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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开荒     妖女哪里逃txt下载     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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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是总结,这个月二十八天,开荒总共更新十八万字,比上个月是大大不如的,可毕竟少了两天

    而在写作的过程中,开荒也越来越感觉存稿对一本悬疑风的仙侠文有多重要了,

    这个月写的镇妖塔一案,开荒就写得很艰难,没能够雕琢到尽善尽美,留下了一些遗憾。幸在大家还算给面子,没有用订阅给开荒脸色看。

    所以下个月,开荒一方面会在存稿上做积累,一方面还会在剧情上继续精益求精的,更新则尽量保持每天二章六千字准时更新,暂时也不求爆发了。

    然后再吐槽一句,大家对于本文的日常与感情线,可比正剧感兴趣得多了,订阅总比打斗与破案情节高。开荒现在都快被你们带歪了,明明是一本悬疑风的仙侠文,却差点写成了后宫言情,一言难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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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三七章 又被忽悠了

    李轩是带着几分纠结的情绪,来到朱雀楼的顶层的。

    按照之前计功楼主的说法,这次六道司为他提供的灌顶,将是冰法一类。

    可见鬼的是,他今日冰法大进,冰雷之间的平衡已经被破坏。

    如果再来一个冰法灌顶,岂非是雪上加霜?

    可要让他就这么放弃,李轩却又舍不得。这可是自己拿命换来的机缘,灌顶对他武道底蕴的提升,可以说是立竿见影,一次就能省他数月参研之功。

    对于李轩这样荒废了习武黄金时间的人来说,尤其重要。

    而当李轩来到顶层,他发现这里除了他们的伏魔总管之外,还有一位穿着一身蓝色锦袍的年轻人,他大约是三旬年纪,五官则平平无奇,是那种丢在人堆里完全找不出来的相貌。

    李轩也感应不到这位身上,有任何真元罡气的痕迹。

    可他知道此人既然能够出现在朱雀楼的顶层,那就绝非凡类。这位搞不好就是修为已踏入返璞归真之境的强横人物。

    果然当李轩施礼之后,伏魔总管就给他介绍道:“这位是赫连伏龙,你可以称呼为伏龙先生。今日先生受二皇子之托,会亲自给你提供灌顶。”

    李轩的五官神色,顿时僵住。

    赫连伏龙?是那个赫连伏龙?

    他来到这个世界后,是有打听过众多天位高手的情况的。

    毕竟是玄幻仙侠世界,对于这些武力的天花板,可以随时像捏死蚂蚁一样捏死自己的人物,李轩必须有所认知。

    而赫连伏龙,正是大晋疆域内,不多的数位依旧在活跃的天位高人之一。

    自从这位在三十九年前打破天人之限,就一直服务于皇家。

    不是说会由一位与伏魔总管相当的伪天位,来给他灌顶么?怎么就忽然换成了赫连伏龙?

    目盲老者见他这副模样,也毫不觉意外的笑了起来:“你这次侦破的镇妖塔爆炸案,让二皇子欣赏备至,听说你因早年荒唐,导致根基不足,就拜托伏龙先生帮你一把。恰好你这次的赏格,我们这边还没有议定,便连同之前拟定的灌顶一起,换一枚六道生元丹,为伏龙先生恢复灌顶损耗的元气。”

    ——六道生元丹,是一种上品的灵丹,专用于疗伤与培育元气,号称能够生死人肉白骨。它的位阶在六道天元丹之下,六道地元丹之上。换成道门九转,佛门九炼的划分,则是在六转六炼的层次。

    之前城隍老爷给李轩使用的龙虎大还丹,就是这个层次。

    李轩却眼现出纠结之色:“可属下近日寒法大进,冰雷二法已经失衡,这灌顶的时间能不能再延后一两个月?”

