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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妖女哪里逃txt下载     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零七章 我又准备为大义牺牲

    揽月楼顶,目望着罗烟的李轩,右手正紧紧按着腰间的怀义刀,思绪一时间挣扎不定。

    他在想自己要不要喝穿紫蝶妖女的身份,将之擒拿?

    李轩感觉心中一只魔鬼正在诱惑自己,他想只需紫蝶妖女的身份暴露,自己蒙受的所有冤屈都可得到洗刷,社会性死亡的结果也将逆转。

    可李轩的右手纹丝不动,始终都没能够拔出怀义刀。

    他是想到了这些天来,罗烟对他的帮助。尤其是今日,这紫蝶可说是不惜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帮助他除去这只比翼魔。

    李轩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没法对她拔刀相向的,他这样的厚道君子,做不出过河拆桥,拔DIAO无情的事。

    “接着!”

    此时罗烟忽然将一个东西抛了过来,李轩接在手中,眼中就现出了惑然之色:“这是什么?”

    他手中是一块仿佛琥珀般质地的东西,不过颜色却是红蓝二色,各据一半。整体则是呈磨盘形状,虽然里面晶莹剔透,可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内中有两个影影绰绰的身影,相互环抱在一起。

    “那是比翼魔碎散魂魄凝结的魂晶,可以在短时间内,使任意两个不同的生灵个体,做到心意相通,协调如一。日后如果再遇到类似的情况,你用这块魂晶就可以解决问题,就不需要我啦。”

    罗烟有些女性化的挽了挽额前的发丝,竟显出了几分绰约之态:“这比翼双魔虽然祸害了不知多少人,可他们生前其实也挺可怜的。明明彼此相爱至深,却因长辈的逼迫,还有一些误会,走到了相互谋害的地步。所以临死之前,怨情天已老,霜冷残裘,愿天下眷侣,不成其好。”

    随后她就看着李轩握刀的手,笑眯眯的问:“都尉大人还不动手吗?等到大家都走了,你即便揭穿我的身份也没多大用了。提前说一句,我今天可没穿戴胶板。”

    李轩眼神一凝,心想怪不得自己那天会抓了一个空。随后他却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别处:“你在说什么胡话,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罗烟此时看李轩的神色,却有些痴怔。

    直到几个呼吸之后,一位伏魔游徼登上了揽月楼顶:“罗游徼,副堂尊有事相招,请你尽快过去一趟。”

    李轩闻言神色一凛,而罗烟则在稍稍迟疑之后,就笑着回应:“我这就过去!”

    她蓦然一跃,从楼顶上坠落地面,然后就神色自若的,径自往大报恩寺的方向行去。

    李轩则心中暗道了一声果然,既然他都能够察觉到罗烟的身份,在近处观战的伏魔总管与仇千秋等人,又怎会认不出这紫蝶妖女?

    他又转而为紫蝶担心起来,这个女孩,不会真傻呼呼的去大报恩寺吧?快点跑路啊!

    还有伏魔总管与仇千秋,他们想要对罗烟做什么?是要将这个罗烟也镇入镇妖塔么?就不知她还有没有化身之法逃脱此劫。

    李轩就这么心事重重的,配合那些赶来的术师一起处理后续之事。

    他们主要是处理比翼双魔留下的煞力与恶孽。

    尤其是那黑茧当中,被比翼双魔汇聚过来的血煞——别看它们都融入到了地层河道,暂时消失不见,可在高明的修道人眼中,它们一直都存在着,弥漫在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放任不管,这里最多一两天,就会诞生无数恶灵。

    这些东西还会污染人的神魄,使人无缘由的产生种种平时不会有的恶念,由此产生各种样的凶案。

    只有尽快将之净化,才能确保没有遗毒后患。

    李轩则充当工具人的作用,按照那些术师的指使,到各个地方走动。

    这是因比翼魔对他与罗烟二人显然是恨之如骨的,所以在李轩经过之处,那些怨煞会自然而然汇聚过来,缠绕在他附近。

    李轩现在就像是一个吸尘器,而六道司的术师们,则是垃圾处理工。

    等到半个时辰之后,李轩这个‘吸尘器’再吸不出什么怨煞出来,那些术师们才将他放过。

    随后李轩就第一时间,往大报恩寺的方向看了过去。他想紫蝶妖女现在,到底如何了?

    不过在这个时候,大报恩寺那边的六道司人员都已全数撤离。李轩遥遥望了那边一眼就收回视线,转而策马往朱雀堂的方向行去。

    可回到朱雀堂之后,却让李轩面皮一阵青紫。只因周围不断有人向他行礼,还偶尔有议论声,传入到他的耳内。

    “今日多亏了都尉大人!您与罗游徼的刀剑合璧,真是精彩之至。”

    “那确实厉害,眉来眼去剑,情意绵绵刀,那比翼魔被斩得毫无还手之力。我却是头一次知道,男男之情也可如此圣洁无瑕。”

    “我也改观了,李都尉与罗游徼之间,确实是琴瑟和鸣,心心相印,似如天作之合。”

    “让那孽障嚣张豪横!他以为阴阳侠侣都奈何它不的,就可肆无忌惮,却不知我们六道司,还有一对真正的神仙眷侣。”

    这些人明明是在佩服赞誉,尊敬示好,可李轩听在耳中,却总觉刺耳。感觉他们看过来的目光,似乎也是含着颜色。

    其中的雷云,还拍着李轩的肩膀,哈哈大笑:“说来雷某对这断袖分桃之事一向鄙薄反感,可如果是你与罗游徼,我雷云倒是可以寻常视之。”

    “这次多亏了谦之。”马成功则一边说,一边擦着额头的冷汗:“否则今天的这一关,我可能过不去。改天我请你喝酒,嗯,把罗烟也一起叫上。”

    李轩想起了方才这家伙,哄他妻子秦若的话,一面感慨于老马的无耻,一面郁闷的不行。

    然后赶来与他汇合的彭富来与张岳,又狠狠插了他一刀。

    “你们家传来的消息,你娘亲已经听说了这边的事,据说差点就气昏了过去。李大陆他已经赶回诚意伯府,给你观望风向去了。”

    李轩脸色已黑如锅底,有些担心刘氏的身体,在从彭富来口中确证刘氏无恙之后,这才放心下来。

    此时唯一能慰藉他的,就只有那二十个大功的奖赏。

    可恶!他原本的打算,是朱雀堂实在没办法解决那妖魔的话,就合同罗烟一起试试看,能否在郊外无人处将那比翼解决。可绝没想过会有今天这样的大场面,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迫与罗烟联手。

    自己的清白名声,只换得这区区二十个大功,真是血亏!

    而等他来到了计功楼,就见罗烟施施然的从楼里面走出来。

    李轩见状微微一愣,然后就仔细上下打量着罗烟:“你没事?”

    “我能有什么事?你这话好奇怪。”

    罗烟毫无异样的看了李轩一眼:“快进去吧,因之前事态紧急,总管大人又临时提高了赏格。不过——”

    他顿了一顿,然后似笑非笑道:“可能还是没法弥补都尉大人你受伤的心灵。”

    李轩则看着罗烟若有所思,他发现这位已经换过了一身六道伏魔甲,那胸部与双肩的兽纹,也换成了六品伏魔都尉才有的‘彪’。

    “你升职了?”

    “没有,只是领伏魔都尉俸禄而已。”罗烟摇着头:“幸赖都尉大人福运,我最近屡得大功。说来功勋是足够了,武道方面我也入了六重楼境。可我之前捅的篓子太大,短时间内升不上去。”

    李轩顿时就了然于胸,这个家伙非但没有被擒拿,反倒是升官加职,上面那几位大佬的态度由此就可见一斑。

    他也就顺势装起了糊涂:“既是如此,那么接下来这十天,我们旗内的一应公务,都由罗游徼你来暂掌。”

    李轩决定未来十天,都暂时当一下鸵鸟。把自己的头埋在沙子里面,就当外面的一应变化都没有发生。

    他需要一定的时间,平复自己受伤的心灵。

    而等到李轩迈步走入计功楼的五层,却没发现计功楼主,反倒是望见一位让他意外的身影,正负手屹立于窗栏之旁。

    那赫然正是仇千秋,他的头微微俯视,看其角度,应该是在望着离开的罗烟。

    “仇世叔!”李轩朝着仇千秋微一俯身。

    仇千秋闻言侧目看了过来:“罗烟的事情,你应该很意外吧?”

    李轩不禁摸了摸鼻子,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他确实很意外的,可总不能直接承认自己已经知晓罗烟的身份。

    “仇世叔说的可是这次赏格提升,罗烟领伏魔都尉身份一事?”

    仇千秋不由失笑:“你这小狐狸,真是滑不留手。那是总管大人的意思,他想要再看看这罗烟,也希望轩儿你能将她导入正途。”

    “诶?”李轩吃了一惊:“总管大人这也太看得起我李轩了,李轩绝无这等能耐。”

    “那可未必。”仇千秋却摇着头:“轩儿你可有想过,你二人为何能除去那比翼魔?”

    李轩蹙眉凝思,同时心神微动。

    难不成紫蝶妖女,对他也有着情意?

    此时仇千秋的唇角微微上扬,拍着李轩的肩膀:“所以即便是我,现在也是含着几分期待的。轩儿啊,此女未来只要没死,日后是十成十能进入天位的。她未来的成就,不可限量。我六道司未来能否再得一栋梁,就看你的手段了。”

    李轩仔细想了想,然后就面色一黑,心想这是要让自己牺牲色相的意思么?

    他本欲严词拒绝,可随后又想,自己怎能任由紫蝶那孩子继续走在邪道呢?这种事,舍我其随?

    李轩感觉自己的‘舍生取义’套装,又要发光了。可当他低头看,发现这些该死的法器,在这个时候却没有任何的动静。

第二零八章 佳人邀约

    伏魔总管的确提升了诛灭‘比翼魔’的赏格,除了二十个大功,一件中品法器之外,还增加了一次‘灌顶’的机会。

    这次可就不是由伏魔总管出手了,为李轩进行灌顶的,将是一位退隐已久的准天位。

    仇千秋没有明说是什么人,只说时间被安排在最近三个月内,方向则是冰系武诀。

    这让李轩大为惊喜,感觉他那满布创痕的心由此愈合不少。

    毫无疑问,这是六道司目前能够提供的众多奖赏中,除那些顶级的法器丹药外最具价值,也最吸引人的。

    之前伏魔总管提供的灌顶,就让李轩的武道修为拔升了好大一截。

    而这一次,他在武道基础更加雄厚的情况下,想必也能获得一次长足的进展。

    就不知这增加的奖赏,究竟是为这次事件给予李轩的额外补偿,还是为让他牺牲色相而预先付出的报酬?

    李轩怀着悲壮的心情告别了仇千秋,然后又在藏器楼领了他那‘牺牲’套装的第七个部件。

    那是一个额饰,通体由深紫色的雷石制作,外侧镶金。可以镶嵌在眉心,看起来又高贵,又雅致。

    它的原主是一位值得钦佩的女子,所以样式偏精致偏柔美。可如果脸皮够厚,那么男子也能够用。

    而在他临走之前,藏器楼的司库郑重其事的向他交代:“下次再来,就尽量把奖励凑在一起兑换成上品法器吧。中品的法器,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除非你身上的东西损毁,否则我也找不到什么能往你身上堆的东西。”

    他饱含期待的拍着李轩的肩:“六道司上千年积累,即便是上品法器,也有几件不错的珍藏,可直至现今都少有人能够运用。我是很期待它们,能够在你手中绽放光彩的。”

    李轩的脸抖了抖,心想这位的意思,是鼓励他尽快将中品‘牺牲’套装,更换成上品“牺牲”套装?

    能更换更强力的法器当然是好事,可自己会不会牺牲得更快?

    仅仅只是身上的这一套,李轩就感觉自己快驾驭不住了。

    而就在他下定决心,准备仿效鸵鸟,在朱雀堂的班房里面呆上几天不见人的时候。李大陆却匆匆跑来了朱雀堂,传达了母亲刘氏的旨意。

    简单概括就是一句——你李轩今天不回家,那就永远别回来了!

    李轩没奈何,他只能找块布蒙上自己的脸,灰溜溜的返回诚意伯府。

    他本以为自己会面临刘氏一顿劈头盖脸的痛骂,然后听刘氏哭哭啼啼,苦口婆心的劝说一宿。

    可出乎意料的是,当他回到诚意伯府后,却老远就听到刘氏对李炎的痛斥。

    “这种事也是能开玩笑的?你就是喜欢煽风点火,危言耸听,见不得你弟弟好。我就奇怪,轩儿那孩子,怎么会喜欢男色?幸亏你仇世叔与那位伏魔总管特意发来了一张飞符解释究竟,否则娘可真信了你的邪!”

    李轩精神一振,心想自己这是关心则乱,怎么就没想到这一招?

    他在心里为仇千秋大大的点了一个赞,同时大步走入房内,然后就见李炎摆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蔫头耷脑的坐在旁边的一张椅上。

    李轩进来之后,就得意的朝这位扬了扬眉。

    过往恩怨既然已一笔勾销,那么现在,就是新的梁子了!

    李炎见状,则是‘嘁’的一声,转过头看向了别处。

    “娘!”李轩很乖巧的朝刘氏一礼:“不知娘亲唤孩儿回来,是有何吩咐?”

    “原本是听你哥说了秦淮河的事,所以想把你唤回来训一顿的。”

    刘氏的脸上全是慈祥的笑意,拉着李轩在旁边坐下:“可你们家那位总管在符里面解释说,你与那个叫罗烟的之所以能够将比翼魔杀死,其实是依靠他们堂里的一件特殊法器,并非是你真有龙阳之好。

    总管还说他们会对外宣扬,将这误会解释清楚的。哎哟!为娘听说之后,真是松了口气。你不知道,之前我死的心都有。”

    李轩的心情顿时就灿烂了起来,忖道原来还有这个办法?

    此刻他对那位总管大人与仇世叔,已经不止是点赞了,就连感激涕零,顶礼膜拜的心都有。

    仇世叔他该早说的,害他心情沮丧担忧了半天。

    “孩儿是什么人?娘亲你难道还不清楚?怎么可能会喜好男人?这都不用想,一定是有人在造谣污蔑,诽谤生非。”

    刘氏也猛点着头:“正是,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狗改不了——嗯哼,你以前那么好色,这一时半会之间怎么改得过来?”

    李轩听到这里,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才好。自己是该赞同呢?还是该义正辞严,说自己是真的已改邪归正?

    随后他又见刘氏,拿出了一张信封:“对了,这是方才薛小姐的女婢送过来的信,她让我转交给你。”

    李轩拆开信封,只见那素白的信笺中只有短短的一句——今夜酉时,与君相会于鸡鸣山下。

    李轩仔细凝思,才想起今天是城隍爷的诞辰,那边照例是要开庙会的。

    所以薛云柔的意思,是要与他在鸡鸣寺约会?

    李轩的心脏,顿时就不争气的‘砰砰’跳动起来。

    ※※※※

    在朱雀堂,镇妖塔的第三层。

    当囚门哐当一声打开,仇千秋与雷云一起,先后走入一间昏暗潮湿的囚房内。

    当外面的灯光照入,里面一个满头乱发,全身血斑,被锁在一根巨柱上的人影蓦然抬头,看着走入进来的几人。

    当他适应了光线,望见走入进来的几人,当即一声嗤笑,露出了一口白牙:“怎么?又到动刑的时间了?今天好像早了一点?准备用什么刑,百针穿穴?血虫噬骨?都尽管来。”

    可此时他的瞳孔,也在微微收缩。

    伏魔真人仇千秋带给他的威慑力,与其他人都截然不同。

    这位昔日在白虎堂任职时,可素来都以铁腕闻名,在西方边塞之地凶名赫赫。

    “话听起来倒是很硬气!气色也很不错,看起来心气很高。”

    仇千秋踱步走到了神慧的面前,仔细盯着这神慧打量:“也就是说这位神慧上人到现在为止,他什么都没有招对吗?”

    “确实是一个字都没有吐露。”那是镇妖塔第三层的牢头,他一声苦笑:“您也看到了,我们把所有的刑罚都用尽了,这个人的骨头很硬,几次撑到昏迷都不肯招。”

    “是你们方法不对!”

    仇千秋冷笑:“把他带去黑水牢,再取三千血蚤鱼倒入进去,给我关他个十天十夜,直到把我们想知道的事情都问清楚了,再放他出来。”

    旁边的牢头闻言一愣,看着仇千秋:“血蚤鱼?副堂尊,这只怕不妥?”

    这种生物与海外才有的食人鱼差不多,是一种体型极小的鱼类,却牙齿锋利,性情凶猛,喜欢成群结队啃噬猎物。

    血蚤鱼带给人的痛苦其实不大,顶多是相当于普通的凌迟之刑,对于修道之人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可这十天时间关下来,估计这神慧上人的骨头都不会剩下。

    “没有什么不妥的!此人不惧伤痛,却只畏死!”

    仇千秋微微一哂:“他如果招了,那就留他一命。如果不招,那就等到十天之后再开门。”

    雷云却眼神迟疑:“可副堂尊,这神慧上人在林紫阳军中的地位极高,曾被林紫阳许以国师之位。他是林紫阳谋反案的重要人证,他不但知晓林紫阳与弥勒教的众多机密,是唯一可能知道那弥勒佛子身份之人,朝廷的刑部也点名要他。”

    他说话的时候,特意用上了秘语传音,不使那捆在镇魂柱上的神慧上人听闻。

    可仇千秋却毫不在意:“不肯招供的证人,毫无价值,活着有什么用?如果有人来问责,让他们直接来找我便是。”

    随后他又想起一事,冷笑着问:“说来那血无涯,也是不肯招对吗?”

