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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全文阅读

作者:野亮     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txt下载     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216.收服柳如影

    “你到底是什么人?”

    柳如影紧紧盯着陈涯,一副得不到回答就不罢休的架势。

    陈涯一笑,说:

    “我不是说了吗,一个已经退休了的闲人。”

    “闲人不可能让裴虎这么尊敬,闲人也不可能随便两句话,就让裴虎壮士断腕。”

    柳如影说道。

    她注视着他的侧脸,陈涯目视前方,表情平静。

    还有一点:一个闲人,不可能有他身上这种气质。

    教授们口中的白玉京也好,裴虎嘴里的陈总也罢……尽管对于已经先入为主的柳如影来说,有些难以接受,但真相只有一个。

    当所有证据都指向一个事实的时候,这个事实即使再难以接受,也必定为真。

    最后,她的美目注视着陈涯,做出了自己的结论:

    “你在骗我,或者,至少有事情隐瞒着我。”

    “所以呢?”陈涯炸了眨眼,发动了车辆,“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我不对付你,”柳如影急忙说,“我只想你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什么。”

    陈涯笑了。

    “我的身份说起来有点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柳如影满眼不爽:“就算是敷衍,你也至少想一个合逻辑的说辞吧?”

    “真就是这样的。”

    陈涯把车子驶入马路后,说道:

    “裴虎曾经是我的司机兼保镖,他是南越逃荒漂过来的。我救了他。所以我是他的救命恩人,我说什么,他就只能听什么。”

    他这句话说得很霸道,很蛮横。

    如果是在不明真相的人听来,甚至有点挟恩图报的意思在里面。

    但看着他的眼神,柳如影知道,他这简单的几句话,肯定有一个幽邃的过去贯穿始终。

    “南越逃荒来的,”柳如影重复了一遍,接着歪头问道,“他不是华国人?”

    “知道南渡客吗?”陈涯一边打方向盘一边说,“他祖上就是南渡客,算是华裔。那个年代南越国籍制度也混乱不堪,如果要抠细一点,他也算是南越人吧。”

    超过一辆车后,陈涯又说道:

    “不是有传言说他杀过人吗?他确实杀过人。当时南越南北分裂政变,世道一片混乱。他逃难过来前杀过一个土匪,身上还受了重伤,差点死了。哦对了,花姐也是南越人,是跟他一起逃过来的。”

    柳如影微微长大嘴巴,她万万没想到,这其中还有这么一段传奇。

    “难怪我听花姐说话的口音,感觉有点怪,听不出她是哪里人。”

    “她是京族人,跟裴虎是青梅竹马。之前我见过她一面,所以一下就认出来了,但那是多年前的事情了,而且说是见面,只能算是惊鸿一瞥,她对我可能没什么印象。”

    柳如影默然。

    难怪陈涯那么嚣张,同时还那么自信。

    “刚才说到,花姐是南越人,而且她家庭算是当地有名的大户人家,她自己也算是大户人家小姐,因为爱上了裴虎,就跟他私奔到华国了,结果到华国之后跟裴虎走散了。

    “被骗过,当过坐台小姐,混过江湖。后来裴虎当了我的司机,有钱了之后,才找到她。

    “话说回来,以他们两人当时的身份差距,裴虎居然还愿意跟她结婚,两人也算是至死不渝了。”

    叹了口气,陈涯又说:“这也是我没有对她下狠手的原因,只让裴虎管管。多多少少对这对苦命鸳鸯还是有点……”

    “何况,水至清则无鱼。不过,也就仅限于一次了。裴虎知道我的性格,凡事都只警告一次。要是他管不住,到时候我不会手下留情。”

    柳如影张大嘴巴,微微发呆。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听到一个堪比金钗记的南洋传奇故事。

    就陈涯这寥寥几句话,她都可以脑补出一出45集电视连续剧了。

    而且她都开始有点同情花姐了。

    “你说,裴虎‘曾经’是你的司兼保镖,”柳如影问道,“那你以前是干什么的?”

    不等陈涯回答,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

    “你还说,你准备培养我做储备干部什么的,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你到底开的是什么公司?”

    陈涯笑了笑,说道:“现在时机还不太成熟,还不能告诉你。等到时机到了,我自然会全部告诉你。”

    柳如影撅起了嘴。

    “那我的计划呢?”她说,“你不是对我大伯的家产很感兴趣吗?”

    陈涯笑着点头道:“我确实很感兴趣,但不是你认为的那种感兴趣。”

    顿了顿,他说道:“因为,你的‘豪赌’注定会失败,不管我配合与否,都会失败。”

    柳如影感觉胸口好似有颗气球,忽然就炸了,有点生气。

    “为什么?告诉我理由?你为什么这么判断?”

    她的语气有点凶,因为情绪有点控制不住。

    这种感觉就好像你筹备了一辈子的事业,忽然被人说成是一文不值,自然心中会不高兴。

    陈涯说:“很简单,因为你的大伯,肯定不会把家产给你。”

    “可是,我已经被过继给他了,从法律上说……”

    柳如影话说到一半,就被陈涯打断了。

    “从法律上说,他说不定已经立好遗嘱了,”陈涯笑着说道,“遗嘱上写的是,让女儿柳如烟继承全部家产,我的家产和柳如影全然无干。”

    柳如影不住地摇头。

    她不能接受。

    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陈涯说:“你在收集情报和理性思考方面很有天赋,但是你在分析个人的情感上有所欠缺。你没有仔细想想——你的大伯那样一个传统的人,怎么可能会同意把家产给毫无血缘关系的你?”

    柳如影呆然道:“可是,堂姐她不是离家出走,断绝关系了吗?”

    “没错,可如果说他的财产,连一个断绝父女关系的女儿,都没有资格继承,那为什么他会愿意把财产交给没有血缘关系,只是名义上的女儿的你呢?”

    接着,他又说道:“还有,按照柳家的传统,家财不能流入到外姓手中,如果说,他们不把家产留给柳如烟,是怕她嫁给一个外姓人,那假如我和你结婚,财产就不会流入到外姓手中吗?”

    柳如影沉默着,陷入了沉思。

    陈涯说:“我是陆家的,你是柳家的,陆老太爷的指亲,可没说是要让陆家人入赘到柳家。你大伯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说,只要他不采取招赘这种形式,他的家财始终都会流给外姓。”

    柳如影勐然抬头。

    她有点理解陈涯的思考方式了。

    更可怕的是,他这种思考方式,非常合理。

    而且,按照他的思路推理下去,那就意味着……

    “所以,你上当了。”陈涯说,“你以为你在算计你的大伯,实际上,你是反被算计了。”

    柳如影瞪圆双眼,说道:“你的意思是,我大伯也是使用了李代桃僵之计,用我来应付这次指亲?”

    “嗯,我的推理是这样告诉我的。”陈涯说,“等到你完成了陆老太爷的指亲,就没用了,他会想方设法召回柳如烟,而你,则会被一脚踢开。”

    “如果要证据的话,那就是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柳如烟,”陈涯说,“我恰好知道,他们一直在尝试跟柳如烟修复关系。如果他们真的狠心到连遗产都不给她,又何必多此一举?”

    柳如影呆坐在原地。

    她被震动了,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我该怎么办?”她问道。

    她使用的是祈求的语气。

    就好像一个一脚从楼梯上踏空的人,在失去重心的同时,无论什么都会抓在手里。

    柳如影现在就是这种状态。

    不知不觉之间,她对陈涯的态度,已经从“照顾弱智男友”,变成了对前辈一样有些依赖感。

    “很简单,来跟我做事,”陈涯说,“如果你有才华,肯努力,你的身家不会低于裴虎。到那个时候,你还会看得上你大伯的那点家产吗?”

    柳如影默然,想了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裴虎虽然因为出身背景的原因,还不被广大世家所接受,但他的身家早就超过自己大伯了。

    而且他蹿红的速度难以想象,他短短几年就做到了现在这个高度,比自己大伯一辈子的积淀都要强。

    她唯一疑惑的是,陈涯的能量,真的有那么大吗?

    柳如影突然想到,在陈涯告诉裴虎,他看中了自己的时候,裴虎朝自己投来羡慕的目光。

    那目光是真正的羡慕,绝不是客套和恭维。

    仅仅是陈涯的一句看中了,就让那位枭雄对自己产生了羡慕……

    柳如影突然感觉,她对陈涯的身份更难猜测了。

    在她的认知里,除了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那几位,没有任何一位大老,能对标上陈涯现在表现出来的实力。

    “你要我做什么?”柳如影问道。

    陈涯转头看了看她。

    “我对你更加欣赏了。”

    “怎么了?”柳如影歪头,放在大腿上的手捏紧了一下。

    “恢复得挺快的,你心理很强大。”

    “过奖。”柳如影只是澹澹地说。

    陈涯把车“嘎”地在路边停了下来,爬到后座抱了一本厚厚的资料,重重拍到柳如影怀里。

    “这是这辆车的原主,也算是你的前任,帮我收集来的资料,你这几天好好整理一下,把其中关于陆家的内容找出来。”他说。

    柳如影看着这厚厚的一沓资料,感觉头都大了。

    “特别是陆元龙的两个兄弟,”陈涯说,“他们的社会关系要完整地整理出来。”

    柳如影翻了几页后,深吸一口气,抬头问:“什么时候要?”

    “越快越好。”

    说完,陈涯又说道:“手机把我的联系方式设置为特别关注,24小时待命,我可能随时会问你问题。另外,这段时间没有工资,不过如果你需要经费,可以跟我申请。”

    说完,他再次启动车辆。

    “就这些吗?”柳如影撩了撩头发,问道。

    “目前就这样。”

    “OK。”柳如影洒脱地说,毫不拖泥带水。

    她也没有多问。

    不多问老板的意图,只去执行。

    从这个角度来看,她天生就是当秘书的好材料。

    把柳如影放在京大后,陈涯递给她一个U盘。

    “这是什么?”柳如影将那枚U盘,抬脸问道。

    “鹰巢的服务器密钥。”陈涯说,“你去跟现在鹰巢的负责人说一声,明年要重新选鹰王,而鹰王的密钥在你手上暂时代为保管。”

    虽然净是一些柳如影听不懂的名词,但不用想,她也知道这东西极为重要。

    “那这个东西怎么在你身上?”柳如影问道。

    陈涯没有回答,只是摇起车窗驱车离开了。

    柳如影站在原地,乌黑晶莹的眼睛里倒映着雷克萨斯的车身。

    看了好半天,目送车子消失在长街尽头后,她才离开。

    柳如影怀里抱着一堆资料,转身走进了校门。

    个子高挑的人,走路也好看,尤其是她身上还穿着剪裁得宜的衣服。柳如影的裙子跟头发,都随着身体在空中一晃一晃,回头率超高。

    把资料放在宿舍柜子里锁好之后,她就给巫尊打了电话。电话刚接通,她就开口问道:

    “徐大少在不在?”

    电话那头,巫尊正坐在鹰巢里面玩电脑,回头看了一眼抱着头在那里神伤的徐浩宇,小声说:

    “你不是出事了吗?”

    “把电话给他。”少女没有感情地说。

    巫尊咽了口唾沫,对徐大少说道:

    “大少,柳校花找你。”

    徐大少勐然抬头,泪眼婆娑,发型都乱了。

    “如影找我?确定是如影找我?不是别的什么人?”

    巫尊脸上的肌肉动了动:“柳校花的声音我还是听得出来的……”

    徐浩宇使劲揉了把脸,脸上还残留着震惊的神色:

    “……是了,肯定是她被花姐那边已经……现在她已经后悔当初的选择,所以第一个就想到给我打电话。”

    他从巫尊的手里接过手机,酝酿了好久的情绪,心中还怀揣着一点不可言说的得意和希冀。

    “喂?”

    “你是个狗东西。”柳如影说。

    柳校花从来不骂人。但是今天她骂人了。这也是她能说出口的最恶毒的词汇。

    “从今天起,你每在我面前出现一次,我都会叫人揍你一次。我说到做到。”

    徐大少满脸震惊,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把电话还给巫尊。”柳如影在电话里说。

    徐大少呆呆把电话还给巫尊后,巫尊小心翼翼地对电话问道:

    “柳校花,你还有什么吩咐吗?”

    “鹰王密钥在我手里,在下一任鹰王选出来之前,由我保管。”柳如影开口就说,理直气壮。

    “啊?!”巫尊震惊了,“这是鹰巢的机密,你怎么会知道?!”

    “什么都别问我,我也不知道。”柳如影继续理直气壮。

    然后她把电话挂了。

    做完这一切,她躺在了自己的床上,忍不住翘起了腿。

    看着天花板,突然觉得……

    真痛快。

    正在柳如影放弃了自己身为校花的矜持,好似一个鲁男子似的放肆时,痛快着痛快着,柳校花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之前陈涯说,他对自己感兴趣,不是对自己的身体感兴趣,也不是对成为自己老公感兴趣……

    只是想把自己培养成他的手下咯?

    是这个意思吧?

    想到这里,本来愉快地在空中晃动的裹着黑色丝袜的小脚丫,忽然停止了摆动。

    少女爬下床来,在自己座位上坐正,找了一张纸,抽了一杆笔,在白纸的正中间,工工整整地写了两个字:

    陈涯。

    写完,少女手指抵着嘴唇,一边用笔尖在纸上敲着。

    一个个墨点随着她的敲击,出现在那个名字周围,似乎是一把把利剑,带着少女的羞愤,刺向那个名字的主人。

    “不喜欢是吧,只想当我老板是吧,是吧,是吧?……”

    少女喃喃自语,黑色的怨念几乎要形成实体,快要从宿舍的这个小角落里弥散出来。

    “哼,看我不迟早拿下你。”

    ……就在少女立志的同时,在鹰巢的地下教室内,徐大少面貌呆然,和同样呆然的巫尊相对而坐。

    “你不是说柳校花要遭重了吗?”巫尊问道,“她现在不仅没遭重,还成了代理鹰王,我们要叫她一声老大,属于是,你懂不?”

    徐大少摇头。

    他不懂。

    他现在什么都不懂了。

    他最不懂的,是,柳如影就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那那个瘪三陈涯呢?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掏出手机,给柳如影打过去一个电话。

    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忙音后,他终于意识到了:

    “靠,把我给拉黑了。”

    “正常,”巫尊说,“所以她不给你打电话,给我打电话。对了,你说啊,为什么她成鹰王了?难道,裴虎是上一任鹰王?”

    徐大少没有回答巫尊的问题。

    他不想理巫尊。

    不光自己的手机号码被拉黑了,就连微信、扣扣,所有的联系方式,他全给拉黑了。

    发过去的消息全都是红色小感叹号,届不到啊届不到。

    正准备再试试微博能不能成的时候,忽然手机屏幕黑了,有个电话进来了。

    联系人是花姐。

    徐大少连忙接起了电话,殷勤地说:

    “喂?花姐?您老人家气消了吗?身体可还好?”

    电话那头的声音出乎意料的低沉。

    “今天那个柳姑娘,她的联系方式是多少?”

    徐大少一愣:“怎么了?她不是刚从你那里离开吗?”

    “我问你她联系方式是多少。”

    花姐的声音更重了几分,徐大少心慌起来,马上给她报了柳如影的电话,接着小心翼翼道:

    “花姐,您要她联系方式干嘛?”

    “道歉。”花姐果断地说,“我要去给她道歉,认个错。”

    徐大少惊到了。

    “裴总难道没来??”他颤声问道。

    “来了。”花姐说,“他带我上门道歉。”

    徐大少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还有,”电话里传来花姐的声音,“以后,你别让我见到你,不然我见你一次,就揍你一次。”

    “都——”

    电话里传出单调的忙音。

    徐大少表情苍白地放下了手机。

    “我们的柳校花,好像,背景不简单啊。”他语气同样苍白。

    紧接着,他后悔起来了。

    要早知道柳校花背景也不简单,他就该痴情到底。

    之前跑什么跑啊!

    “啪!”

    徐大少给了自己一耳光,打得响亮。

    “你说这柳如影到底什么背景啊!”

    徐大少的声音在鹰巢里回荡。

    在一旁旁听了一切的巫尊用手抵着下巴,一脸深沉。

    显然,他刚才经过缜密的判断,已经得出了真相。

    “我懂了。柳如影的爸爸,就是上一任鹰王。”

    ……

    ……

    陈涯回家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这个家的钥匙。

    也不知道陈盛是忘了给还是故意的,总之他是没有。他按响了门铃,过了好半天,都没人来开门。

    正在考虑要不要给陆茜子打个电话的时候,忽然门开了,陆茜子本人出现在了门前。

    “呀,你居然回来了。”陆茜子有点惊讶,白白的牙齿有点可爱,脸颊上还沾着一点奶油,“我们还以为你离家出走了。”

    陈涯耸了耸肩:“我有那么叛逆吗?”

    “你看上去可叛逆了。”

    陆茜子放他进屋,帮他拿了一双新拖鞋,说:

    “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一个是好消息,另一个还是好消息,你先听哪个?”

    “有区别吗?”

    “第一个好消息是,陈海回来了,大家都在为他庆祝呢。”

    陈涯听完无动于衷。因为这对他来说,算不上是多好的消息。

    陈涯问:“庆祝什么?”

    陆茜子说:“这就是第二个好消息了——他的公司成功通过了北辰的审查,成为指定合作伙伴啦!”

217.陈海回来了

    “他的公司成功通过了北辰的审查,成为指定合作伙伴啦!”

    陈涯点头:“那真是恭喜了。”

    “啧,你表情看上可一点都不像是在恭喜。”

    陆茜子翻着白眼鄙视了一会儿他恭喜得不真诚,不过马上又满脸笑容:

    “来来来,快进来,一起吃蛋糕。”

    陈涯算是知道她脸上那点奶油是从哪里来的了。

    之前从鹰巢那里得知了陈涯身份的“真相”,陆茜子对陈涯的态度却并没有改变。

    毕竟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对于她来说,只是一个刚刚认识的新家庭成员,在他来之前,肯定就已经有过很复杂的过往,对此她早有心理准备。

    尽管他是个“小白脸”,有点……不,完全超出了陆茜子的预料,但她也不至于就此在心里出于偏见,给陈涯贴上表情。

    毕竟,不管他怎样,都是陆茜子同父异母的哥哥,这一点是没得选的。

    所以,陆茜子决定忘掉这件事,以前是怎么对这个哥哥,现在就还怎们对他。

    她拉着陈涯的手,把他拉进屋,一边对餐厅里喊道:

    “你们猜猜谁回来啦?”

    陆瑞香伸过头,问道:“陈涯回来了?”

    父亲和弟弟都没有说话。

    陈涯走到餐桌前,一眼就看到了弟弟陈海。他正拿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

    这还是自从陈涯到了京城之后,第一次见到弟弟陈海。

    陈海的长相上跟哥哥陈涯有三四分相似。兄弟两人小时候,长相上更为想象,乡里邻居经常说两人长得跟双胞胎似的,可能是长大后一个去了京城,过上了养尊处优的生活,另一个却走上了不同的人生轨迹,长相和气质就慢慢显出不同起来。

    现在,弟弟陈海看上去更加时髦,不管是身上考究的西装,还是经过精心染烫的头发,还是澹澹的大吉岭男士香水的气味,都让他看上去跟一身朴素的陈涯拉开了差距。

    陈涯对弟弟最后的记忆,就是他追着父亲的身影,一边哭,一边追着跑,摔倒了就爬起来继续跑,用沾了灰的脏手,把脸上摸得黑黢黢的。

    “爸你带我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啊……”

    童年的声音还回荡在脑海里,陈涯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弟是否也有同样的感慨。

    陈海打量完了陈涯,转头对陈盛说道:

    “所以,目前的格局的话,贴牌代工是肯定不能再做了,我们在人、地上都没有优势了,扶贫这股东风,还能吃上一阵子……”

    陈盛手边放着一杯白酒,旁边还有瓶天之蓝。看来爷俩两个在喝酒对侃,很是高兴。

    老头听得很高兴。虽然他听不懂,但他听得很高兴。

    他冲陈涯招招手,笑脸盈盈地说:“陈涯,坐,听听你弟弟的商业版图,讲得精彩又生动。”

    陈海一举杯,陈盛碰了一个,说:

    “高深的东西讲到这里就打住了,局外人也听不懂。”

    陈盛搓着手说:“听不懂,多听听就懂了,以后,让陈涯去你那儿上班,什么都得多学学。”

    陈海端着杯子,正往嘴里喂酒,听到这话,微微一愣,显然是没有想到这种安排,语气弱了几分,说道:

    “那要看他自己的兴趣在哪儿……”

    陈涯自己拖了椅子坐下来,说:“我没有在京城上班的意向。”

    陈海一听,顿时放心了,说:“其实我无所谓,你要是想去上班,我可以给你安排个闲职。”

    陆茜子偷偷瞧了眼陈涯,有点尴尬,打圆场道:

    “陈涯哥有自己的想法,他也不是非要听别人安排的人,他自己不也能找到宏图的工作吗?”

    陈盛眉头一皱,似乎想对陈涯说点什么,就在这时,陆瑞香拍了自己丈夫一巴掌,瞪着眼瞧着他,陈盛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顿时气势就萎了。

    “家宴就好好吃饭,这种事情不能之后好好商量?孩子们自己心里都有想法的。”

    陈盛连忙点头,给自己斟酒:“对对,以后再说,从长计议。”

    “吃菜吃菜。”陆茜子用快子夹走了一根羊排。

    一桌子饭菜热气腾腾,有羊排有鸭掌,有春卷还有地三鲜。陈盛的厨艺和家庭地位不成正比,他在江城农村里烧了十多年菜,到了京城手艺也没搁下,这几样还是他们的家乡风味。

    陈盛给自己斟了酒,抬头问陈涯道:“来一点?”

    陈涯摇头:“不了。我不喝酒。”

    “你不喝酒,抽不抽烟?也不抽烟,不抽烟,不喝酒……”陈盛说。

    陆瑞香瞪着陈盛:“不抽烟不喝酒是好事。”

    陈盛用手指点了点,说:“是好事,不过,男人嘛,可以不喝酒,但不能不会喝酒,以后生意场上,总有要喝酒的地方。”

    陈涯摇头:“喝酒伤脑。”

    陈盛一笑,说:“那今天家宴,和外面喝酒不一样,可以喝点儿。你看,陆茜子都喝了点儿。”

    陈涯一听,说:“好,那我入乡随俗,也陪着喝一点。”

    他一般不会轻易屈就自己的原则。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做出了很大牺牲了。

    给陈涯倒满一杯后,陈盛举起酒杯,说:

    “来,那大家一起喝一口,祝我们的陈海,成功通过北辰审查,成为北辰系的一员了!”

    陆瑞香插嘴道:“还要祝贺陈涯回归了家庭,我们家多了一个新成员。”

    “对对对,”陈盛喜气洋洋地说,“双喜临门。”

    “双喜临门。”陈海也语气平澹地举杯。

    “干。”

    “干。”

    陈涯喝了一口,众人都放下了杯子。

    陈盛对陈涯说:“你还是要多跟你弟弟学习一下,他现在就是堂堂正正可以自称北辰系了,说出去多挣脸啊?”