    “嗯?”赫连伏龙一声惊咦,然后他的眉心中赫然裂开,竟然现出了一只二郎神一样的竖眼,上下扫望着李轩。

    “有点意思,你不过四重楼境的修为,寒法武意的进境,居然就到了这个层次。九幽绝寒,上品寒力,原本还担心由我来灌顶,让你无法固守根本,被我神意撼动根基。可如今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他随后侧目看向目盲老者:“此子的冰雷二道,的确失衡严重,非是灌顶良机。可之后的几天,我都需蕴养元气,全力备战刀魔李遮天。祭祀孝陵之后,则会即时赶往北京,没时间在此地停留。不知龙总管,可有解决之法?”

    伏魔总管也在仔细观望着李轩,他那无瞳的眼中现出一层蓝光,窥望着李轩体内的究竟。

    良久之后,这位陷入凝思:“办法还是有的,他现在之所以冰雷失衡,主要还是煞力。九幽绝寒乃顶级寒煞,也不知他究竟是怎么掌握的。可在雷法方面并无同等级的雷煞匹配,自然是一边倒的情况。也算是恰好——”

    目盲老者唇角微挑,看着李轩:“玄武堂的前任伏魔总管坐化之后,留下了三枚雷天舍利,是其生前掌握的雷煞‘先天雷晶’所凝。你如能炼化此物,倒也能与你的寒煞‘九幽绝寒’比较。不过此物无比珍贵,我六道司内以上品法器视之,必须二十个大功才能兑换。你如果愿意,我现在就可以动用堂中供养的三足神鹤,给你调来此物。”

    李轩本能的就生出抗拒,明明他只需十五个大功,就可再攒一件极品法器了。

    可天位灌顶的机会,也确实难得。错过了这个村,就再没这个店。

    他寻思了片刻,就有些肉疼道:“属下自然是肯的,可我听说煞力这东西,最好是循序渐进。”

    目盲老者闻言失笑道:“常理是如此,可普通的煞力,在‘九幽绝寒’的压迫下,连站住脚跟都难。且你既然有了‘九幽绝寒’,那也不用担心身体会承受不了。只需事后你去换一种更高明的观想法,两种煞力自然就会形成平衡。”

    他又给李轩吃了一颗定心丸;“我与伏龙先生也不会放任不管,在你融炼舍利的时候,会为你护法。”

    李轩听了之后就猛地咬牙,再不犹豫:“那就换了!”

    他需要冰雷二法的平衡,而上品的雷煞,无论是对雷法修行,还是对雷法真意,都是有着极大助益的。

    毕竟‘九幽绝寒’的好处,李轩是看在眼中的。他在寒法上的修行速度,一直都比雷法快。‘九幽绝寒’也能助增他的掌力刀势——那至少百分之二百的增幅且不论,最重要的是‘九幽绝寒’对于术修,对于各种灵异邪魔的克制。

    可当他话出口时,就发现老者那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居然微现喜色。

    李轩心想自己该不会是又被忽悠了?

    这位总管自然不会在宝物价值上忽悠自己,可对方的目的,搞不好就是为拆散他的八十五个大功,不愿再为他筹备一件极品法器。

    李轩的心里才闪过这个念头,就听赫连伏龙道了一声‘起’字。李轩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等到恢复感官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一间静室内。

    此时赫连伏龙,又一指点向了他的眉心:“注意了!”

