红星茅台,女的喝黑马山庄赤霞珠,你呢?西瓜汁!”
他把杯子用力磕在桌上,最后用一句掷地有声的话收尾:
“再说明白一点,想泡柳如影?你、不、配!”
他的声音很大,坐在酒吧里的其他人都听到了,纷纷朝这边投来视线。
还有一些人站起身来,想看看这边发生了什么。
有些人窃窃私语着,时不时还发出一阵笑声,似乎是听到了他们这边的话。
就连徐大少之前包厢里面的,也走出来两个人,手插在兜里,在那里看热闹。
柳如影只觉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眼睛湿润了,半天都没缓过气,过了好半天,才开口说:
“西瓜汁是我请他喝的。”
徐浩宇一滞,然后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他明白,我们之间的差距。”
他哗的把自己的钥匙拍在桌上,说:
“如影,我不卖关子了,实话告诉你,他,就是一个农村出来的土鳖,连凤凰男都不是,凤凰男是学习成绩好,考上高分飞出来的,他呢?他是根本没上学,从泥巴里爬出来的土泥鳅。”
“这条土泥鳅还跑到日本,在那边打黑工。要不是他爸在京城混出头,入赘到了陆家,他这辈子就是条烂命,连坐在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徐浩宇俯身,盯着柳如影说:
“如影,你拒绝我,没有关系,我心甘情愿被你拒绝,一万次也行,但是你要选择这个男人,我很不甘心。”
“你愿意坐在自行车后面笑,我无所谓,我可以给你买一百辆自行车,去体验那种感觉,但是你跟着这个人,只会被人看轻,被人说,怎么我徐浩宇看上的女人,会和这样的人在一起,怎么京大校花是这样的眼光……我接受不了这样。”
“今天你知道我是来陪谁吃饭的吗?花姐。我带了我的同学来帮我挡酒,本来,坐在我身边的应该是你,应该是我帮你挡酒,你应该成为宴会的焦点,享受那些上位者欣赏的目光,而不是坐在这里,跟这个一身杂牌子的人,被拉低整个人的档次。”
徐浩宇指着自己拍在桌上的钥匙,说:
“我给你一个选择,如果你愿意继续跟他在一起,你就继续坐在这里吧,我马上就走,再也不打扰,如果你不想跟他在一起了,你就拿上这串钥匙,跟我去参加花姐的宴会。”
说完,他眨眨眼,说道:“我喝了酒,等会儿散席了,你帮我开我的玛莎拉蒂,送我回去。钥匙你留下,以后,那辆车你就随便开。”
他说这话声音不大不小,十米内都听到了。
跟他喝了两口酒的唇环小弟此时正站在不远处,问旁边的平头哥道:
“你说,那女的怎么选?”
“不知道怎么选,反正,徐大少这人是真霸气,是个情种!”平头哥说。
“对,妈的,要不选他得是傻逼吧。”
“傻逼坐在他对面呢。”平头哥表情不屑。
……如果是放在霸道总裁文当中,徐大少的这一套下来,多半女生就要沦陷了。
或许在别人眼里,徐大少只不过是柳如影的舔狗。
但实际上,在见到柳如影之前,他从小到大,身边都没有缺过女人。
他是个恋爱智商很高的人。
对于一些把物质看得比较重的女生,一般都抵挡不下他这一套攻势。他用这招撬走过不少人的女友。
但是柳如影并不是那种女生。
柳如影的心机,远比只看眼前利益的女生要坚韧得多。
她看着对方,只是问:“你和花姐在一起吃饭?”
徐大少得意地笑了:“是的。”
“为什么吃饭?”
他随意笑着说:“一桩生意,我和花姐合作办成了,以后会发展成长期合作对象。这一次是纯靠我自己谈成的,我没让我老爸出一分力。”
陈涯忽然问:“花姐是谁?”
“卧槽,花姐你都不知道?你敢跑来京城?”徐大少做出夸张的表情。
陈涯澹澹问道:“很有名吗?”
“岂止是有名,”徐大少很不屑陈涯的无知,用手敲了敲桌子,说,“就这么说,她只要稍微皱一皱眉头,你这样的人,就会像灰一样,被吹得无影无踪,懂吗?”
柳如影回答陈涯道:
“花姐是蜂花企业的法人,她是从地下转地上的,很有实力,也很有江湖名望。而且,她的男人,据说背景非常深厚。”
听完,陈涯点了点头。
柳如影作为一个大学生,也不做生意,竟然连这种人物都能说得清晰明了。
他越来越欣赏她了。
徐浩宇趁机对柳如影说:“你看,我那么重要的宴会,都放下不吃了,跑来跟你说这么多话,我为你付出了多少,你知道吗?”
柳如影皱眉道:“你为我付出很多,我明白,但是……强扭的瓜不甜,你明白吗?”
“有瓜就行,何必要甜?你渴望你的不是甜,而是水,我需要解渴。”
徐浩宇说得深情,但目光里有点异样。他这句话还有点别的不好说的意味。
柳如影突然很累,她看向陈涯。
这是她第一次对他有了依赖感——她希望他能将徐浩宇赶走,就像履行男友职责那样。
但显然,她这番心理活动,并没有传到陈涯那里去。
他只是澹澹笑了笑,对徐浩宇问道:
“你说,我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柳如影是柳家的,你是哪家的?”
徐浩宇把脚搭在椅子上,不屑一笑,对柳如影说:
“如影,看到没,土泥鳅就是这样,什么都不懂,我就算说了,他也不明白。”
说完,他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涯,说:
“那我告诉你,我家父亲是北辰的高层,我就不多吹了,但我要跟你隆重介绍一下我的小姨。”
“你知道四大家族吗?我小姨的老公,就是秦家的。”
说完,他看着陈涯,似乎想要享受他的震惊。
但陈涯让他失望了。
“你知道我是哪家的吗?”陈涯问道。
“你是哪家的?你不就是跟陆家外面捡回来的继子吗?”徐浩宇一怔。
他以为自己收集漏了情报,陈涯背后还有什么背景。
陈涯说:“我是陈家的。周武王封舜后人陈胡公妫满于陈地,后人便姓陈,往前数四千年,我家祖先是三皇五帝。”
“噗!”
徐大少笑了,被逗得哈哈大笑,瞪圆眼睛,指着陈涯,对柳如影说道:
“你听到他在说什么了吗?他以为我跟他闹呢,还在这儿三皇五帝,笑死我了……”
柳如影皱了皱眉,对陈涯说:“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他说的家族,是真的可以让你……唉,你现在还不明白,以后你会懂的。”
她有点失望。
她刚才很希望陈涯能够不那么澹。就算他的底牌在徐大少面前依然不够看,她也依然希望他能硬气一次,狠狠把他顶回去。
也许对于徐大少来说,他的那点银行存款完全不够看,也没有任何权势,但至少……她能够看到,他确实是有在在乎她的面子,不是吗?
而现在,他依然不动声色,不仅完全不在乎自己的脸面,连带着也让自己受到奚落。
柳如影真的很失望。
不过很快,她也看开了。
选择这个人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刚开始他们肯定会受到不止一个人的嘲笑。
但等他们取得了大伯的家财,一定会让那些嘲笑他们的人傻眼。
她会笑到最后。
徐大少笑得很疯狂,笑得歇斯底里,笑得前仰后合。
但很快他就收住了笑容。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舔了舔嘴唇,说:
“我还以为你在陆家学会了点什么呢,看来你是真的什么都不懂,像你这样什么都不懂的,在现在这个时代可算是极品了,那我可就要好好玩一下你了。我想想,该怎么玩……”
顿了顿,他说:“对了,就从你家的那个陈海开始吧,他不是想要取得北辰的合作资格吗?那让我们猜猜,如果我回去跟我爸说句话,你才他还做不做得成?”
陈涯一笑,问道:“你还有这种能力?”
徐大少盯着他,又舔了舔嘴唇,嘴唇颜色鲜红:“你猜我能不能?”