    旁边的老头已经预感到这位魔头的命运,他却毫无感触的回道:“就只是这七天,我等已对那血无涯用刑五次,且都是大刑。”

    “那就一起丢入黑牢,就按照我说的办。这等罪大恶极之辈,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仇千秋将袍袖一拂,直接走出了门外:“不单是他,镇妖塔内所有与弥勒教及林紫阳谋反案有涉的人犯,也都可如此处置。把所有事情交代清楚,才可以活命。还有,所有人犯尽量分开。这里的黑水牢,应该不止一个。

    此外,最近这些天尽量加强塔中的巡查力度,每天多增两位伏魔都尉镇守。这些人之所以撑着不招,是自忖外面有人,他们还抱有活着出去的希望。”

    这个时候,那神慧上人的额头上,都溢出了星星点点的冷汗。

    他的瞳孔内,更是闪现出了一抹惊惧之色。这位仇副堂尊的所有言辞,都是正击他的要害。

    这位随后抬头,用含着求助的眼神看向在场几人中的其中一位,后者却没有任何反应,神色平静无波的随同仇千秋走出牢门。

第二零九章 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

    依然是金陵城南的那间寺庙内,一位和尚,一位拄着拐杖的道士,两位儒生,重新在这里聚首。

    “今夜酉时,相会于鸡鸣山下?”龙睿神色好奇,再次向玄尘子寻求确认:“玄尘道兄,你确定是鸡鸣寺?他们去那边做什么?还是傍晚时分?”

    “应该是去参与都城隍庙会,今日乃都城隍诞辰。”

    玄尘子面显愧色道:“此事已经确定无疑,说来惭愧,贫道事急从权,是用了些不太光彩的手段才得知此事。“

    此时他又语声一顿,含着几分期盼:“就不知三位可都已准备好了?”

    “道友拜托之事,在下岂敢不放在心上?”

    王静一边说着,一边将两件物什取了出来:“可在这之前,我们得先确定一事。我等这次虽是受玄尘道友你委托,要试那李轩的人品才情,却绝不可以力量强迫。说来我等直接在那位薛仙子的面前出手,其实就已很过份了。”

    玄尘子闻言微微蹙眉:“可如果不强逼他,又该如何让他心甘情愿的入局?”

    “这点好办,你我大可拿出彩头,诱之以利。”

    龙睿笑了笑:“不过还有个难题,该怎么把他引到我们的面前?”

    真如大师双手合十:“龙兄你说的难题,其实也不难解决的。我恰好知道,往年的都城隍庙会,都有金陵大商家在庙会中摆出高台,设下诸关,以重金诱人登台,号称‘登天梯’,算是庙会中最引人关注的节目。今晚我等,也不妨摆一个别开生面的天梯。”

    他随后就看向玄尘子:“问题是那位李都尉出身诚意伯家,最近又屡立殊功,如今身家豪富,寻常之物,怕是不能入他之眼。道友意下如何?”

    玄尘子不由吐了一口浊气,他知道这彩头,是无论如何都不能由这三位出的。

    “此法甚善,就依三位之意。第一个彩头,我可用此物。”

    那是一个丹瓶,哪怕被一层层的道门玄纹重重封印着,依旧往外散溢清香。

    “你们龙虎山的指玄丹?”

    王静从玄尘子那里得到确认之后,就微微颔首,指着身前之物:“这两件东西你认得吧?我们以前用过的,道友以为如何?”

    玄尘当即面含笑意的微微颔首,表示认可:“王兄有心了!此法一举双得,不过这题目,便由我来指定如何?王兄可莫要放水。”

    然后他的眼神稍稍挣扎了一番,就又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鸟笼。里面一只头有凤冠的青色小鸟,形神萎靡的缩在笼内。

    “这是第二个彩头。”

    “神血青鸾?”

    龙睿诧异的看了那鸟笼一眼:“玄尘道友这次的手笔可真不小。”

    这样一只拥有神兽血脉的幼生灵兽,可是极其的罕见。虽然价值上要略略逊色于高阶法器,可它的稀有程度,却可比拟极品法器。

    之所以二者间存在巨大的差距,是因这种幼生灵兽还需花时间与各种资源培育,而极品法器可直接发挥威能。可前者的成长性,却又远远强于后者。

    “算不得什么大手笔,只是顺势出手而已。”玄尘子叹了一声:“此鸟极傲,性情刚烈。被我拘拿之后就已心存死志,至今为止,它已一个月未曾饮食。再拖下去,多半不能活。”

    龙睿明白了,这是废物利用的意思。可即便如此,这桩彩头也是份量十足,换成他遇上了,也会忍不住试一试的。

    他收回了目光,然后也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空白卷轴:“第二关便由我来吧。玄尘道友,我这次够意思了吧?”

    玄尘子脸上的喜意顿时更增三分:“龙兄此法深合我意!同样是一举双得。”

    此时真如和尚则有些头疼的将双手合十:“有二位珠玉在前,却是让贫僧汗颜了。贫僧痴长这二十载,除了日常的修行之外,就只在佛经与医术上下过功夫。玄尘的道友你总不能让我与他辩经,试他的医术吧?”

    他仔细想了想:“这样吧!我先与他打几个机锋,然后再用这个东西试一试。”

    随着真如从袖里面取出一物,玄尘子已经完全控制不住他那上扬的唇角。

    他接下来又仔细想了想,然后才从袖子里拿出了另一个鸟笼:“这是第三个彩头。”

    “火云凰?”王静看着鸟笼内那只同样身具凤冠,通体赤红色的鸟儿,他神色错愕万分:“道友抓鸟的功夫,可真不俗。”

    “王兄说笑了,这神血青鸾与火云凰,原本就是一对。我捉了这只神血青鸾,这火云凰便恋恋不去,被我擒拿。”

    玄尘子苦笑了笑,神色伤感:“此鸟本是我为师妹准备的礼物,可如那家伙能连过你们准备的三关,那么可见此人的人品才情,都是足以配得上师妹的。我这个做师兄的,岂能不成全?”

    ※※※※

    傍晚时分,李轩就来到了鸡鸣山下等候。而直到华灯初上之际,薛云柔才终于策骑在一匹龙驹身上款款而至。

    李轩望着龙驹上的少女,一时竟看呆了眼。

    后者是一身他之前从未见过的盛装打扮,她内里是一身紫色宫装,外披着纱衣。袖口与肘间绣的是朵朵睡莲,将少女的气质衬托的纯洁无瑕。肚腹上缠着一条雪白的织锦攒珠缎带,则将薛云柔那盈盈可握的腰肢,还有那胸前的挺拔,衬托的更加动人心魄。

    她的一头青丝则松散的挽起,发间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摇曳生姿。

    等到那龙驹近前,薛云柔的俏脸不知为何竟殷红似血,却也因此更添美艳。

    “抱歉!让李大哥你久等了。”薛云柔一边很歉意的说着,一边从马背上跃下:“在家里不小心多花了一些时间。”

    “不久,不久。”

    李轩还是呆愣愣的看着。像是猪哥一样,眼珠子一动不动:“其实我也没到多久,也就是酉时一刻左右。”

    他以前也是经历过几次约会的,主要是去给别人发好人卡。他的病情那时已经恶化,不敢耽误那些好女孩。

    可这好歹也是经验,女孩子嘛!穿衣打扮都需要时间,迟到是正常操作,能够理解的。

    等到自己的话出口,李轩才感觉不妥。现在都已经酉时八刻了。

    不过他认为这一个多小时的等待还是值得的,站在他面前的薛云柔,皎皎兮似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回风之流雪,他想古人所说的倾国倾城,羞花闭月,怕也不过如此。

    薛云柔望见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则‘噗嗤’一笑,眼里闪现出几分喜意。然后她就挽住了李轩的臂膀:“我们今晚先在庙会逛一逛,然后我们再去玄武湖,我家在那里准备了一艘画舫,云柔有些东西想给李大哥你看。”

    “今日自然以你为主,李某言听计从就是了。”

    李轩感觉今日的薛云柔,额外的动人,额外的充满诱惑。尤其那缕飘过来的体香,让人香蕉大动。

    此时这鸡鸣山上已经是布满了华灯,入夜之后,那都城隍庙前的庙会非但没有冷清下来,反倒更加热闹。人声鼎沸、摩肩接踵。

    而就在李轩与薛云柔一起步入其中的时候,立在旁边一座石碑上的听天獒,扬着它的狗爪,笑眯眯的朝李轩打招呼:“哟!李谦之,好久不见,近来——”

    李轩斜目看了它一眼,然后就装作看不见。蓦地加快脚步,带着薛云柔走入人群当中。

    这只狗,真是忒没眼色,没看见他现在有美相伴,正在约会当中吗?

    听天獒的狗脸顿时一僵,然后就很无趣的趴在了碑上。心想果然啊,这世界的男人都这样,是有异性没人性的。

    可接下来它又眼神微动,看向了人群当中,一个鬼鬼祟祟,却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同样青春靓丽的身影。

    “江含韵?”

    听天獒先是疑惑的发出一声呢喃,然后它眼中就现出神采,兴致勃勃的笑了起来。

    接下来它竟一跃而起,直接往江含韵的肩上落去。

    后者差点将听天獒给一拳打飞。发现是这只可恶的狗之后,就又硬生生的止住。

    不过她却肩膀一抖一振,就将扑过来的听天獒弹飞了出去。

    “死狗,滚开!别来烦我!”

    要不是上面已三令五申,让他们务必不能再得罪都城隍及其属下一应神明,她现在就撕了这只狗。

    “江校尉你认真的?”听天獒却嘻嘻一笑,浮空悬立:“要不我现在就跑到李轩面前,说你十四岁之前的暗恋对象?”

    江含韵的脸,顿时一阵青黑。这桩旧事,一直都被她视为自己的黑历史,是不可触的禁忌。

    尤其当下,此事更不能被那人得知,否则就太尴尬了。

    此时她的十指骨节,开始发出了‘咔嚓擦’的爆响声,一身气息则严寒如冰:“信不信,我现在就让你变成一具狗尸?”

    “这是都城隍庙,我才不怕你。”听天獒嗤的一笑。随后就促狭的看向了前方:“江校尉你与他们二人一起约好来逛庙会的对吧?我帮你叫他。李谦之,你看后面——”

    可这位的话才喊出半截,就被江含韵急忙抓住了狗嘴。

第二一零章 修罗场再现?

    江含韵面色微白的掐着听天獒的狗嘴,低声训斥:“给我闭嘴!你敢多事,我现在就宰了你!”

    听天獒‘呜呜’的说不出话,可随后它尾巴一摇,在高空中招出了一杆细小的风矛,那矛尖指处,正是李轩与薛云柔二人的方向。

    “你敢!”江含韵的神色无奈:“我听说你喜欢吃三味居的骨头汤与黄龙醉是吧?我这几天让人给你置办一次。”

    听天獒的眼中顿时现出了些许得色,它随后又把尾巴摇了摇,让空中的风矛,变化成三枚风刃。

    “行,三次就三次!”

    江含韵哼了一声,终于将听天獒的嘴松开。可她的周身罡气,还是时不时的发出爆竹一样的声响。

    其实那骨头汤与黄龙醉花钱都不多,相较于他们这些修行人来说不值一提,可这种被敲诈勒索的感觉却很不好。

    “我要喝的可不是三味居的骨头汤。”听天獒却砸了咂嘴,同时‘嘿嘿’的笑着:“你母亲给李轩熬的虎丹汤与金鳌汤,李轩喝了之后总是赞不绝口,搞得我也想尝尝味道。下次你母亲再熬汤,麻烦江校尉你带些给我。咱每次也不要多了,一个小酒缸大小就可以,鳌丹与虎丹我不敢想,多给我盛点骨头。”

    然后它就往前方看着:“校尉大人是跟梢尾随他们来的?这种行为可不太好。不过本獒倒也能够理解,这是怕被你表妹横刀夺走吧?那毕竟曾是你孩提时的——哎哟!”

    可听天獒的话还没说全,江含韵就一拳砸在它的头顶。虽然力气不大,可听天獒还是栽落地面,差点摔了一个狗吃屎。

    “你这是恼羞成怒!”

    它稳定住身影之后,就用双爪抱住狗头,很是气愤的盯着江含韵:“四次!记住了,必须给我带四次汤。还有,你再打我,我跟你没完。”

    “是你自己狗嘴里面吐不出象牙!”江含韵面色酡红,义正辞严的怒斥道:“我只是担心表妹不懂事,被那家伙占了便宜,你少给我说这些有的没的。”

    听天獒咧了咧嘴,神态万分不屑。它心想自己本来就是一只小狗狗,该怎么吐象牙出来?这个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至极!

    “行!行!可像你这样,也不是办法。”

    听天獒看在李轩这些天提供的那些吃食,最近又花钱给它塑了金身的份上,决定还是忍着气,给江含韵出出主意。

    “你表妹她今天的决心很大,知道我的谛听神通,听到她心声在说什么吗?”

    “在说什么?”江含韵贝齿咬着下唇,侧目询问。

    “她现在的心思,大概就如你现在想的。”

    听天獒用爪子挠了挠脸:“人家可是豁出去了,就连铺床的白巾都准备好了。像你这样心态傲娇,犹犹豫豫,是迟早会失去他的。”

    “铺床的白巾?”江含韵的整个人顿时僵住,那吹弹可破的面皮一时间白了又青,青了又紫。

    白巾铺床——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传统习俗中,新婚夜用于铺床的白巾?云柔她这次居然这么大胆?

    听天獒的心脏则开始打鼓,心想李轩啊李轩,咱这次可是为你豁出去了,够义气吧?诓骗这位女魔头的风险,可不是一般的高,会死狗的!

    随后听天獒,又万分好奇的看着江含韵。它在想这位血手人屠,铁血修罗,接下来会选择怎么做呢?

    ※※※※

    当李轩与薛云柔一起走入到庙会最繁华的地段时,少女就像是放飞的小鸟,带着李轩在各个摊位上逛着。

    捞金鱼,套环,射箭等等——薛云柔一项项玩的不亦乐乎,他也很凑趣的没用任何修为,就陪着少女一个个摊位的疯玩。

    不过在这个玄幻仙侠世界,捞金鱼与套环的难度可高了,那些金鱼额外的灵活有力气,捞鱼的纸则是一碰就破;而套环时与目标物隔开老远,后者还可以活动。

    以李轩现在的耳聪目明,竟也是收获寥寥,赔了好几百两银钱——这些商家极其狡猾,对他们这些修行之士的收费极高。

    一直到那些猜灯谜的摊位前,李轩才算是一振雄风。

    “错把梅花当桃花?这应该是指鹿为马。”

    “僧尼共谋脱佛门?应是约定俗成。”

    “万般皆下品,打一官职,尚书?”

    依靠着前世的积累,李轩势如破竹的一路将灯谜破去,而就在他横扫到这个摊位的中段时,却忽然一声惊咦,在身侧不远望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芊芊?”

    他的人形百度乐芊芊,此时就俏生生的立在十步之外,旁边还立着一位二旬左右,品貌非凡的惨绿少年。后者应该是从摊位的另一侧走过来,也将那些灯谜全都横扫。

    “都尉大人?”乐芊芊也是眼现讶色,可当她望见挽住李轩手臂的薛云柔之后,俏脸就微微有些发白:“还有薛姐姐,你们怎的也在这里?”

    “是我约了李大哥来逛庙会。”薛云柔把李轩的手臂抱得更紧了,同时笑盈盈的看向乐芊芊身旁的少年:“芊芊,不知这位是?”

    “他叫宋子安,是我的表兄。”乐芊芊脸色有异的给两人介绍着:“他从淮安过来,母亲让我陪表兄过来逛一逛。”

    宋子安当即彬彬有礼的朝二人一礼:“淮安宋子安,见过两位。这位想必就是芊芊的上司,伏魔都尉,明幽之虎李大人吧?一直都有听闻过李大人的声名。我家芊芊,劳您照顾了。”

    可不知为何,李轩却从宋子安的神态中,感受到了几分敌意。这位似乎想要在李轩眼前展现出与乐芊芊之间的亲近,特意往少女身边站近了一步。可乐芊芊却又不着痕迹的,往外退开一步,始终保持着三步距离。

    “宋兄过誉了!”李轩回礼的同时,双眼微微一眯,虽然乐芊芊的反应让他很满意,可那惨绿少年宋子安的举止,却让他生出了警惕之心。

    这个家伙,是准备挥锄头,挖他家的小白菜——不对,是人形百度吗?真是孰可忍孰不可忍!

    旁边的薛云柔,则是看了看他的眼,又循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然后若有所思。

    也在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惊咦:“好巧!师妹你怎么来了?”

    李轩循声望去,只见一个面白无须,双手拄着拐杖的陌生道人,正从远处的人群当中行出。他的脚似乎不能落地,行走时完全依靠拐杖。这让道人的步态艰难,可他身周却似有着一层无形力障,将周围的人群排挤开来。

    “玄尘师兄?”

    薛云柔也很惊讶,很关切的询问道:“师兄你这是怎么了?你一个八重楼境的术师,好端端的怎么就伤成了这样?究竟是伤在何处?还有,伤你的是谁?要不要我请我姑父给你看看?”

    玄尘道人的面皮抽动,下意识的扫了一眼李轩,还有他身后矗立的‘伏魔金刚’一眼,眸中现出了滔天怒恨。

    尤其薛云柔挽住李轩的一双小手,让他怒火攻心。

    可他随后又及时收住:“我这伤不提也罢,再过几天就好。至于那伤我之人,本道自然会要他好看!此人秉性卑劣之至,说出来只会污了师妹的耳朵。”

    玄尘道人换上一副笑容,亲和可掬:“对了,师妹还没回答我,你怎的也在这里?”

    “是我约李大哥来逛庙会,”薛云柔落落大方的给玄尘子介绍:“他叫李轩,六道司的伏魔都尉,也就是我对师兄你所说的那人。”

    就在薛云柔说这句话的时候,李轩明显察觉到玄尘道人散出的强烈敌意,还有那眼中一闪而逝的不甘与怒恨。

    这位隐藏的很好,可李轩身为男人的直觉还是准确的捕捉到了。

    他心内当即警铃大作,心想这莫非是又一个想要挖他家小白菜的?