    “不能算北辰系,只能说,擦点边。”陈海谦虚道。

    “擦边也算北辰系啊,多少人想擦都还没这门子呢。”陈盛瞪目道,“你看那个陆品源,还不是天天张扬自己是北辰系的,实际上说他是给北辰系打杂的打杂,都算是抬举了。”

    陈海优容举杯:“陆家这一辈,我还真没几个能看得上的。”

    陆茜子捧着脸,说:

    “陈海哥确实很厉害,哇,北辰系,以前对咱们来说,想都不敢想,是传说中的传说,结果今天突然发现,传说竟然就在身边,想想都令人激动!”

    “就是。”陈盛点头,又回头冲陈涯点了点,“你看,你俩的命运,因为平台不同,就此不一样了,是不是得学习?”

    陈涯点头:“有道理。”

    陈盛说:“史记上面,有一篇《李斯列传》,你们看过没有?说是李斯年轻的时候,上厕所看到老鼠,瘦得只剩骨架子,后来去看米仓,发现米仓里的老鼠个个都肥硕得跟猫似的,毛发油光水滑,你猜他怎么说?”

    “怎么说?”陆茜子侧头问。

    “他感叹,一个人啊,有没有出息,就是看所处的环境,都是老鼠,一个在仓,一个在厕,那是天差地别,这可见,平台有多重要。”

    说完,他又说道:

    “你看,京城是个多大的平台?是江城没法比的,不是说京城挣钱多,而是身在京城,所见所闻,都不一样,站的高了,自然看得远,久而久之,就和小地方出来的截然不同,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海微微点头,他对此深有体会。而陈涯却无动于衷,自己喝了一口。

    陈盛说了半天,就是想暗示陈涯给陈海敬一杯,说句好听的,这样再说让陈涯去他那里上班,让弟弟带带哥哥,也好说很多。

    结果这小子硬是不上道。

    哪有喝酒的时候自己坐那儿自己喝的!

    由此陈盛知道了,原来陈涯说自己不喝酒不是假话,他是真不喝酒。不仅不会喝,还不会借喝酒跟人攀关系。

    陆瑞香一直在旁边黑脸看着陈盛,陈盛没注意。

    她跟陈盛多年夫妻,陈盛什么心理,是什么想法,她一清二楚。

    不过,她早就叮嘱陈盛了,要考虑到陈涯的感受,不能老拿他跟陈海比。

    这个陈盛,当时答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

    “咳咳!”

    咳嗽了两声后,陈盛终于意识到了媳妇要说话了,果断闭了嘴,一脸谦逊地看着媳妇,等待她发言。

    “之前让你准备礼物,你准备得怎么样了?”陆瑞香语气很高。

    一般她要检查陈盛工作的时候,都是这个语气,如果陈盛哪里做得让她不满意了,她就会当场发飙,一点脸面都不给陈盛留。

    做了多年夫妻,陈盛自然知道这种语气意味着什么,当下不敢怠慢,连忙回答道:

    “都准备得好好的。元虎家、占魁家、昊海家,三家三个级别,礼物都准备好了,就等着提过去呢。”

    陆瑞香听完,没有说什么,够着身子对陈涯说:

    “陈涯,你这不是回归了吗,我觉得,最好你跟着你爸,到一些亲戚家走走,认个亲,从此,你也算陆家的人,这样以后在外面,别人也不敢欺负你。”

    陈涯点点头,问道:“所有亲戚都要见吗?”

    “不是所有亲戚,主要是两家关键的亲戚。”陆瑞香说。

    “首先是陆元虎家。”陆瑞香给他介绍,“陆元虎是陆老太爷的二儿子,陆家三兄弟,元龙、元虎、元豹,三家是陆家的核心。”

    “现在元龙家败落了,陆宁娜年纪小,家主的事情,都由元虎来操持,所以他肯定是要见的。”

    “第二家是陆占魁家,陆占魁是陆老太爷的弟弟,他老人家在家族里,地位也很高,肯定不能不见。”

    “第三家是陆昊海家,他家跟我们家关系比较近,也该去见见。”

    说完,陆瑞香说道:“所以,这三家,你明天就上门去走走,礼物就以你的名义送,你看怎么样?”

    陈涯点头:“行。”

    反正也不用他操心。

    陆瑞香又转头跟陈海说:“你明天,跟你哥哥一起去,顺便把你跻身北辰系这件事也说说,怎么样?”

    陈海马上说:“我不行,我明天工厂那边还有事,我不能去。”

    陆瑞香知道他嫌麻烦,也不计较,转头对陈盛说:

    “那你,回头他们问起来,你一定帮海海宣扬宣扬。”

    陈盛点头:“一定一定。”

    “不对,不管他们问没问,都要多多宣扬!”

    “是是……”

    ……

    到了第二天,陈盛起了个清早,来敲陈涯的门,把他给吵醒了。

    两人准备了一会儿,就坐上了陆瑞香的红色奥迪,陈盛开车。

    “以前在家里,我们家是穷得只剩一双鞋,谁出门就谁穿,”陈盛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跟陈涯说,“现在是家里就一辆车,谁出门谁开,好歹是升级了。”

    陈涯没有说话。

    他想的是,当年他那么穷,母亲还愿意跟着他,结果他自己受不了穷跑了。

    要说这也是李斯的老鼠理论启发下的决定,也是有那个可能,只是过于陈世美了一点。

    “对了,再点点礼物。”

    陈盛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陈涯也跟着下了车。

    他想看看陈盛给这些亲戚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毕竟是以自己的名义送的。

    “这是元虎家的,一对XO,两条红华,一箱茶叶……我去,这茶叶怎么跑出来了?”

    他手里抱着一个木盒的铁观音,只见盒子上的小铁锁锈了,半开放状态,提的时候颠簸了,有几袋茶掉到了外面的包装袋里面。

    陈盛连忙打开盒子,只见里面的茶叶袋子歪七倒八地散装着。

    陈涯拿起了一袋,读了读后面的标签,说:“这茶叶哪里来的?”

    “这还是过年的时候,陆家一个混得很好的亲戚提过来的,铁观音,好茶叶,不舍得喝,留着专门送人。”

    “那一年过年?”陈涯问道。

    陈盛皱眉思考:“……感觉就这几年吧?”

    “这起码4年前了,”陈涯指着生产日期,“这都18年的了,已经过期了。”

    “啊?”

    陈涯有点明白,为什么陆瑞香当时在餐桌上,要专门拷打这家伙一番了。

    他做事是有点不靠谱。

    陈盛拍着额头:“这可怎么办?”

    陈涯说:“你先检查一下其他有没有过期吧。”

    陈盛听完,连忙在后备箱里翻找一顿,最后灰头土脸地抬头。

    “就这个茶叶过期了。”

    “那还好。”陈涯说,“在路上再买吧。这都9点了,再晚一点上门,人家要以为我们是去蹭中饭的。”

    “不行不行,”陈盛摇头,“元虎家的规格是最高的,万万怠慢不得,这种好茶叶,一时半会儿哪能在店里买到?”

    “那只能不送茶叶。”陈涯说,“就提烟酒过去。”

    “那也不行。”陈盛说,“烟酒茶,缺一不可,少一个,不如不送。”

    “讲究倒是挺大。”陈涯评价。

    陈盛没有搭理儿子,托着下巴想了想,说:“要不把其他的礼物挪用一下……也不行,其他礼物规格也不够,品质都一般,还不如不买。”

    陈涯想了想,忽然说:“你等会儿。”

    他径直走开,到自己雷克萨斯上,把自己从杨校长那里薅羊毛薅过来的普洱给取了出来。

    回头丢给陈盛,说:“用这个,这个绝对好茶。”

    陈盛看着儿子丢过来一块用布包着的茶饼,嘴角抽了抽。

    “这是啥?”

    “好茶。”陈涯说。

    “你确定?”

    “绝对好茶。”

    这茶饼据杨昌硕说,是某个学界大老送的。

    那怎么可能差得了?

    就是还没在怀里焐热,就送了出去,感觉有点心疼。

    看来还得去杨昌硕家里一趟,再薅一次羊毛。

    杨昌硕家里宝贝多,不薅就全给他自己消化了。

    这个老小子还是很注重生活质量的。

    陈盛却不知情,他看着手里没有任何包装和标签的茶饼,实在是无可奈何。

    想了半天,他突然想道:“唉,把这个扔到这个包装袋里,谁知道是不是一家的。”

    把茶饼珍重地放进包装袋后,他关上了后备箱。

    “快走吧,别耽搁了。再晚真就成了饭点去人家家了。”

    一路无话。

    很快,奥迪就驶入一个高档小区。

    风清华苑,是京城有名的别墅区。

    在这里住的,非富即贵。

    陈盛从车后备箱里取出藏品,对陈涯说:“走!”

    说着,就带着陈涯摸上了一家别墅的门,敲响了房门。

    很快,一个女人就开门了。

    “哟,黄姐,我今天来看看元虎哥了。”

    那女人看着陈盛,又看了眼他后面的陈涯,点着头,让开身子说:

    “你们进来吧。”

    陈盛走进去,黄姐接过了他手上的礼物,随意放到了墙角,头也不回,说:

    “今天老爷不在,少爷在。”

    “明杰在?”陈盛仍然满脸笑意。

    “嗯啊。”

    黄姐回头随便一指:“鞋套。”

    说完,她又说:“我锅里还炖着菜,不招呼你们了,你自己去见少爷哈。”

    “嗯嗯,好嘞。”陈盛连忙应道。

    陈涯穿好了鞋套,跟在陈盛后面慢慢进了屋。

    他在心中暗暗想到,不愧是大户人家。

    连保姆都这么牛。

218.装逼于无形

    陈盛带着陈涯,到客厅后面的娱乐房,才看到一个人。

    那是个跟陈涯年纪差不多大的青年,此时正坐在娱乐室,电视打开着,自己躺在躺椅上玩手机。

    “明杰!”陈盛笑的很憨厚,叫了那个人的名字。

    陆明杰抬眼看了眼陈盛,嘴里说:

    “哟,叔,来啦。”

    “嗯啊,过来看望一下。”陈盛说。

    陆明杰也没招呼他,他看了看,自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里是娱乐室,有个投影仪,面对着幕墙,都是可以按摩的沙发椅,看着跟个小电影院似的。

    陈涯走到陆明杰旁边,才看到他正在用手机玩某个手游,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得起劲。

    陈涯也找个位子坐下了。

    不得不说,躺在按摩椅上,还挺舒服。

    陈盛却坐得拘谨,胳膊撑在膝盖上,问道:

    “明杰啊,我昨天不是跟元虎哥说了,今天想过来看看,他怎么不在家啊?”

    陆明杰头也没抬,说:“我爸他今天有事,让我代表他接待你啊,我本来也有事,这不在家里等你吗。”

    “啊哟,不好意思,打扰打扰。”

    “没事,一家人嘛,都自在点。”

    陈盛站起来,拉着陈涯也站了起来,对陆明杰说:

    “明杰,这次上门呢,主要是跟你介绍一下,我儿子,陈涯,今天算是回归我家了,从今以后,也是我们陆家的一份子。”

    陆明杰抬眼看了一眼陈涯,接着又低头到手机屏幕上了。

    “行行,我知道了,等我爸回了跟他说。”

    陈盛坐了下来,有点尴尬,在裤子上搓手。

    正在此时,黄姐却突然进来了。

    “那个,陈盛哥啊,你提过来的这个茶叶,怎么包装袋跟里面的内容不一样啊?”

    陆明杰目光移过去。陈盛连忙站了起来。

    “怎么了啊?”

    黄姐手里提着茶叶,走过来,把里面的茶饼拿出来给他看:

    “你看,这茶饼,这是普洱,这包装上面写着铁观音,都不是一种啊。”

    “啊?”陈盛有点呆呆地说,“这不一样吗?”

    “嗯,不一样啊?”黄姐把茶饼放在鼻子前闻了一口,“铁观音哪是这种香味呢?”

    陈盛尴尬笑道:“黄姐,你可真博学。”

    “这不是博学不博学的问题啊,”黄姐说,“而且你看,你这里面的茶叶,上面也没有生产日期,也没有产地,三无产品属于是。这到底能不能喝啊?”

    陈盛说:“黄姐,你看你这话说的……我还能害我元虎哥吗?肯定能喝啊……”

    他冲陈涯使了个眼色,陈涯也懒懒地说:

    “黄姐,是这样的,这个茶饼,本来是用普洱的包装袋装着的,但是我们在家,不小心包装袋上沾了水,好险茶饼没坏,就给它换了个包装。”

    黄姐用怀疑的目光看着陈涯,问道:“是吗?”

    “就是这样。”陈涯说。

    “行了行了。”旁边陆明杰放下手机,对黄姐说,语气有点粗暴,“不就是个茶叶吗,包装换一下又无所谓,你去忙你的吧。”

    “哦。”

    黄姐看上去有点闷闷不乐,转身出了房门。

    陈盛微微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跟陆明杰说:“刚才说到哪儿了?哦,对,这是陈涯,还有……你知道陈海他最近……”

    他刚想说陈海光荣地成为一名北辰系人的时候,陆明杰又拿起了手机。

    “我超,公会战还有个boss没打?”

    “……”

    看到陆明杰沉浸在游戏里,陈盛有点讪讪。

    “那……那我不打扰了。”

    他刚刚站起身,忽然门外传来响动,陆明杰赶紧起身说:

    “我妈回来了。”

    他手机上有门户监控app,刚才门口监控面部捕捉到母亲大人回来了,给他发了推送。

    “哦哦,嫂子回来了。”陈盛听了赶紧起身。

    三人一起出门,到大门口,一个风韵犹存的女人正在脱鞋。

    “妈。”陆明杰懒懒走过去。

    陈盛也跟着走过去,小声打招呼:“嫂嫂。”

    石玲玉抬头看了一眼陈盛,说:“老陈过来了啊?”

    “嗯,过来了。”陈盛把身后的陈涯推出来,“主要是拜访一下你们家,顺便给你们介绍一下,我儿子,陈涯。”

    石玲玉看了陈涯一眼,说:“哦,我知道,就是你留在农村那个是吧?”

    “对对,嫂子记性真好,这点小事你都记得……”

    说完,她眼睛在陈涯脸上扫了扫,点头说:“还挺帅的。”

    “过奖了,帅也不能当饭吃。”陈盛说。

    石玲玉“咯咯”一笑,说:“这礼物是你送的,还是你儿子送的?还是你代表你儿子送的?”

    “儿子送的,儿子送的,都是他自己挣的钱,一片心意,我带着他提过来,算是认个门。”陈盛连忙说,撒谎眼睛都不眨一下。

    石玲玉看着陈涯,点了点头,说:“挺好的挺好的。”

    陈盛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任务,又道:

    “对了,我家吧,最近啊,那个陈海……”

    话还没说完,石玲玉冲着厨房问:“中饭做好没?”

    陈盛连忙摆手:“不吃饭不吃饭,我马上走的。”

    “啊?这就走了?不留下来吃中饭?”

    “不留了。”

    石玲玉看到墙角的礼物,顿时笑道:“来就来,怎么还提这么多东西过来?”

    “那肯定不能空手上门啊,是不是嫂子?”陈盛笑着说。

    石玲玉摆了摆手,说:“那你真是破费了,你真不留着吃中饭?”

    陈盛想了想,还是摇头说:“不留了,马上走了。”

    石玲玉点头,干脆地说:“行,那我也不强留了,那你路上小心哈。”

    “哎,”陈盛走到门口,“不送不送。”

    石玲玉站在门口,看陈盛父子离开后,关上了门,马上回头到墙角,捡起地上的酒瓶看。

    “哟,还是XO,这陈盛,舍得花钱啊。”石玲玉说。

    旁边陆明杰也凑了上来,问:“洋酒?”

    “这一瓶好像得八千多,两瓶就是一万六。”石玲玉说,“倒也不是很贵。”

    陆明杰说:“这个我还没尝过。”

    “去。”石玲玉横了儿子一眼,说,“你不许喝酒,回头整得跟你爸似的,天天喝酒。”

    说完,她又捡起了地上两条红华:“这烟是好烟,不过烟价格顶天不能超过一千,也不贵。”

    说完,她就放下红华,说:“就这了吗?”

    陆明杰说:“好像还有什么茶叶,在黄姐手里,问下黄姐……黄姐!”

    他后一句话冲着厨房里喊的,黄姐早抱着那袋子茶叶出来了。

    “夫人,你看看,他们送的茶叶有问题。”

    “有问题?有什么问题?”石玲玉皱起眉头。

    黄姐把袋子和茶饼一起拿着,说:

    “你看,铁观音的袋子,装着普洱的茶,这根本就不是同一种啊。”

    石玲玉皱眉,道:“铁观音装普洱?拿给我看看?”

    她接过了茶饼,放在鼻子下面一闻,又掀开了包裹着的布,看了一眼。

    “确实不是铁观音。”

    “肯定不是铁观音,”黄姐说,“这就是普洱,而且还没生产日期,三无产品,这谁敢喝啊?”

    石玲玉不禁有点生气:“这真是他提过来的?他就提这个过来?”

    黄姐一拍腿:“是啊,我说哪有这样送礼的,这要是喝出了问题算谁的?”

    石玲玉盯着陆明杰,说:“明杰,这种情况,你当场就应该给他退回去,说不要他送的这个东西。”

    陆明杰抠了抠下巴,没说话。

    有点尴尬。

    黄姐连忙说:“这也不能怪少爷,到我家来送礼的,哪个不是恨不得摘星星摘月亮的,提的都是高档次的好东西,哪有向他们家这样以次充好的?少爷肯定是没有处理这种事情的经验。”

    石玲玉叮嘱陆明杰道:

    “明杰,你记住,但凡上我家门来的,我家都是抬头收礼,看人也看礼,人不好不收,礼差劲也不收,不然掉了我家档次。”

    接着,她又说道:“你像陈盛这种亲戚,他送成了礼,回头还要跟人讲,还能把他给得瑟了,这种就应该当面拒绝,不收他的礼,让他拿走,走远点,明白吗?”

    陆明杰点头:“明白了。”

    正在此时,大门又传来一阵响动,众人回头,只见一家之主陆元虎出现在了门外。

    “老爷,你回来了!”

    “爸,你回来了。”

    “元虎,你回啦?快过来。”

    三人齐声说,陆元虎抬头看了他们一眼,说:

    “怎么了这是?集体开会呢这是?”

    “元虎,你回来的正好,我给你说一下,”石玲玉敲着手里的茶饼,“你看看,陆瑞香他们家那个陈盛,他带来的是什么好东西?”

    “怎么了?什么东西这是?”陆元虎拿起茶饼看了看。

    “他不是把他以前留在农村的种给弄回来了吗?说是提了点东西上门看我们,你看,他提的什么东西?普洱茶装在铁观音袋子里,没生产日期没品牌没标签,三无产品整个是。”

    陆元虎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皱眉道:“怎么了?”

    “他这有点湖弄啊。”石玲玉皱眉。

    陆元虎把茶饼随手还给她,道:

    “你这就是有点小心眼了,人家提东西来,怎么都是人家一片心意,收着就行。”

    石玲玉说:“你总是这样老好人,人家这么湖弄欺负咱们家,你都无所谓是吧?”

    “这怎么是欺负呢?”陆元虎惊讶,“你这是没事给自己找不痛快,人家大老远来一趟,还提东西过来,收着就行了,东西好不好,心里记着,下回想办法还。”

    石玲玉有点不爽:“那这东西怎么办?没有生产日期,放那儿过几年忘了,还不是丢?”

    陆元虎闻了闻,说:“这没坏啊。”

    说着,又吸了吸鼻子,说:“还挺香。”

    这茶气味确实挺香。

    吸一口,感觉那清香还在鼻子里打转。

    “这你可不许喝,”石玲玉夺过茶叶,抱在怀里,“这啥也没有,万一喝出点什么问题来,怎么办?”

    陆元虎一乐:“这还能把人喝坏咯啊?你当是谍战剧呢?”

    “那可不一定,现在是个什么局面,你不清楚啊?”石玲玉不满道,“万一陈盛是陆宁娜那边派过来的呢?”

    陆元虎一笑,但随即又想到,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那这茶叶也不能不喝啊,糟蹋东西啊。”他感觉有点可惜。

    主要闻着确实挺香的。要不是妻子拦着,他绝对带到公司去喝去了。

    儿子陆明杰说:“妈,你前几天不是想吃茶叶蛋吗?这茶叶拿来做茶叶蛋,总没问题吧?”

    石玲玉想了想,说:“也对,黄姐,你会做茶叶蛋吗?”

    黄姐笑着在围裙上擦手:“这个,老本行。”

    说完,黄姐接过茶饼往厨房里去了,陆元虎看着,目光还有点依依不舍。

    “对了黄姐,中午你多准备一个人的饭,我有个朋友要过来吃。”

    “好嘞!”黄姐在厨房那边答。

    ……

    陆元虎说的那个客人,叫明诚。

    明诚是京城文坛有名的骚人。骚人就是诗人的意思。但在京城,他喝酒的名声比他的诗有名。

    他有个自号,叫“茶酒书三绝”。意思是自己最拿手的三项绝活——品茶、喝酒、书法。

    之所以他能过得如此快意人生,主要还是因为早年,他认真写诗,然后恰好家里还有套二环内的房子拆迁了。

    明诚和陆元虎是故交了,三天两头在他们家来蹭饭,刚进屋,就嗅了嗅鼻子,问道:

    “这什么味儿啊这是?”

    陆元虎笑道:“你算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我们家在做茶叶蛋呢,待会儿给你尝一个。”

    明诚兴奋地搓手:“好久没吃茶叶蛋了,不过你这用的什么茶?味儿好香?”

    陆元虎说:“亲戚提过来的。”

    明诚自己坐到餐桌旁,鼻子嗅嗅,自言自语道:

    “香于九畹芳兰气,圆如三秋皓月轮……普洱无疑,你家还挺大手脚的,普洱茶拿来做茶叶蛋。”

    说完,闭着眼睛,继续品味回甘:

    “嗯,表面兰香过后,细究根底,还有一股清澹优雅、低沉缠绵的陈香,如同老酒醇活、历史底藏,迷迭香绕,闻之似醉……还他妈用的是陈茶!”

    黄姐从厨房里端了一个小碗,里面盛着一个蛋,笑盈盈地端了出来。

    “已经做好了,先尝一个吧。”

    碗被放在了明诚面前。

    黄姐搓着手,满脸带笑,想让明诚夸夸她的手艺。

    明诚低头看碗,脸上有些呆意。

    “汤色金黄,通透似琥珀,这不是蛋黄吧?……不是。”

    他又端起碗,啜了一点残留在碗底的水,语气变得急促起来:

    “味具浓醇,回甘耐泡,生津止渴,这是好普洱,好普洱!”

    说完,砸了咂嘴,接着道:

    “香若幽兰,醇厚甘甜,回甘生津极快,同时水性细腻,苦味足,同时苦味化得极快,涩味弱,弱到几乎没有……”

    接着,他又用快子挑起沾在碗底的一颗茶叶芽,道:

    “色泽褐红,颜色极正,条索肥嫩,其嫩无比……”

    喃喃自语半天,他把快子往桌子上一拍:

    “老陆!你他妈给我过来!”