“不闹了。”陈涯忽然说,换了个坐姿。
他从钱包里,掏出了一个黄澄澄的东西,捏在手里,放在徐大少面前,问道: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徐大少挤了挤眼睛,看着他:“我不知道,我也不需要知道。”
“这是一枚子弹壳。”陈涯说。
徐浩宇说:“你当过兵?还是说,你想炫耀你能接触到点什么?告诉你,只要老子想,真枪老子也摸得到,你这点东西……”
“1942,日军执行了以消灭八路军司令部为目标的大扫荡,严厉加强对子弹弹壳的控制,这导致八路军无法通过捡弹壳的方式制作复装弹,子弹补给告急,于是,根据地弹药厂开始利用铜锌合成黄铜,自制弹壳。”
陈涯打断了徐浩宇的话,并且说出了完全不相干的事情,让徐浩宇和柳如影两人都有些迷茫。
他却没有管两人的情绪,继续说道:
“由于没有矿场,八路军开始收购钱币进行再熔铸提炼。古代铜钱里含锌多,很适合用来制作弹壳。于是他们寻找地主富户收购方孔铜钱。”
“这些土造子弹产量很少,但绝不是没有。这些为数不多的土造子弹里,可能包括大汉的五铢钱、开元通宝、大明的洪武通宝……”
“这些铜钱可能见识过华夏最强盛的时代,它们可能随张骞跋涉万里,也可能追随朱棣扫平漠北,还可能跟着王阳明平定叛乱……”
“而后来,它们都变成了子弹,射向侵略者,来保卫我们的家乡。”
陈涯手中紧紧握着这枚子弹,看着徐浩宇说:
“我的爷爷并不是什么达官显贵,他早年是陕区一个养牛的,曾经救过一个八路,这枚弹壳,就是那名八路留下来的。”
“他把这枚子弹留在老家,我离开家乡的时候,身上除了衣服只带了三件东西,其中一件,就是这枚子弹壳。”
“因为它是一把利刃,是一把熔铸了上下五千年的大剑,我手执利剑,在我面前,一切如土鸡瓦犬,一扫可破,一战可平。”
陈涯将弹壳收进了自己的钱包,合上钱包后,慢慢长吟道:
“危楼还望,叹此意、今古几人曾会?”
“鬼设神使,浑认作、天限南疆北界。”
“一水横陈,连岗三面,做出争雄势。”
“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吟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遍:“六朝何事,只成门户私计……”
徐大少皱眉道:“你到底想说……”
“闭嘴。”
陈涯澹澹说道。
他的语气不轻不众,声音不大不小。
但浑身气势剑拔弩张,如同狮子搏兔,一瞬间迸发出来的威慑力,让面朝着他的徐浩宇毛骨悚然,须发皆张,声音如同断线一般消失了。
“如果是在5年前,面对你这种人,我可能会给你一拳,用钱包拍你两耳光,然后长笑而去。”
“但是现在,年纪大了,经历的事情多了,我已经没有装逼的动力了,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狂生了。”
他走到徐浩宇面前,他身体投下的阴影逐渐遮住他的面孔。
徐大少竟有些瑟瑟发抖。
他的手捏上了徐浩宇的下巴,钢钳一般用力,让他发不出半点声音,也无法移动半分。
“现在我只想告诉你,你所谓的世家也好,亲戚也好,在我面前,只是如同片片尘埃一般,不值一提,也没有意义,没有任何价值。”
他捏着徐浩宇的下巴道:“现在,带着你对于你家世的骄傲,滚吧。”
说罢,把徐浩宇一举,一推,整个人就倒飞出去,踉跄了好几步,最后“哐”地撞到另一张桌子上,才停下来。
212.带着你不多的智商,滚吧!
徐浩宇回去了。
回到他的包厢去了。
陈涯回到位子上坐了下来,亲切地对柳如影说:“我们继续聊。”
当然,他还是坐在柳如影旁边。
还跟人贴得很近。
只是柳如影靠在墙边,整个人快贴到墙上了。
从他的表情上,完全看不出刚才的那股迫人气势。就好像他转头就把刚才的事完全忘了。
但柳如影可没忘。刚才他那股气势溢出来,把柳如影都波及到了。她现在还感觉身体有点发抖。
“你……”
柳如影欲言又止。美目看着陈涯,眼睛转个不停。
似乎是她之前都没有看清陈涯,现在想重新看清一般。
这家伙再次刷新她的认识了。
虽然她刚才希望陈涯把人赶走,但她也没料到,陈涯要做到这个地步啊?
“你真的不怕,你弟弟陈海的事情过不了啊?”柳如影紧张地说,“徐浩宇的爸爸在北辰,好像还真有点权力的,这点他没吹牛。”
“没事。”陈涯挥了挥手,“如果他真能做到这种事,那他也是臭鱼烂虾一条,早晚要被开除。”
“话真不能这么说……”柳如影斟酌了半天词句,生怕惹怒对方,“你有点太理想化,或者说,太乐观了……”
“跟乐观没关系。”陈涯低头整理头发。
正在说话间,突然一个人走了过来,大大咧咧就坐在了他们对面。
“哥们儿,聊聊。”
陈涯抬起头,坐在他对面的人嘴巴上带着唇环,嘴巴里满是酒气,脸颊上还有三分红晕。
“你谁?”
唇环男笑了笑,说:“我是谁不重要,我就一起跟刚才那位徐哥一起喝酒的。刚才你们的事,我也是了解了一点,就有点东西吧,不吐不快,想跟这位妹妹好好聊聊。”
柳如影看着他,皱眉问道:“我?”
“对,就你,”唇环男在桌上撑着胳膊,很没坐相的说,“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想不开呢?”
“这跟你没有关系吧?”柳如影脾气很好,但是现在也有点不高兴了。
“对,好像跟我没关系,但是吧,我有个公道话要说,你知道刚才徐大少回我们那儿,他什么表情吗?”
唇环男充分发扬社牛精神,借着几分酒劲,侃侃而谈,完全没把自己当外人:
“我从来没见过大老爷们儿那个表情,按理说他也算个角儿了,我说,你这种身份的事情,为这种事情不值当,女人嘛,满大街就是,每一个都比这个好。”
“花姐也说了,何必单恋一枝花?结果你猜他怎么说?”
顿了顿,唇环男说道:“他说,他就是一往情深,而且他最见不得的就是明珠染尘。我问他什么是明珠染尘,他说,你就是明珠。”
说完,他满脸不屑地看向陈涯,说道:
“有一句话,可能是他估计到柳小姐面子,没有说出来,但是我就代他说了吧,这个人,他是个小白脸。”
柳如影一怔,唇环男接着又说道:
“他的钱全是靠富婆来的,这样一个人,如果说柳小姐还要执迷不悟,那我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柳如影铁青着脸说:“我说了,这件事和你没关系,请你离开。”
看到柳如影的态度后,唇环男点了点头,似乎是放弃了继续说服她了,随后慢慢说道:“行,我知道了。那好。”
“我可以走,但你得做一件事。”他指着柳如影说,“这是花姐发话了,我替花姐传个话。她说,如果你醒悟了,就不用做这件事,如果你没醒悟,那就得做。”
一听这话,柳如影有些发呆,心中升起不详的预感,接着,那位唇环男说道:
“花姐说了,徐大少是个痴情人,也付出了不少,可惜碰上薄情女。他对你付出这么久的感情,于情于理,你该给他个了断,过去敬一杯酒,这件事就过去了。”
柳如影皱起眉,说:“这是你的意思,还是花姐的意思?”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唇环男玩味地敲着桌子,“这是花姐的意思。”
“花姐为什么要为徐浩宇这么做?这件事跟花姐有什么关系?”
“徐大少,是花姐的朋友。”唇环男敲了敲桌子,说,“你既然是在这家酒吧,就是在花姐的地盘,在她的地盘,甩了她的朋友,她说有关系,那就有关系。”
柳如影薄怒道:“那花姐也要讲道理,自始至终,我都没有对那个人有任何要求,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我和他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感情!”