    真是歹运,这好好的约会,怎么就被搅和成了这样?

    撞见乐芊芊与她表兄也就罢了,怎么又来了一个玄尘?这贼老天,怎么就见不得他好!

    此时薛云柔正在反问玄尘:“倒是玄尘师兄,你都已经伤成这样了,不好好在家静心休养,反倒来这庙会凑热闹?”

    此时她的眼中微含狐疑之意,面色清冷。

    玄尘一听就知薛云柔是起疑了,他这位师妹,素来都七窍玲珑,冰雪聪明。可他脸上却毫无异色:“我这是与几位好友约定,要在今年的都城隍庙会摆下天梯,藉此会一会金陵城的英杰。我是不好推脱,且这伤势也确无关大碍。你们看那边,那座擂台就是我的几位好友设下的。保圣寺的真如大师,江南大儒权顶天的弟子龙睿龙守智与王静王溪泉,都是这江南之地最拔尖的几位年轻俊杰。”

    几人循着他所指之处看过去,果见那边摆着一座高台,下面则聚着人山人海。至少有三五百人围在那边看热闹,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而此时玄尘又似笑非笑的勾起了唇角:“说来我那几位好友这次都在彩头上下了血本,就不知李都尉有没有兴趣?”

    薛云柔的眼中顿时现出了几分愠怒,她已听出了玄尘语中含着的挑衅之意。

第二一一章 登天梯

    “彩头?”李轩侧目看了过去,眼现出几分好奇之意:“什么样的彩头,银钱吗?”

    他不是听不出玄尘道人的不怀好意,可一听到‘彩头’这两字就很感兴趣。

    不过据他原身的记忆,那些大商家在庙会中摆的天梯,奖金最高都不会超过万两。

    如果是这样,他还真没兴致去奉陪。最近他连着几笔重金入袋,腰部又鼓起来啦。

    当然,这万两纹银虽然不是什么小钱,可相较于身旁的薛云柔,这点钱自然不值一提。

    “这三关天梯只要通了任意一关,便可得纹银三千两。三关皆过,则是纹银两万。”

    玄尘道人说完这句,就发现李轩眼中的兴致迅速消退。他想真如和尚的判断果然是对的,这些许阿堵物果然不能入此人之眼。

    所以他随后就把语声一转;“这只是针对凡人的赏格,修行之士还有加料。增加难度的同时,还有三件世间罕见的奇物作为彩头。第一关是龙虎山的指玄丹;第二关是一只幼年的神血青鸾;第三关则是火云凰。”

    薛云柔不由对玄尘道人侧目以视,眼神更加冷冽了。

    那神血青鸾她不知是什么情况,可第一关的指玄丹,还有第三关的火云凰,都是她这位玄尘师兄之物。

    “神血青鸾与火云凰?”

    此时在李轩对面,乐芊芊的表哥宋子安不自禁的眼现惊奇之色:“你们几位可真是大手笔,那可都是稀世难寻的神兽血裔,居然被你们拿来做登天梯的彩头?即便第一关的指玄丹,也极其珍贵,不但可助人短暂达至天人合一之境,感悟天地大道,还可壮大神魄。”

    他‘刷’的一声打开了折扇,同时斜目望着李轩:“这般神物,便是我都感兴趣了。正好,过些时日就是芊芊的生辰,而宋某一直都想要给芊芊谋一件礼物。那只火云凰正好合适,难得的是成双成对。李兄,你我不如前往一观,看看究竟?”

    李轩心想你要去就去,扯我干吗?听这语气,还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不过玄尘说的这三件彩头,也确实动人心弦。

    如果真的是神血青鸾与火云凰,那么这些东西的总价值,已经超过五十万两纹银!

    真不知这玄尘子是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舍得这样的血本,是自负无人能够破这三关吗?

    乐芊芊那边当即摇头:“表哥无需如此费心的,我父亲他早就给我准备了一只护驾灵宠,只待我修为到了四重楼境,就可订立灵契,那也是一只白泽血裔,是最适合我的。”

    薛云柔则强扯着李轩往前面走,同时嘟起了嘴:“别看,什么登天梯,一点都不好玩。陪我去看糖人,那位师傅的手艺可真厉害,你看那只凤凰,简直惟妙惟肖,堪比那些著名的画师。”

    李轩想了想,还是顺着薛云柔的心意往另一个摊子走。可就在这刻,那玄尘道人又语声悠悠的说着:“我记得师妹最近,正在凝练后天玄雷道体吧?那么这指玄丹,可是大有用处。还有那火云凰,可是师妹未来兼修火法的绝佳臂助。如果就这么错过,那真是可惜了。”

    李轩闻言微愣,蓦然站定了脚步。再次定睛看了那擂台方向一眼。然后就笑了起来:“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了几分兴致。”

    他当即迈步,转而往擂台的方向走,可薛云柔不但紧紧抓住他的手臂,还皱着眉把樱唇凑到他耳旁:“别上当,我这师兄他心存不良,想要看你在我面前出丑呢。”

    “我知道。”李轩了然的点了点头:“只是过去看看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薛云柔却反倒加大了力气:“李大哥,没必要去的。那什么火云凰,指玄丹,我家的财力又不是买不到。”

    李轩感受到少女拉扯的力道,他是又觉温暖,又感好笑:“我看那边的前面两关,似是考校棋艺与诗才,这两方面我都稍稍懂一点,应该还不至于连一个题目都做不出来,云柔你可别太小瞧了我。”

    薛云柔狐疑看了李轩一眼,在仔细寻思了一阵,她还是顺势放松了手,随着李轩一起来到了擂台前方。

    她想自己喜欢的,可从来都不是轩郎在这些技艺上的成就,而是李轩的担当,为人,还有她身临险境时,毫不迟疑的挺身而出。

    即便李轩这次一关都破不了,甚至当场出丑,自己就不喜欢了吗?

    玄尘子师兄的那点心思,她心如明镜。可这点上不了台面的龌蹉手段,如何能动摇她对轩郎的情意?

    何况还有她呢,有她帮忙出谋划策,李轩怎么都能过一两关的。他们又不是专研此道的文士,一定要与他们比个高低。

    “这棋关的守关之人,是王静王溪泉,他乃是江南棋界的后起之秀,在国子监内号称小棋宗。他创下的几个死活题,整个南京城至今都无人能解。”

    玄尘子拄着拐杖跟上来,笑盈盈的说着:“师妹也可试一试的,我记得师妹最喜欢的就是下棋了。曾经痴迷于此道,几乎耽误了修行。”

    李轩过来之后,首先是看那些挂在擂台旁边的白幡。这些幡布上,绘着一张张棋图,有官子题与手筋题,还有好几个死活题。

    他初时面色平淡,可直到最后一题,李轩的神色却微微一凝。

    “看起来都挺容易的。”旁边的宋子安,此时无比自负的将手背负在身后:“李都尉,这些棋图,你可看懂了?”

    李轩不禁唇角抽了抽,心想自己居然被小瞧到了这个地步,他没理会宋子安的挑衅,只是礼貌的点了点头:“也看得差不多了,如果这些题目,都是由这位王兄自创,那么他的棋力的确可入国手之林。”

    玄尘子闻言不禁暗暗哂笑,这个整日流连青楼的纨绔,能知道什么是对弈?什么是手谈?估计这家伙连这题目看都未必能够看懂。

    这些言语,怕不都是打肿脸充胖子?他却乐见其成,正愁该如何挑动李轩上台。

    “李都尉既然看懂了,那不妨上去一试?”

    宋子安此时也冲李轩眼咪咪的笑:“你我不如一起登台?看看谁能拔得头筹?”

第二一二章 你也来试试我的(5300字大章)

    “要比试?”李轩看着这位,然后就不怀好意的笑道:“可以啊!不过你我之间,是否也来个彩头?”

    他想人家玄尘,可是拿出了真金白银。你宋子安什么都没有,还想来踩他的脸?

    宋子安却是大气的人,毫不犹豫的就从袖中掏出了一物,放在身旁乐芊芊的手中:“这是晋初大儒黄尚宾留下的折扇,上书的是黄尚宾手录的《正气歌》!我就以这折扇作为彩头,就不知李都尉,你敢不敢应?”

    这一刻,李轩全身上下的‘牺牲’套装,都‘嗡’的一声响。就连一直藏在李轩袖子里的文山印,也在震颤不已。

    李轩心想来了来了,藏器楼那位老司库还说没什么东西往他身上堆了,这不就来了么?

    ‘牺牲’套装的点睛之笔,就在眼前!

    黄尚宾之名,他可是如雷贯耳的,那可是古往今来第一位在科考中连中六元者。其为人也是刚烈耿直,不但敢在晋太宗还是燕王身份,权势极盛之时,当面顶撞太宗,更于靖难之后,携其妻女投江殉难。

    而在晋太宗亡后,朝廷已屡次议论为黄尚宾表封,加谥号,以表彰忠直之臣。此事便连皇帝都同意,可群臣却因为这位的谥号到底用文忠,还是文贞,而争论不休,定夺不下。

    这件折扇的威力与价值,估计还在于少保的那件卷轴之上。后者不太好取用,可这折扇却是能够随时拿在手里装逼的。

    眼前这位宋子安宋兄,真不愧是姓宋。

    “成!”李轩很干脆的应了下来,然后仔细想了想:“此物价值连城,本人一时难以估价,也拿不出水准相当的器物,我这边只有各种银票金票,大约十七万两纹银,不知宋兄肯否接手?”

    他见宋子安点头道了声‘公允’,就将手里的一叠票子,也塞到了乐芊芊的手中。

    后者看着他,眼神却很忧虑。

    李轩当即心内一暖,知道他的人形百度还是向着自己的,然后他就俏皮的朝乐芊芊眨了眨眼,就登上了擂台。

    此时那宋子安已经在王静的面前坐了下来,李轩也紧随其后,同时抱拳见礼:“六道司李轩见过王兄!”

    “都尉多礼了。”王静抬袖往身前的一幅棋盘指了指:“有请!我这一关共有三题,可如果是修行之士,可以在第三题追加难度。当然彩头也会变化,王某会在二位成功破题之后,奉上一枚龙虎山天师府的‘指玄丹’。”

    李轩点了点头,一言不发的在棋盘上落子。且是落子如风,完全不假思索。

    王静摆出的前两个题目与宋子安不同,一个是手筋题,第二个是官子题,死活题都是看似简单,内藏陷阱的那种,没有业余三段,四段的水准很难将之解开。

    可前世他作为一个资深宅男,最大喜好之一就是围棋。没办法,手里没钱,闲得慌。

    而他的棋力,虽然只有业余五段左右,可这练习题却做过不少。

    不同于古时候,在他那个信息大爆发的时代,各种题集成千上万。什么发阳论,玄玄棋经,鬼手魔手,官子谱等等,中日韩的死活题集,李轩基本都做过研究。至于那手筋题,官子题,更不知有多少。

    他当然没时间将之一一破解,所以更多的是直接看答案,然后把它们记下来。

    如果对面这位‘小棋宗’直接与他对弈,李轩都未必有这样的自信。可既然是做题,那简直是给他送钱。

    可能是感觉到了李轩的速度,宋子安的面色微变,也同时加快了落子。

    不过首先解开这两题的,却是李轩。当他将身前的棋盘推开,宋子安的额头上,已经溢出点点冷汗:“这可不能算我输,他给我的这两个题目,要更难得多。”

    他是登台落子之后,才感觉道王静这些题目的不凡。看似很简单,初通棋道之人都可破解,可其实暗藏玄机。所以他这其实是在失败了一次之后,发起了第二次挑战。

    下面的玄尘道人不禁微一凝眉,心想这家伙,竟然没上当吗?

    王静前两关的这些棋题,可花了他不少心思。

    玄尘生恐李轩如传言中的不学无术,所以挑了这些看似简单,实则杀机内蕴的题目。就是想将此人勾上台,再将他狠狠的羞辱一番。

    连基本的手筋题与官子题都看不懂,又如何能与薛师妹兴趣相投?

    可由眼前这一幕看来,此人在黑白一道上,怕是真有一些水准的。

    不过玄尘道人的面色,很快就平静下来,心想破了也好。否则王静准备的节目,还用不到李轩的身上。

    那加了料的第三题,才是真正可让李轩原形毕露的。

    此时台上的王静,正用略含惊奇的目光注目李轩:“恭喜兄台,这的确是第二题的正确解法。那么接下来,都尉大人可以用正常的解法,破我的第三题。或是按照我们为修行之人定的规矩——”

    李轩没等对方说完,就笑着回道:“王兄就把我当成修行之人!”

    如果只为这区区三千两纹银,他可不会将陪软妹子的时间,花在这所谓的天梯上。

    “可以!”

    此时已经有棋童在王静的示意下,将一面绘着棋图的全新白幡,挂在旁边的木杆上。

    而王静本人,则取出了一小壶酒,还有一个丹红色的棋盘。

    “这是?”李轩诧异的望着,他感觉到那壶酒,还有棋盘的不凡之处。

    “酒为邪心酒,盘是碧血丹心盘。”王静解释道:“前者是我理学传承独有之物,可以放大人心中的种种邪念,可如果撑过去,却能强身健体,壮大神魄。不过最大的用处,却是精炼提纯我们儒门的浩然正气。

    至于这棋盘,乃前代大将越武穆所遗。但凡心存邪念之人,便是在棋盘上落子都做不到。而兄台接下来,必须先饮一瓶邪心酒,再于碧血丹心盘上,破我出的第三题。”

    他微一挥袖,瞬时间数十枚棋子,分布于棋盘之上:“这是王某苦思近月设下的死活局,至今都无人能破,有请兄台试解之。”

    李轩一听‘邪心酒’之名,就扬了扬眉头。这的确是理学独有之物,不过已淘汰多年了。

    这是因‘邪心酒’虽可助人提炼纯化浩然正气,却是自杀式的练法。很多人都是正气没能提炼成功,反倒把人给练废了。

    所以这是以‘邪心酒’放大邪念,然后在不能存在任何邪念的碧血丹心盘上落子么?

    相较于王静的出题,这才是最难的一点。

    不过李轩还是沉下心,看向王静出的死活题。然后他就想这可巧了,眼前的这一题,竟是他见过的。

    他又抬眼看了这位一眼,心想这死活题,是这王静一手设计的?那么此人的‘小棋宗’之名,确是名副其实。

    而就在李轩,准备伸手去拿酒壶的时候。旁边一只手,却抢先将那壶拿在了手里。

    “可否由我先来?”

    竟是宋子安,他竟已将自己身前的两个题目破解。

    王静同样愣了愣,然后看向宋子安身前的两张棋盘:“可倒是可以,不过恕我直言,兄台的解法并非最优。只论棋力,宋兄可能要逊色这位都尉大人不少。还有,这一关的难度极大——”

    “少啰嗦!这解法是否最优,还不是全凭你说?”

    宋子安冷笑了笑,然后就把那酒壶拿了过来,将之一口饮下。

    仅仅一瞬,他的脸就已胀红一片。他定神看着那碧血丹心盘上的众多棋子,然后就冷声哂笑:“有些意思,竟是三征之局。”

    他当即拿着一颗白棋,在那碧血丹心盘上落子。可下一瞬,他一阵错愕,只见那颗白子被蓦地弹开,飞出了老远。

    宋子安皱了皱眉,似心有不甘的不断拿棋子放上去,可结果却无一例外,还是接二连三的被崩弹开来。

    “看来宋兄的心境修为,在纯与净上,还是欠了些火候。”

    那王静笑了笑,转而将一面正常的棋盘,推到了宋子安的身前:“宋兄还是可以用此棋盘,尝试解题的。”

    宋子安的面色一阵凝冷,可随后还是哼了一声。将手中的一枚棋子,落在了王静推来的棋盘上。

    他想自己都没法在这碧血丹心盘上落子,何况是他小姑乐夫人口中,这个不学无术,浪荡无行的李轩!

    此时在台下,乐芊芊已是柳眉微蹙:“这题目已经很难了,怎的还要喝邪心酒?以这第三题的难度,世间何人能解?”

    她以前曾经见过人服用邪心酒,结果却是当场肆意发作,丑态毕露。

    玄尘子闻言则唇角微挑:“若是难度不高,我与几位好友,又如何舍得将指玄丹作为这一关的彩头?”

    关键还是那酒,他想以李轩卑劣的人品,这邪心酒一下肚,估计就得丢人现眼。

    那‘邪心酒’的酒力,即便是理学那些有名的后起之秀,都未必能够镇压得住。

    薛云柔侧目扫了玄尘子一眼,眼神更加凝冷。她觉得自己这个师兄就像是变了个人,越来越让人不喜了。

    以前她跟随舅父,在北京的东岳仁圣宫修行,这位玄尘师兄可不是这样的。

    她随后又看向台上的李轩,在稍作凝思之后,还是没有上台阻止。

    被那棋童挂在白幡上的死活题,一看就很难。绝不只是宋子安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

    所谓五征,是棋盘上五块棋当中,在接下来的步骤中必失其一。只有正确的落子,才能够破局。

    薛云柔原本欲尽快找出解法,然后以密语传音的方式帮助李轩作弊。

    可她到现在,没有任何头绪,也不知轩郎他是否想到了解法?

    不过对于李轩的人品,薛云柔却有着十足的信心。

    能够登上问心楼顶层的人,又怎会栽在这邪心酒上?

    台上的李轩,则是笑眯眯的,将王静递来的另一个小酒壶,也一口饮尽。

    这酒水一下肚,李轩就感觉自己的胸腹之间像是火烧一样,同时心念之内生出种种阴私邪念。

    他现在很想将薛云柔直接推倒;也想要把玄尘子这个觊觎薛云柔的家伙塞入马桶;乐芊芊的那个表哥也不能放过,最好一起塞入进去冲走;还有,他对那三件彩头也垂涎欲滴——这些都是他之前一闪而过的念头,可此时却在李轩心神中被无限放大。

    可随后李轩就长吐了一口浊气,然后苦笑着,将这些念头一一排除。

    甚至没有动用‘护道天眼’与‘文山印’镇压邪念之力,李轩就已逐渐平复住了心绪。

    人的欲望本身并不邪恶,实现欲望的手段与途径才有正邪之分。

    而他想自己现在无论想要什么,都可堂堂正正的取之,何需用那阴祟不堪之法?