    陆元虎本来在看电视,听到他呼唤,走过来问道:“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你小子发多大的财啊!”明诚大声道。

    “发什么脾气啊?”陆元虎一脸奇怪,“我发多大财,你个天天到我家蹭饭的,你不清楚吗?”

    “呵呵,”明诚脸上阴阴的,“你小子,跟我这儿炫富呢?”

    “我怎么跟你炫富了?你这话是从何说起啊?”

    明诚指着他碗里的茶叶蛋说:

    “你小子,你用这种茶泡茶叶蛋,该说你是低调奢华,还是霸气侧漏?还是装逼于无形之中?嗯,对了,你小子,已经达到逼王境界,装逼之术已到化境……”

    明诚这个谜语人当的,陆元虎都忍不住爆粗了:

    “你他妈想说什么啊?有屁快放!”

    “你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明诚一拍桌子,“你这茶叶蛋用的是什么茶?你自己告诉我!”

    陆元虎纳闷:“什么茶?就一亲戚送的普洱啊?”

    “还跟我装是吧?”明诚问道,“你说说,这是什么普洱?”

    “什么什么普洱?”

    “还装,还装,你那嘴脸都快憋不住了,你还在这儿装。”明诚一脸不屑,“行行行,你想在我勉强装,那我满足你。”

    顿了顿,他说:“你居然用易武正山古树茶做茶叶蛋,你发好大财啊!”

    陆元虎彻底懵了:“什么易武什么古树的……”

    明诚一脸惊讶:“你不知道?”

    “知道什么?”

    明诚用快子点了点茶碗,说:

    “你这茶叶蛋用的茶叶,乃是易武正山古树茶,而且还是十级的上等岁贡品,你以为我尝不出来?”

    陆元虎问道:“这种茶很好吗?”

    “岂止是好?”明诚说,“这茶叶前不久还炒出天价,听说过没?一块茶饼,以2490万的价格成交了,那就是这种茶。”

    “多少??”陆元虎瞪大了眼睛。

    明诚敲着茶碗说:“稀奇什么?普洱茶越陈越香,永远不过期,一块茶饼可以传家,号称价超黄金,一块茶饼,价格等同于5倍重量的黄金,你以为我跟你开玩笑?”

219.一顿五千多万的茶叶蛋

    陆元虎张着嘴巴站在原地。

    他在等明诚噗嗤一声笑出来,然后告诉他“我跟你开玩笑的你还真信啊”。

    可是明诚并没有。

    他依然一脸看破了陆元虎“装逼伎俩”的表情。

    “你没在开玩笑?”陆元虎低声问,“一块茶饼等价5倍重量黄金?”

    明诚这个时候也发现有点不对劲了,说道:“是啊,这种事情我开什么玩笑?”

    “何以能这么贵?”陆元虎倒吸一口凉气。

    他现在心脏冬冬乱跳,主要是他还不能接受现实。

    他一定要跟明诚问清楚。

    “普洱和别的茶不一样,普洱放不坏,跟白酒一样。”明诚翘着二郎腿说,“这玩意儿价格贵跟飞天茅台价格涨是一个道理,关键它比茅台更稀有。”

    “茶里面有句话,叫做红酒看山庄,普洱看山头,不同山头上长的茶种,就是不一样,而普洱又尤其以倚邦、易武两种最为出名。”

    “易武山古树茶一年产出,最好的年景也不过650担,近年为了节省地力,都是维持在450担到500担,从来没有达到那么高过。”

    “正山种产量就更少了,只有三分之一,也就是100多担不到200担。”

    “而茶叶品质又分一到十十个品级,十级的茶少之又少,一年能有5担都是谢天谢地了。”

    说到这里,明诚用快子挑起搭在碗底的一枚茶叶说道:

    “你看这茶叶的完整度,我敢肯定,这是十级品,是最好的那种。贵肯定是有道理的。”

    看着陆元虎越来越难看的表情,明诚忍不住问道:“不是吧,你真不是在炫富?”

    陆元虎越想越震动,一拍脑袋,大叫一声:“啊呀!”

    说完,他就钻进了厨房。

    “黄姐!黄姐!”

    陆元虎疯狂地叫着自家保姆的名字。

    黄姐从厨房里面走出来,看到陆元虎的表情有点惊讶,她还从来没见过陆元虎这么失态的样子。

    “怎么了老爷?”黄姐问道。

    “茶饼呢?我问你茶饼呢?”陆元虎情绪激动。

    “什么茶饼?”

    “我的茶饼!你拿去做茶叶蛋的茶饼!”陆元虎双目赤红,“你用完了吗?”

    黄姐有点懵懂,说:“我没有用完啊,那么多。”

    陆元虎双手抓住了黄姐,盯着她问道:“你用了多少?”

    “一半多一点吧……”黄姐犹豫道。

    “哎呀……”

    陆元虎感觉心在滴血。

    这就是几千万没了。

    “剩下的茶饼呢?”陆元虎赶紧问道。

    “在厨房……”

    陆元虎让黄姐赶紧带他去厨房,到了厨房里,黄姐轻轻“诶”了一声。

    “剩下的茶饼呢?”陆元虎问道。

    “刚才还放在这里的。”黄姐指着橱柜。

    “快找!快找!”

    两人在厨房里找了半天,黄姐一拍手,说:“刚才夫人来过厨房,又出去了,是不是她拿走了?”

    陆元虎二话不说,又满屋子找石玲玉。石玲玉正在敷面膜。

    “别敷你那面膜了!”陆元虎看着心烦,一上去就把她脸上的面膜撕了下来,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

    “哎哎!你干嘛?我还没敷完呢!这科颜氏的一张300多!”

    陆元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声道:“几千万的茶饼丢水里了你不心疼,一张300多的面膜丢了心疼是吧!”

    石玲玉满脸不解,问道:“怎么了这是?”

    “那块茶饼呢?”陆元虎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刚才有没有进厨房?那块茶饼你看到没?”

    石玲玉早就把那件小事抛在了脑后,满不在乎地道:“哦,你说那个啊,我扔了啊。”

    “你扔哪儿去了?”陆元虎眉头跳了跳。

    “垃圾桶啊。”石玲玉说。

    “你扔它干嘛?!”陆元虎大声道。

    “那玩意儿又没有生产日期,哪天放坏了也不知道,不小心拿着喝坏了身子怎么办?再说,茶叶蛋这东西吃一次尝尝味道就好了,哪能天天吃?”

    陆元虎伸手往外一指,道:“你给我找回来。”

    “啊?”

    “我说你给我找回来!”陆元虎气不打一处来,“你丢垃圾桶就给我从垃圾桶里面捡出来,丢马桶就给我从马桶里面掏出来,总之,你给我把我茶饼找回来!”

    “你今天发什么神经这是?”石玲玉用护肤水拍脸,“啪啪”直响,“激动个什么劲儿?几天没吵架身上不得劲是不是?”

    “你知不知道那茶饼值多少钱?!”陆元虎道,“那一块就值几千万啊!”

    石玲玉顿了顿,接着继续拍脸:“发什么梦呢。”

    “这是明先生说的!”陆元虎急得跳脚,把自己老婆从化妆台上拽了起来,“你给我去找回来!”

    这时候黄姐抱着个垃圾桶急匆匆赶来,说:“找着了,老爷,找着了!”

    陆元虎也不顾脏,伸手从垃圾桶里面把剩下的那一半用油纸半包着的茶饼掏了出来。

    剩下的连一半都不到,只比三分之一多一点,还不停有散茶从饼上面掉下来,他顿时心疼得哭了。

    他抱着茶饼,带着两人又回到明诚那里去,把剩下的茶饼递过去,说:

    “老明你再看看,这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个什么茶。”

    明诚接过去,一看就说:“是,绝对是,你看这纸上,这章子。”

    他把那张油纸给众人看,只见上面鲜红的章子和蓝色的章子各盖了一个,上面写的什么字看不清楚。

    “这个红章子是蒙顶茶协的,蓝章子是易武茶管的,红蓝相叠,不可能伪冒。”他又点了点上面的内容,“这两个章子都是品级证明,就证明了这东西是十级岁贡。”

    陆元虎颤抖着问道:“有没有里面的内容是以次充好?”

    明诚掰了几根碎茶下来,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说:

    “不可能,我以我的名声担保,这个就是正宗的十级岁贡易武正山古树茶,我打包票。”

    说完,他又道:“我在顾家主办的品茗会上,有幸喝到过一次这种茶,这味道一辈子都忘不了,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你,绝对错不了!”

    石玲玉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不对劲了,抱着双臂,有点紧张。

    陆元虎抱着茶饼,小心问道:“那这块茶饼,应该是值多少钱?”

    “这个取决于茶饼的规格,品相,等等,”明诚说,“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最近的成交参考价,是5500万多一点。”

    石玲玉忍不住颤声问道:“明先生,你确定?你说的是一块茶饼还是一车茶?”

    “当然是一块茶饼了!”

    陆元虎抓着他问道:“那我这剩下的茶……还能值多少钱?”

    明诚同情地看着他,说:“老陆,要我说实话吗?”

    “你说实话,我受得住。”

    “我说实话的话,可以告诉你,这个的价值高,主要在于茶饼容易保存收藏,甚至茶饼形状压制得好不好,都是价值的一部分,”明诚说道,“现在这只剩这么一点,只能压碎了当散茶卖,那就不值那么多咯!”

    “现在能指多少?”陆元虎问道。

    “说了呗,5倍黄金,”明诚说,“一块茶饼357克,按照金价390算,再乘以5,那就是……”

    他掏出手机算了一会儿,最后得出结论:“696150元。近70万。”

    陆元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明诚又补刀道:“你这只剩下三分之一多一点,还得打个折,也就是说只剩下20多万。”

    “这一块茶饼5000多万,吃了一顿茶叶蛋,吃成了20多万……”陆元虎抱住了头,“我冤啊!”

    明诚这才相信,陆元虎真不是在给自己装逼。

    他拍了拍陆元虎的肩膀,说:

    “老陆啊老陆啊,你就当吃了一顿5000多万的茶叶蛋吧。”

    虽然陆元虎家大业大,可5000多万对谁来说都不是小数目,就这么平白打了水漂,谁都遭不住。

    尤其是陆元虎算是一半个白手起家打拼起来的,知道赚钱不容易,今天就这么冤枉搞没了几千万,他都感觉心在滴血。

    黄姐站在旁边,有点想逃,她都感觉快窒息了。

    她现在生怕老爷夫人迁怒到自己身上,毕竟,是她刚才做了一顿

    石玲玉在旁边问道:“明先生,您的意思是,这一块茶饼,本来值五千多万?”

    明诚道:“是啊。”

    “那怎么可能呢?”石玲玉失声道,“这茶饼是陆瑞香他们家送的,陆瑞香他们家什么经济实力我还不知道吗?她家怎么可能送得起这个?”

    陆元虎这才想起来这茬事,抬头道:“是啊,他家送不起这么贵的东西的。”

    石玲玉又说:“而且,陈盛那人什么性格,我还不清楚吗?他要是送了一块五千多万的茶,那得恨不得高音喇叭在我家小区喊上一个月,怎么可能就这么放下就走了?”

    陆元虎拍了拍自己的妻子,问道:“你确定是他们家送的吗?”

    石玲玉想了想,说:“我问了,他说是他儿子赚钱买的,给我们送过来的。”

    “儿子,陈海?”陆元虎问道。

    石玲玉摇头:“不是陈海,陈海还真有可能买得起这茶饼,他说的是另一个儿子,是他扔在农村里的那个,叫陈涯。”

    “陈涯……”陆元虎陷入了沉思。

    明诚坐在那里,说道:“他们家买不买得起,我不知道,但我反正知道,这块茶饼,绝对就是我说的,你们自己看吧。”

    陆元虎捏了捏拳头,对石玲玉说:

    “这确实是你这个妇道人家,目光短浅,把人给看扁了,人家送这么贵的茶,你把它当垃圾……陈盛父子呢?他们就这么走了?”

    石玲玉紧张地点头,说:“走了。”

    陆元虎想了想,站起身来回踱步,叹了口气,说:“我打电话过去道个歉吧。”

    石玲玉抱着双臂,皱眉道:“没必要吧?……”

    陆瑞香家作为旁支,在陆家一直都没什么地位,和他们家关系也算不上亲戚,巴着陆元虎玩都不带搭理的。

    尤其是她还嫁了一个农村来的男的,那个男的还是个二婚,还带了孩子,因此她家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属于是家族内的笑柄。

    石玲玉是觉得,突然对陈盛这么低三下四,还去道歉,是有点太掉价了。

    陆元虎剜了自己老婆一眼。

    这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已经到一定地步了。

    陆瑞香家既然买得起5千多万的茶饼,那肯定是有发迹,过来就送这么贵重的礼物,肯定是有所求。

    自家招待不周,本来就很不好意思了,人家不计较也就算了;送了礼物一句话不留转身就走,那就是很有底气。

    要是自己还装聋作哑,当鸵鸟,还像以前那样不拿他们家当回事,那说不定人家在暗中就把自己家记恨上了。

    突然有实力了,求自己办不了的事,还不能求别人办吗?

    陆元虎掏出手机,果断拨通了陆瑞香的电话。

    然而,此时,陈盛带着陈涯,早就走了一上午了。

    ……

    ……

    从陆元虎家里出来,陈盛坐在车里,拿眼睛盯着陈涯。

    他在心里暗怪陈涯呢。

    就是陈涯拿别的茶叶以次充好,想着以为肯定能湖弄过去,结果给别人戳穿下不来台。

    差点两人就要在陆元虎家丢脸了。

    他本来想训斥陈涯,但转念一想,自己这个儿子在农村里呆久了,已经呆得土头土脸傻里傻气,完全不知道城里那些弯弯绕绕了。

    也不能一味责怪他。

    叹了口气之后,陈盛说道:

    “以后不能这样干了,知道吗?”

    “怎么了?”陈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拿眼睛望着他。

    “还有什么?拿茶叶以次充好啊!”陈盛声音大了几分。

    “哦。”

    陈涯浑没放在心上:“不是跟那个佣人解释了吗?”

    “唉,你没懂,”陈盛痛心疾首地说,“那个黄姐,肯定要把这事说给石玲玉听,石玲玉肯定又会把这事说给陆元虎听,他们一家过一会儿,指不定怎么说我们家呢!”

    陈涯耸了耸肩,问道:“陆元虎喝茶么?”

    “喝啊,”陈盛皱起眉,“你问这个干什么?”

    “他要是个喝茶的人,不会看不出来茶叶的品质。”陈涯说。

    陈盛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你不早说?知道人家看得出来,还拿茶叶以次充好?”

    不等陈涯说话,他又说:

    “而且你那茶叶哪里搞的?要是正儿八经的也算了,连生产日期都没有,走得匆忙我也没检查,你怎么这么不靠谱呢?”

    陈涯也不想多费口舌了,系上安全带,说:“我从农村里带过来的。”

    陈盛更烦了,最后挥了挥手,说:“行了行了,下回注意点就行了。接下面去二太爷家。”

    二太爷就是陆占魁,是陆老太爷的亲弟弟,所以叫做二太爷。

    他启动车辆后,又叮嘱道:“事先提醒,二太爷住在归鹤庄,是和陆老太爷,还有主家住在一起的,要是去了,见着了人,不管是谁,都要笑脸相迎,不能再像刚才那样吊儿郎当,知道吗?”

    陈涯问道:“怎么不直接去见陆老太爷呢?”

    陈盛气道:“陆老太爷是想见就能见的吗?”

    说完,他发现,自己这个儿子缺乏一点常识,于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陆老太爷脾气很怪,他最讨厌别人随便打扰,我们去见,肯定是见不到的,相比较下来,二太爷性子就随和一些,说是随和,其实说白了,更贪财一点。”

    顿了顿,他又说:“所以我给二太爷备的礼品里面还放了个红包,里面有5万块钱,他收到了肯定高兴,他的性格,只要有钱,就不会给你摆脸色。”

    陈涯点头:“倒是好打发。”

    陈盛又道:“但是归鹤庄里,不同别的地方,陆老太爷,还有主家的陆宁娜,都住在归鹤庄,那儿的人,个个都不是你能仰望的,一定要给我慎重起来,明白吗?”

    陈涯问道:“陆宁娜也住在那里?”

    “嗯,”陈盛想了想,又叮嘱道,“陆宁娜年纪轻,比你还小几岁,但是你别看人家年纪小,就随便对待,我跟你讲,陆元龙家虽然败落,但陆宁娜向来受老太爷宝贝,你整个人加起来,未必抵得上人家一个手指头,要是把人得罪了,有你好果子吃。”

    陈涯懒懒坐在那里,浑没放在心里去。

    只是提到陆宁娜,他又想起来,之前参与追捕陆元龙的的时候,和陆宁娜有过一段交往。

    当时把这女孩在出租屋里搁了三天,两人一起生活了三天。

    陈涯各种旁敲侧击,没有找到陆宁娜参与不法商业竞争的证据。

    相处下来,他还发现,小姑娘其实是个性格单纯的人。

    而陈盛恨不得把人形容成老巫婆了。

    哪有那么夸张?

    陈盛架着车,到了郊区,很快,就来到了归鹤庄。

    四大家族顾、陆、秦、夏,以前之所以要把这四个家族单列出来,自成一档,当然是有原因的。

    看眼前的这归鹤庄,就能知道陆家的底蕴。

    这庄子在京城郊区,虽然在京郊,但占地大,相当于半个圆明园。

    这样的气派,可不是哪个家族都能有的。

    庄园门口还有自动车杆,陈盛冲门口的保安说了自己的来意,保安打了电话之后,才抬杆把他们放进去。

220.害了相思病

    归鹤庄带点北方园林风格设计,庄严大气,法度严谨。

    南方园林集大成者主要是江南园林,风格雅致,讲究一步一景。北方园林则脱胎于皇家园林,因此小巧成趣的地方少了,严肃工整的地方多了。

    车子进了大门,眼前是一条一百米长步道,道两旁夹道梧桐,再左右都是草坪,东边有一池塘,塘边能看到假山下,一人在那里钓鱼。

    再往里走,正面一个四合院,两旁各有独栋建筑,后面好像还有别墅。陈盛离稍远把车停了,跟陈涯说:

    “进去了跟我走,别多看,别多问,见人就笑,不能随意乱闯。”

    陈涯表面点头,却没怎么放在心上。

    四大家族的庄园,他一个都没去过,这次进了陆家归鹤庄,不到处逛逛肯定划不来,正好看看,人人称道的世家,生活状态是怎样的。

    往前多走了几步,陈盛跟一迎上来的人点头致意道:“成管家。”说完拽了拽陈涯的衣服。

    陈涯看着那人点了点头。

    那人精瘦,脸上也没有什么肉,看上去四十多岁,一身黑衣,也不像管家,眼睛在陈涯脸上一扫,颇为锐利。

    “老太爷可还安好?”陈盛小心翼翼问道。

    “好,怎么不好,今天还在外面池塘钓鱼。我都跟他讲了,池塘里压根没鱼。”

    成管家语气听不出起伏,也听不懂他什么意思。

    “太奶奶也还好吧?”

    “不好。前段时间刚从医院出来,有点心梗的毛病。”

    “啊哟,那要注意,”陈盛又问道,“高委员呢?”

    “高委员在陪一位贵客,没空见你。”

    先问陆老太爷,再问太奶奶,最后问高委员,这是陆瑞香教陈盛的礼数。

    但凡进庄园里,必然要有这两问。

    这个所谓的高委员,不是陆家人,但胜似陆家人,一直陪着陆老太爷,陆老太爷的三个儿子,后两个都是他帮忙养大的,所以在陆家的地位特殊。

    陈盛又问:“老太爷还是不见客?”

    “不见。”成管家冷冷说,说完头冲陈涯点了点,“他面生得很。”

    陈盛赶紧赔笑道:“这是我大儿子,叫陈涯,我这次过来,就是带他来认个亲,也带他见见二太爷。”

    “那你去见吧。二太爷在他自己房里。”

    说完,成管家就走了。

    看着这人的背影,陈涯笑了笑。

    好像给世家做事的人都是这个脾气。

    先前陆元龙的高秘书,刚开始也极不配合工作,性子傲得很。

    后来才慢慢“纠正”下来。

    看来即使陆家衰败之势已定,人的性格却不会轻易改变。

    陈盛于是带着陈涯往四合院里走,敲了一厢房的门,里面传出一个沙哑的声音:

    “谁呀?”

    陈盛隔着门,满脸堆笑地说:“二太爷,是我,我是陆瑞香家的,陈盛,我来看看您。”

    门很快开了,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出现在门口,酒糟鼻,大耳朵,三角眼,头发秃到耳朵上只有一撮,两边嘴角下垮。

    他先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门口两人,因为三角眼下垂,看上去有点不悦,但在看到陈盛手上提着的东西之后,马上笑容如花儿一般绽放。

    “来就来还提什么东西啊!”

    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双手马上就把陈盛提着的东西收走了,像是生怕陈盛改变主意不送了。

    说着,他就让两人进屋。进屋之后,陈涯左右看看。

    屋子里,面上的东西不多,但沙发上坐垫皱巴巴的,还有一团毛毯随意丢在那里,看来平时是有佣人帮着收拾。

    其他的陈设,和一般老人家中的条件也没有什么不同。

    看上去,这位二太爷应该是在独居,只是不知道伴侣是过世了还是怎么了。

    二太爷没有招呼两人,提着陈盛的礼品进了里屋。他开门的那一会儿,陈涯刚好看到里屋里黑黢黢的,堆满了各种杂物,门口还有一盒脑白金倒下放着。

    他不由得咧了咧嘴。

    总算知道为什么陈盛觉得这位二太爷五万块钱就可以打发了。

    这位放到西方文学史里就是典型的欧也妮·葛朗台,守财奴,囤积癖,只要有钱什么都好说。

    也不知道这位是不是小时候受穷惯了,反正陈涯还从来没在哪位世家子弟身上看到过这种特性。

    过了一会儿,二太爷又从里屋出来了,这回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

    看来他是发现了陈盛夹在礼品袋里的“小意思”。

    “你小子,过来找我有什么事啊?”二太爷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拿起大茶缸。

    陈盛赶紧说:“二太爷,这我大儿子,陈涯,今天起,他就是我陆家的一员了,带过来给您见见。”

    陆占魁喝了一口茶,“嗯嗯”地点头,咽下水去后慢慢说道:“你有心啦,还在乎我这糟老头子。”

    “看您说的,瑞香始终是您的嫡亲侄女儿啊。”

    ……两人于是便唠起了家常,陈涯旁听了一会儿,结合多方资料分析,对他的过往也算有点了解了。

    陆家的陆老太爷和二太爷,虽然是兄弟俩,可地位差距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陆老太爷,是登上过历史教科书的人。

    解放时期的战斗英雄,参加过入朝作战,一生大功小功立了无数。

    战争结束后复员回家,组织上安排到晋中的煤矿上当领导,待遇级别极高。

    他在矿上的那几年,是共和国工业建设最为如火如荼的那些年,铁人张喜顺就是在他领导下诞生的。

    工业化需要电力,发电需要煤。他主持煤矿的那些年,用汗水和智慧,转化成为漆黑的黄金,变成电力,支援着全国的大工业化道路。

    他把后半生几乎全风险给了煤矿,手下经历过无数工人和技术人员,和无数工厂以及国家部门打过交道,人脉遍布天下。

    改开之后,他从矿上退下来,为了给下岗的矿工们求一个出路,他带着工人下海创业,三个儿子陆元龙、陆元虎、陆元豹也各展才华,最终打下了一块商业版图。

    这就是陆家的发家之路。

    然而,陆老太爷雄才伟略,一生波澜壮阔,相比之下,二太爷就暗然失色多了。

    这位二太爷是农民,而且一生都是农民。

    其原因在于,当年陆老太爷离家从军时,家里老母尚在,弟弟便跟在了老母身边照顾。

    一步差,步步差,因此,兄弟两人到后来便拉开了无限大的差距。

    只不过,尽管种了一辈子田,到了现在,兄弟俩也殊途同归,都是一起住在这大院子里了。

    而且相较于现在满腹烦恼的陆老太爷,二太爷反而拥有更多简单快乐的幸福。

    因为有陆家在,没人敢看不起他这个半辈子务农的人,还时不时有孝子贤孙上门来“孝敬”。

    如果细细思量兄弟两人的命运,也只能叹一句造化弄人。

    “要不你留下来吃饭吧。”二太爷喜气洋洋地拉着陈盛的手说道。

    “不了不了……”陈盛连连摆手。

    “来嘛,多你们两双快子不多。”

    陈盛眼中冒出希望之光:“会和老太爷一起吃吗?”