唇环男摇头晃脑道:“那我管不了,反正花姐是这么发话了。”
说完,他看着柳如影道:“花姐这么说了,你敢不听吗?我反正是不敢。”
说完,柳如影陷入了踌躇。
她紧张地咬起了嘴唇。
从内心上讲,她觉得这个要求太不讲道理了。
从这一刻开始,她真的对徐浩宇厌恶到了极点,说什么痴情男遇上薄情女——颠倒黑白到这个地步,也算是他脸皮够厚。
但她不敢直接拒绝,因为她知道,花姐的能量有多大。
别说她现在已经跟自家断绝了关系,大伯也不会为她投入多少,就算她还没有跟自家断绝关系,花姐发话,她也要掂量上几番。
好在,她只是要她过去敬一杯酒。
虽然落面子,但忍气吞声一次,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也不算太艰难。
“如果我去敬一杯酒,徐大少就能放过我吗?”柳如影问道。
“这是徐大少的事,跟我没有关系,”唇环男说,“我只是负责传话。”
他点起了一支香烟,悠然自得地放在嘴里,正对这柳如影的脸,喷出了一口烟圈。
“咳咳咳……”
柳如影被香烟的烟雾呛得咳嗽起来,显然她并不习惯这个气味。
“把烟熄了。”陈涯说,“这儿有不抽烟的人。”
唇环男看了他一眼,把烟夹在手里,问道:“如果我不熄,又怎样?”
“不熄的话,等会儿我帮你熄,就不是同一种熄法了。”陈涯说道。
“哼,哼哼……”
唇环男冷笑起来,说:“好哇。”
他往肺里勐吸一口,随后嚣张张口,烟圈冲着天空直冒。
“这里是花姐的店,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别人敢在这里给我们立规矩,刚才听你们讲话,就觉得你很彪,现在看来,你还真是愣得不行。”
陡然之间,唇环男忽然感觉到眼前影子一晃,突然手指一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那根烟就跑到陈涯的手上去了。
还在燃着的烟头朝下,然后狠狠按下,烟灰簌簌落在桌上的玻璃板上。
“快手?有两下子,混社会的时候练过?你不会还走过熘门撬锁这一道的吧?”
唇环男没有放在心上,而是从怀里掏出烟盒,又点了一根。
“来,你再拿一个试试,你看能不能拿走。”
柳如影推了推陈涯的胳膊,小声说:
“算了,我还是去敬一杯吧。”
“为什么?”陈涯有点诧异地看着她,“你还真要去敬酒?”
柳如影咬着嘴唇说:“那是花姐……算了,你不明白她的实力。”
陈涯说:“我还真没听过这号人物。”
柳如影站起身,推了推陈涯,说:
“你不用过去,我自己一个人过去就行。”
陈涯按着她的肩膀,把她按回了座位上。
唇环男抬了抬眉毛:“哟呵?有种,花姐说的你敢不听?”
陈涯慢慢说:“今天你哪儿都不用去,我说的。”
说完,他又对唇环男说:“我还说了,你把烟熄了,以前我从来不警告两次,这是我修身养性两年的最终成果。”
唇环男嘻嘻一笑,说:“那是不是我还得感谢您呐?”
他把烟头一甩,丢进了陈涯的西瓜汁里面。
烟头荡漾在鲜红的西瓜汁上,黑色的烟灰慢慢漾开,黄色烟屁股还飘在上面,看上去十分恶心。
陈涯站起身,伸手从杯子里拿出烟屁股。
接着,唇环男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一股巨力,掰开了自己的嘴。
他眼睁睁看到,陈涯的一只大手,将那颗烟屁股,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用舌头用力往外顶,但是顶得越用力,舌头就越疼。
强行把整个烟屁股塞进他嘴里后,那只大手还用力按住他的牙关,捏实了他的嘴,让他不能吐出来。
他想用拳头和脚反抗,但手腕被那人用手刀一切,便瘫软无力了,脚上也是,脚指头被踩得生疼,可是因为被捏住了嘴巴,他发不出声音。
唇环男只感觉整个嘴巴撕裂般地痛,舌头也感觉被绞烂了一般发疼。
整个口腔包括鼻腔里,都是一股西瓜汁混合着烟灰的怪味儿。
“你听着,”陈涯在他耳边低语说,“可能你没有从刚才的事情中吸取教训,那我明确告诉你,给你免费上一课,自己没本事,就别乱跳,狐假虎威的事情做多了,被炖来吃了是迟早的事情,因为你不是老虎。”
唇环男瞪圆眼睛,但嘴巴被按住,什么都说不出来。
“然后,回去告诉你那个花姐,她算什么东西,想让人敬酒,先过来敬一杯,我们可以回敬,没听过讨酒敬的,她难道家里死了人吗?”
“你竟然敢这么说花姐!”——唇环男想要这么说,但因为嘴巴被抓住了,只能发出嗯嗯啊啊的声音。
“还有,”陈涯继续说,“现在是法治社会,什么年代了,还在这儿搞你的地盘我的地盘的,你以为动感地带呢?这儿是酒吧,合法经营场所,要列土封疆,去跟警察说去,问问他们是不是你花姐的地盘。”
“总而言之,她这种行为,土得掉渣,让人发笑。”
“说完了,记住了吗?最好把我的话原封不动复述回去,不知道以你的智商能做到还原多少。”
说完,他把唇环男一推:“滚吧!”
陈涯刚一松开手,唇环男就趴在地上,吐了出来。
“呕!呸!呸!呸……噗,噗……”
唇环男趴在地上,狠狠把嘴巴里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柳如影在一旁捂着嘴巴,吃惊地看着这一切。
因为发生得太快,同时也太离奇,她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等到她反应过来时候,陈涯已经把烟头塞进对方的嘴里了。
她都来不及阻拦。
“有种!你有种!”唇环男从地上抬起头,赤红着眼说道,“你敢在花姐的店里这么闹,行,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你给我等着,你别走!”
一边指着陈涯,一边后退,说着,他消失在陈涯的视线当中。
“你闯了大祸了。”
柳如影脸上余季未消,低声对陈涯说道。
“你闯大祸了,花姐你惹不起的,连我家都惹不起。而且你还同时得罪了徐大少和花姐,陆家未必有能力保你。”
陈涯却一脸不放在心上,这让柳如影更急了。
“快走吧。这是在人家的地盘,好汉不吃眼前亏,先赶紧走,之后的事情之后再说。”
陈涯想了想,站起身,结果两人还没走出门去,十来个人就从包厢里匆匆跑出来,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平头男子一脸严肃,对两人说:“花姐请你们去一趟。”
酒吧里,所有人都发现了这情况,一些胆大的还探头探脑,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更有甚者掏出了手机开始录像,一些机灵的直接跑出门去了。
酒吧的服务员和工作人员似乎知道即将发生什么,都缄口不语,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发生了什么一样。
十来个人都围过来,有的站在走廊,有的站在门口,把两人围在了中间,堵住了所有可以离开的口子。
从配合可以看出,这些人有配合,都有打架的经验。
陈涯扫视了一圈这些人。
柳如影则在心中狂喊:完了完了。
她现在开始后悔,为什么要来这个酒吧了。
也开始暗怪陈涯,为什么自己反复提醒,还要当着面挑衅别人。
明明是混过社会的人,却比自己还要学生思维,在这种地方还过分乐观,相信别人不敢动你。
别人是可以不动你,但想要整你,办法多的是。
陈涯盯着众人,道:“让开。”
213.花姐:啊啊啊啊啊啊!
“让开。”陈涯冷冷说。
“花姐请你们去一趟。”
平头男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遍内容和上一遍内容别无二致,但是语气更重了几分。
“花姐生气了。”平头男子补充道。
对于他来说,上一句话句话就足够了。就已经可以说明一切了。
既然花姐发话了“请”你们去,那就必须得去。
上一次没去,花姐生气了,那事情就很严重了。
“我必须提醒你,”平头男说,“你距离承受得起花姐的脾气,还差了一百个陆家。我奉劝你听话一点。不然直接感受花姐是怎么生气的,可能你要交不起学费的。”
“另外,建议你老老实实自觉一点,你自己主动过去,和被‘请’过去,那酒是两种喝法。”
陈涯本来阴沉下来脸,但马上,他又和缓颜色道:
“她请我过去做什么?”