    李轩没注意到,他的一身‘牺牲’套装,也在轻微缠鸣,似在呼应着他的想法。

    “我大略听说过这位李都尉的一些事,知道他早年的种种不堪劣迹。”

    玄尘子背负着手,看着李轩背颈部那逐渐涨红的肌肤,眼里现着期待之意:“师妹真以为,这么一个轻佻浮薄,品行不端之人,能够从此改邪归正?”

    薛云柔却看都没看这玄尘一眼,只是心里奇怪。

    这玄尘即便是想要在他面前打击李轩,也不该这么明火执仗,不加掩饰的才对,这家伙就一点不担心引起她的反感吗?这竟好似自暴自弃了一般,不顾后果的只求让李轩出乖露丑。

    乐芊芊则是侧目怒瞪了玄尘一眼,鼓足了勇气道:“李都尉他人很好的,即便是一年前的他,也称不上品行不端这四个字。”

    她的都尉大人,就只是好色——

    玄尘闻言,则是一声冷笑。而就在这刻,他望见台上的李轩,终于手执白棋,在棋盘上落子。

    一刹那间,一股氤氲的灵力在擂台之上微微荡漾。而当李轩抬手之刻,一颗白棋好端端的摆放在了棋盘上,并未被碧血丹心盘弹开,位置则是‘三之十一’的方位。

    而此时在他的身侧,宋子安已是大汗淋漓。这一是因他此刻,已经完全洞察这死活题的奥妙,二则是注意到李轩,竟能正常的在碧血丹心盘上落子。

    他的面皮当即一阵扭曲,然后冷笑着讥讽道:“我看李兄,你怕是连题目都没看懂吧?这一题可了不得,竟非是我之前所言的三征,而是五征之局!宋某现在都没想到解法,李都尉有信心能解开?”

    王静的瞳孔却微微收缩,他身躯猛地往前,有些吃惊的看着棋盘。

    直到三个呼吸之后,他才再次抬头,以重新认识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轩:“虽然还未到最后,可只观兄台这一子,就知兄台的思路极正。王某的这一题,怕是难不倒你。”

    玄尘道人听到这句,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他的身躯一阵僵硬,心里面则哇凉哇凉的。

    他想王静的意思是,这一关也难不倒李轩?

    王静的这一题,可是他玄尘亲自选的。只因这名为‘征途’的死活题,就连南京城的几位国手,都还没想出正确的解法!

    薛云柔与乐芊芊则都是精神一震,看着那棋童用木炭在那白幡棋图上的‘三之十一’方位写下一个‘一’字。

    薛云柔的棋艺也很不俗,定神看着,仔细回味,不多时她眼中渐渐现出了喜色:“此法妙,极妙!”

    而此时在台上,王静已经在‘三之十’的位置应了一手。

    李轩则是一如之前的不假思索,在‘十四之十一’的方位落子。

    到了这一步,王静就不禁推案叹息:“果然解了,竟是一子解五征!”

    薛云柔的眼中,顿时异泽连连,面现惊喜之色。乐芊芊也一阵失神,发出了一声不可思议的低吟。

    “这?还真是一子解五征!”

    作为一个小书虫,她自然是研习过棋道的。虽然不甚精通,可只要不是太高深的棋形棋势,她都能够看懂。

    旁边宋子安的脸,已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可当看向那碧血丹青盘的时候,却又不禁一阵失神。

    王静则继续感慨道:“都尉大人了得,自从我创出此局,不知难倒了南京城多少棋道高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丹瓶放在李轩的身前。而他看向后者的目光,也是包含欣赏与惺惺相惜之意。

    对于这位近日崛起的传奇人物,他一直都很好奇。却不意对方,竟是如此出色!

    “希望日后能有机会,与都尉大人真正对弈一局。”

    此时他也注意到台下玄尘,那几乎哭出来的神色。王静有些可怜他,却自觉问心无愧,他已做到自己所有能做的了。

    “好说,只从王兄这局死活题,就可知王兄在棋道上的造诣。李某日后如有闲暇,是一定要寻王兄讨教的。”

    此时李轩却微微笑着,面上微显峥嵘之意:“不过在这之前,我能否也出一题,考校一下王兄?彩头嘛,就以这指玄丹为注!如果王兄今夜能破我这一局,这枚丹我即刻奉还。”

    随着他抬手一拂,使一颗颗黑白棋子,叮叮咚咚的落在那碧血丹心盘上。

    对方是摆明了车马要折辱他,他李轩岂能不稍作还击?

    王静听出了李轩语中的挑衅之意,又抵不过台下玄尘道人期盼的目光。他往那棋盘上看过去,然后就只片刻时间,他整个人就直接怔住了。

    此时的李轩,则已直接起身。

    这一题,他是取自于他那个资讯大爆炸的时代,某位现代棋圣的原创死活。此题曾流行一时,难度S级,传闻在职业棋界,除一人之外无人能够一次做对。

    需知那位现代棋圣,可是在阿尔法狗诞生之后的时代称雄于棋坛之人,他的棋力之强,绝对在古往今来所有棋手中位居前三之列。

    而这位‘小棋宗’,终究还只是勉强触及到国手的门槛。而古代的国手,除非是范西屏、黄龙士那样的天赋超绝者,实力普遍不如现代的一线职业棋手。

    所以他料定这位在今夜破题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第二一三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就在王静凝思苦想之际,李轩施施然的走到第二个书案前,这里考校的是对联,书案上罗列了许多宣纸,上面写着各种长短题目。

    “我这里的规矩,也与王兄那边一样,凡人三题,彩头是纹银三千;不过修行者,最后一题会有变化,彩头则换成旁边这只神血青鸾。”

    龙睿兴致勃勃的看着李轩:“都尉大人如果有意,可从我这些题目中先任取其二。”

    “我先来!”宋子安依旧抢在李轩的面前,将其中一张宣纸抽出。

    龙睿的神色怫然不悦,心想你第一关都没过呢!可当他望见这位眼中隐现的红光,就眼神无奈的任之由之。

    这家伙喝了邪心酒,正在发酒疯呢。

    “水底日为天上日?”

    宋子安蹙了蹙眉,就站在原地定定发呆。他想自己应该是能想得出来的,可此时却不知怎的,脑筋打结。一时之间,想不清楚。

    此时李轩,则抽出了另一个上联。

    “碧涧生潮朝至暮?青山如画古犹今!”

    “清风明月本无价?进水远山皆有情!”

    李轩对了这二联,就负手看着龙睿:“第三题呢?”

    而此时的宋子安,则堪堪将他选择的第一题对了出来——水底日为天上日,眼中人是面前人。

    这位侧目看着李轩,眼神既不解又震惊,他心想这位怎么能这么快?

    台下的乐芊芊,也吃惊不已。她从不知自家的都尉大人,有着这等样的文才。

    玄尘道人也是一阵错愕,在之前他仔细调查过李轩的过往。这个家伙明明是胸无点墨,不学无术的人。

    唯有薛云柔没什么意外表情,很简单的道理。若李轩真的不学无术,又如何做出‘云想衣裳花想容’这样的诗句,又如何能成为理学护法?

    “给你们修行人士出的第三题,却非是对联了。”

    龙睿眼中光泽一闪,然后将一副卷轴展现在李轩的眼前:“都尉大人,我这张卷轴不知是何人制成。它有一桩神异,非是风流缊藉,情真意切的文字,不能在其上留迹。今日就有请都尉大人,以身边的女伴为题,在这书卷上写下一首诗词。”

    “风流缊藉,情真意切?”宋子安凝神想了片刻:“这卷轴是用薛侯纸做的?”

    龙睿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起来:“这位宋兄见闻广博,这确实是薛侯纸,又经人以道门秘法加工。所以寻常的诗词文字,在这纸上可是留不下痕迹的。”

    李轩听他们这么一说,也从原主的记忆中提溜出关于薛侯纸的记忆。

    这是一种神奇的纸张,传闻是由九百年前大赵文远侯薛良,采四千二百年巨桑之皮,制成的纸张,所以名为薛侯纸。

    传说那巨桑修为有成,在临终前已经化形,号曰‘桑君’。所以这薛侯纸,不但可制作顶级的符箓,还能够承载顶级的文章。

    宋子安蹙了蹙眉,然后伸出手:“笔来!”

    龙睿唇角微抽,心想你两个对联还只答了一个呢。可他想了想,还是将笔墨送到了宋子安的身前。

    后者当即染墨濡笔,伏案疾书。

    看笔画他应该是想写一个林字,可结果宋子安一个木字偏旁写出来,那黑色的墨水却完全无法渗入到纸张当中。

    宋子安蹙眉,又换了一个‘江’字。可结果还是一样,黑色的墨水滴溜溜的往旁滑开,在卷轴上无法留下半点痕迹。

    宋子安又连续换了好几个字,却都不能在纸上留痕。这令他一阵大怒,脸色涨红一片。

    “我说了,非是情真意切的上品诗词文意,是不能在其上留迹的。”

    龙睿怕他恼羞成怒,将卷轴撕毁,赶忙把卷轴抢了回来,然后笑望李轩:“李都尉可愿一试?”

    李轩则是一阵迟疑:“说可以吗?非得写出来?”

    他是担心自己那一手丑得不行的字,那真没法见人。

    “必须写出来。”龙睿摇着头:“这张卷轴,便是我这一关的难点所在。不但诗词的水准得入上品,还得夹含真情。”

    如果李轩的诗词,不是写在这张卷轴上,他的玄尘道友又如何能知道,李轩对他的师妹确是情真意切?

    李轩回过头看了眼薛云柔,还是有点犹豫。

    诗词已经想好了,无非是当一次文抄公。可这词一旦写出来,撩妹撩得有点狠了。

    龙睿接下来又指了指旁边的鸟笼:“这一关确实很难,所以我们的彩头也重。这只神血青鸾罕世难寻,体内神兽血脉的纯度高达七成。如果放在黑市船城发卖,估计不会少于三十万两纹银。”

    旁边的宋子安则一声嗤笑:“劝你别费力气,你一个都没读过书的纨绔,能写出什么像样的诗词?”

    李轩却已拿起了笔,然后在卷轴之上写出了一个‘东’字。

    让李轩轻松了一口气的是,他这一手丑字并不影响他的书写。

    “你这字,简直狗爬。”

    宋子安先是嘲讽,然后脸色就一阵僵硬。

    这个家伙,他在这卷轴上写出了‘东’字?这怎么可能?不是说这卷轴,只有上品文意才能留痕?

    此时龙睿也一声惊咦,他定神注目着李轩手握的笔。看着那的一行文字,一个个现于纸上。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这是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是描写正月十五日上元节夜,夜里的花灯,像春风吹开了千树银花,又像满天繁星雨点般落下。宝马拉着的彩车奇香四溢,都是来观灯的富贵人家。悠扬的箫声四处回荡,皎洁的明月渐渐西斜,鱼龙彩灯欢快飞舞,通宵达旦不觉困乏。

    女子们打扮得似玉如花,蛾儿雪柳头上遍插,她们笑语盈盈地走过,一路上香气飘洒。我焦急地把她寻找,在人群中找了千百回也不见她。突然间我一回头,不经意间却在灯火稀疏之处发现了她。

    这首词的上半阙,用在这灯火辉煌的城隍夜市,倒还算是应景。可词的下半阙,其实是有些不符合他与薛云柔之间的情况。

    可李轩想到不久前,他在庙会之外望见薛云柔策骑而至的身影时,他的心情也就只有这首辛弃疾的词,能够表述个七八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龙睿在低声沉吟,细细揣摩的时候,旁边也早有书童,将诗词的内容大声宣读。

    一时间这整个台上台下,都寂静到落针可闻。几乎所有人,都在仔细倾听。

    薛云柔初时还只是为这首词的优美辞藻惊艳,可当她听到‘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时,却感觉自己的心脏‘嘭’的一声,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撞了一下。又像是被人用力抓住,漏跳了好几拍。

    薛云柔面色娇艳,毫不犹豫的飞身而来,直接来到了高台上,将那卷轴取在了手中。她爱不释手,喜不自胜的细细观看着,心绪间一股难以言喻的甜蜜萦绕流转。

    就唯独这字有些丑——嗯,是可爱!

    可薛云柔还是暗生恼恨,心想这都是彭富来与张岳那两个混账,把轩郎他给带坏了!

    否则以轩郎的天赋与才情,但凡在练字上花点时间,都不会把字写得东倒西歪,像春蚓秋蛇。

    而此时人群当中,隐藏在角落里的江含韵,则是神色复杂的呢喃着。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好词!我活了三百年,也就只听到三五首诗词,能够与之比较了。”

    悬在半空中的听天獒饱含深意的望向了江含韵:“其中就包括那首‘云想衣裳花想容’,那是李轩给你做的吧?”

    江含韵冷冷的睨了它一眼,目中流露出的寒意,让听天獒当即打了一个寒战。

    在台下,乐芊芊先是面现出惊艳之色,眸光熠熠生辉的看着台上的李轩。随后她却又面色寥落,伤感自怜,这首词是极好的,都尉大人的才情,真可惊艳世人,可却非是为她所作。

    “这卷轴多少钱?”薛云柔看了一阵,就小心翼翼将那卷轴收好,然后直接就放入到她袖内:“出个价,我买了。”

    “此物就送给姑娘了。”龙睿还是很上道的,他接下来又往鸟笼一指:“这只神血青鸾,二位也可带走。”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那一直神态萎靡的神血青鸾,此时竟抬起头,瞳光灼灼的看着李轩。

    龙睿顿时想起了之前玄尘子的言语,这只鸟儿不但性情极傲,还是个情种。

    ——这莫非是看对眼了?

    “彩头先不忙取。”

    李轩此刻虽是笑望着龙睿,可眸中却略含冷意:“看你这里的众多对联,可见龙兄是极好此道?就不知龙兄可敢答我一题?只要今晚龙兄能够对上,那么这神血青鸾我可原样奉还。”

    龙睿顿知这报复来了,眼前这位不好相与啊。

    旁边的王静就是前车之鉴,到现在还埋首于棋盘上冥思苦想。

    他却毫不在意,神色的自信的回道:“都尉大人只管出题便是!”

    李轩则背负着手,唇角微扬:“我前些年去杭州陪兄长迎亲的时候想出了一个上联,自己却一直都对不上。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龙兄以为如何?”

    龙睿的神色,顿时就转为凝重。他眼里的自负,正在渐次瓦解。

第二一四章 牵丝戏

    当李轩从龙睿的书案前离开,玄尘道人已是面如死灰。

    他也听见了李轩最后对龙睿的那些言语,却不认为龙睿能够在今晚对上李轩那句上联。

    玄尘道人好歹也是参研过一段文学的,知道这一联的难度,搞不好就是一个千古绝对。

    此时他只能自我安慰,算了!那神血青鸾已经生元无几,继续不饮不食下去,那就活不了多少天了。

    所以这鸟其实不值钱,无非就是送他一只死鸟而已,一只死鸟——

    可这个家伙,他怎能有如此才情?

    可恶!经历这两关,云柔怕是更喜欢他了吧?

    手谈,诗词与音乐,可是他师妹最喜欢的。

    玄尘道人随后又把目光,落在了坐镇在第三关的真如大师身上。

    他现在已经不抱折辱李轩的打算了,这位连破两关之余,还将王静与龙睿这两个守关者难住。

    这等样的能耐,已经让李轩在云柔的眼前出够了风头。

    尤其是那首词——刚才薛云柔看李轩的眼神,简直就可将钢铁融化,也彻底融灭了玄尘的心。

    此时的玄尘道人,只求自己的这位好友能够守住此关。否则他这次,真是输得底裤都要没了。

    难道真的要以这‘火云凰’,继续成全他们?成全李轩?

    玄尘道人看了看自己的下身,心想佛也无此大度。

    他宁愿委托他人将这鸟送给师妹,也不愿经李轩之手,由后者借花献佛。

    而此时台下的众人,早已议论纷纷。

    “这位六道司的伏魔都尉,可真了得。”

    “王静王溪泉,龙睿龙守智,这可是我们南直隶小有名气的儒士,居然被他给难住了。”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这首词的意蕴,真是一言难尽。”

    “就不知这第三关,是什么内容?”

    “没贴出来,可既然是由和尚主持,那么考校的一定是佛法吧?”

    “说起来,台上那位是保圣寺的真如大师吗?”

    “应该是他,这可是活人无数,功德无量的大师。”

    “说是药王菩萨的在世化身呢,寻常人被他抚一下顶,就可保一年之内无病无灾。”

    “那这一关悬了,有真如大师坐镇,这位伏魔都尉怕是只能铩羽而归。”

    真如大师的面前没有桌案,只有一个蒲团。

    李轩神色洒脱的直接走过去,在那蒲团上坐了下来:“大师,不知你这一关,考校的是何题目?”

    他对这一关,其实没抱任何希望。如果这和尚考校的内容真与佛门有关,李轩知道自己铁定是输。

    他又不是神仙,还能通晓佛经不成?

    让人惊奇的是,宋子安竟然没跟过来,这位在台上也没下去,只定定看着李轩的身影,脸色阴晴不定。

    “我这里的凡人关,就只有三个问题。过了之后,才是为修行者设置的题目。”

    真如大师正襟危坐着,与之前的龙睿同样,在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李轩。

    “第一问,施主你看旁边这旗幡飘舞,敢问施主,这究竟是风动,还是旗动?”

    李轩的眼中,不禁显出了异色:“我看是和尚你的心在动吧?”