    李轩感觉自己的脑海内,仿佛是炸裂开来,一股强横无匹的意念,在裹挟着他的神意,游向了未可知的方位。

    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赫然化身成一条巨大的螭龙,游荡于北方冰原之上——

    它在舒展着躯体,肆意的挥发一身寒息,并借助那些天然就藏蕴着奇异符文的鳞片,无拘无束的穿行于冰层当中。

    很快,这只冰螭就锁定住了它的猎物——那是一只行走于冰面上的巨大白熊。

    ※※※※

    一天之后,李轩才心神恍惚的从朱雀楼里面走出来。

    他的精神,依旧沉浸于过往的那一天‘冰螭’生涯中。

    赫连伏龙极具巧思,没有强行将他的冰法真意灌输给他,而是将之凝聚成了一条螭龙,将李轩的神意引入其内,自己去感悟,自己去体会。

    这可以最大程度的消除隐患,减小对李轩元神的冲击。

    可相应的,李轩究竟能从这‘冰螭’中体悟多少真意,就得看自己的悟性了。

    李轩不知自己这次灌顶的收获究竟是多还是少,可从赫连伏龙离开时的表情来看,这位对灌顶的成果应该是很满意的。

    他兴致勃勃,也不顾此刻已是深夜时分,径自走到了位于朱雀堂后院的一座校场内。

    幸运的是,这里还摆放着三具木人。

    李轩手起就一掌,将其中的一具冰封在冰层当中。

    那看起来就是一块半丈方圆的冰坨,可李轩却注意到里面的木人,其实已化为齑粉的状态。

    这冰中蕴藏的煞力与武道真意,也让它难以被融化。正常的温度下,它可以存在个五六天。

    ——三百年前晋太祖遣军北上攻伐割据淮东的周王张诚,他的先祖李乐兴就是一刀冰封淮河水系,且持续十日都未化散。将张诚的水师,都冻于濠泗之间。

    接下来,李轩又是抬手一道雷光,怀义刀以惊人的速度出鞘入鞘。而在雷光电闪间,那冰块也好,木人也罢,都在顷刻间化为粉尘雷渣。

    这是‘雷天舍利’,已经在伏龙先生与伏魔总管的看顾下,融入他体内的成果。‘先天雷晶’的力量,已经与他的雷系真元初步交融。

    那是一块块如同银白色晶石一样的雷霆之力,是雷电凝聚到极致之后的产物,此时正流转于他的经络之间。

    ——这很不科学,可李轩不但已将之融入体内,还能够初步调用它们的力量。

    “伏龙先生说你在寒法方面的天赋,是他百年未见之璞玉。还说似你这样年轻有为的后进,哪怕没有二皇子的请托,他也是愿意提携的。”

    就句话,来自于李轩的身后。当他侧目回头,就见仇千秋立在三十步外,笑望着他:“可就是蠢了一点,我如果是你,这八十五个大功怎么都不会拆散的。你该先向我与你父亲求助的,先天雷晶这种雷煞,对于诚意伯府与我来说,并非是不可求之物。可极品法器,却真是无价之宝。”

    李轩倒是不觉怎么遗憾:“小侄其实仔细想过了,现在六道司连一件极品法器都没法给我兑现,要指望这第二件,不知该等到什么时候!倒不如先换些有益的东西,多掌握一些保命之能。”

    仇千秋愣了愣,然后哑然失笑道:“倒也有些道理!也对,你如今在我们六道司内部的白榜排位,已经提升到十七,日后倒是不愁没有功勋。”

第二三八章 无垢宝典

    “白榜?”李轩浓眉一扬,现出了好奇之意:“那是什么?”

    “六道司有黑榜,自然有白榜。黑榜是汇聚所有通缉要犯的榜单,白榜则是与之相反的榜单。”

    仇千秋背负着手,语声淡淡的解释道:“其实就是六道司内部的一个序列排名,按照个人的武力,对抗妖魔的战绩,办案能力等等,综合排列出来的一张榜单。而你现在,在这张白榜中已经排位十七。”

    李轩却显出了狐疑之色:“这没搞错?六道司内高手如云,就连天位都有三位,哪里能轮得到我?”

    仇千秋闻言当即笑了起来:“又不是按照武力来排,且伏魔中郎将这些坐镇一方,已经不负责实际办案的,都不计于其中。”

    李轩心想这也轮不到我,伏魔中郎将之下,六道司里面接近第四门,甚至超越于第三门战力的,都有好几十个呢。

    “你办的案件虽少,却都是震动天下的大案。地府一役诛除的妖魔,更是车载斗量,所以排位甚高。如果不是修为太低了,前十都可以排进去。”

    仇千秋继续说道:“你当这次镇妖塔内鬼案,总管大人为何会让你来负责?除了你身具浩气,刚正不阿之外,你在白榜中的排位,也是因由之一。总之未来如有什么大案重案,上面都会优先寻你去处理,只要你能力足够,不愁没有功勋。”