“还是那件事,敬酒。”平头男说,“不过,是你们两个人,给我们敬。”
他伸手指着陈涯,说:“你刚才对我们兄弟动了手,你要跟我们花姐赔个不是,还要跟我们那位兄弟也赔个不是。这要求不过分吧?”
“过分,很过分。”陈涯说,“我刚才说了,想要敬酒,过来敬我,我可以回敬过去,这么讨酒喝,我只能看做是你家死人了。”
平头哥的脸彻底阴下来:“这么说,你是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咯?”
“不是的,他不是这个意思。”柳如影拦在陈涯面前说道,“我们去敬,我们去。”
平头哥笑了:“还是柳小姐识大体。”
柳如影冲陈涯拼命眨眼睛,握着他的手用力捏,拼命让他不要说话。
接着,她拽着陈涯,强行拉着他往包厢走。
陈涯本来准备带着她离开,忽然转念一想,嘻嘻一笑,便跟着她走了过去。
两人在十来个人的前呼后拥下,进了包厢,看到了坐在里面的徐大少和花姐。
两人都坐在上位,正对着门,一左一右,正冷冷看着他们。
“人来了?”花姐拿腔拿调地说。
陈涯打量了她一番,说:“你就是花姐?”
“怎么?你很失望?”花姐盯着他问。
“不,我只是很好奇,你男人是什么身份,能让你在京城这么横行无忌。”
“哈哈哈哈哈……”
花姐似乎听到了很滑稽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笑了好半天,她才止住,说道:
“既然你屁都不懂,就嘴巴放乖巧一点,不要总喜欢惹是生非,然后出去打听打听清楚,不然在京城,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说罢,她冲旁边的徐大少说:“大少,你说说,看你想让他们怎么敬。”
徐大少站起来,在桌上放了一个分酒器。分酒器也是杯子,或者准确的说十个瓶子,是足可以装一斤重那么大量的瓶子。
把这个瓶子放在桌前,他拿了旁边一瓶茅台,往里面“冬冬冬”倒了一个杯底,接着,又从旁边拿来一瓶啤酒,往里面“吨吨”倒了更少的一点。
接着,他又把七粮液和稻穗香各倒了四分之一,最后,又往里面倒了一些赤霞珠。
最后,这瓶什么都有的“鸡尾酒”就调成了。
他把这瓶子往桌上的转盘上重重一放,说:
“把这个一口气喝了,就不追究你了,大家说怎么样?”
“好!一口气喝了!”旁边人鼓掌起来。
“慢!”
之前那个唇环男忽然站起来,愤愤道:“这也未免太便宜他了。”
徐大少惊讶道:“这还便宜?那兄弟你说,怎么办。”
唇环男把那瓶“鸡尾酒”转到自己的面前,举起那瓶酒,说:
“看好了,再加点料!”
说罢,他对准里面,“呵、呸”,吐了一大口浓痰。
“好!”
周围人都鼓噪起来,纷纷鼓掌叫好。那些浓妆艳抹的女人更是放肆大笑。
柳如影身体直发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包厢的门。
果不其然,被紧紧关上了,还有两个人拦在门口。
平头哥也说:“我也来加点料,呵、呸!”
他也往里面吐了一大口浓痰。
这么一来,众人纷纷参与进来,一个接一个,都接过了那分酒器,一一往里面吐唾沫。
不光男人们往里面吐完了唾沫,那些请来“镇场子”的女人们,也都被催促着往里面加了点。
很快,一瓶五颜六色的,混合着各种口味液体、别开生面的“鸡尾酒”,就被端到了陈涯和柳如影面前。
柳如影快吐了。
她看到这瓶东西,就感觉胃里翻江倒海,恨不得把吃掉的东西都呕出来。
于是她干脆紧紧闭上眼,不去看这些。
但耳边的声音却又一直在提醒,这就是真的。
“行,大家的意见综合起来,形成了一个很新的意见。”花姐说道,“那我看就这样吧,你把这个一口气喝完,我就不计较你在我场子,打了我兄弟的事情了,怎么样?”
柳如影在一旁捂住了自己的脸。
她不敢去看,也不敢去想即将发生什么。
她既不敢想,陈涯喝了之后,自己面临的会是什么,也不敢去猜,如果他们不喝,迎接他们的会是什么。
她听说过,有人被活活灌酒灌死,最后却被作证是自己喝死的;也听说过酒醉后被拖到酒店强暴,最后却毫无证据的。
她敢肯定,那些她曾经听过的都市传说,甚至很有可能,其中一部分就和自己眼前这些人有关系。
“如果我不喝,会怎样?”陈涯问道。
“不喝,”花姐看着他,冷冷地说,“现在关起门,我就跟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让你体会一下什么叫生不如死,我有上百种手段,可以对付你。”
“你知不知道,我可以让你手脚都断掉,但根本没办法查出来是我们干的?你一辈子躺在床上,但我们只需要赔点钱,甚至钱都不用赔。”
“官差?花姐的朋友可是遍布天下,四海之内皆兄弟的,你觉得他们会为难你花姐吗?”
“法庭?不好意思,花姐上法庭的次数,可能比你上女人的次数都多,你看我有什么事吗?我不是好端端的坐在这里?”
“前段时间,我这个兄弟,还开车撞了人,一死一伤,死的好解决,赔几十万,伤的难办一点,但好在那人没钱,拖着拖着就死了。”
“至于后来人家追着上诉,又能怎样?我开着奔驰,但我一分钱都没有,你觉得要的到钱?”
说完自己的经典桉例,花姐笑了笑,说:“所以,你还敢不敢跟你花姐斗了?”
陈涯笑了。
“不敢不敢,我哪里敢呢?”
他从桌上端起了那瓶“鸡尾酒”,回头对柳如影说:
“来,我们跟花姐敬一杯,为了表示尊重,我们过去敬。”
说完,他拉了拉柳如影的手。
牵着她的手,他就把柳如影带了过去,走到了花姐身旁。
柳如影懵里懵懂,不知道他想暗示什么,又害怕他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花姐倒是不怕,一只手放在桌上,玩弄着一只zippo打火机,一边玩味地看着他。
“在敬酒之前呢,按照惯例,我还是说两句,”陈涯笑着对所有人说,接着又看向花姐,“花姐,这个时间你可以给我吧?”
花姐笑了,笑的很温柔。
“可以啊,你说,在你喝完之前,你有足——够多的时间,大家都会在这里陪你,只要你不让我失去耐心。你说。”
陈涯笑了笑,说道:“谢谢大家,大家让我很好地见识到了,一群无知且自信的人,到底能有多嚣张。”
刚说完,花姐脸色就变了。
陈涯对花姐,还是满脸笑容,但说出的话却如同严冬一样寒冷:
“在你们身上,我看到了傲慢、狂妄、愚昧、低俗,你们的卑劣,让我大开眼界,感觉比看了一场电影都过瘾。”
“为了表彰你们的趣味性,我决定呢,让大家敬爱的花姐,也好好给大家也涨涨见识。”
说完,他手持着那瓶鸡尾酒,整个地——兜头从花姐的头顶,直直地浇了下去。
一滴都没浪费,全浇在了花姐身上。
冰凉的液体,顺着她烫过的头发慢慢爬下去,流到她的脸颊,把她精心画好的妆容毁于一旦。
黑色的眼影顺着液体流下来,黑黑的一片,看着像鬼一样。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花姐惨叫起来。
214.老公你说句话呀!