    ——这种佛门的小故事,他以前躺在床上刷手机的时候,看过不知多少。

    真如大师的眼中,顿时闪现精芒。

    接下来,他又探手一招,一滴水液出现在他的手中。

    “第二问,请问施主,有什么方法能够让这滴水,永不干涸?”

    “这个简单。”李轩探手一招,将那滴水招了过来,然后信手一弹,使之落入到数十步外的一条小溪中。

    “将之融入到江河湖海中。”

    真如大师不禁微一颔首:“第三问,我有一位师兄佛法有成,认为这世间一切皆空,万法皆空,四大皆空,五蕴皆空,人需要放下世界所有的执着与相,请问施主您以为呢?”

    李轩笑了,然后就向真如伸出了手:“那就请真如大师,将这一关的彩头给我吧。”

    真如大师不禁疑惑的扬眉:“施主还未答我之疑。”

    “既然一切皆空,那么我是否也可将和尚你的问题,当做不存在?”李轩理直气壮的反问:“和尚你可别执着。”

    真如大师失笑:“此确为断见,是不能真正参透经义的迷悟。可见施主果是有大智之人!以小僧之意,即便现在将彩头奉上,那也是心甘情愿的。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施主如打算得这火云凰,还是得再过一关。”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一个木盒,推到了李轩面前。

    “我这一关,考校的其实是音律。可小僧本人不擅音律声乐,只能依靠他物来完成。”

    他打开了木盒,瞬时间一股音乐响起。不过最吸引人的,却是从里面飘出的八个莹白色的光团。

    李轩初时心想这不就是普通的八音盒吗?可当他望见这八个光团,神色才微微一凝。

    仔细看的话,就可见那光团之内,赫然有八个仿佛拇指姑娘般的小人儿。

    她们穿着一层红色的轻纱,轻纱里面若隐若现,如烟如雾。

    其中的每一个都是容貌美丽至极,却都将娇躯缩成一团,双手紧紧环抱着她们的膝盖。背后六对透明的翅膀,则将她们紧紧包裹着。

    “这是?”李轩很是吃惊,好奇的看向真如。

    “来自于西方的‘音之精灵’,三年前由一位传教士赠送给我。可现在,她们已快凋谢了。”

    真如大师叹了一口气:“这是我的错,本人不通音律,令这几只‘音之精灵’萎靡至此。所以我这一关,需要阁下能弹奏一曲,且必须是有资格作为这些‘音之精灵’的食粮,让她们能够重振精神的佳音。

    施主如能办到,那么不但这只火云凰,施主可以拿去。这八只‘音之精灵’,施主也可取走,也算是小僧为她们寻得真主了。”

    李轩更加不解了:“食粮?什么意思?”

    就在这个时候,他却发现自己身后蓦然探出了无数的血丝。

    李轩赶紧内视自己的神魄,发现那‘四足鎏金乾坤星枢鼎’的鼎盖被顶开了一条缝。红衣女鬼正探头探脑的往外看,那张小脸上,竟是一脸的渴望与期盼。血色的双眼,则不断的向李轩传达情绪。

    总结起来,就是想要,想要,好想要!

    李轩心想好吧,无论是为了火云凰,还是为了这八只‘音精灵’,他都必须拿下这一关不可了!

    真如大师则不厌其烦的加以解释:“这些‘音之精灵’,以音为食。且还得是上等的音乐,要么是弹奏的水准极佳,要么就是她们从未听过的新曲。据说她们在西方。出生于一个位于森林,像花园一样的城市。那里每日都有人弹奏音乐,用的是迥异于东方的乐器,其中还有许多大师,所以她们在那边的生活欢快极了。”

    “明白了。”

    李轩微微颔首,然后环目四顾:“这里谁带了笛子,能否借我一用?”

    要说上等的音乐,他现在脑子里面藏了好几百首,都是他那个世界流行一时的金曲。其中还有不少,是最近十年间流行的古风歌。

    可这些歌李轩清唱不来啊,总会跑调,他也没下功夫去练过。

    不过李轩曾在兴趣使然下,练过五个月的笛。在掌握基本的技巧之后,专练了几首曲子。

    可惜后面他又有了新的兴趣,把笛子丢到了床底下生灰。

    “我有!”薛云柔来到他身侧,将一只湘妃笛,递送到了李轩的面前。

    她看着李轩,满满都是意外之意。轩郎他,竟然还通音律吗?

    薛云柔感觉自家的轩郎,就好像是一个挖不完的宝藏,总能够让她惊喜。

    李轩把笛子拿在手里,先是试着吹了几个音,熟悉了一下。然后就有一股优雅婉转的笛音,响彻于这擂台上。

    薛云柔能够感觉到他技巧的生疏生涩,可仅仅片刻,她的面色就微微一凝。

    李轩的这一曲,竟好听极了,是她之前从未听说过的。

    而那八只音精灵,最初时是一动不动,可当听到一半,她们的翅膀就往后张开,纷纷睁开了金色的眸子定定的看着李轩。

    这一刻,台下的玄尘道人,是面如死灰,心想这家伙怎么啥都懂?

    完了完了,自己拿出这三件彩头,看来是真要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了。

    不过在大约六十个呼吸之后,那八只音精灵虽已把紧缩着的娇躯放开,神态却依旧萎靡。

    “请问施主,这究竟是何曲?”真如大师双手合十:“小僧以前从未听过。”

    “曲名为《飞雪玉花》。”

    其实是动画片秦时明月的插曲,李轩很喜欢所以练过。他依旧看着那八只音精灵,心想莫非是这曲太短了么?

    的确短了些,全曲只有一分钟多一点。

    李轩想了想,又将那湘妃笛凑到唇旁。而这次他吹奏的,却是一曲《牵丝戏》。

    当那悠扬的笛音再次落入众人的耳中,原本已再次现出恹恹之态的八只音精灵,就蓦地身躯一振,开始挥动着翅膀,分别落到了李轩的肩上,头上与笛上。她们双眼半阖,在静静倾听着,面上流露出了迷醉之色。

第二一五章 疑在何处

    李轩的技巧与手法依旧生涩,甚至在几次吹奏的时候跑了调。

    可那悠扬飘荡,绵延回响,又含着几分伤感的笛音,却还是令旁边的薛云柔,陷入到了失神状态。

    即便自称不通音律的真如大师,正为死活棋题与对联苦恼的王静与龙睿,也都在静静倾听着。

    台下的玄尘道人此时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竟也沉醉到了笛声里面,双眼中都垂下了泪水。

    乐芊芊也在掉眼泪,此时她眸中泛红,两行清泪就如断线珍珠。她虽极力强忍,却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远处的江含韵,则是失神的看着李轩,只觉胸中的情绪像似翻倒的五味瓶,酸涩异常。

    “我记得他好像练过两三个月笛子,却不知他在音律一道的天赋有这么好。”

    听天獒用自己的狗爪挠了挠下巴:“真可惜,他要是肯在这音乐,棋,诗词三样中任何一样下一些功夫,那定是绝代风流。这么一想,校尉你当初的眼光,还是很厉害的。”

    江含韵听它说到这里,脑海里面下意识的就闪过了张岳与彭富来的身影,然后她脚下的地面‘轰’的一声,赫然沉落数尺。

    接下来这位,又再次用森冷的目光扫望听天獒:“你有完没完?”

    等到台上李轩一曲奏完,八只音精灵再次飞舞而起,她们缠绕着李轩,洒下点点灵光。竟将李轩那本就挺拔的身姿,英俊的面庞,衬托得丰神如玉,飘飘如仙。

    “这又是什么曲?我也从没听过。”薛云柔只觉是余音绕耳,回味无穷:“里面似还夹杂着故事?”

    “名叫牵丝戏。”李轩点了点头:“里面确有故事,我偶然间曾听到一个故事,说得是一位墨家的傀儡师与牵扯一生的傀儡之间的相伴、牵恋与别离。说来这首曲子,还配有歌词。”

    其实唱起来更好听,可那唯美的戏腔唱法,李轩是怎么都学不来。

    不过在这个世界,倒是有些希望,毕竟武者的身体素质与凡人已截然不同。

    “原来如此,改天你得把这歌词还有故事说给我听。”薛云柔又意犹未尽的问道:“除了这之外,还有吗?要不你将这首曲子,再吹给我听听?”

    “这样的曲子还有不少。”

    李轩注意到薛云柔眼里的期切之情,然后就苦恼的挠了挠头:“可你得让我练一练,以后私下里吹给你们听。”

    之所以说是‘你们’,是因这个时候,那血眼少女已经从正气歌卷轴里面跑出来了,在摇晃着他的衣袖衣摆,眼现着央求之意。

    幸亏是今天风大,在别人眼中看来,只当是风在吹拂着他的衣物,依旧无人能察觉红衣女鬼的存在。

    直到他做出了承诺,血眼少女这才消停了下来。

    薛云柔没察觉到李轩的用词不对,她也很满意,只觉心里已经甜化了,一股雀跃惊喜的情绪,在胸中萦绕。

    “那好,李大哥你的笛艺的确得练一练。这事我可记住了,会督促你的。”

    “施主这两首曲虽然生涩,却如朱雀轻鸣,和着云丝曼妙轻舞。娓娓入耳,仿佛能看到一副灵动画卷,真让贫僧叹为观止。”

    那真如大师一边感慨,一边将身前的八音盒与鸟笼,一起推到了李轩的身前:“恭喜施主,已经打通我们这三关天梯。按照承诺,这八音盒与火云凰,从此都归施主所有。”

    “多谢和尚了。”李轩点了点头,然后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说来真巧,李某日前随母亲读佛经,心里有一疑问,一直想要请高人解答。久闻和尚你号称是药王菩萨的在世化身,佛法高深,想必能为我解答此疑。”

    真如苦笑,心想这位的性情,可真是不饶人呐!

    不过他还是面色一肃,正襟危坐:“施主尽管将你的疑难道来便是!”

    李轩见状唇角微勾:“你们佛家的《长阿含经》、《大般涅盘经》、《大般泥洹经》、《华严经》都说人居住的大地,是浮在水上的,水又住在风轮上,风轮下面则是空的,有时下面突然刮起大风,风轮就乱转,水就乱动荡,就此引起地震。也就是说,整个世界的结构大致是四个层次叠起的,可有此事?”

    他见真如大师点头认可,就又再问:“那么这大地既是在风轮之上,那究竟是平的,还是圆的?”

    “众所周知,这地自然是平的。”真如不假思索的答着:“请问施主疑在何处?”

    “我的疑问就在这里。”李轩冷笑道:“在平地上,和尚你看对面的人从远处走过来,是先看到他的整个人呢?还是先看到他的头顶?你飞在天空中,看天边的山,是先看到山顶呢?还是看到整个山体?你在江面上,望见视野尽头的帆船,是先看到帆顶呢,还是看到船身?”

    真如不由一怔,然后就眉头紧皱,陷入到了沉思。

    旁边的薛云柔,则沉吟着道:“我御空飞于天空,看大地的确是呈弧形。李大哥,你是说我们身处的这个世界,其实是圆的?”

    “那问题又来了。”李轩‘嘿’了一声:“既然这世界是圆的,我们人站在这上面,又为何没往下掉?”

    他看着脸色异常凝重的真如:“我猜和尚你,该不会用婆娑世界内‘一切皆空’来答我吧?”

    见真如哑然无言,李轩就蓦地从蒲团上站起,同时抬手一摄,把那八音盒与鸟笼都一起收入到袖内。

    而此时那王静已是一声轻叹,他袍袖一卷,将身旁的丹瓶,直接送到了李轩的面前。

    “都尉大人的这一死活题极近奥妙,王某别说是一夜,估计三五天时间都未必能够解得出来。所以这指玄丹,都尉大人还是先带走吧。”

    龙睿也无奈的抓了抓头,他直接拿着那鸟笼,送到了李轩的面前:“你这上联,我得仔细想想,甚至是寻我那些同窗参详一二,总之今夜是没办法了。游西湖,提锡壶,锡壶掉西湖,惜乎锡壶,你这联到底是怎么想出来的?这怕不是千古绝对?

    可怜我龙睿的联圣之名,今日都毁于你手。不过这也是活该,今日之事错在我们三人,是过分了。改日我二人定要请都尉大人喝一杯,给你赔罪。”

    李轩心想这还真是绝对,在他那个世界几百年来,这可比所谓的绝对‘烟锁池塘柳’要坚挺得多。

    自诞生后几百年,一直没人能对出可以让大多数人真正信服满意的下联。

    “岂敢?其实是我气量不足,得理不饶人了。至于这联,不过愚者一得,也当不得龙兄绝对之赞。”

    李轩倒也喜欢此人的直爽,抱拳回礼:“在下也甚喜二位的人品,以后有闲暇一起喝酒。”

    他将这‘神血青鸾’的鸟笼收起之后,就再不愿在这台上多停留片刻了。当李轩跳下台阶,就见那同样跃至台下的宋子安一声冷哼,直接掉头走入到了人群当中。

    乐芊芊却留了下来,她面无表情的将那折扇还有那叠票据,都给李轩递了过来:“这折扇与银票给你。”

    在李轩接手之后,乐芊芊又眼神恬淡,语无波动的朝着薛云柔一礼:“薛姐姐你们玩,我那表哥初来南京,人生地不熟,我得把他送去客栈。”

    李轩看着乐芊芊远去的背影,不禁面现凝然之意。

    今夜的这一幕,似乎将他的御用百度给伤到了——

    薛云柔则似是全无所觉的拉着李轩,往东面的方向走:“李大哥我们快去玄武湖,时间快到了!再晚就来不及了。”

    李轩无奈,只能收回视线,跟随着薛云柔一起往他们存放坐骑的那间车马行疾行。

    而就在两人离去之后,一位穿着素白袍服的少年,还有一位四旬左右的中年人,从擂台东侧的一座楼宇中走出。

    那少年看着李轩远去的背影,眼中现着惊奇与钦佩之色:“若非是孤今日临时起意,想要跟过来看看热闹,竟不知这位李游徼胸藏锦绣,有着如此大才!”

    旁边的权顶天,则心想这位若非是胸藏锦绣,腹隐珠玑,又如何能得问心铃的认可,成为新一代的理学护法?

    不过这位今日展现的,更多的却是天赋,而非才学。

    无论是那一手丑字,还是生涩的笛艺,都可见这位理学护法,其实都未在琴棋书画上做过深研。

    可正因如此,权顶天看着李轩背影的目光,更加的炽热。

    “学生拜见殿下,拜见老师。”

    此时的龙睿与王静二人,已经迎了过来:“学生二人这次出乖露丑,让殿下与老师见笑了。”

    “你二人今日当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权顶天面色凝然的看向了王静:“王静,你这几天准备一二,然后去闯一闯问心楼。那问心铃已经被现任护法修复,以你的心境修养,通过应该不成问题。你去给我到那铃内乾坤看一看,我们的护法大人在铃中的留字,他的‘道’,到底是什么内容!”

    王静心神一肃,当即抱拳一揖:“弟子谨遵师命!”

第二一六章 天魔曼妙舞

    理论来说,位于紫金山一侧的玄武湖乃是大晋皇家圈定的御用园林,是官民禁入的。

    可自从晋太宗将国都搬迁到北京,这边的园禁就日渐松弛。在二百年过后,南京城从上到下都没有人将这园禁当一回事了。

    薛家的画舫,就停泊在玄武湖的南岸。这艘船一共有上下五层甲板,相较于其它的画舫,额外的大气宽阔,用料也很讲究,雕梁画栋,古色古香。

    在这个时代,这艘船的气派就相当于现代的私家豪华游艇。

    这艘画舫上明明一个人都没有,可等到两人登船,画舫却自动离岸,迅速往湖的中央行去。

    李轩随着薛云柔在船顶的高台上坐下之后,就将那只关着火云凰的鸟笼还有那枚指玄丹,一起推到了薛云柔的面前:“这是给你的。”

    薛云柔知道李轩之所以去登天梯,就是为给她拿这两样彩头。所以她毫不扭捏,甜丝丝的将礼物收了下来。

    她想这样挺好,以后有什么好东西要送李轩,就有了由头。

    不过接下来她却将那只火云凰放在一边,将那张卷轴拿了出来:“李大哥你署个名吧,刚才怎么没落款?”

    李轩的神色顿时就有些不自在:“落款?还是算了吧!等我以后把字练好了,再给云柔你写一幅。”

    他现在对自己那狗爬一样的字,越来越深痛恶绝了,可最近一直抽不出时间去练。

    “以后你肯定得再给我写的。”薛云柔笑盈盈的摇头:“可这副字我也得保存下来,李大哥你以后写得再好,也比不得它。”

    李轩没奈何,只能拿起薛云柔递过来的笔。等他在卷轴上署了名,薛云柔就将之喜滋滋的放在身前,仔细品味着。

    这卷轴上的字确实是不拘一格,跌宕不羁了些,可却是情真意切,她光是看着,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的。

    李轩见她看得入神,就转而把目光看向了身侧的鸟笼。

    之前在擂台上,他就感觉里面这只神血青鸾的状况不太好。现在仔细看,却发现它的情况比他之前以为的还要糟糕。

    它非常的虚弱,甚至是气如游丝,羽毛也是黯淡无光。此时完全就是依靠毅力,在笼内挺直着躯体。

    李轩微微动容,当即将那鸟笼打开,往神血青鸾抓了过去。后者没有抗拒他的手,而等到李轩触摸到它的躯体时,发现这鸟儿羽毛下的躯体,竟已是皮包骨的状态。

    可当李轩从小须弥戒中取出了一瓶清水,一些米粒给它喂食的时候,神血青鸾却是一动不动,连一点取食用水米的意思都没有。

    “鸾性极傲。”薛云柔此时已将卷轴收起:“它被捕之后,应是许久都没进食了。除此之外,它与你给我的火云凰,应该是一对眷侣。估计是它首先被我师兄擒拿,牵累了它的伴侣,所以心伤懊悔,存了死志。”

    李轩大概知道,鸾虽是凤凰族类,却是力量与神威法力都超越于凤凰之上的神禽。

    周成王时氐羌献鸾鸟,《周书·王会》注:“大于凤。”

    可鸾的性情,也是极其的骄傲。

    他心想这可怎办?看这神血青鸾的情况,如果再不饮食,只怕是时日无多。

    “可它既然愿意让李大哥你接触,那就还是有希望的。”

    薛云柔一边说着,一边将两枚血红色的石头,取在了手里。她将一颗拿在了手里,一颗则递给了李轩。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是东海出产的奇物系心石,可以让它们心意相通,哪怕远隔三五千里,也能感应到各自的下落。你我将这系心石为引,同时定下灵契,必能让它同意的。”

    她看着李轩,眸光里隐隐有着期盼:“鸾鸟掌风雷,而这只神血青鸾的血脉纯度高达七成,对于李大哥你大有益处。”

    李轩稍稍犹豫了片刻,这才询问:“那我该怎么做?”