    “他那个臭脾气的家伙,怎么会一起吃?我就叫厨房弄几个菜送到我屋里来,咱们几个一起吃就行了。”

    陈盛的目光顿时暗澹下来,有些兴致缺缺地说道:“也好。”

    他还以为,二太爷是要把他们留下来,跟庄园里的各家人一起吃呢。

    这庄园里住着的都是陆家的核心成员,他这个边缘旁支的赘婿,如果能带着儿子上桌,那就足以成为一种荣耀了。

    哪怕是能让那些核心成员记住自己和儿子的脸,都算是大功一件,陆瑞香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可惜,这究竟只是梦想罢了。

    答应下来一起吃饭后,二太爷拉着陈盛一直讲。

    老头子年纪大了后,身边又没有伴侣,庄园里那些人都是些身份显耀的人,也没人愿意听一个老头子絮叨。

    好不容易有个人来了愿意听他说话,谈兴上来了,嘴巴就停不下来了。

    陈涯人都听困了,借口出去走走,便在陈盛质询式的目光中,施施然走出了屋子。

    他们刚过来时陈盛叮嘱他“别多看,别多问,别乱走”云云,他是一个字都没放在心上。

    出了门,在路上走了一阵,很快,他就迷失方向了。

    这里也太大了。

    即使冬天,满目也没有凋敝色,草坪青葱,四周点缀常青的树种。

    园艺花工还忙碌在园子里,时不时还有不明身份的走过,有一些注视着陈涯这个不速之客,但没人上前来问他干什么的。

    在这片寻常景象中,陈涯却莫名看出了点《红楼梦》里大观园末期的感觉。

    有点强撑的意味在里面。

    他稍微点了点,就估算出来,这庄园里包括人工和花草还有餐饮起居,一天的开销就不下于十万。

    以前爱华还在陆家手里的时候,这家子还能经得住这么花,现在就不好说了。

    只是不知道,这个撑着自己傲气,不肯低头的大家族,还能坚持到几时。

    走走看看,很快逛到了进门时看到的池塘假山附近,那里果然有个垂垂老朽坐在那里钓鱼。

    老头子脸膛黢黑,相貌和刚才见到的二太爷有几分相似,但明显身体更加硬朗,国字脸上两道白色剑眉,看上去有几分刚劲老演员的味道。

    他坐在小马扎上,凝神盯着水面,陈涯站在他后面,并没有掩饰自己的脚步,他却头也不回。

    陈涯在一旁盯着他,他一动不动,杆子也一动不动,只有浮标在水面上随风一晃一晃。

    看了半天,陈涯突然开口问道:

    “水清无鱼,所钓何物?”

    风从两人中间吹过,带走半晌沉默。

    “你怎么知道没鱼?”老头子说,“你看得见塘底?”

    “这是抬杠。”陈涯不客气地说。

    “你才抬杠。”老头子也是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陈涯微微一笑,背着手,慢慢走了:

    “钓吧,钓吧,钓个寂寞,不如归去,再说风大,容易着凉……”

    随着声音远去,坐在塘边的老头子嘴里忽然传来“格格”声。

    那是在咬牙切齿。

    过了会儿,风真的越来越大了。

    天气预报表明,今天有偏北风。

    老头子收了杆,把价格不菲的高昂杆子收在袋子里,独立风中。

    然后……打了个喷嚏。

    “阿嚏!”

    ……

    池塘假山外还有草坪,草坪外还有垂柳。踩在草坪上的青石板上,一路可以通到垂柳对面,对面有个凉亭,此时两人正坐在凉亭赏景。

    没落雪只起风,其实也没什么景,两人只是有些孤寂地看天。

    “起风了。”左边的老人说。

    “嗯,起风了。”右边的花白胡子说。

    坐在左手边的,就是人称“高委员”的人了。

    “高委员”本名高进良,之所以人们喊他高委员,是因为改开之前,他在晋中的煤矿上担任某个委员会的委员。

    而在他担任这个职位之前,身份是警卫员。陆老太爷的警卫员。

    再之前,入朝的时候,他是陆老太爷手下的兵。当时陆老太爷是排长。

    52年上甘岭,那个排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活着。

    当时高进良17岁。

    因此,他一向和陆家关系好。关系好还表现在,他有个儿子,一直在帮陆元龙做事,人们都称呼他那个儿子为“高秘书”。

    和称呼他为“高委员”的方式如出一辙。

    而他右手边坐着的这人,名字叫李思清。

    华国……不,世界知名小提琴大师。

    同时,他也是陆宁娜的老师。

    “宁娜还是有天赋的。”李思清说,“不过,她缺了一种劲,一股绝顶小提琴家的劲。”

    高委员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说,孩子心不定,做不到一等一的小提琴家。”

    “我可没那么说。”李思清苦笑。

    顿了顿,他又说:“可能是孩子还小,没有磨砺过。”

    高进良又叹了口气。

    “经了这事还不叫磨砺,那这孩子将来也废了。”

    顿了顿,他看着旁边这位世界知名小提琴大师道:

    “我就是想知道,孩子走这条路,能不能算个出路?”

    李思清喝了口茶。

    “不好说。”他说,“谁说一定要成为世界顶级小提琴家,才算是出路?”

    高进良看着微风起澜的水面,说:

    “一般经过了那种事,起码该成长一点,但这孩子不知道为何,每天心神不属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李思清想了想,手里还抱着冒热气的茶杯:“会不会是……害了相思病?”

221.怎么能演奏JX的曲子?

    听了李思清的话,高进良整个人一愣。

    接着,放在腿上的手攥紧了。

    老人家年纪大了,女儿家心思不甚了解,但看女生的反应多少还是能看出端倪的。

    毕竟每个人都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

    但……女孩没有理由在这种时候思春啊?

    高进良望着看似平静的归鹤庄——这副表面的荣光下,根已经败落了。

    陆元龙和配偶,加上自己儿子高秘书,一起进去了;

    爱华公司被顾家巧取豪夺,据为己有;

    陆元虎、陆元豹兄弟两人虎豹相争……

    偌大一个陆家,本来蒸蒸日上,一夕之间,竟成了一盘散沙。

    陆老太爷也不理尘世。自己一个八旬老人苦苦支撑,只是希望稳定下来局面。

    至少女孩将来有个出路。

    现在不知道多少只眼睛都盯着风暴中心的这个姑娘……她会在这种时候思春?

    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对象又是谁?

    他头脑里正在思考这些时,一个苍老但嘹亮的声音响起:

    “娜娜是为谁害相思病啊?”

    两人齐齐望过去,却见到一个身体瘦削、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正缓步走过来,脸上笑盈盈的。

    高进良马上伸手去扶,道:“太奶奶,您可慢点儿,这外面风大,怎么不去屋里歇着?”

    来者正是陆老太爷的配偶,也是庄里每个人都要敬上一句“太奶奶”的俞淑宁。

    俞老太太笑着道:“李大音乐家好不容易来一回,我不见见怎么行?哪能在屋里躲着?”

    李思清道:“太奶奶抬举我了,我就是个拉小提琴的,哪里称得上音乐家。”

    俞老太太伸出一根手指指着他,笑道:“你可不只是个拉小提琴的,你是凭拉小提琴,拉到紫辰殿献礼的人,你就别谦虚了。”

    说笑了一阵,老太太又问道:“刚才听说我孙女儿小娜娜犯相思病了,是跟谁害相思了?”

    李思清尴尬道:“不知道,我也就是这么一猜而已。”

    高进良道:“我倒觉得,这么猜得有道理,我看小姑娘最近的表现,是像思春了。”

    俞老太太笑着合掌道:“思春就思春了,女大当嫁,她如今年纪也不小了。”

    “只是怕……”高进良皱眉,欲言又止。

    俞老太太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她嘹亮道:

    “今晚,我旁敲侧击问问她,如果确实有这事,就安排见个面,了解一下对方情况就是了。”

    高进良说:“太奶奶,这时候谈婚论嫁,岂不是容易让人钻空子?本来陆家这个局面……您也不是不知道,要是他们趁机……”

    高进良没说完。

    此时正逢多事之秋,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陆家的浮财。

    他一是怕陆宁娜被骗,让陆家彻底败落;二是怕虎豹二兄弟,因为陆宁娜结婚这事又起事端,趁机把陆宁娜给踢出陆家。

    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发生过,当年,陆瑞香的父母就经历过类似的事。

    俞老太太看着高进良,老迈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除了生死,没什么比婚姻大事更大的了,你呀,不要多想。”

    顿了顿,她瞥眼看到李思清手里的保温杯,转头对佣人道:

    “怎么不给两位上茶?”

    高进良有些讪讪,毕竟他是粗疏老爷们儿,没有这等心思。

    下面的佣人应了声,很快,托着紫砂茶壶并三个茶杯,另一只手提着一瓶开水,蹑步上前,搁在凉亭中间的梨木小方桌上。

    先是把紫砂壶冲了一遍,倒掉的开水顺着梨木桌的水槽流下去(这桌子下面是接下水管的,专用来喝茶的),把茶叶烫了一道,浇在倒扣的茶杯上,一洗,用抹布一擦,污水又流进了下水口。第三道茶汤入杯,澄黄透亮,佣人把两杯茶奉到高进良和李思清手里。

    李思清抱着茶杯呵呵一乐,道:“在你们庄上,哪怕是看人冲茶,也是一桩享受。”

    俞老太太端起自己的茶杯,皱着眉看着里面澄澈的茶汤,皱起了眉头。

    “把成管家叫过来。”

    佣人马上小步快跑去叫人去了,李思清听高进良的语气,感觉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敢多问。

    不一会儿,成管家过来了,叫了太奶奶、高老和李先生,低眉顺首地站在那里。

    俞老太太温言道:“成管家,这茶是你什么时候买的?”

    成管家低头:“是新近去香茗居采购的。”

    “那我问你,以前这六安瓜片,都是用的内山一等提片,怎么我喝这一盏茶,却是梅片呢?”

    成管家微微抬眉:“是吗?这我倒是没注意区别。”

    老太太的脸色顿时低沉了下来。

    “成东,内山、外山我尝不出来,提片、梅片还是分得清的,你讲,为什么这盏茶是梅片?”

    这壶茶是华国十大名茶之一的六安瓜片,六安瓜片按照品相,等次不同,价格差别也不小。

    谷雨前采的茶,品质最优,被称为“提片”;其后采的都称为“瓜片”。

    提片和瓜片区别大有不同,提片数量稀少,因此价格颇高,而瓜片是大宗品,质量一般,就没那个价格了。

    至于老太太说的“梅片”,是指梅雨季节采摘下来的茶叶,品质粗老,最为一般,价格和提片天差地别。

    成管家一直负责茶叶的采购,按理说不应该分不出区别,老太太是担心他以次充好,贪墨了陆家的经费。

    成管家一听,知道瞒不住,只能硬着头皮说:

    “太奶奶,是您说的庄上要缩减经费,不是办不到,实在是东边拆了西边漏,这茶叶上只能委屈一点,谁知道您一尝就尝出来了。”

    俞淑宁一听,心里就明白了。

    刚才成管家不是刻意隐瞒,是当着李思清的面,怕在外人面前丢份,才假装不知。

    只是自己没往那个方面想。

    想到这里,她也颇为无奈,道:

    “虽说现在确实是能省则省,可过日子,过一天要是一天的样子,怎么能凑合呢?好好的瓜片换成梅片,不如不喝茶好了。”

    成管家额头流汗:“您老教训得是。”

    “家里还有别的茶吗?”

    “没有了,这样的梅片还买了十来罐,您看我是拿去退了?”

    俞淑宁皱眉挥了挥手,说:

    “那种丢人事就不要做了。既然买了,便讲究喝吧,浪费东西的事情咱们也不能做。”

    教训完了成管家,太奶奶回头对李思清道:“李先生,底下的人不懂事,让您见笑了。”

    李思清摆手道:“没事的太奶奶,我这人不懂茶,都喝不出什么分别,都是一样好喝。”

    三人正说话间,忽然听得隔着一树的不远处露台,飘过来一阵小提琴声。

    “啊,”李思清惊觉,“我那把斯特拉迪瓦里还放在那边的露台上,是谁拉响了我那把琴?”

    “是娜娜吧,”太奶奶道,“娜娜回来了。”

    斯特拉迪瓦里价值不菲,除了李思清的亲传弟子陆宁娜,应该也没人敢碰他那把琴。

    高进良皱眉:“怎么跑去拉琴了?我不是让她一回来,就来见李老师的吗?”

    李思清摆了摆手,道:“无妨,我听听她这段时间的长进。”

    那处露台是陆宁娜练琴的场所,离这里不远,中间隔着一排树,影影绰绰能见到有一人在那里拉琴。

    “嗯,不错,”才听了一耳朵,李思清马上点头,“这是《巴赫#3: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JX作品。”

    顿了顿,又说:“这一首号称小提琴的百科全书,包含小提琴能演奏的所有和弦,甚至还包含一些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演奏的对位技巧。娜娜几日不见,就敢挑战这样高难度的曲子,很厉害啊。”

    在一旁的高进良却暗暗皱起眉头。

    不为别的,只为听到了JX这个名字。

    和在别处的如日中天不同,在陆家,你很难看到任何有关JX的东西。

    毕竟,害陆家衰落至此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JX。

    说他是导致陆宁娜的父母双双入狱的元凶也不为过。

    陆宁娜怎能演奏这人的曲子?

    一旁的太奶奶却没有什么表示,只是闭眼听着。

    听了一会儿,李思清微微抬眉,道:“这一段太棒了,娜娜的水平怎么进步得如此之快?”

    没有人回答他。不一会儿,飘扬的小提琴声继续飘来,李思清这才发现不对劲。

    “不对,这绝对不是娜娜。”

    俞老太太这才低声说:“小点声,我早就发现不是陆宁娜了。她昨天在家里练琴,我还听过,完全不是这个水平。”

    老太太尽管喜爱孙女,但对自己孙女的斤两心知肚明,这种水平的演奏,她一耳朵都能听出差距来。

    李思清听着小提琴声,目光却越来越震颤。

    《巴赫#3》精密且严谨,如同一道数学题,有种严格的逻辑美,同时,也相当难以演奏。

    即使是最顶级的音乐家,也很难轻易现场挑战演奏《巴赫#3》。

    据传说,JX曾在采访中谈到过,当年在金色大厅演奏这首《巴赫#3》时,有两个微小的错音。

    要知道,当时在金色大厅为JX担任小提琴演奏的,是世界上现存的最伟大的小提琴演奏家之一——帕尔曼!

    并不是帕尔曼水平不够,而是这套小提琴无伴奏组曲太难了,难得不近人情。

    帕尔曼的演奏版本,堪称是“原版”了。连原版尚且如此,何况后学者?

    而现在这个拉琴的人,技巧上的难点就好像玩儿似的,被他平趟过去了,无惊无险,毫无波澜。

    甚至,在平趟了所有难点的同时,在演奏上,这个人甚至还有着自己的诠释。

    李思清敢说,这个人拉的《巴赫#3》,是他所听过的最好的版本!

    让他自己来都未必能拉得这么好!

    在一段结束后,小提琴声停歇了下来,李思清尚且有些意犹未尽。

    高进良刚开始看他听得认真,没敢打扰,演奏结束后,他问自己这位老友道:

    “李先生,这演奏得怎么样?”

    李思清只说了三个字:“太棒了。”

    他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也许是这演奏给他带来了强烈的冲击。

    “这位演奏者,他对于《巴赫#3》的诠释太棒了,完全演绎出了《巴赫》系列的那种神性与平衡,它让我想到一句话‘某种终极的静谧感受来自于永恒的运动,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本身’……”

    他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高进良和俞淑宁有些不明所以。

    “李先生,这段演奏的水平到底怎样?”俞老太太问道。

    “世界顶级水平!”李思清大声道。

    高进良和俞老太太听了,两人都是一愣。

    高进良问道:“李先生,世界顶级水平,说得有点过了吧?”

    李思清注视着他,说:“即使是我,也不可能演奏得这么棒。”

    之前他说得让两人不太理解,但这句话,两人听懂了。

    比李思清都还要棒。

    李思清是什么人?是在紫辰殿演奏给共和国献礼的音乐家。

    他都自承不如,那这演奏者得是多高的水平?

    高进良和俞老太太对视一眼。

    “是哪里来的高人,造访归鹤庄,我却不知道?”俞老太太一挥手,又道,“叫成管家来。”

    话音刚落,小提琴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人赶紧缄口不语,专心听着演奏。

    这次,演奏的这一首曲子比刚才要轻快许多,也有情绪得许多。

    听刚才的曲子,高进良和俞老太太还感觉有点乏味,但听到这首曲子,情绪却被调动起来。

    好听。

    不是音乐家行业内人士之间口口称道的好听,而是普罗大众,单纯从情绪上出发,能直观感受到的好听。

    而在专业人士李思清听来,他却能听出这首曲子中更多的内容:

    能听出来,这是一首舞曲,整个乐章一直在循环拉扯,就好像一个小伙子,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女人,小心翼翼,努力尝试靠近,却在最后又退缩了……

    李思清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词——“一步之遥”。

    这一首曲子很短,只有五六分钟,演奏完后,李思清倒吸一口凉气。

    “李先生,怎么了?”

    李思清看着两人,说:“这是一首原创的新曲子。”

    “什么?”高进良有些不解。

    “这是一首新曲子,”李思清说,“我从来没有听过这首曲子。这种级别的曲子,应该流行度很高,可我从来没有听过。”

    顿了顿,他说:“我有理由相信,这首曲子应该从来没有发表过,是一首崭新的原创曲。”

    高进良小心问道:“您的意思是?……”

    “可能是这个演奏者自己原创的,也可能是别人创作的。”李思清说,“你们家来了一位真正的大音乐家啊!”

    三人齐齐起身,朝露台那边走去。

    穿过那排常青树,三个年纪都不算小的人,只看到,在那露台的桌子上,只斜斜摆放着一架小提琴,此外空无一人。

222.我本来就是你家的人

    陈涯觉得自己运气很好,在路上走着走着,都能“捡到”一把斯特拉迪瓦里。

    “斯特拉迪瓦里”不仅是琴的名字,也是一个意大利人的名字。此人出生于公元1644年,卒于公元1737年,是一位非常有名的制琴艺术家。

    他的技艺高超到,他的名字本身就成了至高无上品质的代名词,只有卓越能形容他的琴。

    他的制琴技术已然失传,人们无法知道,他那些琴是怎么造出来的。

    如果一把琴名叫“斯特拉迪瓦里”,就说明这把琴的价格至少在一千万美刀以上。

    而且还不是有钱就能买到。

    这种琴坏一把就少一把,其艺术价值无法估量。一般都是顶级音乐家手手相传,寻常人碰一下都难。

    流传至今的斯特拉迪瓦里,只有约650件。

    而其中一件就放在陆家归鹤庄的露台上。

    就这么随随便便放着,旁边也没别人。

    不上去拉两首,都对不起这么好的运气。

    于是陈涯上去拉了两首。

    第一首是他抄过来放在《传世二十经典》乐辑里面的,前世那首曲子叫做《巴赫小提琴无伴奏奏鸣曲(BWV1004-5)》,小提琴家的试金石,也是好琴的试金石。

    只有这一首才能最大限度地见证这把琴的实力,所以第一首算是热身。

    第二首则情绪化多了,是知名西班牙探戈舞曲《一步之遥》,电影《闻香识女人》《辛德勒的名单》当中均使用过。这一首他个人挺喜欢,但没抄过来。

    拉完这两首,也就足够了。乘兴而来,兴尽而去,留下高进良三人在原地不知所措。

    李思清把那把小提琴取了回来,抱在手中,甚至还能感受到琴颈处残留的体温。

    如果不是这体温作为证明,他几乎都要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一场梦。

    “是谁人拉的小提琴?”李思清仰首问道。

    是精灵,还是天使,还是小提琴之神,降临在人间的一场随性表演?

    李思清很难相信,他会在陆家庄园里听到这种演奏,而不是在维也纳金色大厅,或者是国家大剧院。

    俞淑宁问道:“李先生,你说,刚才这人拉的是世界顶级水平,这个水平,能否够资格像您一样,进入紫辰殿献礼演出?”

    高进良道:“这个水平能靠音乐会养活自己吗?”

    李思清苦笑起来。

    “你没还没有理解,我说的顶级水平,到底是什么水平。”

    没有到李思清这个水平的人,光凭听,很难一口气把别人的水平说到满格,何况高进良和俞老太太两位是音乐上的门外汉。

    他们不清楚顶级水平是什么概念也实属正常。

    “我说的顶级水平,是前后一共100年以内,数3个最伟大的小提琴家,他一定在其中!”

    俞老太太和高进良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讶和兴奋。

    俞老太太指着露台,转头问成管家道:“刚才是谁在这里?谁在这里拉琴?”

    成管家一脸茫然,他刚刚去了库房,站了不一会儿,就又收到了太奶奶的召唤,马上就过来了。

    他没有看到刚才是谁在这里。

    “我去问问,看看有没有人看到。”成管家说道。

    太奶奶点了点头,成管家便去了,走没两步,她又想到了什么:

    “回来。”

    俞老太太说完,成管家又回来立着。

    “你把今天所有在庄园里面的人,全都问着,一个都不许漏,”俞老太太说,“包括客人、佣人,所有人的名字,我都要知道。”

    成管家应完喏去了。俞老太太转头对高进良说:

    “今天除了李思清老师,没有外客来访,要不是庄园里的佣人,就是家里的子弟了。”

    俞老太太想了想,问高进良道:“你觉得是谁?”