    李轩听到这里,方才释然,随后就有些沾沾自喜起来。他穿越到这个世界以来不过数月,就已出人头地了。

    除此之外,李轩又有些忐忑。他知道自己之所以能连破大案,离不开红衣女鬼的帮助,其实跟脚虚得很。

    “某种程度来说,似你们这样的人,才是六道司真正的中流砥柱,定海神针。”

    仇千秋说到这里,就语音一顿:“闲话少说,我来找你,是怕你又去藏书楼去花冤枉钱。”

    他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布袋,然后随手一抖,就令三张卷轴从里面掉落了出来。

    “适合你这个阶段的顶级雷法观想图,我手里就收集了三卷,且都是融入了武道真意的图录,其中一份,还是出自天位之手,你自己从中选一份便是。”

    李轩的眼神顿时一亮,如果是这样,那确实比藏书楼那些观想图强不少。

    他兴致勃勃的打开第一卷,发现里面绘着的,赫然是一副‘青鸾降世图’。

    里面一只神鸟青鸾,裹挟着亿万雷霆,灭世之威,从云霄之巅冲凌而下!

    李轩心神震撼,几乎以为这情景是真实发生。自己就置身在那雷霆风暴的坠落之地,看着这一方世界,在那青紫色雷霆的冲击扫荡下灭绝。

    又仿佛看见一把横断云天的长刀,挥斥着万丈刀芒斩下,粉碎着他的一切。

    等到李轩的意识恢复清醒,就不禁滋生喜意。这图不但适合他,也很适合他的神血青鸾。

    这份观想图,应该就是仇千秋所说的,那份出自于天位高手的图录了。

    内中不但将一种名为‘玉枢神霄雷’的雷种特性,展示的淋漓尽致,更藏蕴着一份极其强大的‘魂’阶刀意。

    韵,势,意,魄,魂,神——这份武道真意,赫然已进入到了第五阶段。

    李轩已经对其余两份卷轴失去了兴趣,可他还是耐着性子,将第二张卷轴打开。

    当里面的第一行字迹入眼,李轩却是一阵错愕。

    “这是?无垢神典?”

    仇千秋一愣,然后就慌忙探手一抓,神色略有些尴尬的将之抢了回去:“拿错了,是这一卷。”

    他从那布袋里面,抖出了另一张卷轴。

    李轩则贼笑着将眉毛舞了舞:“无垢神典?这是要切丁丁的那门功法?仇叔你手里怎么会有这东西?”

    他对这门功法是闻名已久了,只因这本道典的前身,名唤《葵花宝典》。出自于前赵一位有名的大太监之手,在后赵年间名震天下。当时足有十几位正邪两道的高人凭借《葵花宝典》,甚至是残缺版的《葵花宝典》纵横天下,几乎无敌于世。

    后来《葵花宝典》的修炼者屡遭围攻,散迭不全。到前朝时,有高人收集《葵花宝典》的残本,在其基础上另做阐发,编录了这本《无垢神典》,有着更胜于《葵花宝典》的神威。

    唯独这个时代,已经有许多武修宗派针对《葵花宝典》,研创出不少克制法门。所以它的修炼者,已经不像是早年那般,刚入门就能凭借超绝的剑速针速盖压天下。

    可《无垢神典》依旧是天下间最顶级的神功大法之一,虽然代价大了点,可付出后的收获,总是能够成正比的。

    要说威能,他们家世传的‘混元天象诀’,都要逊色一分。

    “这是我在西域所得,有人机缘巧合,得了这本完整的《无垢神典》。可却耐不住性子,才刚入门就开始四处为祸,最终死在我的手中。”

    仇千秋的神色坦然,语气晦涩:“有段时间,我也有想过修行这门大法,可终究还是与我根本不合,所以放弃了。”

    那个时候,他为复家仇连童子功都练了,自然也就不在意这《无垢神典》的代价如何了,反正区别不大。

    “原来如此。”李轩的眼里发光:“我听说这东西不但得先切丁丁,还能把男人给练成女人。仇世叔能否把此典借给我看看,或者转让给我?”