    对于如何收服灵宠,他可是一窍不通。

    “很简单的!”薛云柔此时又将一张金灿灿的符箓递了过来:“你用精血混合系心石粉末,按照这符箓上的符文临摹一遍,然后将符箓对着神血青鸾,直接引发就可。”

    李轩点了点头,就直接将这系心石粉碎了,再从自己的指尖处逼出了数十滴精血混入其中。

    而后就以这混杂了血液的粉末,在符箓上小心翼翼的临摹。

    人之精血,乃血液中精气精华所在。这数十滴精血,会使李轩元气大损,估计之后的几天,他的修为都不会有太大进展。

    可李轩对于灵宠护驾,还是很好奇的。这对于他本身,也确有极大的益处。

    何况是神血青鸾这种拥有七成鸾鸟血脉,可遇不可求的灵禽——说来这鸟的修为比他还高,它虽然只有李轩的巴掌大小,却已是五重楼境了。

    先前李轩之所以会犹豫,只是担心会遭遇神血青鸾的抵抗。

    当那符箓引发,李轩也的确感应到了这青鸾的抗拒之意,可当对面那只火云凰,接受了薛云柔的灵契。这只神血青鸾的抵抗意志,就迅速的衰减。

    很快就有丝丝缕缕的金色纹路,出现在神血青鸾的头部。它们形成了一个奇异的符文,并迅速向它的身躯蔓延。

    当这金纹覆盖住神血青鸾的整个躯体,又逐渐淡化消失。就在这之后,这神血青鸾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了桌上。

    “你给他喂这个。”薛云柔又将几个瓷瓶放在李轩的面前:“这是产自昆仑山的天池琼浆,每天给它喝一滴。李大哥你的神血青鸾营养不良,一个月内绝不能饮用有根之水,食用凡世浊物,只有如此才能将它的元气补回来。如果李大哥想要它尽快晋阶六重楼,那么这天池琼浆就更不能断。”

    李轩唇角抽了抽,已经有些后悔了。

    他心想这一瓶‘天池琼浆’,搞不好得上万两纹银,这哪是养护驾灵宠?这是养一只吞金兽啊!

    所以李轩没有丝毫犹疑的将那几瓶‘天池琼浆’收到了袖里面,然后好奇的询问道:“对了,云柔你带我来这里,是想要给我看什么?”

    “说来也快到时间了。”薛云柔看了看天色,然后那娇俏的脸上,就浮起了红晕:“李大哥你等等。”

    她先是起身下了画舫的楼梯,在下面那一层不知捣鼓些什么,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似乎是在更换衣物。

    而等到少女再出现的时候,却是在李轩的对面,船头的另一座高台上。

    她也的确换了衣物,那是一身紧身的红裙,将少女那姣好的身材勾勒得更加动人,她香肩微露,身上还披着两根长长的绸带,双足则是赤裸着,光滑圆润,小巧玲珑。而在那足踝处,还系着两个铃铛。

    李轩再次看直了眼,视线定定的望着薛云柔,无法移开一丝半点。

    只觉对面的红裙少女,竟无比的妩媚与娇艳,与之前气质清丽的薛云柔截然不同。

    而此时一股悠扬动人的琴笛交奏之音,蓦然在李轩的耳中响起——那应该是来自于一件法器,仿佛是现代音响的作用。

    “云柔日前学了一种舞姿,名叫天魔曼妙舞,还请李大哥品鉴。”

    就在琴笛交奏之音的前奏完成之即,薛云柔蓦然蛮腰一折,将那飘带洒开。然后那曼妙的娇躯,开始循着优美的音乐缓缓舒展。

    她的舞姿轻灵,身轻似燕,腰身软如云絮,双臂则柔若无骨,且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媚态与艳丽,勾魂摄魄,让人不由自主的把目光停留在她那白皙的颈部,微露的香肩,纤细的小臂,骄挺的胸膛,还有那赤裸的双足上。

    那舞步则轻盈灵巧,步步生莲,带动裙裾飘飞,随着她的动作收放舒展,舞姿美的如同一只蝴蝶,穿飞于美不胜收的花海当中,倾国倾城,美轮美奂。

    这一刻,李轩只觉自己的心跳彻底停滞,呼吸则蓦地紧促粗重起来,脸色渐渐涨红。

    此时他脑海内,也不由的就闪过了一首诗词——

    南国有佳人,轻盈绿腰舞。华筵九秋暮,飞袂拂云雨。翩如兰苕翠,宛如游龙举。越艳罢前溪,吴姬停自苕。慢态不能穷,繁姿曲向终。低回莲破浪,凌乱雪廪风。堕珥时流盼,修裾欲朔空。唯秋捉不住,飞去逐惊鸿。

    李轩感觉现在的薛云柔,就是一只降世的魔女,在用舞姿勾动着他的欲念与本能。让他的心内,出现了一个难以压抑的声音在狂吼嘶嚎,让他去占有,去推倒,去蹂躏。

    如果非是他最近的心境修为有成,此刻几乎就已失控。

    也就在下一瞬,在这艘船的对面,蓦然爆出了无数烟火。它们升腾至半空,炸出了火树银花。

    可这璀璨的景致,却非但未能掩盖住薛云柔的光彩,反倒将她整个人,衬托的更加柔美娇艳,摇曳生姿。仿佛全世界都被她带入到自己的韵律中,似真非真,如梦似幻。

    李轩终于破功,他克制本能的努力还是见效了,没有让自己像野兽一样扑上去,可他鼻间却血喷如泉。

    而直到薛云柔一曲舞尽,李轩才面无表情的用袖子擦了擦,心想最近像人元丹这样的大补之药,还是吃得太多了。

第二一七章 生死不渝

    一刻钟之后,薛云柔已经换回了之前的衣裳,回到了李轩的身边。

    她的脸上微见香汗,面色依旧是一片艳红:“李大哥我跳的怎样?好不好看?”

    “荆台呈妙舞,云雨半罗衣。袅袅腰疑折,褰褰袖欲飞。”李轩扼腕叹息:“我只恨今天手里没有留影石,否则一定会留录下来,每日观赏。”

    “李大哥喜欢的话,我以后日日跳给你看都可以。除了这天魔曼妙舞,我还会不少舞种,可从没有给人看过。”

    薛云柔对这天魔曼妙舞的效果还是很满意的,她就奇怪了,她的轩郎,怎么可能会喜欢男子?

    此时薛云柔又望着那一直陪伴在神血青鸾身侧,用鸟喙为后者梳理羽毛的火云凰,眼神温柔:“我挺喜欢它的,也佩服它对伴侣的不离不弃,生死不渝,宁愿被人擒拿捉走,也不愿离开青鸾一步。”

    然后她就转过螓首,目光流转的看着李轩:“李大哥,让我当你的火云凰好不好?我喜欢李大哥,从地府出来就喜欢了。可我一直不知,李大哥你的心意。”

    李轩闻言不禁心弦颤动,再没法淡定了,这是告白吧?

    他原本想要顾左右而言他,把话题岔开的。可面对薛云柔那含情脉脉,饱含期待的目光,李轩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说不出口。

    此时李轩有股强烈的冲动,想要将少女抱在怀中,好好怜爱。

    薛云柔的心思,他岂会不清楚?少女的性情与人品,他又怎能不心动,不喜欢?

    所以他之前明知不妥,也还是忍耐不住的想要去撩——

    大约五个呼吸之后,李轩却是长吐了一口浊气,面含苦笑:“云柔,你想要的答案,我可能暂时没办法给你。”

    当这句话道出,他明显感觉到薛云柔的娇躯微微僵硬,那原本嫣红的小脸,也渐渐惨淡。

    李轩不由一声叹息:“别误会,我不是不喜欢你。说来云柔你可能不信,我现在因某个缘故,只剩下三个月不到的寿元,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会死去。”

    之前在先祖李乐兴帮助下炼化的龙虎大还丹,让他的寿命重新恢复到了两个半月左右。

    可在那以后,他的生命就再没增加过一天。哪怕之后陆续服用的几枚灵丹,也只是让他的寿元,保持在不增不减的状态。

    那是因血眼少女的力量又有了极大的提升,她积蓄的阴煞之力已开始超越《正气歌》卷轴的束缚镇压。

    当然,李轩也没就此断绝希望。

    以他现在的修行速度,自忖是可在寿元耗尽之前,踏入五重楼境的。那个时候,他的寿命又会得到极大增长。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李轩认为自己还是很有希望解决侵袭体内的阴煞,或者帮助红衣,寻找到她的执念源头,化解掉自己的死劫。

    换在以前,李轩自忖必死无疑,都不会与薛云柔接触,也不会来鸡鸣山赴约。

    他还是抱着万一的念想,万一呢?万一自己寿元恢复——

    “不可能!不可能!李大哥你是骗我的对不对?”薛云柔果然不信,她脸色苍白的定神看了李轩片刻,就蓦地抓住了李轩的左手,按住了他的腕脉。

    “没用的,我体内一切如常,寻常之法查探不到究竟。”

    李轩微摇着头:“我没理由骗你的,云柔你得对自己有点信心,这个世间有哪个男子,能够拒绝得了你呢?被你这样可爱的女孩喜欢,我想任何人都会在梦里面笑醒。我李轩也不例外,愿得一佳人,白首不相离——可我李轩命如累卵,真没资格耽误你。”

    他面色平静而伤感,胸中却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痛楚,这张好人卡他发的撕心裂肺。

    可就在李轩,打算将他的手抽回来的时候,薛云柔蓦地将娇躯往他这边一扑,紧紧的环抱住了他的腰。

    “我信你,我信还不行?可那又怎样?我就是喜欢轩郎你,喜欢的不得了。”

    薛云柔把头紧紧埋在了李轩胸前,双眼泛红,已蒙上了一层水雾,却又含着不容动摇的决然:“不就是两个半月吗?我就陪着你!哪怕只能做两个半月的伴侣都好,至少我与轩郎你在一起过了。”

    李轩已经变了颜色,感觉自己都呼吸不过来了。

    不过却非是因薛云柔的这番话,而是因少女抱着他的一双藕臂。

    薛云柔似要将他整个人都揉入到自己体内似的,把全身的力气都用上了,让他无法呼吸,脊椎骨与肋骨也在发出‘咔嚓嚓’的响声。

    “我们理智一点,云柔你想清楚,只会污了你的名节——哎呀~云柔你放手,放手!我现在快死了,快死了,真的。”

    “我不放,就不放!”

    薛云柔的声音几乎是吼出来的,含着霸道与娇蛮,她一双藕臂抱得更紧了:“什么名节?我才不在乎。我薛云柔就非得嫁人?如果轩郎你死了,我就出家做女冠。待我道凌天下,登顶天位之日,哪怕用泰山府君祭,也要将你救回来。我不管,反正我就得陪着你。如果这真的是轩郎你人生最后一段路,那一定是云柔陪你到最后。”

    李轩只觉心神震撼,只觉薛云柔说出的每一字,都在冲击他的心灵。这让他又是感动,又是爱怜。

    除此之外,还有痛苦——

    “云柔你先把手松一松,我快死了!真的,没骗你。我不是那个意思,是现在就要死——你放开,我答应了,答应你了还不行?”

    而此时在二人注意不到的画舫后方,江含韵也是俏脸苍白。

    她的脸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可周围动荡的湖面,那一圈圈不断往周围扩散的水波,却将江含韵的心绪展露无遗。

    “听天,李轩他说得是真的?他真的寿元无几?”

    “真的!他没说谎。理论来说,他确实活不过三个月。”

    听天獒叹了一声:“这件事乐芊芊也知道的,校尉大人你信不过我的话,你可以问她。”

    江含韵咬着牙没再说话,可一双玉手却紧紧地攥着,指甲甚至深深的扣入到了肉内。

    她周围水面荡漾的波纹,已开始变化为水浪。而在江含韵身下的水面,被硬生生的压低了数尺。

    “是谁?”

    已经放开李轩的薛云柔,被后方的异常惊动,蓦然回首扫望着船后的湖面。可除了那一片还在荡漾的水波之外,就别无所见。

    薛云柔眼中微现惑然之意,然后就俏面发红的给李轩按揉着伤处。她刚才心绪激荡下,确实没控制住力气,差点就把李轩抱到骨折。

    她一边用法力给李轩化散淤血,一边询问:“也就是说,如果李大哥修为持续增长,还是可以续命的?还有雷,火,阳三系的上品灵丹,或者增加元气的丹药,也可以助你增长寿元?”

    “差不多,不过灵丹之效,只会越来越弱。且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灵丹可服?不要钱的?”

    李轩自哂道:“且我刚才说的只是最理想的状态,说不定哪天出了什么变故,我现在这点寿元就得耗尽。”

    ——尤其他现在的浩然正气与日俱增,无论是那纯度与烈度,都让他胆战心惊。那一身‘牺牲’套装,则益增其势。

    李轩估计日后稍有什么危险,自己就得舍生取义,他李轩正在往成为‘义士’的道路之上迈步狂奔。

    偏偏这一身浩气,又是他对抗阴煞侵袭的重要一环,不能舍弃。

    还有红衣——李轩预感到自己与血眼少女的前方,藏着无数的凶险与杀机。

    只要他们还走在找寻真相的道路上,就避让不开。

    “原来如此。”

    薛云柔眼中的担忧,却松缓了下来。

    这比她想象的情况要好,之前她还真以为,李轩真的只能活两个半月。

    无非就是灵丹——她可从不缺这些,也不缺钱。

    “那我以后可得好好监督你,绝不能在修行上怠懈。”

    她将螓首依在李轩的肩上,享受了片刻的静谧与温存。

    直到船行到湖中时,薛云柔才想起了一事:“轩郎你会不会感觉很无聊?说来我之前还给你准备了一桌酒菜。是想着鸡鸣山的烟花过后,我们可以一边喝酒,一边赏景。”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一面白色的桌布,铺在了桌上。

    当这一幕,被躲到二里之外芦苇从中的听天獒望见,它的神色是既觉错愕,又感震惊。

    那薛家的女娃,还真带了白巾?这是准备直接在桌上那个?她居然有这么大胆?

    不对——

    而就在听天獒开口说话之前,江含韵已经脸色铁青的闪身而出,直接在空中带起了音爆,往前方的画舫飞落过去。

    “李轩你敢!云柔你可别被这个浪荡登徒子骗了身子——”

    江含韵的怒斥声,震撼着整个玄武湖的湖面。

    可当她落到船上的时候,娇躯却为之一僵。只见薛云柔一手拿着一个酒瓶,一手拿着一碟花生错愕的往她看着。

    旁边的李轩,也是神色茫然,一脸的懵逼。

    望见这一幕的听天獒,更是满身的大汗。它在第一时间就‘篷’的一声,化作轻烟消散。

    它想完了完了,这世间怎么会这么巧的事?

    这个时候,它还是早走为妙。否则以江含韵的性情,事后怕不是要把它给撕了?

    还有,自己这几个月最好是躲在地府不出来,打死都不冒头。

    “那个——”李轩足足愣了十个呼吸,才奇怪的问:“校尉大人你怎的在此?什么骗了身子?”

    江含韵的俏脸却已一片潮红,头上也在冒着蒸汽。

第二一八章 反正我是信了

    “我也很奇怪。”薛云柔似笑非笑的将酒与花生放在了桌上,随后又从小乾坤袋里面拿出了两碟菜:“表姐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还有,什么叫做被轩郎他骗了身子?在表姐眼中,我薛云柔就这么不知检点?该不会——”

    薛云柔眼中流露出戏谑之色:“表姐该不会是担心轩郎他被我抢了,所以尾随跟踪至此吧?啧啧,这可就有趣了。”

    江含韵面色更加臊红,她本能的就往之前立足的方向看过去,却不见那只死狗的踪影。

    江含韵一阵气结,心想改天她一定撕了听天獒的狗嘴!

    而就在她一阵尴尬,不知该怎么应对才好的时候。江含韵蓦然又神色一动,看向了玄武湖的南面。

    李轩也听到了动静,那是从朱雀堂方向传来的钟鸣声,隐隐间还有着爆震声响。

    再当他睁开护道天眼,也看向了城南,赫然只见那位于几十里外的朱雀堂上空,竟有一股巨大的妖气冲起,直贯云霄。

    “镇妖塔?”江含韵心绪凛然的同时也暗松了口气,她眼珠一转,就开始信口雌黄:“云柔你在乱说什么?什么尾随跟踪?胡言乱语!我是来找李轩的,朱雀堂那边出了状况,我们得尽快回去看看。”

    她想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是信了:“事况紧急,我先走一步,李轩你随后跟过来。”

    江含韵都不等二人回话,就直接凌空飞起,雷光电闪一样直往朱雀堂的方向飞去。

    李轩看着她逃一样的往南面飞离,却是哭笑不得。可他随后也振衣而起:“这是朱雀堂的警钟,那边的镇妖塔应该是出了点变故,我得回去看看。”

    薛云柔有些不情不愿,可她却更知轻重。当即将一件梭形法器,招引了出来:“那我陪轩郎一起去。乘坐我的‘玄冥至阳梭’,速度更快。”

    李轩看了飞梭一眼,就微微颔首。

    这法器他乘坐过,确实是如雷似光,几十里路须臾可至,还有强大的防御力。它除了法力消耗较大之外,就没什么缺点了。

    这样的代步工具,也是李轩下一步想要谋求的。他已修成了浩然正气,理论来说,也是走上了术武双修的路。

    而‘法力’这东西,说到底还是元神力量的外溢。

    半刻之后,薛云柔携带着李轩,还有他的‘断后金刚’,赶在江含韵之前,来到了朱雀堂。当两人从‘玄冥至阳梭’出来,面色都沉凝如冰。

    远远可见那镇妖塔的东侧一角,第四层处破了一个较大的孔洞,内中妖气澎拜,直冲天际。

    那爆震声响,则来自于镇妖塔的内部,持续不绝,这时候就连地面,也在持续的震颤。

    江含韵紧随在他们之后凌空降落,她的脸色青沉似水,直接就从那孔洞穿入了进去。

    李轩则寻了一个在外围警戒的同僚:“这里是怎么回事?”