    高进良想了想,道:“元豹家的清璇有可能,鸿泰家的良臣,也不知在外学了多少。”

    “清璇和良臣都在庄里吗?”

    “都在。”

    俞老太太点头道:“要么是两人中的一个技艺有成,却不好意思直接展示,便用了这种方法,要么另有其人,趁我们几个老家伙在这里,给我们示威来了。”

    陆家的老家伙大家都知根知底,绝对不可能有哪个突然开窍领悟了小提琴绝学,倒是小辈当中陆清璇和陆良臣都是学音乐的。

    有可能得到李思清高评价的,只可能是几个小辈中的一个。

    整个陆家山雨欲来,这关头家族自然把资源全压在了陆宁娜身上,其他几个小辈心有不甘,他们其实心知肚明。

    但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家族现在资源有限,若陆宁娜不能快速成长起来,担负起维系整个家族的纽带使命,陆家只会彻底土崩瓦解。

    俞老太太手敲打了一下桌面,随后道:

    “若是清璇,那倒好说,我陆家中兴有望,但若是良臣,就有些可惜了。良臣这孩子,才华是有的,只可惜他爷爷是二太爷。”

    高进良皱眉道:“若是清璇也不好,她父亲元豹本来就和元虎争得头破血流,如果是她做的,您会属意于元豹吗?”

    老太太摇头倒:“说实话,我这元虎和元豹两个孩子,一个贪玩,一个好色,都不是能守住家业的性格,可清璇从小有主见,比宁娜都要优秀,若她练出了顶级的小提琴技艺,我陆家不惜家财散尽,也要把她捧出来。”

    高进良又道:“可毕竟她的身份不同于陆宁娜,就算把她捧出来,其他人未必会服她。”

    俞老太太冷笑道:“别人不服她无所谓,我家那口子服就够了。”

    这么一说,高进良就了然了。

    李思清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缄口不语,只是喝自己的六安瓜片。

    这谈的都是陆家家事,作为外人,是绝对不可以掺和的。

    有任何话都只能憋在心里。

    不过,他对于自己的徒弟陆宁娜,倒是产生了几分同情。

    不一会儿,成管家只身前来,一低头,说道:

    “今天庄上除了平日里那些人,孝杰、疏影、胜之、明杰都不在,只有清璇和良臣在,另外,今天还有来客,这是今天的客单。”

    听到清璇和良臣在,俞老太太心中又“咯噔”一下,她接过客单,扫了一眼,然后指着上面道:

    “这个陈盛我知道,有了解,陈涯是谁?”

    成管家道:“陈涯是陈盛的儿子,是他和第一任妻子生的。”

    俞老太太说:“他儿子不是叫陈海吗?”

    “陈海是他的二儿子,陈涯是老大。之前他只带了二儿子进京,大儿子一直留在农村,最近,他又把大儿子接回来了,说是接纳他回家。”

    俞老太太皱起眉头,道:“他这么搞,陆瑞香就没有意见吗?”

    成管家道:“那就不太清楚了。”

    俞老太太愤愤道:“这也有点太不拿陆家当回事了,当年肯接纳陈海,就已经是宽容中的宽容了,现在又来一个大儿子,这……唉。”

    高进良在旁边提醒道:“太奶奶,您想想,以陆瑞香的性格,她不同意,能又放一个人进家门吗?”

    俞老太太问他:“你的意思是?”

    高进良呵呵一笑,说:“谁知道呢,但我敢肯定,这绝对不是陈盛的意思。”

    俞老太太问成管家道:“这个陈涯多大年纪了?为人如何?什么学历,又在哪里工作?”

    成管家把他打听清楚的一五一十跟老太太讲了,老太太听了,叹了口气道:

    “也不是什么人才。”

    高进良道:“这人来历有点模湖,会不会是这个人?”

    俞老太太望向李思清,李思清摇了摇头。

    “第一,他不是学音乐的,第二,他的学历也不够,”李思清道,“刚才那首曲子的水平,不是一个初中没毕业的人能够拉得出来的。”

    俞老太太听完,又叹了口气。

    高进良笑道:“太奶奶,你求贤若渴的心情,我能理解,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咱们家这个情况,指望外援是没用的,只盼儿孙辈能争气一些。”

    俞老太太点头:“是啊,别人是望子成龙,我是望孙成龙,操心操到我这个岁数,也算是够了。”

    她低头又看了一眼客单,道:

    “算了,这么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样,成管家,你听我安排。”

    顿了顿,她又道:“这不是快到中午饭点了吗?你去通知所有人,都到福寿堂集合,大家一起吃午饭。”

    听到她这个计策,高进良当即竖起了大拇指:“太奶奶,此计甚妙!”

    他已经知道俞老太太的计划了。

    老太太喝了口茶,说道:“吃饭的时候,我探探这帮年轻辈,看看,到底是谁不打招呼,就拉动了李先生的小提琴。”

    ……

    ……

    在收到一起去福寿堂午饭的通知时,陈盛觉得幸福来的太快,简直要把他给砸晕了。

    要知道,只有每年过年的时候,他才会收到邀请,到归鹤庄上来和全家一起吃一顿年夜饭。

    而且还不能进福寿堂上正桌吃,只能在堂外吃。

    和陆瑞香结婚这么多年,他都怀疑陆老太爷有没有记住他这张脸。

    哪想得到,今天带着陈涯随便来了这么一趟,居然摊上了这等好事!

    想到这里,他看陈涯都不免觉得顺眼多了。

    先前陈涯不听他的到处乱跑的事情,他也不计较了,不过去福寿堂吃饭非同小可,他特意再三叮嘱陈涯,千万要小心,惹得陈涯都不耐烦了。

    倒是二太爷骂骂咧咧的。他一点都不想去和家人们一起吃饭。

    太奶奶的餐桌规矩甚多,一个不注意就要被瞪,他自己一个人在自己房间吃,逍遥自在,不好吗?

    然而来通传的人反复强调,是太奶奶一定安排的,不去不行,二太爷这才悻悻听话,三人一起去福寿堂。

    福寿堂指的是归鹤庄中间的宴会厅,这里绿水环绕,视野开阔,坐拥整个庄园最好的风景。

    同时整个建筑是由知名建筑设计大师设计,整栋建筑外观气派非常,内部风水格局极佳。

    陈盛以前都没进来过福寿堂,进到里面之后,不由得“啧啧”称奇。

    而看到陆续进屋的人,陈盛大气不敢出,好在这些人也没有搭理他一个赘婿的意思,他干巴巴站在那里,心思开始神游。

    人来得差不多了,却没有一个敢落座。最后,俞老太太和高进良、李思清,携着陆宁娜压轴而来,房间里的喧嚷声降了下来。

    俞老太太笑容可掬,说道:“老太爷不想来,那就我来主持了,二哥,你坐上来吧?”

    二太爷怏怏地走了上去,在俞老太太指的位置坐了下来。

    她又陆续指了几个年纪大的,把上半部分的位置坐满了,陈盛叨陪末座,接着,她又道:

    “年轻的小朋友们,现在还没开饭,你们性子也坐不住,先去偏厅玩玩吧,等开饭了再叫你们。”

    听了这话,她把陆宁娜一推,陆宁娜便跟在几个青年后面,一起去偏厅。

    她刚刚回家,突然被通知要一起吃午饭,还有点晕晕乎乎的,也没仔细看周围的人。

    走在她前面一人,她只觉得背影陌生又熟悉,陌生是因为跟家里的那些亲戚对不上号,熟悉则是因为,感觉好像在哪里看到过。

    只不过福寿堂规矩多,她也不好意思快步走上前,再转头瞧瞧前面的是谁,那也太失礼了。

    等到出了福寿堂,前面的那人突然回头,也看到了陆宁娜,冲她微微一笑。

    陆宁娜顿时瞪大了眼睛。

    “是、是你?”

    陈涯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她的嘴巴就被挤成了鱼的形状,一张一合,却说不出话来。

    “是我,怎么了,想我了吗?”

    女孩的脸有点红,用力挣开了他的手,后退了两步,跺了跺脚,皱眉暗恼道:

    “你怎么混进我家来的?”

    陈涯一回头,看前面的人都走了,后面也没人注意这边,便把胳膊随意地搭在姑娘肩膀上,说:

    “我不用混进你们家,我就是陆家的人啊。”

    陆宁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你哪里是我家的人了?不许胡说,我以前从没见过你!”

223.陆清璇

    “你哪里是陆家的人了?我以前都没见过你!”陆宁娜瞪着陈涯,嘴里咋咋乎乎的,脑海中已经想到了一个可怕的可能性。

    “你又到我家来,分明是为了……为了……”

    尽管少女最近心烦意乱,每天脑海里都会浮现一边某人的身影,而这个人现在出现在了自己眼前,确实让她感觉如堕梦中。

    但是在家族的未来和自身的情感面前,她选择了有骨气一点。

    她现在严重怀疑,陈涯是个卧底,跑过来是为了给陆家捣更多的乱。

    结果她话还没有说完,她的嘴巴又被陈涯捏成了鱼嘴状,在那里一开一合。

    “为了什么?为了见你。你以为我喜欢见这些世家子弟吗?看到就心烦。”

    陈涯这番话直接把陆宁娜说委屈了,眼眶甚至有点湿润起来。

    陆宁娜今天穿的全身黑色搭配,上半身是letmoe的小香风粗花呢上衣外套,下半身穿着基础款黑色百褶裙,搭配巴黎世家的微透肤厚黑色连裤袜,耳垂上闪亮的水晶耳环摇摇晃晃,成熟大方,一眼看过去就知道是世家的公主千金。

    然而少女此时的表情就好像遇到了自己的天敌,她妄图用眼睛发射出怒火,就像X战警里面的镭射眼一样,用激光扫射面前的男人。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对自己这么无礼过。也就是眼前这个男人敢做这种举动了。

    捏着少女的下巴,他居然还发表了一番评价:

    “最近是不是又胖了一点?小肉脸捏起来感觉很棒。”

    “你简直太没有礼貌了。”

    陆宁娜甩开他的手,往后“噔噔”两步,盯着陈涯,然后赶紧低头揉了把脸。

    脸上烫烫的。

    陈涯压低声音说:“我这次来不是为了对付你们家。只是单纯来玩玩。”

    陆宁娜心里犯委屈。

    玩?到我家来玩?

    你要不要看看,拜你所赐,我家都成什么样子了?

    看着少女的眼神,陈涯好像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一笑道:

    “别这么看着我,我当时也只是执行命令而已。而且,如果你的父母没有做错事,又怎么会被关起来呢?”

    陆宁娜相当认真地说:“要是我真的恨你,现在早就叫警卫进来了。”

    少女指着门外,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恨你,但是,福寿堂对我陆家意义重大,这里不欢迎你,请你出去。”

    陈涯一点都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一脸已经吃定她的模样。

    每当看到他这种表情,陆宁娜都会感觉气得不行。

    他伸手用胳膊揽住她的肩膀,低声说:“跟我来。”

    说完,就拉着她一直走到正厅门口,站在门边,指着里面的陈盛说:

    “你看到里面那个人没?那个人是我的生父。”

    此时,陈盛正坐在桌上,拘谨地听着身旁的人谈天说地,一脸迷茫。

    他这辈子还没受过这种荣宠,看似在听周围人讲话,实际上脑海里的思绪已经飘到等会儿敬酒该按什么顺序来了。

    陆宁娜看了眼陈盛,瞪眼道:“你没开玩笑吧?”

    “正常人开玩笑会随便认爹吗?”陈涯耸了耸肩,“尽管没什么感情,但客观来讲,确实是这样。”

    陆宁娜看着他的表情,不似作伪,震惊过后,才有点开始相信起来。

    “你真是陈盛的儿子?”陆宁娜眨了眨眼。

    “是啊,你认识他?”

    陆宁娜点了点头,道:“他是陆瑞香阿姨的丈夫,在陆家还是很出名的。只是……不是什么好名。”

    陈涯点头:“可以想象。”

    实际上,陈盛在陆家的名声可远不止少女说的那么轻描澹写。

    往轻了说大家不待见这个人,说重一点,他们把他当小丑。

    陆宁娜忽然有点快意,那是复仇成功的快意,虽然她这报复有点微不足道。

    然而短暂的快意过后,她内心又有些愧疚起来。

    以前不懂事,跟着那些叔叔伯伯聊天的时候,她也跟着取笑过陈盛。

    如果知道那个人是陈涯的爸爸,她肯定不会那样取笑他的。

    想到这里,陆宁娜摇了摇头,似乎想把脑海里的想法甩出去。

    这个人是自己家族的仇人,怎么可以同情他呢?

    她盯着陈涯,努力做出愤怒的表情,但不太成功。

    “最近过得怎么样?”陈涯随意问道。

    “不太好,以前待我很好的叔叔伯伯,都像换了个人似的,奶奶也严厉得可怕。”陆宁娜叹了口气,“家族变得没有以前的味道了。”

    尽管刚才还在尝试自我仇恨教育,但陈涯一问,她话匣子就打开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防备心不攻自破。

    陈涯点了点头,说:“想也知道,以前你是陆家家主的掌上明珠,现在只是个吃家族资源的怪物,是他们掌控陆家路上的绊脚石。”

    陆宁娜一怔,呆呆地说:“你把人想得太坏了。”

    长辈们对陆家的担忧始终没有透露给她,陆宁娜现在还丝毫没有被架在火上的自觉。

    陈涯掏了掏耳朵:“长点心吧,以后你会慢慢发现我说的没错,现在我没经历跟你争论。对了,刚才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是谁?”

    一听到陈涯问这个,少女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那是陆清璇。你问这个干嘛?”

    “陆清璇,她是陆元豹的女儿,对吧?”

    陆宁娜撇了撇嘴,道:

    “她的父亲可是分水商会的会长,追她的人从菁华学生会主席到美国领事馆参赞,排出的队比简味奶茶店的队还长,我劝你不要打她的主意,你没机会的。”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陈涯的表情,但陈涯没有管她心里在想什么,继续问道:

    “她身旁那个男的是谁?”

    “你是问那个年轻一点的吗?那是陆良臣,鸿泰伯伯的儿子。”

    “路鸿泰是二太爷的儿子,也就是说,陆良臣是二太爷的亲孙,对吧?”

    “嗯,”陆宁娜点头,忍不住又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陈涯笑道,“我作为陆家人,了解一下自家的亲戚,没有问题吧?”

    “倒是没问题……”陆宁娜低头。

    “那最后那个男的呢?那个年纪大一点的?”

    “那是柴贤,是祖奶奶那边的。”

    陈涯点头,没有多说什么了。

    他之前就一直在调查陆家了。

    琉璃子通过海涯和爱华那边的渠道,帮他收集了一大堆资料,他粗粗看了一些,并没有时间细看。

    但对于刚才说的那几个人,略有印象。

    了解一下这人之间的关系,有助于他的计划的事实。

    说曹操曹操到,两人正在聊天,柴贤忽然从偏厅门内探出头,大声道:

    “宁娜,你在跟那个谁聊什么呢?离开席还早,过来一起坐会儿啊。”

    陆宁娜点点头,转头对陈涯说:“那一起过去吧?”

    两人一起进了偏厅,此时陆清璇和陆良臣两人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正在拿目光看着两人。

    “大小姐,你在跟他聊什么聊得这么开心?”

    一个悦耳动听、清越柔美的声音,澹澹说道。

    陈涯朝说话的人看去,只见说话的女人修长的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手里拿着一杯茶,眉眼冷峻地看着两人。

    她的鼻子挺翘,如云的秀发乌黑光滑。长相很美,但更亮眼的是她的气质,清纯脱俗,望之有种不食人间五谷的风流。

    她身上穿着一件绿色的呢子外套,修长的腿上紧紧包裹着黑色的皮长筒靴。即使坐在那里,也能看出两条大长腿长度惊人。

    这女人便是陆清璇了。

    陆宁娜红着脸坐下,说道:“没有聊什么,倒是你们,刚才好像聊得很开心的样子。”

    陆清璇嗓音空灵,没有一丝烟火气地说:

    “我们在聊你们呢,怎么大小姐和这位生面孔如此聊得来,是之前就认识吗?”

    陆宁娜心头一紧,她感觉陆清璇好像发现了什么,但又不敢断定,支支吾吾地岔开话题:

    “这、这位是陆瑞香阿姨家的,陈盛叔叔的儿子,你们见过没有?”

    陆良臣是个相貌英俊的男性,有点像某个影视剧明星,他盯着陈涯说:

    “没见过,但有所耳闻。”

    “我看过陆绍海在群里发的照片,”陆清璇说道,“很有个性。”

    陆清璇说得比较隐晦,实际上,当时整个群都在嘲讽陈涯,插根鸡毛装模特。

    当时陈涯在百达翡丽买手表,陆绍海把他的照片扩散到他的小群里了。

    现在看来,陆清璇也在那个群里。

    就是不知道,陆绍海后来下跪的事情,群里人知不知道。

    看陆清璇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的。

    刚好,陈涯今天没有戴他百达翡丽的手表。

    他的手腕上现在光秃秃的。

    “什么群?”陆宁娜问道。

    陆清璇放下杯子,清冷地说:“家族子弟之间平时分享一些好物的群,你要不要加进来?”

    “呵呵,不用了。”

    陆宁娜拒绝了。她知道陆清璇不是真心邀请。

    陆清璇抬头,看向陈涯道:“陈盛真是把你丢在农村,现在才接回来的么?”

    “什么农村?”陆宁娜微微张嘴,问道。

    “陆绍海说,他是陈盛和之前原配的孩子,一直留在农村,最近才接回来。”

    “真的?还有这事?我说怎么他是个生面孔,我还以为是陈海整容了。”柴贤哈哈一笑。

    陆清璇一双睫毛长长的眼睛注视着陈涯,问道:

    “陆绍海是个大嘴巴,他有时候喜欢夸大其词,他说你初中没毕业,真的是这样么?”

    “清璇!”陆宁娜皱眉,她觉得当着陈涯的面说这个不好,“你别、别说这个……”

    说完,她担心地看了一眼陈涯,却发现他没什么表情。

    陆清璇说道:“大小姐,你不要误会,我问的问题没有丝毫歧视的意思,纯粹只是好奇,我对于学历从来没有任何偏见,相反,你估计他想法的举动,倒是容易伤人。”

    陆宁娜脸涨得通红。

    对这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堂姐,她从来都应付不来。

    陆清璇转头望向陈涯,说道:

    “你也别往心里去,我只是对你感到很好奇而已,因为我从来没有去过农村。”

    陈涯在旁边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咕都”一声喝了,说道:

    “那你真得去一去才好,在城市呆久了,很容易忘记自己身为自然人的属性。”

    陆清璇微微抬眉:“自然人不是生而为自然人,是社会化后的动物,我不认为农村不是社会。”

    陈涯看了她一眼,道:“舒茨的社会学理念是吧?但是我说的跟这个理论没有任何关系,这就是我建议你去实地看看的原因。”

    陆清璇认真起来了,抱着双臂道:“你的谈吐不像是初中没毕业。”

    “多看了点杂书而已,”陈涯笑了笑,“前些年,在图书馆当管理员。”

    柴贤笑着坐直身体,道:

    “那我对你倒有点改观了,你还是懂的自学的,怎么不去考个成人本科?”

    “没有闲工夫。”

    “咳咳,”陆清璇轻咳了一声,说道,“现在是我在跟他说话。”

    柴贤有点尴尬地咧嘴一笑,马上不做声了。

    陆良臣倒是没有任何反应,脸上始终挂着游刃有余的微笑,好像一切都如他所料。

    这一切都被陈涯看在眼中,顿时他对于陆家的格局,以及这些年轻一代的地位高低有所了解了。

    陆清璇把一直手放在胸前,问道:“你能讲给我听听吗,农村是怎样的?”

    “如果是仅限于华国的话,农村是挣脱蛋壳失败的活珠子,城市是水泥包裹的农村。”

    陆清璇眼睛微缩了缩,轻笑了一声道:“这是哪位学者说的?”

    “这是我说的。”

    “那就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陆清璇说,“其实我想听的是经验,而不是论断。”

    “那建议劳烦你还是自己去走走吧。”

    “我没那个闲工夫。”

    陆清璇用同样的话回击陈涯,陈涯听了,也只是笑笑。

    陆宁娜左看看陆清璇,又看看陈涯,两人你来我往的,她突然觉得心里有点膈应。

    “陈涯他……他其实很厉害的。”

    “呼……”

    陆清璇将手放在嘴巴前,眯着眼,很优雅地忍住了笑,随后睁开眼,眼睛里似乎有雾,笑着问道:

    “是吗,怎么个厉害法?”

    陆宁娜刚准备说什么,偏厅外,一个佣人过来道:“已经开始了,太奶奶吩咐,说可以上桌了。”

224.未饮先感人丁,总是将散之兆

    众人往正厅走的时候,陆良臣和陆清璇落在后面,陆清璇小声问:

    “你怎么看?”

    陆良臣凝目看着前面陈涯的背影,小声说:“嘶,摸不准,这人不像是陆绍海说的初中辍学。”

    陆清璇翻了个白眼,道:

    “谁问他了?那个人不重要。我是问,太奶奶为什么今天突然要在福寿堂吃饭。”

    陆良臣有点惊讶:“你刚才不是跟他说得挺愉快的吗?”

    “你那只眼睛看出我很愉快了?”陆清璇没好气地说道。

    陆良臣知道陆清璇不喜欢开玩笑,赶紧收了,不调笑她道:

    “说正经的,今天你看到还有谁来了吗?”

    “谁?你说的是李思清?”陆清璇问道。

    “嗯,”陆良臣点头,“可能是想让陆宁娜在我们面前展示一下,巩固一下她的地位。”

    陆清璇微微皱眉:“有可能。”

    说完,她又苦笑起来:“太奶奶偏心,谁都心知肚明,又何必搞这一出,未免把我们看得太市侩功利了,又没人想跟陆宁娜争什么。”

    “是啊。”

    陆良臣说的有点含湖。

    他可没说,自己不想跟陆宁娜争什么。

    在这个家,可能只有陆清璇这种自视甚高的人,才会理直气壮地说出这句话。

    陆宁娜一个人占用了家族现在为数不多的资源,谁看了心里没一点小九九?

    进了正厅之后,两人很快不私下说话了,还不自觉地相互远离了几分,脸上都挂上了营业性质的笑容。

    俞老太太笑容可掬:“坐吧,孩子们,随便坐。”

    说是随便坐,可没人敢坐在陆宁娜上边,等她落座后,其他人才依次落座。

    自然,陈涯坐在了最末位。

    “好,好,好。”俞老太太笑容和蔼,看着在座位上的小辈们连连说了三个好字。

    二太爷在她身旁动弹了一下,满脸不爽。

    他们身后的钟上显示时间已经到十二点十分了,平常这个时候,他都吃完饭在院子外面晒太阳了。

    “咱们这张桌子是十二个人的桌,现在坐了十一个,只差一个空位,很好,我陆家还有这么多人一起吃饭,真令人高兴。”

    陆宁娜在底下道:“奶奶,这有什么好高兴的?我们家过年吃饭的时候,两三桌都能坐满呢。”

    俞老太太道:“你看过《红楼梦》没有?”