    “你要这东西干吗?怎么会对这门《无垢神典》感兴趣?”

    仇千秋有点慌了,他的眼神充满惊疑。

    之前比翼魔一案,虽然最终证实了罗烟就是紫蝶妖女。可李轩的性趣如何,可还没有盖棺定论。

    万一这孩子一直认为罗烟是男子,所以才看对眼了呢?

    这要是万一,李轩为《无垢神典》切了丁丁,他该怎么向刘氏交代?

    “就是好奇,我听说《无垢神典》乃光雷二法的无上经典,想要看其中是否有值得借鉴之处,博采其长。”

    李轩心想他当然感兴趣,这可是一个武侠爱好者的情怀。

    作为一个熟读金庸武侠的人士,当然想要看看《葵花宝典》的内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嘛!究竟有没有‘欲练神功,挥刀自宫,如不自宫,也能成功’这一说。

    虽然这个仙侠世界的《无垢》,与金庸武侠的《葵花》,可能不太一样。

    可这个理由,肯定是没法述之于口的。

    仇千秋却皱着眉头,看李轩的目光,依旧含着几分猜疑之色。

    李轩见状了然,然后哭笑不得:“仇叔莫非以为我会习练此功?不瞒您说,我如今都已与薛家的大小姐私定终身。而今在浩然正气与冰雷二法上,也都已入门,我有什么理由去学《无垢》?”

    仇千秋心想也对,浩然正气的前景,确实可以压制《无垢神典》。

    他只意外于李轩,最终选择的是薛云柔,而非是那个江家的小女孩。

    “也罢,你拿去参研一二倒也无妨。所谓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它对你的雷法修行确有好处。且如今黑榜的第七位,修炼的就是《无垢神典》。此人遁法与剑速都已登峰造极,我六道司至今无人能制。可以李轩你如今的功体,未来倒是有几分希望。”

    仇千秋想了想,可还没法完全放下心:“这书给你可以,可轩儿你得立个重誓,这一辈子都不能修炼这《无垢神典》,否则绝子绝——”

    这话才刚出口,仇千秋就觉不妥,心想练了《无垢神典》之后,可不就是绝子绝孙么?

    可他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妥当的誓言。修了之后不得好死?万雷加身?这未免太狠了。

    李轩则是哭笑不得,可他本就没有自切丁丁之意,也就如了仇千秋之意。立下了一个誓言,说自己如果练了这门功法,那么这一生都食不知味。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这可是杀伤力莫大的毒誓了。

    之后他又看了另两张观想图,发现仇千秋将之与第一张并列,果然是有缘由的。

    纯以威能与杀伤力而论。这两个雷种,更在‘玉枢神霄雷’之上。

    可李轩还是选择第一张,除了观想图中蕴藏的刀意,‘玉枢神霄雷’与‘神霄绝灭雷’一脉相乘,也是一因,转换简单。

    此外‘玉枢神霄雷’未来的几个进阶,也都是潜力无穷,至阳至刚。

    而在见过仇千秋之后,李轩又马不停蹄的前往炼器楼,准备为他的伏魔金刚,定制两件高阶法器。

    他已放弃了凑齐功勋,去换取极品法器的想法。

    只因伏魔金刚一旦如冷雨柔所说的那般完成进化,那么这尊机关傀儡对他的助益极大,可以让他的战力,全面提升到第三门的层次。

    这可能比之一件极品法器,更适合于现在的他。

    不过李轩问过炼器楼主之后,才知定制炼造不如直接换取。

    因这世界机关之术盛行,许多修习机关术的人士,都为机关傀儡打造过高阶法器。所以如今藏器楼中,就有着好几套库藏。

    而且很便宜,二十个大功就可以换取一面大伏魔盾,十五个大功,就可换取一把大伏魔剑。

    不是它们不够好,而是能够驾驭它们的第三门傀儡太少了。

    相较于法器的坚韧材质,机关傀儡容易损耗,也不易保存。所以到这个年代,已经形成了粥多人少的局面。

    李轩自是大喜过望,他没有一点犹豫的,就从炼器楼里面,将这套盾剑换取了出来。还额外花了五个大功,换了一套适合伏魔金刚的外置装甲。

    他现在对大升级之后的伏魔金刚,越来越期待了。

第二三九章 我不能阻人证道

    “——气盛血亦盛,然终需主练其一,气为导引,血为介质,气血通则人流通不老,正如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啧啧,这无垢神典,有点意思。”