    “都尉大人!”那人认得李轩,当即躬身应答:“据说是塔内的‘封魔阵’与‘镇魂柱’出了问题,以至于塔内封镇的几头大妖恶灵失控,从内部打破了外壁,走了不少妖魔。如今总管与仇副总管,还有诸位大人,正在塔内镇压妖魔。”

    李轩一阵发愣,他大概知道这镇妖塔之所以能够镇妖,就是依靠‘真武封魔阵’与‘镇魂柱’。

    前者是由千年前几名天位术师联手布置的法阵,专用于封镇妖魔,隔绝血煞。更可借真武神力,北斗星光,斩妖除魔。

    ‘镇魂柱’则是取自于南海海底之下的奇物,只要有灵力源源不断的灌入,此物就能拥有强大的镇压神魄之能。

    所以任是天位大妖,一旦入了镇妖塔,也会变成一团软泥,任由宰割。

    他想的是仇千秋近日三令五申,要加强镇妖塔的警戒,又请来了包括张副天师在内的几位第四门术师,修缮补完塔内的阵法,怎么还是出了这种状况?

    李轩无暇细思,随后也带着他的‘伏魔金刚’,从东面的缺口处纵身入内。

    才刚进入,李轩就望见一个黑影,正试图从缺口穿出。

    薛云柔的反应,则比李轩更快一筹,周围一瞬间生出数十上百条的雷霆锁链,将那黑影环绕困束。

    李轩的‘伏魔金刚’,则紧随其后。它以‘伏魔’为名,自有降妖伏魔之力,一剑轰落,周身也隐隐滋生出电流,将那黑影轰到残缺不全。

    这个时候,李轩才看清楚那是一头第三门的百骨魔。而此时他的怀义刀,已经浩气勃发,将后者的残躯炸成了粉碎。

    ——可能是被封镇太久,这头百骨魔虽有着第三门的修为,给李轩的感觉,却是羸弱不堪,竟不比那些第二门的妖魔强上多少。

    “你是李轩?”

    在缺口的中央处,一位三旬左右,满面虬须的中年男子看了过来:“你身后这位,可是天师府的人?”

    李轩定目望去,然后就躬身一礼:“下官参见中郎将!”

    朱雀堂共有四位四品伏魔中郎将,地位仅在伏魔真人之下。可因这四位中郎将,主掌的是南京城周边诸府州的地方事务,所以李轩自入六道司以来从未见过。

    薛云柔也抱了抱拳:“天师府外门嫡传薛云柔,见过王大人。”

    “原来是江校尉的表妹,”那中年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无需多礼,这里有我在,它们跑不出去。李都尉你可速至第七层,那边的人手还不够,也劳烦这位薛姑娘出手襄助,助他一臂之力。”

    镇妖塔的第七层,关押的都是六七重楼境的妖魔恶灵。

    按说这超出李轩的能力之外,可后者入塔展现出的战力,却让中年人感觉惊艳。

    不过真正能让他放心的,还是尾随在后的薛云柔。

    这位伏魔中郎将的话,也很是客气,普通的第三门术师,在六道司内就有着崇高地位,何况是一位天师府的外门嫡传?

    薛云柔也答应的爽快:“晚辈义不容辞!”

    她现在的心情其实很奇怪,以前总仰慕李轩的英勇无畏,正气凛然。可等到二人定情,薛云柔却又感觉六道司的工作太危险了。

    还有李轩身上的那套法器——好扎眼的感觉!能不穿么?

    薛云柔心想今次事了,就该找个机会试探李轩,看能否让轩郎辞了六道司的差事,与她一起去龙虎山修道,从此双宿双栖。

    可以轩郎他的为人,还有这一身的浩然正气,他多半不会愿意的。

    如果是这样,薛云柔觉得自己真有必要在六道司也弄一个客卿的身份,可以跟随李轩办案。

    既然没法阻止轩郎,那她就有难同当,亲身去看护自己的郎君。

    镇妖塔的面积极其广大,不但高达一百七十丈,面积也达到了长宽百丈的规模。内部则可能是用了‘芥子纳须弥’的法门,里面的空间,比它实际的面积还要大不少,长宽都达到了三里以上。

    这点距离对于两人来说,其实不值一提。可两人沿着浪荡与楼梯往第七层行进,却足足花了半刻时间。

    主要是被沿途遭遇的妖魔恶灵耽搁了——这次脱困的妖魔数量着实不少,幸在里面没什么成气候的,被李轩二人干脆利落的解决。

    毕竟薛云柔的法术,还有李轩的‘寒意天刀’,无不都是利于群战。

    二人合璧,就仿佛是地府之战的重演。不同的是他们现在有个能打能扛的伏魔金刚,李轩刀光挥洒间,则隐隐有了高手气度;而薛云柔的修为,也已到了第七重楼,今非昔比。

    到了第七层,此地更是群魔乱舞的状态。这一层并无校尉级的人物镇压。几十个狱卒与牢头,都不得不退缩到了镇妖塔的正中央,围绕着‘镇魂柱’固守。

    后者还是没有灵力灌入,处于死寂状态,可在其周边二十丈范围内,依旧有着一定的镇魂之能。

    那些妖魔则聚集在南面,试图破坏镇妖塔的外壁。

    等到李轩二人到来,这些狱卒无不神色一松,面现喜意。开始配合他们,将这一层的妖魔肃清的肃清,扫荡的扫荡,关押的关押。

    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直接斩灭,这个时候,李轩等人已顾不得那孽力散溢,可能滋养出新的恶灵魔物,毒害世人了,他只能专顾眼前。

    如果任由这些六七重楼境的强横存在跑出去,才是更大的祸患。

    而此时在地底之下,时不时的就会传出巨震,使得整座镇妖塔都随之摇晃,让人心惊胆战。

    李轩知道那是镇妖塔位于地下的那几层——真正的大妖大魔,都被关押在此,那里也是‘真武封魔阵’的阵基所在。

    此时仇千秋与伏魔总管,还有堂中的几位第四门,都在下面。这几位的胜负,直接决定着镇妖塔的成败。

    让人欣喜的是,就在大概半刻钟后,那镇魂柱上篆刻的符箓,再次浮现光泽。

    李轩他们肃清扫荡的速度,在之后陡然加快,只因在那镇魂柱的作用下,几乎所有妖魔的神魄之力,都已萎靡到了极致。

    而就在第七层恢复安宁之后不久,李轩被召集到镇妖塔地下第三层。他发现堂中几乎所有的伏魔中郎将,伏魔校尉,都齐聚在此。

    还有寥寥几位伏魔都尉跻身其间,李轩正是其中之一。

    就在伏魔总管与仇千秋的前方,司马天元脸色苍白的禀告:“今次镇妖塔之变,共有二十七位狱卒战死,逃脱妖魔一百四十七头,还有包括神慧上人在内的十四名水牢案犯通过水道逃逸。”

第二一九章 内监查使

    “也就是说,血无涯,神慧上人与一应弥勒教案犯,还有水牢内数位罪大恶极的邪修,甚至还有关押在地下一层的紫蝶妖女,都遁走了?”

    仇千秋发出了一声嗤笑:“有意思得很,这几人才刚被本座丢入水牢,就从镇妖塔中逃出生天。”

    他的话,令大厅内的气息更加压抑沉重,包括李轩与江含韵在内的所有人,脸色都是黑如锅底。

    此时又有一人出列:“镇妖塔炸开之后,东院墙方向也有七位值守该地的伏魔巡检战死,另有十二人受伤。”

    李轩侧目望去,只见那人肥头大耳,体壮如山,是常人五倍的体积,正是神相都指挥使方象山。事发之际,正是由此人负责朱雀堂内外院的警戒。

    “咚!”

    这是上首的伏魔总管,他将手中一把重剑,重重的柱在地上。那沉闷的声响,似在敲击人心。

    而这位平日里慈眉善目,神态和蔼的目盲老人,此刻脸色却是冷若冰霜。他那无瞳的双眼在扫望众人,内中散出的厉泽,让所有人都感觉遍体生寒。

    “谁能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事发之刻,四位伏魔校尉坐镇于镇妖塔内,真武封魔阵与镇魂柱也才刚经过修缮,塔中的值守人员,也比往日要多出五成!为何还会出这种变故?”

    伏魔总管之怒,势如雷霆风暴,席卷摧残着这里的每一个角落:“说来还真是可笑,自老朽执掌朱雀堂十五年来,虽是风波不断,可好歹还能维持局面。

    老朽还常为此自得,能够在土木堡之变后,维持南直隶十余载安宁。只道是老朽一身功业,都不逊前人,也无愧六道司众多先辈!却不意临到最后,却要面临这等样的奇耻大辱!诸君,自从蒙元退回草原,镇妖塔已经有三百年平安无恙!你等是要我死不瞑目是吗?”

    此时整个厅堂之内一片死寂,直到十几个呼吸之后,仇千秋开口插言:“总管大人息怒,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找到镇妖塔生变的缘由——”

    他说到这里,就见那大门推开,外面一位穿着紫绶法衣,头戴七梁星冠的道者,领着一众佛道二门的术师从门外走入进来。

    旁边的李轩见状,也眉眼微扬。他认出那身着紫绶法衣的道者,正是朱雀堂首席客卿,天师道副天师张应元。

    让他意外的是,薛云柔也在张应元的身后。少女从旁经过的时候,还俏皮的朝他眨了眨眼睛。

    仇千秋则是精神一振:“张副天师,可是有结果了?”

    “幸不辱命,我等已锁定因由。”张应元在堂中站定,环视了周围众人一眼:“我方才与几位道友一起,遍查了塔内上下。发现无论是镇魂柱,还是真武封魔阵都只是部分符文损坏,其余大致都保存完好。尤其主体部分,没有任何损毁。二者之所以会同时失效,是有人在镇妖塔顶与底层使用延时引发的神火符与烈性炸药,破坏了两处的阵枢所致。”

    “也就是说——”伏魔总管将手中的重剑,紧紧的握着:“这可能是内鬼所为?且这人就在我等诸人当中?”

    李轩也眼神惊疑的在前方众多伏魔校尉与两位赶回南京的伏魔中郎将身上扫望打量。

    据他所知,塔顶是镇魂柱运转的枢纽,地下第三层则是真武封魔阵的阵基。

    而这两处,朱雀堂内就只有都尉以上得到特许之人,才有资格进入。

    “我看不是可能,而是一定!封魔阵不会无缘无故的没了声息,镇魂柱也不会毫无缘由的就停止运转。”

    仇千秋冷冷一笑,看着在场的众人:“今日镇妖塔是何人值守?都自己站出来吧。”

    李轩随后就见四个脸色苍白的身影,从众人当中走出。

    这几位他都认得——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火鸦都指挥使雷云,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

    仇千秋看着四人,目光冷冽:“事发之际,你等四人在何处?可有人证?”

    其中甄神炼与沈知谋互视了一眼,后者首先开口答道:“我与甄校尉二人负责的是镇妖塔顶,看护‘镇魂柱’。甄校尉那边什么情况我不清楚。可直到事发前,下官都值守在塔顶东侧,未曾离开片刻。”

    雷云则紧随其后,躬身应答:“按照值班表,今夜由我与殷校尉二人镇守真武封魔阵,在事发之前,下官一直没有离开过。地下二层的牢头与狱卒,可以为我作证。”

    殷若兰也沉默着一抱拳,示意她的情况,也是一般无二。

    “有嫌疑的还不只是他们四人,”张应元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捻着胡须:“我看过两处爆炸现场,那些火药与符箓都藏于极其隐蔽的位置,外层甚至可能还有幻术遮蔽隐藏。换而言之,七天之内,同时在塔顶与底层值守过的人,也都有犯案的可能,通过预先埋设的神火符与火药达成目的。”

    李轩闻言不解,他用秘语传音之法,小声询问站在他旁边的马成功:“为何是七天之内?”

    ——后者是‘领校尉俸禄’,算是伏魔校尉的预备军,故而今夜也有资格列席于此。

    “那是因七天之前,张副天师才带着人做过一次维护修缮。”

    马成功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他面色发苦,心不在焉的回应道:“一直以来的规矩,镇妖塔内‘镇魂柱’与‘真武封魔阵’,每半个月就得做一次检修,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而这次仇副总管为防万一,特意请来了张副天师亲自监督。”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仇千秋正在询问张应元:“副天师可还有其它的线索?”

    张应元摇头道:“侦破探案非我所长,那两处爆炸现场我都已全须全尾,拓印在图画当中。更多的线索,还是得由你们自己去查。”

    目盲老者则半阖着眼看着厅内的诸人:“听见张副天师的话了?七天之内,同时在塔顶与底层两地值守过的,都请出列。”

    这次站出去的共有四位——明幽都指挥使江含韵,神相都指挥使方象山,之后的两人,却是藏器楼主李守芳与马成功。加上本就已出列的三人——鬼宿都指挥使甄神炼,火鸦都指挥使雷云,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一共七位。另还有两名伏魔都尉不在这里。

    李轩微觉讶异,他知道在仇千秋下令加强镇妖塔的警戒之前,这边平时都由两名校尉,搭配两名都尉镇守。

    所以似马成功这样领‘校尉俸禄’的,被抓壮丁去顶班是常有之事。

    可他没想到这位老马头,居然也被卷入了进去。

    就在此刻,有一人忽然冷笑道:“有嫌疑的,怕不止是这几位,还有仇副座本人吧?”

    这句话,吸引众人纷纷注目。李轩也转过头,再次往大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只见门外又有一群黑衣人,举步生风的走入了进来。

    其中为首的一位,也穿着一身六道伏魔甲。可那甲的颜色,却偏暗偏黑。他的脸上带着半边面具,而露出在外的半张脸,也有着数条疤痕。微微泛蓝的双眸中,透着让人心悸的光泽。

    此人站定之后,就朝着伏魔总管微微一礼:“内监查使石心,见过总管大人!”

    李轩心神凛然,内监查使隶属六道司的内堂,算是六道司内部的监察机构。

    目盲老者看着眼前这些黑衣人,也是眉心紧蹙:“内监查使因何而来?”

    “自然是来查镇妖塔一案。”石心木着脸,语声淡漠的回应:“此案为内鬼所为,想来诸位已没有疑意?而纠察六道司内一应不法事,正是石某权责所在。”

    “此案我朱雀堂自能处置!”

    说这句话的,是在场两位伏魔中郎将的其中一人。

    李轩之前才见过这位,薛云柔称呼他为‘王大人’,那应该就是朱雀堂四位伏魔中郎将中的王守一。

    他的语气很不客气:“需要你们内堂来多事?”

    “问题就是你等处置不了!否则何至于生出镇妖塔之变?三百年来,这可是头一遭。”

    石心对王守一之言不屑一顾,他一声哂笑,同时目光冷冽的看向仇千秋:“能够同时出入塔顶与地下三层的,除了这些校尉都尉之外,还有两位总管。而今日仇副座刚下令将犯人转入水牢,便出了这等样的事,不能不启人疑窦。”

    仇千秋听了之后也不生怒,只是淡淡的微一颔首:“不错!本座确有嫌疑,而且嫌疑极大。”

    他说话的时候,也从座位上立起,脸色肃穆的走入到了堂中。

    “仇副座肯配合就好。”

    石心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袍袖一拂:“都拿下吧!所有人等,送至镇妖塔九层看押。”

    那些黑衣人已将一条条锁链,直接套在了江含韵与马成功等人身上。

    目盲老者见状,神色已是怫然不悦:“内监查使,你这是意欲何为?”

    “在证明他们清白之前,这些嫌疑者都需严加监管。没有给他们钉镇元钉,就已是很客气了。”

    石心抱了抱拳,满不在乎的回应道:“还有总管大人本人,今日起您所有的谕令,都需石某过目。一应行踪,也需提前告知石某!”