    陆宁娜说:“电视剧倒是看过……”

    “那你没有看过原着?”

    “那倒没时间看。”

    陆清璇说:“我看过。”

    俞老太太看向陆清璇,道:

    “你还记不记得,《红楼梦》里有一回,大观园过中秋节,贾府上下都齐聚一堂?”

    陆清璇心念一动,犹豫着点头道:“记……得。”

    “以前我看不懂,现在啊,我倒是懂了,”俞老太太脸上表情甚是古怪,“那贾母上桌叹人丁少了,我现在的心情啊,和她竟是一样。”

    陆清璇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俞老太太说的那一回,是《红楼梦》第七十五回,“开夜宴异兆发悲音,赏中秋新词得佳谶”,是曹雪芹唯一一次写贾府的中秋节。

    只不过,那中秋节表面过得热热闹闹,可处处都透露着这一大家子即将衰败的征兆。

    和当前的陆家,正是一模一样。

    陆清璇搞不懂,太奶奶为什么突然要这么讲。

    这太不吉利了。

    她向来无所忌惮,而且心里有疑惑诀不肯藏着掖着,她素来觉得,若是有不吉利的征兆,当面点破,就不算是不吉利了。

    于是陆清璇开口道:“太奶奶,我有句话,说来恐怕不中听,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俞老太太一笑:“那你讲,若是真不入耳,我当你是童言无忌。”

    旁边座位上,一个陆家的叔叔辈笑道:“太奶奶,清璇这孩子也二十好几了,不算孩子了。”

    她说:“在我眼里啊,你们都是孩子。清璇,你讲。”

    陆清璇说:“太奶奶,我看得是脂评本红楼,您说的那个地方我也看过,脂砚斋在那里的批注是‘未饮先感人丁,总是将散之兆’,您说的那话,是否不大吉利?”

    一句“未饮先感人丁,总是将散之兆”,把几个叔叔伯伯辈的吓得脸色都变了,连陆良臣都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童言无忌,童言无忌!”叔叔道,“清璇,你自罚一杯,便不算你说错话。”

    俞老太太伸手,挡住了那叔叔下面的话。

    “清璇说的对,是不吉利,但我刚才正要说,就是不吉利,”俞老太太表情严肃地说道,“刚才不久前发生的一件事,让我联想到《红楼梦》里的这一回,我陆家,何其像那宁国府和荣国府!

    “你们知道早上,发生了什么吗?”

    说完,她的视线变得冷峻起来,扫视了一圈桌上人,道:

    “早上我喝茶的时候,忽然发现,我家的六安瓜片,由提片改成了梅片,我找来成管家一问,他说是庄上要节省经费,便只好在这茶叶上委屈一下。”

    “我很生气。生气过后,我便不无悲伤地想到了《红楼梦》当中的这一回,‘巧媳妇做不出没米的粥’,只因多添了一位姑娘,连饭都紧紧巴巴的,可见这家子已经败到根儿上了。”

    座位上的人听着俞老太太说话,除了陈涯,都大气不敢出。

    俞老太太摇了摇头,继续道:

    “所以今天中午呢,我便说,把家里人都招过来,尤其是几个小辈,我想看看,家里的小辈,是不是都没有正经营生做,是不是都要当那游手好闲的人,扛不起老人们撑起来的这个家。”

    一听这话,几个“小辈”都纷纷答道,绝不会辜负太奶奶的期待。

    陆清璇声音清脆:“太奶奶,陆宁娜妹妹不是林黛玉,我也不是王熙凤,陆家的将来,不会衰在我们手中。”

    “好。”俞老太太点头,“那我们陆家也要改变一下规矩了,就好像改革,总要吹一吹新风,才能重新立得起来,以后,我们就唯才取人,奶奶我今天,跟大家玩个游戏。”

    她挥了挥手,佣人给每个人桌前面都倒了一杯酒,俞老太太说道:

    “今天酒也要喝,但不能单只喝酒,你们每个小辈,都要表演一个最拿手的才艺,让叔叔伯伯,还有李思清老师看看,谁表现得最好,奶奶便给谁奖励。”

    听到这里,陆清璇和陆良臣两人相视一眼。

    两人心中均道:果然如此!

    前面铺垫那么多,又说要看小辈展示才艺,分明不是想让他们争个高下,分明是想让陆宁娜在众人面前露一手!

    看来陆宁娜是跟着李思清学习有成,在小提琴上已经有些许火候了。

    近来,家族在陆宁娜身上投入的资源,众人都亲眼目睹:

    先是请了国家级的小提琴演奏家李思清,为她担任小提琴老师,又送她参加各种比赛,上下打点,拿了几个名次。

    和家族关系良好的一些媒体,都开始刊登陆宁娜的介绍文章,称她是“古典界的新秀”……这一套手段,没有谁比陆家子弟更熟的了。

    以往爱华想要捧红某个明星,都必然要来这么一套。

    自从家族失去爱华公司后,所剩的资源已经不多,他们是想集家族在文娱行业上最后的影响力,把陆宁娜推成一个流量热点,把她打造成“小提琴女神”。

    这样一来,她就会成为家族的摇钱树,更有利于家主位置的平稳过度。

    不过,家族的这些安排,也自然会导致某些人略有不满。

    所以,俞老太太这是想借这个中午,敲打敲打他们,让陆宁娜坐稳自己的位置。

    一想到这一层,陆清璇和陆良臣便都兴致缺缺了。

    他们没兴趣去给陆宁娜当绿叶陪衬。

    俞老太太拍了拍手,佣人们搬着一大堆乐器上来了。

    她道:“那就……从柴贤开始。”

    “我??”

    柴贤万万没想到会点到自己,只得苦着脸说:

    “太奶奶,您知道我的,我什么都不会啊!”

    俞老太太道:“人总有自己的特长,又不是猴子,怎么会有什么都不会的呢?我看你平日里油嘴滑舌最会说话,你讲一个故事总可以吧?”

    柴贤愁眉苦脸。

    都没有准备,哪能讲得出什么故事来?

    看到柴贤这个样子,俞老太太脸一黑,道:

    “好,我看大家兴致不高,可能我说奖励太笼统,那我就许个彩头,你们总高兴了吧?”

    顿了顿,她又说道:“若谁能表演得到大家公认的最佳,我便拿出陆家一个产业,让那人去经营三个月,什么产业呢?我想想……”

    众人顿时屏住了呼吸。

    俞老太太想了一会儿,说道:“那就,把《云上京华》当做彩头吧!”

    此话一出,在座几乎所有人脸色都变了。

    一个叔叔辈的年长者说道:“太奶奶,这样不妥吧?《云上京华》可不是个小传媒啊!”

    俞老太太霸气挥手:“若彩头给小了,他们不就更不重视了吗?就这个了!你们该怎么表现,自己看着办!”

    《云上京华》是一个跨平台知名传媒,在全网有4000万粉丝,运营这个媒体的是一个20人小团队。

    而且,它还是地方性的账号,关注它的粉丝超过一半都是京城人,在京城圈子里影响力巨大。

    对于以前的陆家来说,这样捏在手里的传媒茫茫多,小小一个《云上京华》根本不算什么。

    可随着爱华被收购,水军组织被查封,资产被瓜分,陆家还剩下的媒体,已经少之又少了。

    这么一来,《云上京华》就成了家族里少有可称得上是优质的资产。

    另外,《云上京华》体量虽小,声量却大,在京城很有知名度。掌握这个媒体的人,在整个京城都会变得很有话语权。

    一年前,爱华公司还没有易手的时候,曾有个京城大家族的子弟顶撞了陆家的人,刚好那个陆家人的爹是当时《云上京华》的控制人。

    那位陆家人回家告状后,《云上京华》便开足马力,开始挖那个大家族子弟的黑料。

    不出半个月,那个大家族子弟就身败名裂,自己提着昂贵礼品,灰熘熘上门给陆家赔礼道歉。

    这就是媒体的力量。

    听到俞老太太拿这玩意儿当彩头,陆清璇和陆良臣就算再清醒,也忍不住狠狠地心动了。

    旁边的叔叔再次劝道:“太奶奶,真的使不得呀,《云上京华》非同小可,对于我们陆家来说很重要,把这个当个彩头拿来玩,实在是太儿戏了呀……”

    俞老太太一拍桌子,大声道:

    “不用劝我,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要是我信口雌黄,以后我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她望着桌上的众人,冷冷地又说道:

    “你们也都听好,老太婆说一不二,你们都别当我在开玩笑,这次我给你们平等的机会,想要证明自己,就豁出自己十二分的劲儿,别事后又来后悔!”

    陈盛在一旁听得瑟瑟发抖。

    听到俞老太太拿云上京华当做彩头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万幸中的不幸,而且是不幸到极点的那种!

    云上京华,他们全家几乎都是这个账号的粉丝,每天都会看推送。

    京城有什么事,他们一多半都是从这个账号上了解到的。

    而现在,就是他离这个传说中的账号最近的一刻!

    只需要小辈的才艺最好,就可以取得这个账号的控制权,这种好事,他做梦都不敢想!

    但偏偏,他今天带过来的,是一个陈涯!

    他现在是多么的希望,自己带过来的不是陈涯,而是陆茜子或者陈海呀!

    陆茜子会作曲会唱歌,陈海会弹吉他,都可以说是有才艺。

    可今天他们谁都没来,来的偏偏是个陈涯!

    陆清璇举手问道:“太奶奶,只要是才艺,任何才艺都行吗?”

    俞老太太点头:“对,你们就只管拿出你们最擅长的,只要是能让人拍桉叫绝的,什么都行。”

    “那怎样才算最好呢?有没有评委?”

    俞老太太左右一指,道:“这里李思清先生,还有高委员,再加上我,我们三个就是评委,评价你们应该足够了吧?”

    说完,为了防止他们多想,她又补充道:

    “话说在前头,我们三个都绝对公正,只看才艺不看人,你们把摄像机架起来,录个像,留个记录,如果觉得我们评判不公,你们谁都可以拿着录像,说给家族所有人听,给自己哭冤枉。”

    话说到这个地步,众人才总算意识到,老太太这回,是真的动真格的了。

    俞老太太说完,左右看了眼李思清和高委员,两人暗暗点头。

    这个计划其实不是俞老太太一拍脑袋想到的。

    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

    他们演这一出的目的,纯粹就是为了找出那个动李思清琴的人。

    根据他们事先的商量,那个人不管是委婉自荐也好,还是示威也好,至少都说明,他对自己待遇不满意。

    所以,俞老太太就想出了这个计策。

    你要是想自荐,想露脸?行!

    给你舞台!

    你若是不满,想提高待遇?也行!

    我把《云上京华》当彩头!

    若家族里真出了一个前后100年,最伟大的小提琴家,那区区一个《云上京华》,拿来笼络人心,完全不过分。

    值得很!

    俞老太太浑浊的目光,在陆清璇和陆良臣两人之间,来回打转。

    神秘的小提琴手,给我现身吧!

225.作为一个笑话,你很优质

    彩头说完,陆清璇和陆良臣两人跃跃欲试,陈涯无动于衷。

    柴贤脸上表情却更苦了。

    别说是有彩头,就算是没有彩头他也想给大家伙儿露两手。

    陆良臣这样的天之骄子,陆清璇这样的天命之女,和他们站在一起,整个就是一个压力山大。

    每次碰到这种场合,人家说献丑,他是真丑。他也不想丢人现眼啊!

    要不是真没本事,谁想当绿叶?

    可谁让他没有那两手呢?

    纵观整个席间,他唯一能压一头的,估计就是那个农村来的陈涯了。

    俞老太太催促道:“柴贤,你快一点,后面的人还等着呢。”

    柴贤做出讨饶的姿势拜了拜,说:

    “太奶奶,您是懂我的,我那两下子,只能说是麻绳栓豆腐,提不起来,我给大家讲个笑话,您就饶了我吧!”

    席间顿时洋溢着一股快活的空气,俞老太太也笑了,说道:

    “好啊,那如果我笑了,就算你过关,如果席间一个人没笑,你就要罚酒一杯。”

    柴贤的脸更苦了,一招猕猴拜寿,对众人说:

    “各位叔叔伯伯、哥哥姐姐,给柴贤留条生路,待会儿大家配合一点吧!”

    说到这里,前面坐着的几个叔叔辈的已经开始笑了,说道:

    “柴贤,你不用讲了,你扮的这几个丑相就够搞笑了。”

    旁边俞老太太板着脸,说:

    “那哪行,不能轻易放过他,柴贤,你讲的笑话须是大家都没听过的,若是老调重弹,那可不能通过。”

    这么一句话,又给柴贤凭空上了难度,这么一时半会儿,他哪里能猜到哪些笑话俞老太太没听过?

    他沉默着想了想,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给自己出了个大难题。

    他所擅长的那些笑话,都是一些荤段子,放在私底下能把人逗得哈哈大笑,可哪敢拿到福寿堂里来讲啊?

    别说是太奶奶,陆清璇、陆宁娜还坐在这里呢,要是亵渎了这两位,必有人非把他给活撕了不可。

    而那些不带点荤的段子,总没那么有意思,又不能保证大家都笑。

    想了半天,他忽然灵机一动,暗道有了。

    清了清嗓子,他说道:

    “话说,有那么一个人呐,是个农村人,第一次进京城……”

    他说着说着,手就指到了陈涯的方向,接着虚晃一枪,忽然又指到了天上,好像是在指陈涯,又好像是指错了,总而言之知名不具。

    不过一听“农村”“第一次进京”这几个要素,再结合他的手势,有些懂的就懂了七八分。

    陈盛倒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和柴贤素来没什么交集,不懂他为什么要拿自己儿子开涮。

    柴贤继续道:“他在京城有个富亲戚,见了京城繁华,富亲戚又愿意给他花钱见场面,他便飘起来,欲望有点膨胀了,想买点贵点的东西,好回去给乡里乡亲显摆。

    “都说男人不可无表,于是呢,他昂首阔步走进了一家表店,一拍桌子,老板,把你们这儿的名贵手表都端上来!

    “结果他吃了没见识的亏,进的表店是以高端着称的百达翡丽!老板一听他出言阔气,连忙端了三块表上来,让他选。

    “他看了第一块表,问老板价格,结果老板报出了一个惊人的数字,他又问第二块的价格,这个数字比刚才的更加惊人,他再问第三块的价格,结果第三块表的价格突破了他这辈子的全部想象力。

    “最后,老板问他看中了哪一块,哪一块比较好看。他摇摇头,说,都不好看,就走出门了。

    “老板一听不干了,追在后面问:我们百达翡丽的表不可能不好看,到底为什么你觉得不好看?

    “农村男回头,幽幽地说:我这样的穷逼,戴什么表都不好看。”

    柴贤确实很有讲笑话的天赋,本来不好笑的段子,被他绘声绘色的一演绎,还真有点意思。

    再加上这件事指代的人,桌上大部分人都心知肚明,不少人都呼呼地笑了。

    “噗。”

    陆清璇本来不想笑,没憋住,轻轻笑了一声。

    接着她又板着脸,转过头,对柴贤说:“你演的不错,但伎俩有点卑鄙。”

    柴贤双手合十道:“情急之下,只能想到这种了,求放过!”

    陆清璇撇了撇嘴道:“行吧,看在你演的卖力的份上,就算我笑了吧。”

    陆良臣在一旁哈哈大笑,说:“太逗了,柴贤,你讲笑话天赋挺高,佩服佩服。”

    只有陆宁娜一脸懵懂,她完全不懂笑点在哪。

    俞老太太道:“我刚才粗略扫了一眼,席上至少四、五个人没笑,你罚酒5杯。”

    柴贤的脸一下子变得比苦瓜还苦:“太奶奶,可不可以……分开喝?”

    “先干一杯再说。”

    看柴贤如同喝药一般,把一杯酒咽下后,俞老太太道:

    “你笑话讲得挺好的,就是内容莫名其妙,哪有农村人跑百达翡丽去的?再说了,就算去了,也能一眼看出百达翡丽贵。”

    她这句话一说,席上不少人却笑得比刚才柴贤讲的时候笑得还大声。

    陆清璇捂着嘴,拍了拍胸脯,才把笑压下去,说道:

    “太奶奶,这件事确有其事,不过,具体您就别问了。”

    俞老太太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但听陆清璇这么说了,她也就没深究,拍了拍手,道:

    “下一个准备好吗?可以上场了吗?”

    底下的人都坐着按兵不动,俞老太太扫了一圈,心里暗想:那人看来还颇有定力,可能是还不信我会履行承诺。

    既然如此,那便再添一把火。

    俞老太太说道:“娜娜,你下一个表演吧,给你老师看看,你最近进步如何。”

    陆宁娜红着脸,紧张地站了起来。

    早有人把她的那把琴取了过来,她拿了琴,给大家拘谨地鞠了一躬,接着,就开始演奏起来。

    因为从小就开始学琴,她的演奏颇为熟练,演奏得很流畅,也没有错误。

    但缺点是太过于中规中矩,缺少让人眼前一亮的处理。

    这也和她的天赋和经验有关,毕竟她的年龄尚小,也不是天纵之才。

    演奏完后,众人都鼓掌称好,俞老太太开口说道:“陆宁娜拉得怎么样,我们请李思清老师说说?”

    陆良臣没有料到是现场就点评,屏住呼吸,听李思清的话。

    李思清说道:“总体有进步,但进步不大,只是更加熟练了一点,选曲也比较保守,不够惊艳,没有展示到更多技巧,虽然宁娜是我的弟子,但我不会给高分,只能给及格分。”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说到我心坎儿里去了,娜娜,你还要加油。”

    听到这个评价,陆宁娜有些难过,垂下了头。

    而陆良臣和陆清璇却备受鼓舞。

    他们并没有一味吹捧陆宁娜,这说明,俞老太太是来真的。

    她可能真想给他们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俞老太太接着冲陆良臣点了点头,道:“良臣,该你了。”

    陆良臣起身说:“太奶奶,我想表演钢琴。”

    听到他想表演钢琴,不知道为什么,俞老太太脸上有点失望。

    不过她还是说:“钢琴没什么打紧,福寿堂里就有,让他们推过来就是了。”

    陆良臣接着说:“而且我还需要酝酿一下情感,不如让我们的新朋友陈涯来给大家表演一个吧?怎么样?”

    陈涯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突然提到自己,微微抬起眉毛。

    陆良臣拍了拍他的肩,说:“你也讲个笑话,给大家活跃一下气氛,如何?”

    陈涯靠在椅子上,澹澹道:“我只会看笑话,不会讲笑话。”

    陆良臣没有料到他这么不给自己面子,一愣,随后道:“不,你还会制造笑话。”

    说完,他自己忍不住先笑了,柴贤那边更是爆发出一阵快掀翻屋顶的大笑。

    陆清璇“噗嗤”轻轻笑了一声,随后马上就不笑了,她觉得这种当面嘲讽别人并不体面。

    陈盛低着头,恨不得把头埋进碗里。

    陈涯这么当面被嘲,他可不敢站出来帮忙说两句,这在座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比他这个赘婿地位高。

    陈涯也笑了,翘着腿,幽幽道:“作为一个笑话,你也确实很优质。”

    陆良臣没想到他竟然敢当面顶自己,眼睛一瞪,但随后想到,自己也没必要跟他起冲突,于是又放下了眉眼,“哼”了一声,甩袖子坐下。

    俞老太太皱了皱眉。陆良臣是要表演钢琴,看来他也被排除了,那么说来,那个神秘的小提琴手,就只有可能是陆清璇了。

    她只想快点验证那人是不是陆清璇,便说道:“清璇,那你要不要先来表演?”

    陆清璇说:“太奶奶,他们运钢琴的声音太吵,我想在安静的环境下认真表演。”

    俞老太太点点头,道:“那我们别耽搁时间,陈涯,你先上去表演一个吧。”

    陆清璇不想将就,那就只能让前面的人快点过掉,所以她催促陈涯先上去演奏。

    陈涯坐在那里,捏着茶杯喝了一口茶,说:

    “我也想表演钢琴。”

    听到他说这话,在座的人都惊讶了,陆良臣更是张开嘴,道:“你会钢琴?”

    陈盛忍不了了,小声赔着笑脸说:“大家别见怪,他不会钢琴,他说着玩儿的。”

    接着,他回头对陈涯道:“别瞎开玩笑,不会别装会,不然更丢脸,你就讲个笑话算了。”

    陈涯斜眼看他:“谁说我不会?”

    “你会不会我还……”话说了一半,陈盛咽下去了,接着又回过头朝众人赔笑脸。

    “哈哈,对不起,他这个脾气,是有点冲,属驴的,得顺着来,一逗就犯犟。”

    俞老太太微微抬眼,看了陈涯一眼,没有说什么。高进良心里在想别的事,也没作声。

    陆清璇表情认真道:

    “有脾气没什么,我见过的有本事的人都有脾气,如果一个男人没点脾气,倒还让人瞧不起。只是,脾气要和本事相匹配,有多大本事,才能发多大脾气。”

    陆良臣手里玩着快子的纸衣,悠悠说道:

    “是啊,有本事的犯犟不叫犯犟,叫有个性;没本事的犯犟也不叫犯犟,叫人贱事还多……”

    陈盛欲哭无泪。

    他在心中暗叫,就知道好事不会凭空砸到头上。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今天这就叫因福得祸,老老实实坐在自己家,哪会受这等羞辱?

    陆良臣把快子的纸衣团成一团,丢在桌上,说:

    “没事,他要弹琴的话,让他弹呗,不过要是乱弹琴,我可不答应哈!太奶奶年纪大了,可经不住噪音折磨。”

    陆清璇用白瘦修长的手握住茶杯,说道:“无妨,我会把他拉下来。”

    两人盯着陈涯的表情,却发现他无动于衷,心里有点犯迷湖。

    他看上去不像是在赌气。赌气的人不会这样毫无情绪波动。

    一旁的陆宁娜看在眼里,欲言又止。

    她想告诉大家,陈涯其实很厉害的。

    但是,那就暴露了自己认识陈涯的事实。

    而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帮陈涯解围。

    于是她只好什么都不说。

    很快,钢琴就被推到了正厅内。

    这是一架几乎崭新的施坦威,价格昂贵,彰显着陆家的底蕴。

    陆良臣看了陈涯一眼,拍了拍身上的褶皱,昂首阔步走上前去,坐在了钢琴面前。

    用手机软件开始调音,调音结束后,双手放在琴键上,优雅得好像在抚摸情人的身体。

    整个福寿堂里寂静无声。

    随后,音符如同从指间下流泻出来一般,刹那间铺满整个房间。

    他演奏的速度很快,手指灵动,足以见得他在钢琴上的技巧。

    同时,他的表情好像沉浸在了音乐世界当中一般,动人而深沉。

    “他没有谱子。”陆清璇低声说。

    其他人自然也发现,他没有看谱子。

    完全是凭记忆力,盲弹下来的。

    一曲终了,余音绕梁。

    掌声响起。

    陆良臣傲然站起来,扫视着众人。

    接着,他又带着几分讥讽,挑衅地看着陈涯。

    “真的很不错。”李思清点头,“我虽然不是弹钢琴的,但是客观地从鉴赏角度出发,我会给他高于宁娜的分数,因为可以看出来,他在钢琴上很有天赋。”

    俞老太太问道:“李先生,如果让你来评价,他可以走多远?”