    隔日的中午时分,李轩坐在一家名为‘听涛阁’的酒楼内,兴致勃勃的翻看着手里的《无垢神典》。

    他此刻之所以出现在这里,是因受龙睿之邀,来这里喝赔罪酒的。因主人因故迟迟未至,李轩就干脆拿出了这卷《无垢神典》瞻仰究竟。

    作为一个在武道上已经略有成就的人,李轩一开卷,就已领略到这卷《无垢神典》的神妙之处。

    他估摸着以自己现在的修为,只要下决心切掉小丁丁,那么只需依法修行两到三个月时间,就或可做到与江含韵正面对抗。

    那些侵入体内的阴煞之力,也能解决小半。

    李轩认为自己是个钢铁直男,是断然没可能修行这《无垢神典》的,可当他看到《无垢神典》的第三部分,却还是冒出了一个让他有点心慌的念头。

    ——这无垢神典,搞不好也是一条退路啊!以后被逼到绝路,要不要切呢?

    就在李轩看得入神的时候,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在楼梯口处响起:“怎么是李都尉先到了?”

    李轩侧目看过去,发现来者正是薛云柔的师兄玄尘。

    对于这位曾两次算计过他的道长,李轩是一点好感都欠奉。所以他只冷冷的睨了这位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可那玄尘却是神色肃然,走到了李轩的身侧深深的一鞠躬:“之前玄尘为情所困,失了心智,以至于两次为难李都尉,甚至是令李都尉陷身险境。如今玄尘已幡然悔悟,特来求请李都尉谅解。错在玄尘,只要能解都尉大人之恨,玄尘任打任罚,绝无二言。”

    李轩这才对玄尘正目以视,他见这位确实神态诚恳,便也抱拳回了一礼:“道长言重了!在下对道长并无恨意,既然道长已经看开,你我便将以往恩怨一笔勾销。”

    他想自己反正是没吃亏的,反倒是这位玄尘道人,不但在两次冲突中赔了两只神鸟,一颗珍贵的指玄丹,还将他的JJ,也葬送在了绝后——是伏魔金刚的手中。

    如果双方能就此了结恩怨,那是再好不过。

    这人毕竟是薛云柔的师兄,天师道的内门真传,在没有完全撕破脸的情况下,李轩也不好做得太过分。

    “都尉宽宏雅量,玄尘在此谢过!”

    玄尘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深深一拜:“可有一句话,玄尘还是得与都尉大人说清楚。薛师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我与她虽无缘分,可十余年师兄妹的情分还在。如若李都尉你敢让师妹她受了委屈,我玄尘是万万不会答应的。”

    李轩心想这才像是一个师兄说的话,他正想回应一二,就见玄尘道长目光痴怔,看着自己随手放在桌上的卷轴定定入神。

    “道长?”

    玄尘道长这才醒过神,可他的眸中,却透着几分炽热之意:“今练气之道,不外存想导引,渺渺太虚,天地分清浊而生人,人之练气,不外练虚灵而涤荡昏浊,气者命之主,形者体之用——这确是真知灼见,让人茅塞顿开!敢问都尉,你手里这一卷经文,究竟是何功法?”

    李轩想了想,就默默的将卷轴舒展开。当《无垢神典》这四字,印入到玄尘的眼中,他只觉自己的心脏,被众多刀剑同时扎入进来。

    ——这门无上大法,他也是早有耳闻的。

    可随后玄尘就又呼吸粗重,眼现出了渴望之意:“不知都尉大人能否将这宝典借我一观?”