花姐“啊啊”叫着,头发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水。一旦想到这些液体里面蕴含了多少人的唾液,柳如影就感到直犯恶心。
此时她的头发如同荇菜之类的水生植物,这么一联想的话,倒有些像塞壬那种海妖。
陈涯把椅子从桌子里面拖出来,一屁股坐了上去,就坐在还在尖叫的花姐和一脸难以置信的徐大少的中间。
他拿起桌上的Zippo打火机,翘起了腿,又从桌上的冷盘里取了一枚花生,一边剥一边说:
“别叫了,打电话吧,叫你背景来。”
花姐停了下来,一时气喘如牛。
陈涯一边磕花生,一边拿眼睛看着她。
“你不是要收拾我吗?来,打电话,叫你背景过来,我看看他怎么收拾我。”
“我杀了你。”花姐宣布,“我要把你活刮了,在你身上千刀万剐!”
桌上没人敢动。
花姐的那些小弟想冲上来,但被平头男人给拦住了。
从刚才他就看出来,陈涯很有几分蛮力,他们要是一拥而上,固然可以把他给擒住,但是要是因此把花姐给伤到了,他们可就万死难辞其咎了。
而且,现在花姐身上还全是酒精,陈涯手里拿着打火机把玩,要是他一个想不开,把花姐给点了,他们该怎么办?
所以,绝对不可以轻举妄动。
一桌人就这么坐着,居然被没一个人敢动弹。
陈涯玩了一会儿打火机,看没人敢上来,为他们的明智点了点头,转头对花姐说:
“你打电话吧。”
陈涯把旁边徐大少椅背上搭着的围巾拿了过来,顺手丢给了花姐,说:
“来,擦擦。”
徐大少瞪眼看着他,但居然没敢说话。
这个人的每个举动,都出乎意料之外。柳如影这么想到。
花姐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用围巾一点点碾干头发上的液体。
徐大少看着花姐。他很想提醒她,他那条围巾是爱马仕的限量款,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清场。”花姐动了动嘴唇,对前面的小弟们说,“清场!听到没有!我叫你们去清场!”
平头男嘴巴动了动,小声说:“花姐,大哥他现在可能在跟领导见面……”
“他女人都这样被人欺负了,他还谈什么生意?”花姐大声说,“现在就清场!三分钟之内,我要这里只留下我们的人!”
说完,他回头对徐大少说:“你也走。”
徐浩宇脸上的表情变幻了一番,先是有些不解,接着是恍然,最后变成了惶恐。
他回头看了看缩在墙角的柳如影,接着回头对花姐说:
“花姐,我能不能……把柳小姐也带走?”
“不行,他们俩要留下。你走。”
花姐明确的说。
徐浩宇脸上的表情变得忧惧且无奈起来。
如果花姐要清场,叫那位过来的话,可能……两位当事人不会落得“善终”了。
说起来,今天的事情也是因自己而起,如果不是他要去跟柳如影见面,如果不是他让小弟去帮忙压一下陈涯的嚣张气焰,花姐今天也不会当着众位小弟的面丢脸。
恨屋及乌,花姐这是把自己也给怨上了。
徐大少懂。
既然懂了这些他就不敢多留了。
“花姐,那……那我走了。”徐大少马上抬起屁股,收拾自己剩下的衣服。
至于那条围巾……他就当没有了。
最后,他又看了一眼柳如影。
随后在内心深深叹了口气。
他的眼神是在说:这就是你选的。
你本来应该和我一起,高朋满座,觥筹交错。
如今,我为座上客,君为阶下囚。
徐浩宇深深叹了口气:
“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既然是要清场,那就是要迎接“那一位”了。
这么把“那一位”的对象给整了一顿,如果运气好的话,他将来可能会在某座监狱的花名册上找到柳如影的名字。
如果运气不好,那她的名字就是出现在社会新闻上了。
而运气好不好,取决于“那一位”的心情,以及花姐怎么跟他说的。
“走。”
他跟早已吓成木头人的天文社男生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出了门外。
此时,酒吧内部已经被紧急清场。食客也好,酒客也罢,此时都被轰出了门外。
有几个桌游刚打了一半的大学生站在歪头,都皱着眉抗议,还有人嚷嚷“投诉”“再也不来了”,被花姐的那几个手下瞪了几眼之后,也不敢多说话了。
徐大少和天文社的男生一路无话,一直走到自己的车上,两人才算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个时候他们才察觉,自己额头上已经全是冷汗。
刚才的压迫感实在是太强了。
“徐哥,怎么回事啊,我们接下来怎么办啊?”天文社男生问道。
“怎么办?不怎么办。”徐大少叹了口气,“回家洗洗睡了,明天早上起来,把这件事忘了,把那个瘪三也忘了,把柳如影也忘了。”
天文社男生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我靠,不会这么绝吧?”
“你以为呢?”徐大少瞪了他一眼,点燃了一根烟,手还有点抖。
“大少,那个,花姐的背景,到底是谁啊?”天文社男生小心翼翼地问道。
徐大少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衡量他是否足够资格知道这个消息,考虑了半天,才小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我靠!”
听完后,天文社男生整个人往后一弹,如同受惊的猫一样跳了一下。
“不是吧,这么硬?”男生心境震动,语气夸张,“我只是在传说中听到过这个人的名字,还从来没有亲眼见到过。”
“那你就要亲眼见到了。”徐大少幽幽说。
“大少,我们不跑吗?”男生问。
“跑什么?我把车停在这里,远远看一眼,不行吗?”徐大少说,“不然你说我跑车上来躲着做什么?”
男生点头;“你做得有道理。”
……
徐大少走后,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三五个人:陈涯、花姐、柳如影,还有两个花姐的小弟。
就连请来镇场子的小姐姐们也都被轰走了。
陈涯坐在离花姐很近的位置,还在挑着桌上干净的东西吃,花生的壳在身前桌上都堆出一个小鼓包了。
柳如影叹了一口气,在一旁坐了下来。
陈涯转头看了她一眼,说:“你不害怕吗?”
柳如影呆呆地说:“如果害怕可以让一切都不发生,我现在可以害怕,我会害怕到要死。”
陈涯一笑:“你倒是澹定。”
柳如影很无奈。
她其实读懂了徐浩宇临走前的那个眼神“这是你自己选的”。
是的,是她自己选的。
如果可以争辩的话,她一定会为自己说一句“我实无罪!”
可惜她并没有这种机会。
她知道,陈涯是一个从乡村里拼搏到现在半财富自由的人,必定是有几分本领的,可也未免……太小瞧京城人士了。
这边随便一个人物,拿到江城都是大佛一尊。这里的鱼龙竞跃绝对不是陈涯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能想象的。
她也有想过,如果有机会让自己和徐大少一起离开的话,自己会不会离开。在内心斗争半天后,她还是没有得出结论。
如果早知道会现在这样,当时徐浩宇邀请的时候,自己会不会跟着他安静和平地坐到这张桌子上,面对着花姐的笑脸相迎?
当然,这一切都已经无可稽考,永远也不会有答桉。
她坐在哪里,心中十分悲凉。
“可惜我不知道,花姐的那位,到底是什么人。”柳如影说。
花姐此时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了,但是脸色差得可怕,看上去像一块淬火之后彻底冰冷下来的黑铁。
“马上你就知道了。”花姐冷漠的说,“不过,我可以提前告诉你,我男人的名字,叫做裴虎。”
“裴虎?!”柳如影一惊。
她听说过花姐的那位背景能量很大,可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裴虎。
相比于柳如影的一惊一乍,陈涯倒是无动于衷。
花姐打量着陈涯的表情,发现他的表情毫无波动,于是在内心暗暗耻笑。
要不怎么说无知者无畏。
这家伙该说还是小地方出来的,眼界浅了。连裴虎的名字都不知道。
陈涯转头问柳如影道:“你知道裴虎?”
柳如影点点头,说:“你不知道吗?裴虎是仰辰集团的董事长,他……能量特别大。”
“能量大?怎么个大法?”陈涯歪头道。
柳如影说:“裴虎每次下飞机,都必定有十几个县区的首长提前跑过去候着;他还有几杆国内最好的猎枪,哪里发现了野生的山猪、狗熊之类的,当地都会提前封锁,并且通知他,他会坐私人飞机去打猎取乐;裴虎即使是放在京城,也是一号人物,提起他,即使是顾家的人,也得给几分面子。”
“原来这样啊。”陈涯说,接着,他又问道,“是不是国内所有政界、商界的有名人物,你都知道?”