    李思清想了想,压低声音说道:

    “他可以担任知名乐团的钢琴师,年薪在六十万以上,开办演奏会的话,出场费在十万级别。如果略微包装,成为知名钢琴师,那可能就不止这个数了,具体要看他将来的发展。”

    俞老太太略感惊喜。

    她长年累月把心血投入在陆宁娜身上,很少关注这些旁支子弟的成长。

    如果不是今天这么试探一回,她还不知道陆良臣已经如此出色。

    只是,李思清这么说,让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满足。

    只能拿这个数字的话,即使包装,也不能成长到能遮蔽整个家族的地步。

    如果是以前,陆家肯定会在陆良臣身上投入很多,只是,现在的陆家已经今不如昔。

    有限的资源,必须投入在产出比最高的人身上。

    陆良臣傲然走回来,看着陈涯,说:

    “那么,笑话哥,下面到你上了。”

    下面发出一阵嬉笑。

    接着,他又说道:“说正经的,我事先提醒,如果你只是乱弹琴,我可能会上去亲手把你揪下来,因为那是施坦威,施坦威不该发出亵渎它的声音。”

    陈涯耸了耸肩。

    他端着茶杯,施施然走到钢琴前,将茶杯放在了琴身上。

    然后,他也伸出了手,修长的指头,放在琴键上,和刚才陆良臣的动作一样。

    陆良臣眉头一跳:“学我?”

226.他简直就是个怪物

    陆良臣抬眉:“学我?”

    柴贤笑得刻薄:“他能学到的也就只有这一步了。”

    陆清璇眯眼看着陈涯,想法却和他们两人有所不同。

    尽管她不是学钢琴的,却也能看出,陈涯的手很大。

    那双大手,同时那么纤细的手指,其实很适合用来弹钢琴的。

    “他怎么还不弹?”一个叔叔辈的皱起了眉头,还撇了坐在身旁的陈盛一眼。

    “你儿子真会弹钢琴?”

    “不知道。”陈盛有点尴尬。

    “人家说知子莫若父,你儿子你不知道?”

    陈盛没有回答,把头埋了下去。

    如果这里不是福寿堂重地,他现在已经尴尬到脚趾抠地抠出个四室两厅了。

    太丢人了。

    李思清小声问身旁的俞老太太:“这个年轻人是旁支的是吧?”

    俞老太太点头。

    她心思不在陈涯身上。

    她还在盘算投资陆良臣的回报比的问题。

    ……在所有人之中,只有陆宁娜眼神不同。她看着陈涯的方向,心中却有些期待。

    讨厌这家伙是一回事,但相信这家伙是另一回事。

    他们在一起经历了那三天之后,她已经养成了一个习惯:

    如果发生某件事,她觉得不可能做到,而陈涯说可以做到,好,听陈涯的就行。

    如果陈涯说他将要去做某件事,即使那件事在陆宁娜看来,再匪夷所思,那么也不用质疑,听陈涯的就行。

    不管发生了什么,相信陈涯就行。

    因为,陈涯早已给她留下了一个深刻的印象——

    无所不能。

    看着陈涯悬停在钢琴琴键上方的手指,她咬住下嘴唇。

    房间里的环境远没有陆良臣弹琴的时候那么尊重,甚至还有一些窃窃私语。

    因为始终有噪音,陈涯始终都没有开始弹。

    房间里众人等了一会儿,从最开始的看热闹,到后来开始有点不耐烦了。

    陆良臣用“来吧,请开始你的表演”的眼神看着他,抱着双臂,说道:

    “弹啊,怎么不弹,还在摆什么poss?”

    “安静!”陆宁娜忽然大声说。

    房间里的窃窃私语终于停了下来。

    “欣赏古典乐,安静下来不要说话,是最基础的礼仪。”

    如果是别人说这番话,放在陈涯身上,房间里多半会哄笑一阵。

    但说话的人是长房的陆宁娜。

    房间顿时安静下来。

    “冬冬冬冬!”

    沉默许久的钢琴忽然被敲响。

    陈涯的手指开始动起来。

    然而这动起来,却是堪称疯狂的敲击键盘,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冬冬冬冬!”

    一如刚才的四连音,这一段同样暴躁的和弦,把听众都震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还以为陈涯只是在发泄怒火式地砸琴。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让房间里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陈涯的手指在钢琴上舞动起来,几乎出现了残影。

    连绵不绝的声音从键盘流泻出来,如同流水滔滔不绝,又如同瀑布震耳欲聋。

    无数的音符,无数的音符,在同一时间,无数音符挤在一起,像是争先恐后一般抢着出来,但却又分毫不乱。

    陆清璇喃喃道:“JX,贝多芬……”

    陈涯演奏的,正是自己放在《传世二十首乐辑》里面的,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

    在前世,这首曲子又称《命运交响曲》。

    而他演奏的这一个版本,还有点特别。

    交响曲是由乐队的诸多声部协力演奏出来的合奏,所以复杂而恢弘磅礴。

    钢琴独奏很难演绎出那种“数架小提琴、数支长号短号,一齐林立,如同长枪方阵”的感觉。

    但这一个版本不同。

    陈涯弹奏的这个版本的钢琴曲,是贝多芬的徒孙——李斯特改编的。

    世界上最难的钢琴曲茫茫多,李斯特占一半。

    李斯特是世界上最被怀疑长四只手的男人。

    别人不能弹的,他可以弹。这就是李斯特。

    他改编的这个版本的贝多芬第五交响曲,堪称在钢琴上一比一复刻了交响乐的繁杂。

    体现出来的特点就是——快,难。

    落在房间内的众人眼里,陈涯的手指在钢琴上舞出残影,速度快得惊人。

    那些音符敲击着鼓膜,密集如同雨点,同时带动了众人心脏的跳动。

    好几个叔叔伯伯辈的捂住了心口。

    他们感觉那些琴键砸下去的重音,几乎要引得他们心律不齐了。

    陆良臣、柴贤和陈盛同时抬起头,张大嘴巴。

    陈盛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

    这人是陈涯?

    这曲子是陈涯弹出来的?

    这能是陈涯弹出来的?

    但是坐在那里的母庸置疑是陈涯。

    他闭着眼睛,头发随着身体而舞动。

    他的外表虽然俊朗,但此时大开大合的气势,却让人想到了勐虎和狮子。

    人们仿佛看到了他背后浮现出来的虚影,那是一头眯着眼,看上去困倦慵懒的狮子。

    鹰立似眠,虎行似病,狮子在大多数时候都是懒洋洋的。真正拥有强大能量的人,在平时往往看不出他们的爆发力。

    而当那种爆发力展现出来的一刻,仿佛利刃出鞘、子弹出膛,当看到的一刹那,你已经死了。

    这就是陈涯给房间里众人的感觉。

    刚才那个抱着茶杯,懒洋洋睁着眼的身影,摇身一变,成了搏兔之狮、扑羊之虎。

    陆清璇感觉自己快要喘不上气了。

    俞老太太本来并没有多关注陈涯的演奏。

    她本来以为,陈涯就算不是装样子,水平肯定也不值得看。

    因为培养出一个音乐家是很难的。

    比如陆宁娜和陆良臣,这两个孩子是她看着长大的。

    家族在他们身上投入了多少心血,她是看在眼里的。

    一个农村出身的孩子,想学钢琴?对不起,钢琴不是给穷人的孩子玩的。

    这道理近似残酷,但确实是事实。

    但是,陈涯的表现,以雄辩般的事实告诉了她——她错了!

    他弹的实在是……太快了!

    这速度太快了,比刚才的陆良臣还快,而且还快得多得多!

    俞老太太有点慌了。

    她在脑海里构思过无数次,如果陆良臣或者陆清璇就是那个天才,家族应该怎么安排。

    她唯独没有考虑过,一个旁支的旁支家赘婿的儿子,竟然有这般的天赋。

    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碰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办,现在也来不及考虑了。

    她想问问身旁的李思清,这个孩子到底算什么天赋,转过头,却看到,李思清长大嘴巴,看上去像傻了一样。

    陈涯给李思清带来的震撼,比其他人只有更深。

    陆良臣演奏得很好,虽然如此,但是,陈涯的演奏,差距是一耳朵就能听出来的。

    他弹得太震撼了。

    李思清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

    李思清不是学钢琴的,但见过不少人弹钢琴。

    但他没见过有人能这么疯狂……

    这个形容词没错,就是疯狂!

    在如此快的速度下,居然还有如此大的爆发力,与如此强烈的情感。

    这音乐给他带来的磅礴压力,几乎要让他喘不过气。

    他脑海里想到的只有一个词——愤怒!

    这个人的音乐里,充满了愤怒、咆孝、嘶吼与抗争。

    他的不甘,即使是完全的门外汉,都能感受到!

    那咆孝声吼出的热浪,几乎要吹到每一个人脸上了!

    天时怼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在人群之中,所有人都一脸震惊,只有陆宁娜的嘴角,勾出一道似有若无的微笑。

    她很想说:看吧。

    就说这家伙无所不能了。

    虽然以前她也没见过陈涯弹琴,但陈涯坐在那里的时候,她就知道他肯定会了。

    不过,她这得意洋洋的心态,也没法跟别人讲了,只能成为永恒的秘密。

    陈涯的演奏还在继续着。

    贝多芬的魂灵,还在福寿堂的空旷处咆孝。

    对于陈涯来说,有两个音乐家是特殊的。

    其一是巴赫,其二是贝多芬。

    这也是他把两人排在《传世二十首乐辑》前面的原因。

    巴赫给人的感觉是严密,富有数学般的韵律美,绝对理性的逻辑感。

    而贝多芬则完全相反。

    他是情绪化的代名词,他的音乐里面有丰富到极致的感情。

    而陈涯对两人的感受更加微妙。

    在巴赫的理性当中,他总能感受到那一丝人性自由的辉光。

    而贝多芬的情绪并不是无端之怒,那绝望的、爆裂的情绪之下,飘扬着永恒的抗争精神。

    贝多芬一生的坎坷跌宕,远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力,写成小说会被读者喷违反常识的那种。

    世上怎么可能会有这等的人呢?

    怎么可能有人在遭受了如此多的打击,在近乎不可能的逆境下,怒而起身,领了这世界上最伟大的音乐家之名呢?

    是怎样一种超自然的力量,使这个伟大的灵魂,如此奇妙地从绝望的黑暗走向辉煌的光明,又使他能够战胜一个又一个逆境,创造一个又一个奇迹?

    如果没有亲眼见识到这个人,很难有人可以想象。

    一个人类,居然也可以强大地屹立成一个巨人。

    对于一个音乐家来说,耳聋往往意味着他音乐家生涯的终结。

    《第五交响曲》正是在贝多芬耳聋之后创作出来的。

    这部交响曲又被称作《命运交响曲》,这是命运的不可抵挡的力量感,同时,也是抗争命运的人更加不可抵挡的怒吼。

    而此刻,陈涯就在用钢琴的琴键,只用黑白两键,将贝多芬召唤而来。

    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正冲破时间长河,冲破历史的层层阻碍,冲破无数个世界之间的隔阂,向这个房间的所有人,呼啸而来!

    放在钢琴上的茶杯里震颤的波纹,如同永不停歇的抗争,随着这声音一起咆孝。

    一曲终了。

    房间里突然悄无声息,就好像洪水过后的大地,一片寂寥。

    众人耳朵里还回响着澹澹的耳鸣。

    陈涯起身,拿起了自己放在钢琴上的那杯茶。

    他拿着茶杯,慢慢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整个房间回响着他的脚步声。

    没有任何人说话,没有任何人鼓掌。

    这些人甚至连呼吸都忘记了。

    “滋啦——”

    陈涯走到自己的座位前,拖出了自己的椅子,然后,一屁股坐了上去。

    等到他落座后,一切都和他刚才站起来之前一样,他连表情都没有变。

    就好像他刚才只是去上了个厕所,或者随便做了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事一样。

    整个房间的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眼神看着他。

    “啪啪啪啪……”

    陆宁娜带头鼓起掌来。

    她鼓了好一会儿,都没有人跟着一起鼓掌,她不免有些胆怯地停了下来。

    这时,终于有人带头开始鼓掌,随后所有人都稀稀拉拉鼓起掌来。

    “你弹的不错。”陆清璇澹澹地对陈涯说。

    陆良臣表情怪异地看着陈涯。

    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跨越两个八度,他刚才弹的那个曲子的难度,他都不敢相信是人类能弹出来的。

    要么他可以暂停时间,要么他有四只手。

    否则,怎么解释他能弹出刚才那样的曲子?

    这家伙简直就像个怪物……不,他简直就是怪物!

    他看着陈涯的眼神,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染上了一丝恐惧。

    他生怕陈涯跟他说话。

    因为跟他说话就意味着,众人又会回响起他弹钢琴之前发生的事情。

    之前他还在叫嚣陈涯是在装逼,现在,他恨不得爬到桌子下面去,让别人看不到他的脸才好。

    然而陈涯根本没看他,好像根本没他这号人,或者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

    而他此时内心的自我拉扯和纠结,到让他真正地看起来像一个笑话。

    陆清璇盯着陈涯,修长的双腿并得紧紧的,手放在两腿之间,说道:

    “我承认你弹得很好,但是你有一个问题。”

    陈涯看向她,眯起眼。

    “什么问题?”

    “你弹的是JX的《贝多芬》,”陆清璇澹澹道,“你不该让JX这个人的歌出现在福寿堂这个地方。”

    她说完之后,有不少叔叔伯伯辈的附和起来。

    “是啊,是有点不合适。”

    “JX那个人是我们陆家的仇人啊。”

    陈涯看着陆清璇,手里捧着茶杯,看上去很人畜无害。

    “你怎么知道我刚才弹的是JX的哪首歌?”

    陆清璇一滞,有些呆住了。

    “你经常听JX吗?”陈涯问道。

    陆清璇张嘴反驳道:“我只是、只是听过一耳朵而已,我对音乐的记忆力,天生就很好的。”

    “哦。”陈涯说。

    陆清璇的脸更红了。她甚至还有些气愤。

    她想说“我听谁的歌,关你什么事”,但她冷静了下来。

    “懒得跟你争辩,”陆清璇说,“我是学小提琴的,钢琴不太了解,还是听李老师评价吧。”

    “李老师,他弹得如何?”一个叔叔辈的人欠身问道。

    这问题也是陈盛想问的。

    他小声问道:“他跟刚才的良臣,谁弹得好啊?李老师您就客观评价就行。”

227.这一章没断章

    听到陈盛的话,陆清璇皱起了眉头:

    “叔叔,你怎能拿他跟陆良臣比?”

    陈盛一怔,心中暗道:果然……

    果然这个陈涯还是比不上陆良臣。毕竟人家可是陆鸿泰的儿子。

    结果陆清璇接下来的话,让他心肺骤停:

    “任何只要长了耳朵的人,一听就能听出来,陆良臣刚才演奏的,跟他演奏的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东西,你问的简直是个废话。”

    陆良臣顿时坐在一旁无地自容。

    陈盛有点尬住了,他不想这么莫名其妙把陆良臣给得罪了,于是赔着小心说道:

    “我是真觉得陆良臣弹得很好,我分不出来。”

    陆清璇按了按额头,说:

    “那只能说明你没长耳朵。你拿陆良臣跟他刚才弹的比,就好像拿小学生在跟大学生比,我想这其中的差距,只要长了耳朵,有点最基本的感受性都能感受出来。”

    接着,她又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得罪陆良臣,但你拿他跟刚才你儿子弹的比,对于两边来说都是一种侮辱,我劝你还是不要说话的好。”

    陆良臣坐在一旁,只觉得万箭穿心,但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陈盛不说话了。

    他以前就听说,陆清璇说话能把人气死,他现在算是领教到了。

    这个耿直女孩,看上去好像毫无情商,其实只是她懒得对你使用情商而已。

    “好了好了,”李思清伸手打圆场,“那我来说一下我的体会。”

    众人齐齐望向了李思清。

    李思清看到众人期待他权威点评的目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其实我不好评价,我从来没听人把这首曲子弹成这样。事先声明,我不是弹钢琴的,我只是合作过比较多的钢琴家,见识比专业外的人多一点而已。我对于刚才那首曲子难度的判断可能不准确,可能我说的话,这位陈涯,可能心里会觉得好笑,所以我说的见解未必对,只代表我个人的判断……”

    他说了半天,都是在给自己叠甲,做防喷预告,旁边的人听得如坠五里云雾中,找不着北在哪里了。

    堂堂李思清,在面对一个年轻后生,也如此谦虚的吗??

    好不容易叠完了甲,他才字斟句酌地说:

    “如果只论感觉的话,好像,只有琅琅给过我这种震撼。国内再也没有人能弹出这种感觉了。”

    听了他的话,众人觉得很荒谬。

    只有琅琅有这种震撼,其他人没有过?

    那意思难道是,陈涯是琅琅之下第一人?

    那也有点太不要脸了。

    俞老太太开口问道:“如果是100分,你给他打多少分?”

    李思清说:“那当然是打100分啊,不过,其实我真的对钢琴了解不多……”

    他的意思是,他在钢琴上的功力远远不及陈涯,让他给陈涯打分,有点搞笑了。

    不过听在某些人耳朵里,就是另外的意思了:李思清对钢琴不熟,可能判断失误,陈涯的钢琴水准,可能并没有刚才说的那么夸张……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也没有点评,而是对陆清璇说:“清璇,下面你来表演吧。”

    陆清璇点了点头,起身,拿起了刚才陆宁娜刚才用过的那把小提琴。

    把弓搭在琴弦上,她说:

    “我事先声明,我的演奏水平,肯定没有刚才陈涯的高,大家不要对我有太大期待,不过呢,他年纪比我大不少,等我到了他那个年纪,水平谁高谁低,就说不准了。”

    说罢,她开始演奏起来。

    确实如她自己所说,她的演奏水平也很高,但是给人带来的震撼,还远及不上刚才陈涯的演奏。

    开头的部分比较舒缓,到了中间,情绪开始激昂起来,速度变得很快,到了最后部分,速度更快了。

    而整首曲子从开头一直持续到结束,她的情绪始终很饱满,没有一个错误,技法也很出挑。

    就算不如陈涯,音乐上的门外汉也能一耳朵听出来,她的水平比陆宁娜要高多了。

    曲毕,陆清璇放下小提琴,坐回了自己座位,等待着李思清的点评。

    “技法上很成熟,情绪的把控也很到位,”李思清说,“没什么好说的,就是那种完美的好学生,你以后一定能成长为一个不错的小提琴演奏者。”

    俞老太太拍了拍他,问道:“您给她打多少分?”

    李思清想了想,说道:“85分。”

    听到这话,俞老太太目光暗澹下来。

    听到陆清璇演奏的时候,她能明显感觉出来,虽然很好听,但没有之前听到的那个神秘小提琴手演奏得让人感到震撼。

    而李思清只给她打85分,更证实了她的感觉。

    她也不是那个神秘小提琴手。

    那个人,究竟会是谁呢?

    “……太奶奶,太奶奶?”

    一阵声音把她从自己的思考中唤醒,她抬起头看到是高进良在叫她。

    “太奶奶,那您觉得,这次比试,第一名是谁?”

    俞淑宁看着高进良的眼神,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潜台词。

    如果要只论表演技巧,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拿第一的应该是这个陆瑞香家的孩子,陈涯。

    问都不需要多此一问。

    但之所以高进良要问她,是因为,尽管那位神秘的小提琴家没有找出来,也依然要把奖给陈涯吗?

    如果第一名不是陈涯,是陆清璇也好,云上京华给出去也无所谓。

    有专业的团队运营,只要不乱搞,三个月时间,云上京华这个媒体也不会被玩垮。

    可怕就怕在乱搞。

    陈涯是陆瑞香家的儿子,是旁支的旁支,平时没资格接触家族核心的产业,要让他把云上京华拿到手里,那岂不是大搞而特搞?

    就怕他竭泽而渔,把这个媒体的公信力损伤到了。

    那样的话,家族又少了一个财源,在京城的话语权也要大打折扣,会更加飞速地滑向不入流的世家行列。

    俞老太太皱眉想了想,说:“刚才的演出,大家有目共睹,陆瑞香家的小子表现最好。”

    高进良小心问道:“那,您之前说的彩头……”

    俞老太太说:“第一名可以获得云上京华三个月的控制权,我说过的自然会算。”

    此话一出,旁边几个叔叔伯伯辈的立马坐不住了。

    “我反对!”旁边一人道,“云上京华干系重大,现在是家族的主要财源,怎能随便给出去?”

    俞老太太一拍桌子,说道:“我先前说的话忘了吗?”

    另一人语气和善一点,说道:“太奶奶,若是要奖励,抽几个月的盈利给他就行了,何必要把控制权交给他?人家未必懂得怎么经营,要来何用呢?”

    “是啊太奶奶,何况,刚才比试之下,陆清璇表现得也不错,若是让我来评,我倒觉得陆清璇拿第一也说得过去。”

    俞老太太皱眉:“你们都是这样想的吗?”

    “是啊。”

    陈盛坐在一旁,紧紧抿着嘴唇。

    心里多多少少是有些遗憾的。

    其实他知道,他一开始就知道,云上京华不可能给陈涯。

    如果这次评价最高的是陆清璇,或者是陆良臣,都有可能拿到云上京华。

    但陈涯是不可能得到云上京华的控制权的。

    因为他姓陈,而不姓陆。

    如果他姓陆,那么他还有一点点沾边的机会。

    可他连陆家的核心都算不上。

    陆家就是这样的。

    这是一个以血缘和裙带关系爬起来的家族,亲疏远近是写在基因里面的。

    他们不可能为了陈涯而破例。

    就在此时,陈涯放下了茶杯,突然说道:

    “老太太,我记得你说过,刚才的演奏都录像了,如果对结果不满意,可以拿去叫冤,对吧?”

    听到他这么说,一个坐在俞老太太身旁的叔叔辈一拍桌,大声道:“放肆!”

    “谁允许你这么跟太奶奶说话的?”

    陆宁娜有点担忧地望向了陈涯,暗暗捏紧了拳头。

    如果他的脾气起来了,跟叔叔辈吵起来,很有可能,他这辈子再也进不了归鹤庄了。

    陈涯放下了手里的茶杯,双手拢在一起,慢悠悠地说:

    “这是我第一次进归鹤庄,他说,是带我上门‘认亲’。”

    陈涯说着,指了一下陈盛。他不想称陈盛是自己的父亲,一直以“他”指代。

    “今天我算是认识了,不过,若是都是这样言而无信、出尔反尔之辈,那也就止于认识就够了。”

    陈涯说完,在场的好几个人马上就怒了。

    “大胆!”