    李轩听到这里,不禁与在场的众人互视一眼,都从对方的面上,看到了凝然之意。

第二二零章 就只有我最可靠

    “你那位仇世叔,的确很可疑的。”

    从镇妖塔的闭门会议出来之后,薛云柔就走到了李轩的身边,用猜度的语气道:“中午才刚将人关入水牢,晚上就出了这等事,像是刻意为之。还有黑蛇都指挥使沈知谋,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那对夫妇,要说同时破坏塔顶与底层的阵枢,当时他们两人是最方便不过了。”

    李轩则觉头疼异常,江含韵与马成功都被监管看押,意味着大半个明幽都都将陷入瘫痪。

    对于两人的处境,李轩也隐隐有些担忧。

    内堂在六道司中的风评,可一直都不太好。

    而就在他迈步走出镇妖塔门的时候,望见前方身负巨剑的司马天元,也是眉头紧皱,往镇妖塔顶的方向仰望着。

    “你不用太担心。”

    可能是察觉到李轩二人走近,司马天元就很快收回了视线,转而往他们看了过来:“马成功是个老实人,也很精明。非是他份内之事,一概不做。至于江校尉,她身家清白,背后是江南医馆与天师道,绝没有投靠弥勒教的理由,内堂是不敢对她造肆的。他们两位,应该很快就会出来。”

    李轩闻言苦笑:“希望能如司马大人之言。”

    “我看人一向很准,要说他们当中最不可能犯案的,就是江校尉与老马了。不过在他们出来之前,明幽都那摊子事,估计得由你挑起来。”

    司马天元神色凝重道:“司千慧出勤在外,一时半刻是没法返回,明幽都现在唯有你能支撑场面。你们的辖区占据大半条秦淮河,那是南京城最容易滋生怨煞之地,也是人口最密集的所在,绝不可有失。”

    李轩的脸色一肃:“一旦上有所命,李轩定当尽力而为。”

    “你李轩我还是放心的,如果感觉撑不住了,可以随时向我求援。”

    司马天元微微颔首,然后发出了一声轻叹:“真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还以为地府之变与林紫阳谋反案以后,南直隶这边能消停一阵儿的。结果咱们的老巢都被人给掀了,奇耻大辱,真是奇耻大辱!可接下来的事情只会更麻烦,怕是又有得忙了。”

    他说完之后就挠着头,一脸无奈的往外走去。

    薛云柔看着他的背影:“轩郎你与这位司马校尉的交情似乎很不错?那以后倒是可以多仰仗一二。我堂舅说最多三个月,此人就可晋升中郎将。他的修为距离十重楼境,已经只有一线之隔了。”

    李轩却没心思说这些,他已经迈步往明幽都方向疾走。

    他估计现在的明幽都,已是人心惶惶的状态,急需安抚。

    不过他才没走几步,就有一位伏魔游徼飞奔而至:“都尉大人,总管召见,请李都尉速往朱雀楼一行。”

    “总管大人找我?”李轩闻言一愣,当即侧目看向了位于镇妖塔不远处的朱雀楼:“有说是什么事吗?”

    他心里其实已有猜度,多半就像是司马天元所说的,那位总管打算让他暂时主持明幽都,所以要寻他过去面授机宜。

    “下官不知。”那名伏魔游徼摇着头:“不过总管大人他的气色不佳,我从未见过他老人家这么生气。”

    ※※※※

    “长话短说,明幽都一应事务,暂时由你接手,直到江校尉被内堂释放。”

    当李轩在朱雀楼的顶层见到总管,这位目盲老者说的果然是明幽都事务:“接下来的这十几天,明幽都辖区非但不会缩减,还会扩大到整个内外秦淮河,你与罗烟多担待些。对了,方才张副天师与我说,他家的外甥女,有意以客卿身份加入六道司,还特别指定了你这一旗。”

    李轩则意外不已,这桩事薛云柔可没跟他说。

    可他随后就意识到,这位总管真正看重的,应该是紫蝶妖女与薛云柔吧?以这二女的能耐,足以弥补明幽都在江含韵关押后的实力真空,甚至是绰绰有余。

    这位对人力资源的利用,很到位啊——

    可接下来,目盲老者的语调又是一变:“除此之外,你还得带一队人,查办镇妖塔的两桩爆炸案。”

    李轩顿时惊讶了:“可这桩案子,那位内监查使已经在查。”

    “他们查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他们查的是内鬼,我们查的是爆炸。”

    目盲老者挥着手,神色不虞:“内堂的人我不太放心,以往他们办的冤假错案,又不是一桩两桩。放心,所有办案需要给的权柄,我都会给你。”

    他说话的时候,已将一枚只有巴掌宽的小卷轴,送到了李轩的眼前:“这是我签发的谕令,朱雀堂上下所有人等都需全力配合。包括老朽,你都有问讯之权。”

    李轩不由大为心动,对这桩案子,他还是很有兴趣的。

    尤其这次涉案的仇千秋,江含韵与马成功,都与他关系匪浅。炮制镇妖塔之变的弥勒教,又可能是血眼少女的执念之源。

    可于此同时,他也感觉奇怪:“敢问总管,为何是我?”

    “你以为呢?”目盲老者不答反问,然后他指了指窗外:“如今一百四十七头妖魔在外,潜藏于南京城内。弥勒教下这么大的力量将神慧与血无涯救出,想必是有大图谋。偏偏如今仇副总管与六位伏魔校尉,加上藏器楼主,都被困于镇妖塔。老朽现在哪里还有人手可用?思来想去,也只有你最合适了。”

    李轩却心想未必,这诺大的朱雀堂,二十四个都四千多号人,难道还寻不出一位比他合适的人?

    “弥勒教事涉二皇子遇袭案,将军山血祭案,地府与陈汉墓之变,林紫阳谋反案,桩桩件件都可在南京掀起大乱。其最终的图谋,想必也非同小可,老朽岂敢怠懈?”

    目盲老者终究还是说了实话:“老朽日常与仇副总管议论,认为弥勒教布置于六道司的棋子,应该不止一人。而李轩你近日屡立奇功,身具的浩然正气传自于文忠烈公,纯正刚烈,又是当代理学护法。整个六道司唯独你,绝不可能与弥勒教勾结。所以,万望你勿负我望。”

    李轩这才想起,自己是问心铃与听天獒双重认证过的正人君子。

    这朱雀堂内,还能有谁比他李轩更可靠吗?

    ※※※※

    当李轩返回明幽都的时候,这里的上下人等,果然都是人心躁动的状态。在外办案的人员纷纷返回,文员们也无心公务。

    李轩当机立断,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具体事由,你等应该都听说过了。因镇妖塔之变,校尉大人与马头儿牵涉其中,暂时被关押于塔中。

    可这两位的为人,大家都很清楚,要说他们是弥勒教的内应,你们认为有多大可能?所以短则三日,长则十天,校尉大人与马头儿必可从镇妖塔出来。在这之前,你等当勤勉当差,别给校尉大人丢脸!也不可听信无端谣言,滋生事端。”

    接下来李轩又说起明幽都一应事务都暂由他主掌,还有辖区扩大的事情,下面却又一片噪杂。

    对于李轩,明幽都的两百号人还是服气的,没有什么质疑的声音;问题是接下来明幽都负责的辖区增加近倍,这意味着所有人的工作量都将倍增,使所有人怨声载道。

    彭富来与张岳两个,就是其中鼓噪的最欢的——

    关键是都里已经没有了第三门的高手坐镇,这让所有人都暗暗忐忑。

    李轩是早有所料,他一早就将薛云柔带在身边:“这位是江校尉的表妹薛仙子,今日已应聘为六道司客卿,由总管调配至明幽都第三旗担任顾问。江校尉被看押期间,将由薛仙子坐镇秦淮河一带,总督各路,随时应援。”

    至于罗烟——紫蝶妖女的实力与声名,其实远在薛云柔之上。可这女人只要还披着罗烟的皮,就远没有薛云柔的名头好用。

    李轩此言一出,下面的噪杂声,果然就消停了不少。薛云柔与江含韵并称为‘天师双璧’,明幽都许多人都知道她的名字。

    薛云柔却‘诶’了一声,她加入六道司是来陪自家郎君的,怎么就被轩郎打发到街道上巡街?

    可想到被看押在镇妖塔内的表姐,李轩现在也确实需要人帮忙,薛云柔心想自己,也只好勉为其难。

    “——还有!”此时李轩又一锤定音:“辖区扩张一事,本都尉已经做主答应了。可总管大人也答应我,接下来一个月内,明幽都一应人等都拿三倍俸禄!”

    这确实是他与伏魔总管讨教还价,争取得来的。以前的江大校尉太老实,中元节期间明幽都的人那么辛苦,居然都没有索要加班费,只是事后发了些奖金了事。真是不当人子,太不把员工当人看了。做了双倍的事,当然得拿三倍的钱。

    而当他的话音落下时,整个明幽都大院内的二百号人先是一寂,然后一阵欢声雷动。

    这个时候,与明幽都一墙之隔的火雀都指挥使司马天元有些错愕的抬头,往欢呼声响起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旁边的一位伏魔都尉,也是一头雾水:“他们家的校尉都尉,不都被拿下了么?怎么听起来,这些人似乎还很高兴似的。”

第二二一章 啥都不许带

    李轩前世从没当过领导,可他知道一个很朴素的道理。只要老板能把钱给到了位,让下面的人开心了,那就不愁御下的问题。哪怕是零零七,一时半会也不会有人抱怨的。

    所以接下来李轩给三个旗六十多组人马安排工作,调整值班表的时候,基本没遇到问题。

    李轩对人事的安排很合理,不但考虑到方方面面,还做到了公正公开,即便是都里面的几个刺头,看了后也无话可说。

    而等到这些公务都处理完,李轩就私下问罗烟:“紫蝶呢?这次她也跑出去了吧?你可知她在何处?”

    他的想法是很简单,如果紫蝶是与神慧、血无涯他们在一起。那这桩案子就简单了,直接顺藤摸瓜,将那群人一网成擒。

    “紫蝶的事,你问我做什么?”

    罗烟斜睨了李轩一眼,然后没好气的说着:“紫蝶在镇妖塔里面吃香的喝辣的,仇副座还给她安排了一间上等的雅间,她干吗要跑?据我所知,她是被那些人抓出去的,现在都昏迷着,没法联系。他们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我都没法感应到她在哪里。”

    李轩失望之余,又有些为她担心:“紫蝶出事,会不会影响你?”

    他知道许多分身化身之法,看起来很神奇,可其实与本体神魄联系紧密。一旦折损,都会牵连主体。

    “对我本人影响不大,可如果就这么毁了,那也挺可惜的。那可是以上古秘法制作的人偶,一切都与常人没什么两样,花了好多珍贵的材料。以我现在的财力,都只能再制作一具。”

    罗烟知道自己的身份瞒不过李轩,所以也敞开了说:“我也很好奇,他们究竟去了哪里,又到底想要做什么?”

    “如果能联系上,就尽快通知我。”

    李轩接下来就带着罗烟,彭富来,张岳,还有乐芊芊几人,一起前往镇妖塔。

    唯独薛云柔留了下来,委屈兮兮的看着他们离去。

    可没奈何,秦淮河那边现在就需要人坐镇。

    其实换罗烟也可,可既然涉及到幻术与爆炸,那就离不开这位玩火的行家。

    而就在李轩进入塔门的时候,几人都被值守在外的一位伏魔都尉拦住:“小乾坤袋,小须弥戒,除了衣物之外,一应的空间法器与随身器物都需存放在此,离塔时再行取回。”

    李轩不由双眼微凝:“平日里都是如此吗?”

    他这是第一次“正式”进入镇妖塔,所以不清楚这边的规矩。

    “一千年来日日如此,据说早年曾经出过几次有人夹带东西入内,助妖魔逃狱的案例,所以司里在这方面管控很严。尤其空间法器,是重中之重。”

    那伏魔都尉说话的同时,又捏了一个道印。那门口处蹲着的两只石狮忽然就活了过来,化作狻猊之形,围在二人身边一阵乱嗅。

    最后它们冲着李轩身后的四人一阵龇牙咧嘴,张岳一阵愣神,然后就恍然大悟,很不好意思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枚‘小须弥咒印’。

    “都忘了我还买了这东西!”

    可那两头狻猊还是盯着张岳,后者脸皮微抽,然后迟疑着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女子的肚兜:“不会是这东西吧?过份了!这太过份了,这就是一件衣物。”

    李轩也觉得这太过份了,心想这大概是这肚兜上的气味,与张岳本人不同,上面还纹有能助人洁净身体的符文所致。

    在这两头畜牲看来,这就是法器的一种。

    彭富来则是神色默默的从袖子里面掏出了一个瓷瓶,放在了旁边的桌上。

    “玄元鹿血丸?”张岳诧异的看了彭富来一眼:“老彭你肾虚啊?要用这种壮阳药?想起来了!我说呢,昨夜含春楼的月姑娘来找你,你都累成那样了,还能与她纠缠一晚上,隔天还跟我吹。”

    “滚!”

    彭富来哼了一声,肥脸上浮现出一层不易察觉的绯红:“你懂什么?我最近在练‘子母斩神刀’这种暗器手法,这东西能够帮我活血,增加我的手感。否则我干嘛放在手边?存放在乾坤袋里不行?”

    李轩心想我艹,自己这两个死党,还真是行走的打桩机。

    亏他还真以为这两位是改过自新了,从此远离烟花之地。结果他们是离开了秦淮河,却把烟花直接带到了家。

    ——据李轩所知,这两人为了上衙方便,最近在朱雀堂附近租了一座小宅院。有时候练习累了,就直接住在那边。

    他之前就在奇怪,在朱雀堂的班房住,岂不更方便?这边的住宿条件也不差的。

    罗烟则是万分不解,她想了片刻,才从袖里面拿出了一根小黄瓜咬了一口:“就连吃的也不让带?我最近有点上火。”

    乐芊芊则脸色绯红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画卷,状似若无其事的将之放在桌上。

    彭富来很奇怪:“这么大的东西,你干嘛不丢乾坤袋里面?带身上多不方便——”

    可下一瞬,随着一股突兀的大风刮来,那画卷被吹开一截。随着里面的符文引发,光影投射。李轩的绝世蓝颜就这么虚空投影,展现在了几人眼前。

    彭富来顿时秒懂,转头望向前方目不斜视。乐芊芊的俏面绯红,手忙脚乱的将那画卷塞入到乾坤袋里。

    李轩也没被放过,他接下来面无表情的从袖里拿出三条薄如蝉翼的羊肠膜。

    罗烟扫了一眼,就‘嘿’的一笑。

    ——这东西,是用羊的盲肠制作,专用来避孕的。

    直到五人都被清理干净,那两只石狮这才满意的返回基座,重新蹲了下来。

    那伏魔都尉笑着指了指它们:“就为了防夹带,堂里面养了整整十二头拥有狻猊血脉的火眼狮,轮换值班。每一只都很能吃,吞金兽似的。”

    李轩则若有所思:“那么这些火眼狮,是否有被人利用的可能。”

    “没可能的。”那伏魔都尉摇着头:“它们只按契约行事,即便我们的总管,也没法左右它们。只因但凡有疏忽,或者有徇私之举,它们就得赔上性命。”

    李轩点了点头,又仰头上望,看着这座镇妖塔。

    ——在那个破洞被打开之前,这座高一百七十丈的巨塔别说是窗户,甚至连一个排气孔都没有。

    而在进入大门之后,彭富来就摩挲着下巴:“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是怎么把火神符与炸药这种东西,带入到镇妖塔的?据说用量很大是吗?”

    “此事的确得重点调查。”

    李轩微微颔首:“可当务之急,还是先到爆炸现场看看再说。”

    他们首先看的是镇妖塔的最底层,也就是地下第三层。

    其实之前李轩参与议事的时候,已经看到过现场了。可当时为了避嫌,李轩没有仔细去看。

    镇妖塔的底层,大致是呈黑白阴阳鱼的结构,中间被一堵厚墙与楼梯隔开。

    在阴鱼阳鱼内还有一些奇形怪状的长方形建筑,整体呈八卦图形状排列。之前他们议事的厅堂就在其中,里面的地面,墙壁都刻录着大量的玄异符文。

    而在两个阴阳鱼眼的位置,则各有一座高达一丈的法坛,那便是‘真武封魔阵’的枢纽。

    事发之际,火鸦都指挥使雷云与青翼都指挥使殷若兰,就各自坐镇于这座法坛上。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阴鱼阳鱼中的一切都是彼此对称。

    而发生爆炸的地点,就在阳鱼一侧的西南方,坤字位的一角。

    这里有不少刻意为之的坑洞,作为‘坤为母’的象征。

    当李轩他们抵达的时候,现场早已被破坏了。

    张应元与那群术师修复法阵是一波,石心与内堂的人是另一波。

    不过这里爆炸后产生的碎砖碎石,还是全须全尾的保留了下来,张应元也拓印了现场的图影。两边对照,对查案没影响。

    “硫磺与硝石的气味。”

    罗烟鼻尖轻嗅了嗅:“就是普通的炸药,可以现场的痕迹看,用量应该在三石左右。不是太剧烈的爆炸,可位置选的很好。刚好可以破坏那个关键的符文,导致‘真武封魔阵’失效。”

    “三石?”张岳匪夷所思道:“这量也很不小了,可他们究竟是怎么运进来的?”

    彭富来则笑道:“我猜他们一定很穷,与其用炸药,倒不如多用些中品的‘爆炎符’。只需三五张,就可抵得三石炸药的效果,还更加隐蔽。”

    “有道理!”

    罗烟此时神色微动,然后冷笑。

    她已经知道血无涯与神慧等人,将‘紫蝶妖女’绑去的缘由了。

    李轩则是听如不闻,仔细的翻查现场。

    他在现场勘察上的本事虽不怎么样,却知道现场勘察与尸检一样,最重要的是耐心,细致。

    而就在大约半柱香时间之后,李轩从那些砖石底下,翻出一片白色的符纸。随后就眉头微蹙,陷入了凝思。

    “怎么了?”罗烟凑过来看了一眼,眼中就微现异色:“这是符纸碎片?有意思,居然没有完全燃烧?”

    理论来说,符箓在引发之后,一般都会迅速燃烧殆尽。

    “这不是专用的符纸,而是普通的宣纸。”

    李轩微凝着眼:“能够在宣纸上作符,我佩服此人的本事。此外这纸上用的符文,也不是朱砂之类,而是人的血液。”

    也意味着这些符的制作时间,很可能不会超过三天。只因超过三日,这宣纸制成的符箓,就会自然而然的失去效果。

    这极可能是临场制作,就地取材,而非是他之前以为的夹带——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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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哪里逃介绍:
李轩穿越之后,是抱着窃喜的心情,成为诚意伯府的次子,以及一位光荣的六道伏魔人的。可他的官二代生涯才不过十天,就有暴力的女上司,超凶的女鬼,恶毒的妖女接踵而来。
置身漩涡中的李轩表示他一点都不慌,数年之后,他立于长江之上,一刀挥下,霎时封冻千里山河。
然后他躺在女上司的怀里,吃着女鬼递过来的葡萄,心安理得的吃着妖女的软饭。妖女哪里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女哪里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