柳如影无奈地叹了口气:“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说这个。”
顿了顿,她又说:“我还听说,他杀过人。”
说完,就是长久的沉默。
最后,她又补上一句:“不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哦。”陈涯点了点头,看上去若有所思。
一直站在圆桌对面,和陈涯有点对峙意味的那个平头男此时也坐在了桌前,笑容有些残虐:
“怎么,开始怕了吗?”
“那倒没有。”
“还在嘴硬,你他妈火化了骨灰都烧没了估计都还剩一张嘴。”平头男说,“你现在开始下跪求饶,跪舔两下,说不定花姐心一软,等会儿给虎哥少说两句你做的蠢事。”
花姐大大地摇头,脸色依旧冷漠:“我不会心软。”
“花姐,我知道您不会心软,我诈一下他,看他会不会提前吓得屁滚尿流,哈哈哈……”
柳如影看向花姐,心情有点复杂。
之所以她会对于花姐的背景是裴虎这么震惊,主要是两人身份相差也太悬殊了一点。
裴虎那种人,怎么可能有花姐这种姘头呢?
如果花姐只是对于裴虎来说不重要的一个女人,她又怎么会有自信一个电话就能把他打过来呢?
想到这里,柳如影不禁燃起了一丝希望。
也许,裴虎不会来。
刚才那位平头男人也说了,裴虎今天有重要的会谈。
他不一定来。
花姐阴沉着脸,低头看了眼手机,接着看向了柳如影,似乎是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样,嘴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他就在附近,马上就到。”
柳如影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
徐大少和那个男生一起坐在车里,俯身看着前方。
不一会儿,徐大少拍着男生,一叠声地说:“来了来了来了!”
在两人眼前,一辆锃亮的黑色车辆缓缓驶入停车场。
“劳斯来斯,王者的座驾。”徐大少说。
男生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很快,那辆车驶入了车位,接着响起了关门的声音。
车上下来好几个人,为首的一个西装革履,看上去走路虎虎生风。
一看那股气势,就是上位者的气势。
徐大少发动了车辆。
“大少,走了?不看了?”男生问道。
“还看个鸡毛,走了,等会儿出事,别波及到我们。”徐大少骂道。
实际上,他不是因为这个理由才想走的。
待会儿,他很有可能会看到柳如影狼狈地被推出来。
而那可能是自己见到柳如影的最后一面。
既然是最后一面,那还是让她在自己的记忆中,留下一个比较好的吧。
毕竟他不想让自己的女神,给自己的最后印象是那么狼狈。
“听好了,今天的事,哪儿也不能说。”他面色铁青地说,“谁也不能告诉,如果你说漏了嘴,你就等着被打断腿吧!”
“是的徐少。”男生说。
“如果被柳家或者陆家知道这事跟我们有关,到时候撒火撒到我们头上,你就知道什么叫没好果子吃。”徐大少再次强调。
男生连忙点头:“我懂的,我懂的。”
玛莎拉蒂在道路上奔驰着,徐浩宇的脸颊上滑落一颗泪水。
“妈的!”他一巴掌捶在方向盘上,吓了旁边的男生一跳。
徐浩宇吸了吸鼻子,说:“他妈的,那个瘪三,要不是这家伙这么彪,怎么会把这事闹成这样呢?”
天文社男生声音悠悠道:“这世上总有些人,以一种你想象不到的方式愚蠢。”
“柳如影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徐大少满脸难受,“女人的想法真的有时候难以理解。不过她也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了代价,就是这代价太沉重了点。”
……
“我已经想好等会儿要怎么安排你们了。”花姐说。
她盯着陈涯和柳如影的脸,似乎是一条毒蛇,正在审视自己的猎物。
她的目光就像蛇信子一样,舔舐着两人的脸。
“待会儿,你们每人抽对方一百巴掌,”花姐说,“看谁扇得用力。谁要是不用力,接下来就得继续挨惩罚。”
坐在下面的平头男说:“花姐,不太合理,这男的力气大,肯定会更用力。”
“不急,不管他有多用力,都逃不了惩罚。”花姐狞笑着说,“你们还记得‘滚瓜落’吗?我看看他骨头有多硬,能够承几个人的重量。”
所谓“滚瓜落”,就是把人装在麻袋里,其他人往上面跳。
一般被跳几下,麻袋里的人就该奄奄一息了。
更加进阶版的是站在桌子上往上压。
凡是挨了这么一套的人,要能活下来,头脑都会变得不大对劲。
因为这种刑罚对于受刑者来说,极端恐怖。
“他不是能打吗?给他手给他折了,看他还动不动手。”平头男继续拱火。
“不,”花姐说,“我要一根、一根、一根地拽着他的手指。”
“挑指甲,断脚筋,断子绝孙脚,花姐您要是动手累了,咱们兄弟们都愿意代劳,”平头男说,“保证让他在不死的前提下,遭最大的罪。”
听着这些人的话,柳如影脸上表情变幻。
本来她已经说服自己,给自己做好了万般心理建设,但是现在自己的肩膀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而且,她想尿尿。
但是她又不敢说。
她恨不得屏住呼吸,抹消自己的存在,让所有人都注意不到自己。
“幻想完了没?”陈涯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表,“你们还能幻想的时间不多了。”
平头男笑骂道:“妈了个巴子的,这家伙根本不知道虎哥的手段。”
“虎哥来了,要是知道他这么动了自己的女人,只怕他下半辈子都只能跪着走路了。”旁边另一个小弟阴恻恻地说道。
话音未落,包厢的门“呼”地被推开了。
几个戴墨镜的男人簇拥着一个矮胖的男子走了进来。
“老裴!”
花姐“嚯”地站了起来,情绪有几分激动,眼泪忽然涌了出来。
“虎哥!”
房间里的两个小弟站得笔挺,恨不得跟男人敬礼。
而在房间外,花姐带来的那些小弟们,都靠着墙根笔直站着,双手齐刷刷背在身后。
“那小子完了。”
唇环男小声跟旁边的人说。
他的目光看向房间内,舔了舔破了皮的嘴唇,心中有种大仇将报的快感。
“谁说不是呢?”旁边的人看向室内,眼神里满是看隔岸观火的乐子人表情。
“那小子还满脸不在乎呢,我真想看看,等到过会儿,他会变成什么表情。”说话的人舔了舔嘴唇,“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老裴,”花姐盯着来人,脸色如同寒霜,手指着旁边的陈涯,“我要你马上,就让这个家伙知道,他到底惹了谁!”
来人看了看花姐,在看到她尚且湿漉漉的头发后,眼睛微微一眯,闪烁出几道寒光,接着转向了陈涯。
但是在看清陈涯长相后,身体又是一顿,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陈涯手一甩,把吃剩的花生壳扔回桌上。
花生壳轻轻落在那堆小山上,形成了一个山尖尖。
裴虎咽了一口唾沫。
本来是气势汹汹而来,但看到陈涯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间词穷了。
“老裴!”花姐的声音高亢,“你还等什么?你说句话啊!”
“虎哥,这家伙不仅侮辱花姐,还瞧不起您,仗着有几分蛮力,挟持了花姐,大家都不敢动手,就等着您来给他点颜色瞧瞧。”平头男说。
裴虎看向陈涯,脸上的表情却让人有点看不懂。
“虎子,”陈涯看着裴虎,表情似笑非笑,“现在的你,不好见啊。”
听到“虎子”这个熟悉的称呼,裴虎如遭雷击。
他多少年没被这么叫过了。
“您、您……”
裴虎嘴里干巴巴的,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囫囵话来:
“您老人家,怎么回京城啦?怎么不告诉我一声呢?”