    “这个?”李轩有些迟疑:“怕是不合适吧?”

    他是担心,这位道长真的去练了这门功法。

    倒不是担心日后会多一强敌,而是会有种负罪感,是亲手将人踢下火坑的感觉。

    玄尘却抱了抱拳,神态真挚:“务必请都尉大人成全!不瞒您说,我方才观这神典经文,修为竟隐隐有了突破之兆。可见我玄尘的道缘,或就在这卷经文当中。自然,玄尘也知法不可轻泄之理,此乃无上神典,玄尘愿以价值相当之物换取。”

    “这倒不必。”

    李轩动容了,心想这既然是玄尘的道缘,是后者突破的契机所在,那他也只好成全了。

    不是有句话么?阻道之仇,犹如杀人父母。

    “罢了,我可以借你看一看。不过仅限于你刚才看到的第一章,看完之后,你就得还我。”

    他终究还是担心这本《无垢神典》,把玄尘给带歪了。

    万一这道长给练成了女冠,师兄变成了师姐,薛云柔可能会对他有意见。

    “多谢都尉!我玄尘一言九鼎,定会遵守承诺。”

    玄尘见他将卷轴递了过来,不由大喜过望。他第一时间就将那卷轴展开在自己面前,仔细看那第一章的内容。

    欲练此功,引刀自宫。炼丹服药,内外齐通——

    这些内容,玄尘都直接略过。当后面‘以心为室,扫除尘垢,反朴归真,澄明寂然,可以妙洞三界,无所不能’的字句入眼,他就觉浑身气脉澎拜,在体内急速的循环游走。

    “劳两位久等了,抱歉抱歉!”

    此时龙睿与王静,终于出现在楼梯口处。两人上来之后,就朝着李轩与玄尘打躬作揖,一脸的歉意:“因国子监内今日突生了一桩大事,我二人在那里耽搁了一些时间。这真是失礼,我龙睿愿自罚三杯。”

    然后他就发现,玄尘手拿着一张卷轴定定入神,似根本未发现他们的到来。

    “玄尘道长这是?”王静略有些好奇的询问。

    “是我带来的一卷道门经典,让玄尘道友深受启发,不知怎的就陷入悟道之境。”

    李轩不好说《无垢神典》的名字,他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了笑:“你我还是别惊扰他了。”

    接下来他与王静龙睿二人谈天说地,偶尔切磋棋艺,对联与诗文。

    论到才学,李轩自然是大大不如这两位国子监的高才。

    可他来自于后世那个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眼界开阔,又擅于忽悠,有时候三言两语,就能将王、龙二人说到一愣一愣,惊叹不已。

    李轩则觉这两人,确实是可交之人。

    龙睿的性情爽快大方,率性而为;王睿则内敛沉静,稳重厚道,都是那种可以裨益一生的良友。

    而等到三人吃到快酒足饭饱的时候,玄尘终于意犹未尽的将手中卷轴,还给了李轩。

    他遵守了承诺,只看了第一章。可后面的内容,却让他心痒难耐。

    可玄尘也知凡事适可而止,似《无垢神典》这等无上宝典,人家肯借给你看一章,就已是很大方了。

    之前不久他还两次设局坑陷李轩,至今也没拿出什么像样的诚意,怎好意思从李轩这里求取全文?

    “朝闻道,夕死可矣!古人诚不欺我。”

    他朝着三人一礼:“都尉大人成道之德,玄尘铭感五内,且容后再报。还有二位,玄尘今日道缘已至,需得尽快返回道观坐关,就先失陪了,玄尘改日再向几位赔罪!”

    他说完之后,就匆匆的下了楼梯。

    龙睿是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可随后就收回了注意力,转而朝李轩笑道:“时间不早,我与王静也得尽快去国子监外院那边参与一桩大事。”

    他此时又心神微动:“不知谦之下午可有空?否则倒是可以随我们去看一看热闹,也顺便可为我与龙睿参赞一二。”

    李轩微一摇头,心想国子监那个地方能有什么热闹可看?看那些国子监生们舞文弄墨,还是去听那些儒官讲课?