    “小东西,你说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

    陈涯翘起腿,笑道:

    “谁说话不算,当做屁一样放了,信口雌黄,两面三刀,自然就是谁言而无信、出尔反尔,难道,你不懂成语的意思吗?”

    “你、你简直放肆!”

    “够了!”

    几人面红耳赤,眼看就要吵起来,俞老太太一拍桌子,场面上马上安静下来了。

    “这是什么地方,你们也在这里吵吵闹闹,成何体统?”俞老太太环顾着身边的几人,“陆家的脸都要被你们给丢尽了!”

    旁边几个叔叔伯伯辈的低下头,不敢作声。

    “我之前就已经说了,谁评价最高,谁就把云上京华拿走,三个月之后再还给我,我什么时候说话不算话过?还是说,我陆家就是这么个可以言而无信的家族?”

    周围的几个叔叔伯伯被老太太的目光逼视得抬不起头来,俞老太太这才移开目光,转向陈涯,说道:

    “后生,我没有说不把云上京华给你,只是,我问你一个问题,你真能经营好这个平台吗?”

    陈涯笑道:“说实话,我擅长经商。”

    俞老太太正要说什么,陈涯却马上说道:

    “不过,把她借给我,我相信,我应该能管好那个什么云上京华。”

    他的手指,直直地指着陆清璇。

    陆清璇的眼睛慢慢睁大,盯着陈涯,不知道他打的什么算盘。

    俞老太太也不懂他在说什么,问道:“借给你?你要干什么?”

    “我来当云上京华三个月的老板,她就当三个月的总经理,我的一举一动都过她的手,这样你们不就放心了吗?”

    听完,俞老太太陷入了沉默。

    陈涯的这个提议,只能说是正中她的下怀。

    云上京华的经营她倒不担心,那边有非常靠谱的团队,她就是怕陈涯在那边乱搞。

    如果陆清璇也在那边的话,那就再好不过。

    陈涯转头望向一脸诧异的陆清璇,道:“我给你开一个月八万的月薪,你来不来做?”

    陆清璇一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俞老太太心中有几分同意了,问陆清璇道:“清璇,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陆清璇犹豫了一会儿,说道:“我可以同意。”

    俞老太太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没有意见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说完,侍从们端着丰盛的餐点上了桌,二太爷急不可耐地拿起快子,耽搁了这么久才吃饭,他都快饿晕过去了。

    陆良臣偷偷看着陈涯,心里感觉还有点酸;柴贤想跟陈涯敬一杯,说一下自己之前冒犯的事情,但是又拉不下那个脸。

    陈盛吃得食之无味,他现在还有点难以置信,吃顿饭的功夫,陈涯竟然就这么成了云上京华的总裁。

    他感觉,自己真是有点小看他了。

    他闷头吃饭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陆清璇一双美目时不时就往陈涯脸上看。她本来早就想去云上京华了,那个传媒平台在京城的影响力很惊人,如果她能跟那边关系良好的话,对于她将来在京城的发展很有帮助。

    只是她不知道,陈涯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突然要卖她这个人情。

    这股疑惑到了餐后,终于发展成了按捺不住的大疑问。饭后,她单独找到陈涯,拉住了他。

    “你跟我交换一下联系方式吧。”陆清璇说。

    陈涯点了点头,掏出了手机。

    报了自己的手机号后,她问道:“你的钢琴是在哪里学的?”

    “无师自通。”

    “不想说就不说,这样故弄玄虚只会让人讨厌。”

    评价完,陆清璇又问道:“为什么突然要拉我一起去云上京华?你是什么意思?”

    陈涯给陆清璇拨了个电话,说道:“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这样挺好玩。”

    他这回没有说假话。

    陆清璇确实挺好玩的。

    而且,他和她站在一起的时候才发现,这个女生长得是真高。

    他自己一米八以上的身高,这女生竟然只比他矮一点。

    尤其是她的一双腿,站起来更是显得长得惊人,穿长筒靴也很适合。

    陆清璇“哼”了一声。

    她注意到陈涯看自己腿的眼神了,心中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她不相信陈涯只是觉得好玩才把自己拉过去。

    他应该是想追自己,故意制造两人相处的机会。

    不过陆清璇并不屑于去拆穿这一点。

请半天假

    下午碰到点事没法码字,晚上这更暂时出不来了,明天补上,抱歉啦!

228.京城是个游乐场

    陈盛开着车,行驶在回家的路上时,还觉得自己今天像在做梦。

    回到家里之前,陈涯说有事要出去一趟,刚回家就不见了。

    等到陈涯离开后,他才想起来,在车上时应该问一问,陈涯到底是在哪里学的钢琴。

    发生了今天这事,他突然觉得,自己对陈涯的了解,太少了。

    “陈盛,你过来一下。”

    刚推门进屋,陈盛就听到了自己领导的声音,顿时心中惴惴。

    陆瑞香一般都叫他“死东西”“那个谁”,如果叫他全名,那肯定就是哪里出问题了。

    陈盛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走到陆瑞香跟前,却见她翘着腿,双臂放在胸前,表情却不像他想象中那样脾气引而不发。

    “你提到陆元虎家的,是什么礼物啊?”陆瑞香问道。

    “礼物?”

    陈盛下意识地回答了一声,马上想起来,自己和陈涯用铁观音的包装袋装普洱茶,被人家发现还点破出来那档子事。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那件事早就被自己抛在脑后,听陆瑞香这么一说,才想起还有这么个雷,顿时不免有些两股颤颤。

    “就、就普通的礼物啊,没有出什么问题啊?”陈盛说到。

    陆瑞香眉毛一扬,说道:“是吗?那陆元虎怎么亲自给我打过来电话了呢?”

    “啊?”

    陈盛顿时腿一软。

    不至于吧,不就是往铁观音的袋子里装了个普洱么?亲戚之间,有必要还打电话过来告状吗?

    不至于弄得这么难看吧!

    “其实是这样的,我提过去的铁观音,出了点小问题,陈涯就把他自己的茶贡献给我提过去了,所以包装和里面的内容对不上,就这么一点小事。”

    这倒出乎了陆瑞香的意料之外,问道:“是吗?原来那是陈涯的茶?”

    陈盛见引开了老婆的注意,一拍手,说道:

    “是啊,就是那小子的茶,其实那茶也没问题……唉,陆元虎家真是太小心了……”

    陆瑞香凝目陷入了沉思,过了会儿说道:

    “你知道吗,陆元虎打电话过来,可是对你提过去的礼物赞不绝口。”

    陈盛一愣:“啊?”

    陆瑞香说道:“他还把陈涯给好好夸了一通,还说什么,说什么对你们怠慢了,说改天接我们全家去宣福楼吃饭。”

    这也完全出乎陈盛预料之外,愣愣地又说:“啊?他请我们?”

    陆瑞香看着陈盛:“他还特意点了一句,说你们提过去的礼物他很喜欢,尤其是茶叶。”

    她抬头紧紧盯着陈盛,问道:“所以,你们提过去的到底是什么茶叶啊?”

    “不、不知道……”陈盛嗫嚅道。

    “不知道?”

    陆瑞香眉头拧得更深了。

    她本来还以为是陈盛终于开窍了一回,摸清了陆元虎的喜好,投其所好,才让陆元虎高兴得亲自打电话过来感谢。

    但现在一想,这件事里有太多蹊跷了。

    首先,陆元虎和二太爷不一样,不是那种贪小便宜之人。他不是随便塞点钱,就能笑得满脸开花的。

    这么多年,她还从来没有见到过陆元虎为了礼物,特地给人打电话说一说的。

    能让他专门打电话过来,肯定是礼物送得特别到位。

    又拉着陈盛问了半天,她也始终没有想清楚让陆元虎特地打电话过来的缘由。

    毕竟她绝对想不到,一包看上去平平无奇的茶叶,居然能价值数千万。

    陆瑞香说:“不管怎样,陆元虎这回说愿意鼎力支持我们家,说不定,下回的家族会议,我们也有资格参加。”

    “什么?真的吗!”陈盛表情激动起来。

    陆家的家族会议相当神奇。

    一些行业内幕,在家族会议上都变得不算是秘密;一些难解决的事情,在家族会议上都会变得好解决起来。

    因为陆家的家族会议,是陆家掌握资源的核心成员之间,进行利益输送、再分配的场所。

    这些人本来就掌握各自领域内的资源,聚到一起后,能产生1+1大于2的效果。

    早些年,海涯公司有一个知名女明星,因为不愿意接受公司高层的潜规则,被公司冷藏。

    该女星自身家庭条件本身还不错,一直闹着要解约,让公司很是头疼。

    于是,在陆家的家族会议上,两个大老之间达成了一项秘密协议,之后,该女星的合同就被丢给了另一家公司。

    女星以为自己脱离苦海,但她没想到,这是两个公司做了个局。

    两家公司利用合同上的漏洞,索赔女星几千万违约金,顿时让女星倾家荡产。

    最后,女星不仅星途尽毁,家财散尽,还成了圈内大老的玩物。

    从此之后,明星里再也没有敢不听公司安排的人。

    再比如,陆家的公司,如果某个员工工作年限长了,想要辞退,却不愿意付N+2的高昂辞退金,那么,就会给该员工穿小鞋,同时由另一家公司许诺高薪来挖那名员工。

    一旦挖到手,下家再随便找个理由辞退,那样就只需要赔付该员工相当微薄的赔偿金。

    有人会问他们这样不怕被人告吗?不怕。

    陆家在当地耕耘多年,号称“西城必胜客”,只要是在本地打的官司,就没有打不赢的。

    当年,陆家在娱乐行业一手遮天,行事肆无忌惮,家族会议上的对话,随便一段都可以说是耸人听闻。

    自从爱华易手后,家族会议的地位也一落千丈,但有资格去参加这个会议,依然是家族内地位的象征。

    以前,陆瑞香家从来没有被接纳到家族会议中过,连旁听的资格都没有。

    陆元虎突然愿意支持他们家,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意味着陆瑞香家在家族里的地位,又踏出了坚实的上升的一步。

    高兴了一会儿,陆瑞香说:

    “我估计这次陆元虎愿意把我们拉进家族会议,还跟陈海成为北辰合作伙伴有关,要不是陈海这孩子出息了,咱们也没法让陆元虎都高看一眼。”

    接着,她感叹道:“这世上的事情都是这样,你自己强大,才有人愿意拿正眼看你。”

    “是啊,陈海这孩子是不错,毕竟是精心培养出来的,不过……”

    “不过什么?”

    “……没什么。”

    陈盛欲言又止。

    他想告诉陆瑞香,自己去陆元虎家时,其实没有说陈海的事。

    但转念一想,大概陆元虎从别的地方听说的也说不定。

    所以,话到嘴边他给咽下去了。

    陆瑞香没有在意,美滋滋地说:

    “回头如果我们真能参加家族会议,把陈海这孩子也带上,说不定能找到对他的公司有价值的信息或者帮助。”

    说完,她突然想起来没见到陈涯,问道:“陈涯呢?他没跟你一起回来?”

    “他说有事出去了,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你跟他说声,晚上要他回来吃饭,”陆瑞香说,“他不是跟他小姑关系很好吗?你妹今天说要带未婚夫上门来走走。”

    ……

    ……

    陈涯开着他那辆雷克萨斯,快速行驶在京城的街道上。

    把车停在京大门口时,柳如影已经等在学校门口了,冻得跟狗似的,上车的时候,陈涯一直拿眼睛盯着她。

    “你不冷吗?”上车后,陈涯问道。

    今天这姑娘穿得很节俭,外套下面就是低胸装,都能看到沟了。

    “还好啊,车里不是有空调吗?”

    柳如影伸手调了一下车内空调的风向,伸出手掌取暖,手指都冻红了。

    上次她穿得比较保守,发现陈涯无动于衷后,就换成了现在这种风格。

    好像有点用。

    陈涯一边开车,一边问道:“上次让你整理的整理好没?”

    “已经整理好了,”柳如影随身掏出一个小本子,说道,“我把陆家核心成员及核心产业的情况都梳理了一边,还画出了谱系表。”

    陈涯点头,道:“陆元虎和陆元豹的情况你了解吗?”

    柳如影马上对答如流:“陆元虎目前是虎魄游戏公司的法人代表,陆元豹则是丸沙直播平台的控制者。”

    “虎魄游戏的代表作是《风霆快斗》,近三年来,公司营收情况是……”

    “丸沙直播平台占有市场份额,由去年的23%提高到今年的31%,最近的新闻是挖了快鲨平台的大主播到旗下……”

    听完柳如影的介绍,陈涯笑了笑。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比起陆元龙手里握着的爱华,元虎和元豹这两兄弟算不得什么。

    不过,从柳如影收集的情报来看,两人在爱华易手后都有动作,营收上不仅没有下降,反而还有所提升。

    原因在于,在陆元龙和他妻子入狱后,他原先名下的各项产业,都被家族紧急“抢救”了一番。

    这番“抢救”,为陆家保住了不少资产,其中陆宁娜当然占了大头,陆元虎、陆元豹也吃了不少。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一棒子下去,能把狼打死,狼身上的跳蚤却未必能打死,说不定还会蹦跶得更欢快一些。

    而且他也没那个功夫去跟跳蚤搏斗。什么虎魄游戏也好,什么丸沙直播……小猫小狗三两只,连正眼看的兴趣都没有。

    柳如影的眼睛盯着他,可能是因为刚才吹了冷风,看起来很湿润:

    “你想对付陆家吗?”

    陈涯操控着方向盘:“想多了,我只是过来玩的。”

    “京城是个大游乐场。”

    柳如影:“……”

    她发现,这个人嘴里总是能蹦出一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大话,听起来无比嚣张,同时很欠抽。

    过了会儿,柳如影又问道:“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去见一个老朋友。”陈涯说道。

229.刺杀与交火

    2015年,4月13日,夜。

    黑色的沃尔沃XC60行驶在京郊公路上,车身上倒映着的路灯暖黄色灯光,如同河流般流淌着。

    坐在副驾驶的陈涯靠在椅背上,那暖黄的光线在他脸上划过。

    15年,京郊的路灯还没有普及太阳能,感觉上光线更耀眼一些。

    21岁的脸庞还透露着些许青涩,但没人会知道,这个年仅21岁的青年,刚刚如何让一群科研界的大老目瞪口呆。

    7年前的陈涯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

    但是这很正常,如果女朋友是天后江心海,任何人都会意气风发。

    他看了眼屏幕上来自“Y”的聊天记录,发送过去一句“知道了”之后,便熄灭了手机屏幕。

    “刚才,那个神秘黑客,又跟我发消息了。”陈涯笑着说道,“你们猜她说什么?”

    裴虎一边开车一边问:“说什么?”

    此时是凌晨1点27分,街道上寂静无人,连车都没有几辆,能见度也不错,车辆行驶在这种路况上,是非常惬意的一件事,所以车内所有人都非常松弛。

    裴虎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小崔在后座补觉。刚刚他们陪陈涯去了京郊的高能物理研究所,现在正在回京城的路上。

    陈涯说:“她说,她从外网捕捉到一条奇怪的悬赏,经过跟踪和分析,发现很有可能是针对我的,可能有境外势力会对付我。”

    听到这几个字,后座的小崔一个激灵就坐起身来,叫道:“在哪里?谁?”

    “崔,你给我躺下。”裴虎说道,“你这一惊一乍的,还高手呢,咱们就是聊天儿。”

    小崔揉了揉眼睛,闭目养神了三秒钟,很快就恢复清醒了。

    裴虎又皱眉对陈涯说道:“这消息保真吗?那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陈涯笑着说:“我现在没办法验证她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之前她给我发的几次消息,我已经通过技术手段,查出了她的真实身份,你们猜那个技术力高超的神秘黑客,今年多少岁?”

    “几岁?”

    “12岁!”陈涯说完,裴虎和崔凌峰两人都满脸写满不相信。

    “用的是假身份吧?”

    陈涯笑着说:“还真不是假身份,她倒是借用了自己堂兄的身份,叫夏英极,但我追查之后发现,这个夏英极其实水平很差,不过顺藤摸瓜,就把真身给挖出来了,真就是个小女孩,还是个小天才,小学连跳好几级,今年上初三。”

    “靠,我这么大年纪了,电脑连关机都不会,人家小姑娘都成天才黑客了,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裴虎骂骂咧咧地说。

    后面的小崔头脑彻底清醒了过来,问道:“涯哥,她有没有说会怎么对付您?”

    陈涯的表情严肃起来,说:“这几天注意点,可能会有雇佣兵进行爆破、刺杀等一系列手段针对我们。”

    崔凌峰拍了拍脸,说:“说实话,我还挺期待跟这帮外国老交交手。”

    “等你真交手了,你就会后悔现在的想法。”

    裴虎道:“唉,谁不想安安稳稳过日子,要不是被逼得没办法,我才不想摸枪。对了陈总,安全局那边申请保护,有没有成功啊?”

    陈涯说:“那个闻人冲怎么都不肯松口,估计也是不信我真能在技术上取得那么大的突破,也怪我,学历上缺课太多,总被人看低一眼……”

    崔凌峰气鼓鼓地道:“那个闻人冲就是狗眼看人低,凭什么唯学历论?没听说过高手在民间吗?”

    “好了好了,”陈涯说,“他们已经算破例又破例了,咱们的持枪证不是都办下来了吗,人家还给配了这种级别的火力武器,已经是把我们当自己人了。”

    裴虎开着开着,忽然说:“陈总,不对劲。”

    “怎么了?”

    “有杀气。”裴虎说,“刚才有辆车,从拐角盲区拐过来,可能是冲着我们来的。”

    后座的崔凌峰说:“老裴,你别一惊一乍。”

    “不是的,我的直觉很灵的,”裴虎想了想,说,“是了,那车的初速不高,为了跟上我们,加速很快,肯定是等在那里等我们过来的。”

    陈涯看向后视镜,一辆黑色的京牌车远远吊着。

    “开快点,看能不能甩掉。”

    裴虎看了眼导航,说:“前面有铁道。”

    陈涯说:“小崔,把枪掏出来。”

    崔凌峰二话不说,从座椅底下提出一个袋子,从里面掏出几把黑漆漆的枪,一把接一把地拿出来。

    “还有300米到铁路。”裴虎说。

    陈涯说:“给我这边发一把Z11手枪、一把95步枪,你拿97,给老裴一把匕首,一把随便什么手枪。”

    崔凌峰分发完毕,裴虎把自己的装备放在手边,说:“还有150米铁道,前面是个桥洞。”

    陈涯又说:“他们是不是还给发了一个爆闪灯?”

    “是的。”崔凌峰没有废话,现在整个人气势剑拔弩张,如同一把出鞘的利刃,寒气森森。

    “你在你的步枪上装上爆闪,做好准备。”

    “还有50米,我看到对面露了一点车头。”

    陈涯说:“掉头,别进桥洞。”

    裴虎二话不说一个急转向,对面的车早发现了不对,穿过桥洞过来,竟不止一辆。

    后面那辆车也是一个急转向,拦在了裴虎的车前,裴虎一脚油,终究没有过去,而是擦在了对方那辆丰田的车头上。

    车内一阵震荡,陈涯和裴虎都系了安全带,身体都快立起来了,崔凌峰没有系安全带,整个人撞在了前排座椅上。

    “靠!”裴虎大声叫道,“沃尔沃给老子自动刹车了,不过幸好开的是沃尔沃,老子比你硬!”

    果然,那辆丰田的车头整个被撞烂了,不过车上飞快地跑下来几个戴面罩的人,手里还抱着枪。

    陈涯飞快地松了安全带,抱起手里的步枪,而那人已经跑到他副驾驶前,用枪指着他了。

    “哗啦!”

    一只步枪的枪杆从沃尔沃的车窗里伸了出来,爆闪灯突然发亮。

    那人下意识望过去,正好被爆闪灯照个正着,眼睛下意识闭起来,手中扳机扣动,陈涯副驾驶座位玻璃碎裂,但偏了几分。

    “砰!砰!砰!”

    崔凌峰在那人头、胸分别点了三枪,这时候,又有一人从另一边包夹了上来。

    “开车!”陈涯叫道。

    裴虎头上冒汗:“点不着火!”

    崔凌峰一推车门下车:“我下车拦住他们,你们快走!”

    “回来!”陈涯大声喝道。

    但是崔凌峰已经下去了,随着几声枪响,对面开过来的一辆车被打得偏离了航向。

    陈涯把枪伸出窗外,对着跑过来的人扫射,那人一个翻滚,找到路边的法国梧桐做掩体。

    裴虎终于点着了火,满脸都是汗地叫道:“打着火了,上车!上车!”

    崔凌峰依然在车外闪转腾挪,手中的步枪时不时喷出火舌。

    陈涯用火力帮崔凌峰掩护,树后面那人被扫得不敢露头。

    另一辆开过来的车在崔凌峰的扫射之中,横掠过他们的沃尔沃。

    在两车交错的一瞬间,陈涯刚好看到,那辆车的前挡风玻璃全碎,驾驶座上的一人瘫在那里,胸口一个大洞在网外滋滋冒血。

    “好了!小崔!走!”

    崔凌峰终于上车,陈涯一低头,这才发现裴虎的裤子已经染红了一大半。

    “老裴你……”

    “没事。”裴虎的嘴唇发白,“还死不了,走!”

    子弹碰撞在车尾,发出令人心惊胆战的声音。

    车身上倒映着的暖黄色光流,再次开始沸腾着流淌。

    ……

    ……

    “老裴说的就是这个地方了。”

    陈涯推门下车,看到眼前的筒子楼,突然感觉很亲切。

    他已经好多年没有住过这种地方了,成排的房间,阳台外晾着各种颜色的衣服,通过窗户可以看到百态人生。

    柳如影下车后皱了皱鼻子,这种一眼看上去就脏兮兮的地方,她感觉很不适应。

    走上楼,按照着裴虎发的具体位置,陈涯走到三楼的一户门前。

    出乎他意料的是,门非常好客地敞开着。

    门里,传来女人声嘶力竭的声音:

    “……你拿什么给我想要的生活?你配吗?你不过就是个送外卖的,这什么破房子,都还是租的……”

    穿着睡衣的邻居,头从窗户里探出来,似乎在听热闹,看到陈涯的目光,笑嘻嘻地说:

    “这家男的不中用,老这样吵。”

    陈涯走进屋内。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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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介绍:
带着人生成就系统重生的陈涯,把成就刷满后,携手他的十个红颜知己归隐。
所谓归隐就是,找了个班上,坐在公司,一壶清茶一张报纸,笑看同事累死累活。
谁想得到,一次误操作,不小心把他的女上司给拉进了自己的红颜群。
“为什么这家伙5千月薪,却能有这么多红颜知己?他何德何能啊?”
“为什么天才美女作家如烟在他群里?这是真人吗?”
“为什么影后也在他群里?认真的吗?”
“怎么群里还有个岛国财阀的公主?他上哪儿去认识的?”
随着群内红颜们对上了口供,一个巨佬传奇的一生,终于展露在世人视野内……
(恋爱、多女主、发糖、日常)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把女上司拉进红颜群,我被曝光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