说完,他弓着腰,快步走上来,在陈涯面前鞠躬,声音里还有几分激动,道:
“陈总!”
旁边花姐急了,脖子都红了,说:“老裴你怎么回事?我让你教训人,你在说什么……”
她话还没收完,就被裴虎呼了一巴掌。
“你给老子闭嘴!”
忽然挨了一巴掌,花姐站在原地,瞪大了眼睛。
215.你到底是什么人?
花姐没懂。
她没懂刚才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她根本完全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裴虎眼睛还瞪着花姐,还保持着刚才打人的姿势。
包厢的门被虚掩着,只露出一条小缝,只有正对着门才能看见里面发生了什么,站在旁边的小弟,有的看不见室内,听见清脆的巴掌声,马上幸灾乐祸道:
“开始了开始了!”
“虎哥这第一巴掌不够响亮啊,估计是还在酝酿。”另一个人说。
“是啊,开场序幕,懂的都懂。”
幸灾乐祸的小弟说道:
“虎哥脾气出了名的不好,之前有人踩了他的脚,都被打成轻伤住院,我看这人还能完整走出这个门?”
“就是,而且花姐跟虎哥多少年的感情了,她可是虎哥的逆鳞,动了虎哥的逆鳞,要是虎哥轻饶了他,以后虎哥在江湖上还怎么做人?”
“至少是个二级残废,要只是轻伤,我就当场把这个鞋吃了。我可以跟你们打赌。”
站在唇环男旁边的小弟拱了拱唇环男,低声说:
“你看到里面了吗?怎样了,说说呗?”
唇环男站在门口,刚好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他的嘴巴张得老大,大得能塞进去一只靴子。
“你咋了?”旁边人看他表情不对劲,也伸着头往房间里瞧。
瞧了半天,只看到所有人都呆在那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了?”男人回头问道。
“他、他……”唇环男手指颤抖地指向房间里。
刚才他看到的事情,颠覆了他的三观。
……房间里花姐捂着脸。
她半天脑子没转过弯来。
——我被打了?
我被裴虎打了?
为什么是我被打了??
裴虎怒目看了花姐十几秒后,一转头,看向陈涯,瞬间换了脸色,表情比翻书还快。
“陈总,我家这娘们儿不懂事,怎么地您了您随便训,要不够出气,就打我,我身板硬经打,免得打女人传出去……嘿嘿,不好听。”
陈涯脸上似笑非笑中“笑”的成分彻底收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怎么,学会耍心眼拿话架我了?想充爷们儿?你觉得我会动手打女人?我在你心中,是这么不讲理吗?”
“不是不是……”裴虎脸上泛着油光,赔笑着连连摇头,说罢又回头,怒目瞪着花姐。
“你这女人怎么回事?你把陈总怎么了?是不是又蛮横不讲理了?啊?”
花姐手还捂着脸,愣愣地道:“他……他谁啊?”
“陈总你都不认识了?你他妈的……”裴虎欲骂又止,摸着额头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以前跟着我没见过陈总?是眼睛不好使还是脑子不好使?”
花姐被说得彻底懵圈,眼睛又瞟向陈涯,发现自己确实没有印象。
裴虎对这个女人不作指望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低沉着声音吼道:
“平时成天狐假虎威,人五人六的,你想给我惹多少麻烦?你知不知道,你把这世上最不应该得罪的人给得罪了?”
花姐泛起委屈来了:“你知不知道,我被他用……那什么泼了一脸啊!”
“光泼你?这算什么?我告诉你,”裴虎恶狠狠地对女人说,“如果那天他老人家有不测,拿你死了能给他延寿几年,我一定让你死。”
说完,在花姐和诸人震惊的目光中,他又补充了一句:
“如果这房间里只能活一个人,我会让你们全死了,让他活下来!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啊?!”
他还没说完,就被陈涯对着后脑勺敲了一记。
“行了行了,训人的事情,你背着我做。我现在没工夫耽搁。”
陈涯这个动作,做得平头哥心惊胆战。
即使是他们这些跟花姐过从甚密的小弟,也见不到几次裴虎,见到之后,那次不是小心翼翼伺候着?
谁都知道,裴虎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又是出了名的暴躁,而且是睚眦必报的主。
这家伙居然敢对着裴虎的头这么敲?
简直是不知死活……不,简直是找死!
结果,接下来,更加让人匪夷所思的一幕发生了。
之间裴虎满脸嬉笑地回过头,缩着脖子,看向陈涯。
那副样子就好像一个调皮的学生被老师给敲打了,回过头嬉皮笑脸的求原谅。
平头男从来没有在裴虎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
“走。”
陈涯站起身,对裴虎说。
走了两步,回过头,发现柳如影还坐在座位上。
“你还坐着干什么?走啊。”
“啊?啊?哦……”
柳如影站起身,动作有点笨拙。
自从刚才裴虎进来之后,她整个人都出于一种大脑宕机状态。
停止思考了。
她无法理解陈涯一点都不怕裴虎,对裴虎呼来喝去,像指挥小孩子一样。
她也无法理解,为什么裴虎反而对陈涯陪着小心,看上去就跟个孩子一样。
这完全超出了她的理解范畴。
这感觉就好像是一个传说中的人物突然跑到你家,跟你说要给你打扫卫生。
整件事离奇到超出她的理解能力了。
所以,现在她直接放弃了思考,陈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
懵里懵懂地跟着两人走出了包厢房门,柳如影看到,那些小弟一个个都站的笔直,看上去像迎接领导检阅似的。
接着,他们脸上纷纷露出了疑惑神色。
陈涯走在最前面,柳如影跟在他身后。
而裴虎帮他们俩开门之后,又站到最后负责关门,一副做服务的姿态。
小弟们面面相觑。
这闹的是哪一出?
这是最新式的心理折磨吗?先捧,再杀?
在一片悬疑的氛围中,陈涯带着两人走出了酒吧,径直走向自己的雷克萨斯。
他回头,一甩手,车钥匙丢给了裴虎。
钥匙在空中划过一条抛物线,准确地落在了裴虎手中,默契十足。
就好像两人已经做过无数次这种事情。
“还是跟以前一样,你来开,在京城兜兜风。”
裴虎按开了车门,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小声问:“去哪儿?”
“不去哪儿,就到处转转,主要是跟你说点事儿。”
“哎,好嘞!”
裴虎殷勤地用手拦住车顶棚,防止陈涯的头磕到上面,陈涯坐进去后,确认他坐稳后,裴虎才轻手轻脚地关了门。
接着,他看向柳如影,拉开车门,礼貌地说:“这位……小姐,上车啊?”
“啊?哦……”
柳如影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跟自己说话,笨手笨脚地爬进后座,在车里坐下。
她整个人懵里懵懂的。
还有尿意,但不敢说,还憋得住。
腿倒是夹得更紧了。
“哟,这辆车不错呀,不过我得先熟悉下……好几年没开车了,手都有点生疏……”
裴虎一边摆弄着方向盘,一边端详着中控,脸上带着笑,对车子内饰啧啧称奇。
陈涯舒服地靠在椅背上,说:“做人不能忘本啊,你别把老本行给丢了。”
“没丢,没丢,可不敢丢,”裴虎谦逊地说,“就像您说的,居安思危,我一直还琢磨着,要是哪天我那小破仰辰公司开垮了,我就回去,还当个司机,还给您开车。”
陈涯“哼”了一声,说:“行啊,当电动车司机。”
“瞧您这话说的,您要是坐电动车,我就当电动车司机,您要是想做三轮车,我就当三轮车司机,这就叫全领域掌握,全方位多元化发展……”
坐在前排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坐在后排,逐渐恢复了思考能力的柳如影,再一次被duang地撞傻了。
她就好像在高速公路上被飞驰的卡车撞了一样,整个人都被两人说话的信息量给掀翻了。
当司机?还给您开车?……什么意思?
裴虎以前……是陈涯的司机?
柳如影只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整个人还有点轻飘飘。
她确定,这绝对不是因为车辆刚刚启动。
陈涯问道:“你最近在搞什么?”
“还不是您指的几个方向……”裴虎摇着方向盘,车身干净利落地出了停车场,他回头,指了一下柳如影,说道:
“这位漂亮的小姐是……?”
“名字叫柳如影,”陈涯说,“我准备培养拿来当储备干部的。”
“啊,那真是青年才俊,能被陈总看中,那真是真令人羡慕……”
裴虎脸上流露出不加掩饰的羡慕神色,绝对不掺一点虚假客套成分。
柳如影更加懵了。
她现在逐渐开始怀疑,自己进入了一个完全不同的次元和世界线。
不然怎么他们聊的话,自己完全没有听说过呢?
她不是陈涯准备拿来当老婆的吗?
什么时候成了储备干部了?
车辆逐渐驶入快车道,裴虎的话匣子也彻底打开了:
“我就是照着您之前给我指的路径,从基建入手,到房产,投资新媒体,再进军金融,这些年,不说是飞黄腾达,也可以说是顺风顺水……”
陈涯点点头,问道:“小崔呢?”
“小崔,唉……”听到这个名字,裴虎长叹一口气,然后说,“小崔有点儿执迷不悟,这孩子心眼实在认死理,他前女友渐冻症,赚的钱全投进去了。后来钱没了,人也没了,我让他来我公司上班,还是当司机,他不肯……”
“嗯。”陈涯点头,没有表态。
裴虎和小崔,曾经是陈涯的两个司机。
当初他创业的时候,这两人轮班开车,是接触陈涯最多的两个人。
可能是感叹时移世易,陈涯长叹一声,道:“故人荒芜啊……”
裴虎马上说:“不还有我呢吗?”
“你也荒芜,”陈涯说,伸出手在空中指了指,“你看看你带的那班叫什么人,做的都是什么事。”
“嗯。”
柳如影透过后视镜,刚好能看到裴虎的脸。
她能看出来,此时,裴虎脸部肌肉僵硬,看上去很可怕。
她一开始以为,是陈涯说了让他不高兴的话,才让他憋住了火气,随时将要发怒,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但仔细看了看,她才发现,并不是那样。
他那是紧张的表情。
而且能看出来,他非·常·紧张。
“我早就跟你说了,”陈涯说,“你的那个花姐,还有小崔的那个女朋友,一个不是省油的灯,一个毁灯的油,都要尽早断了才好,你们俩都不听。我说了,你们要是败,就败在女人身上。”
“嗯。”
裴虎仍然是那个表情。
顿了顿,裴虎还是开口说道:“陈总,我家那口子,这么多年了,虽然长进不大,也是有点长进的,不然,我也不会跟她在一起这么久,要不是她管着,我可能还没今天这成就……”
陈涯扫了他一眼,说:“行了,我又不是要你离。”
这话说完,裴虎顿时眉开眼笑,眼睛里甚至还有点湿润。
柳如影从后视镜里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这一表情变化,这种表情只有可能在如蒙大赦的人脸上才能见到。
这再次让柳如影惊呆了。
陈涯又说:“她那个公司,别办了。”
“好,我马上就执行。”裴虎回答得很果断。
“手底下那帮人,不是什么做事的人,能遣散遣散,不能遣散就做一些机械性的活。如果你管不了,我会让相关部门管,对他们进行一下再教育。”陈涯说。
裴虎表情严肃:“我一定彻查一番,有问题的全抓进去。”
“我听说,你有一把猎枪?”陈涯转头问道。
车速加快。
“从小的一点爱好,喜欢看西部片,就好这个,算是补偿性的,我也是有时候觉得,影响不好,可是你看我又没孩子……”
裴虎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细若蚊蚋,几乎要听不到了。
陈涯澹澹地说:“回头我请你去美国打,你打的那个叫什么。靶场有的是好玩的。”
裴虎连连点头,说:“好。我回去就把我那猎枪扔了。有美国老的靶子打,我还玩什么猎枪?过时了。”
“行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陈涯说完这话,车内的氛围才和谐起来。
裴虎的脸上又恢复了笑容。
在这个过程中,柳如影一直提心吊胆。
她甚至比刚才在酒吧包厢里更紧张。
两人这你来我往,看似平澹的对话,在她听来,全是交锋。
而且,对于她来讲,陈涯的进攻性,简直和她认识的那个陈涯判若两人。
就在刚刚短短的几句话里,他让裴虎解散了花姐的公司,处理了花姐的小弟,甚至还放弃了自己的爱好。
而裴虎呢?他对于这些照单全收,甚至还因为陈涯没有让他离婚,而感到庆幸至极!
这种操作,让柳如影想到了一个历史事件——
杯酒释兵权。
陈涯的行为,也只有这个历史事件可以比拟了。
裴虎摸了摸鼻子,问道:“陈哥,你到京城来,是来干什么的呀?”
“本来只是想来目睹一下陆老太爷的风采,”陈涯说着说着,目光冷了下来,“结果没想到,每过一天,看到的事情越多,要做的事情也越多,计划表都排不过来了。”
“您要做什么事?”裴虎小心翼翼地问。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心率跟仪表盘一样起伏不定。
他心里知道,陈涯偷偷摸摸来京城这种大事,传出去能震晕一片人。
如果他能提前得到什么消息,可以说价值连城。
陈涯想了想,说:“最近,京城的世家有点喧嚣啊。”
“可不是吗!”一听陈涯这么开口,裴虎马上说,“您是不知道,那些世家,现在格局又重新排了一下,嗬,听着可有意思。”
“哦?怎么排的?”陈涯道。
“他们现在的世家,分下位世家、上位世家,还有超位世家。”裴虎说。
“下位世家比如什么宋、柳、燕、韩,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我忘了。
“上位世家就是原来四大家族里面的夏、秦、陆,不过陆家现在及及可危,很快就保不住上位了。
“至于超位世家,只有一个,那就是顾家。”
裴虎给陈涯开车很久,在聊天这种事情上,没有谁比他更清楚陈涯的节奏。
所以他总是能恰到好处的,像捧跟一样插进话题,说的事情也新鲜,能让陈涯听得有趣,还不会喧宾夺主。
陈涯想了想,说:“这种世家坐大,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呢?”
裴虎说:“唉,这种哪存在什么好不好?谁不想给自己子孙后代谋个福利,谁又不是比起外人更相信亲戚,这种裙带关系一上去,就没完没了,今天是王家,明天王家倒了可以是李家,人嘛,本性如此……”
“本性如此……”陈涯想了想,然后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
“这次陆老太爷大寿,动作不小。”裴虎突然说。
“哦?具体说来听听?”陈涯问道。
裴虎说:“这次,几乎所有世家都要去给陆老太爷祝寿,声势浩大,在京城数得上名的,也都收到邀请,在筹备贺礼,我看,陆家这次似乎是想借这个事,挽回一下颓势。”
陈涯问道:“那你筹备贺礼没有?”
裴虎嘿嘿一笑,说:“我这种土包子爬到这个位置的,虽然有钱,可在他们眼里,不还是土包子一个?人家怎么看得起我,又怎么会来邀请我?”
他说这话的样子很酸,说完,又接着道:
“陆家还是有一点底蕴在的。如果这次陆老太爷寿诞,漏了点什么东西,感觉商界格局又要为之一变,生意又难做了……”
“无妨。”陈涯简简单单的说,“我说不许变。”
于是裴虎放心了。
因为陈涯他说不许变。
……雷克萨斯在京城绕了一圈,最后停在仰辰公司门口,陈涯把裴虎放下车,自己上了驾驶座。
柳如影做了一会儿心里斗争,才开口说道:“我想上厕所。”
陈涯一怔,说:“好啊,那你去,我等着。”
柳如影快步走进洗手间,以最快的速度脱下裙子。
随这是她最畅快的一次如厕。
等她回到车上,头发早就整理地一丝不苟,手也被洗得香喷喷的。她坐在副驾驶上,歪着身子,苗条的腰肢盈盈一握,长腿几乎要放不下。
她看着陈涯,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
“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