    且他之前已经请了两天假,积压的公务还是蛮多的。

    可就在他准备开口拒绝的时候,一枚飞符忽然从窗外穿入进来,落在李轩的身前。

    他微一探手,将之接在手中,发现这符竟是来自于南京国子监祭酒权顶天。内容则是邀请他这个理学护法,下午出席国子监一桩南直隶的儒门盛事。并言辞恳切,让他务必出席。

    后面甚至还盖上了伏魔总管的印章,意思是下午他可以不用回朱雀堂了。

    李轩心想这倒是巧了,他不动声色的将这符收入怀中,然后朝着二人一笑:“去也可以,可到底什么样的热闹,就不能说吗?”

    他想权顶天都已经这么拜托了,那他肯定是必须去一趟的。自己领了这护法的职司,已经白拿了礼部两个月的供奉,却至今都还没为理学出过力,感觉挺惭愧的。

    可在赶去之前,他想自己最好是先摸清楚情况。

    “是为不久之后的孝陵祭祀。”龙睿已经站起了身:“遵照往例,我们国子监都需要选出一人,去太祖陵前宣读祷文。这可不得了,不但能借助孝陵龙脉,纯化浩然正气。在接下来的十年当中,还将是事实上的国子监首席,南直隶儒门年轻一代的第一人。

    所以这次整个国子监的监生都轰动了,都在摩拳擦掌,想要夺取鳌头。据说许多大儒都会参与品评,还请来我们理学的新任护法观礼。”

    王静却摇头道:“老师只说护法可能会参与,我对这位却是敬慕已久了,就不知这次能否有机会,一睹其容?”

    他眼中又现出了期待之色:“说来明日就是我挑战问心楼之期,真是让人期待。这位护法大人,究竟是留下何等样的‘道’,能够逼出李遮天的刀气,能够压得住二十七位前任护法啊。”

    李轩的面色,就变得古怪起来。他是想起自己留在问心铃内那副狗爬一样的字,根本没法见人啊。

    而且王静是见过他字的吧?会不会认出来?那会很尴尬啊。

第二四零章 我是来谈恋爱的

    既然是去观礼看热闹,李轩便干脆将薛云柔一起叫上。

    他前世虽然没有正儿八经的谈过一场恋爱,却知道女人这种生物是需要陪伴的,不想被隔壁老王挖了墙角,那就最好别将女朋友丢在一边。

    而等到他们跟随着王静与龙睿两人,第二次来到雨花台的国子监外院时,发现这院内赫然已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

    李轩认为国子监的选拔赛无趣,可来这里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

    除了这南京城里的儒生与一些名门闺秀之外,其余多是附近的居民。

    虽然这些升斗小民们绝大多数都看不大懂读书人的玩意儿,可却不妨碍他们来凑个热闹。

    院门外甚至还出现了两百余个摊位,形成了一个规模不亚于城隍庙会的临时集市。使得六道司不得不抽调了一都人马,过来保障集市的安全。

    凑巧的是,上面派过来坐镇的,居然就是明幽都。

    李轩的一众部属,在望见你侬我侬的李轩与薛云柔二人后,神色都很复杂。马成功是一脸的幽怨。凭什么他每天忙碌的像一条狗似的,李轩却能带着女孩悠哉游哉的来雨花台游玩?

    “权顶天权祭酒邀请你来的?”马成功听了李轩的解释之后,就一声不屑的嗤笑:“权祭酒那是何等人物,他还会专程邀请你?谦之你就喜欢蒙我。行了!行了!你最近屡破大案,上面多给你放几天假那也是理所应当,没人会说什么。

    虽然我老马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沐,仅有的几天清闲日子还是被关在牢里,可对于谦之你,我却是很服气的,一点都不嫉妒,我是说真的。”

    可他说到后一句,那股子酸意李轩隔着十里都能闻得到。

    彭富来与张岳两人,则有些同情的拿眼看向乐芊芊。可后者除了俏脸微微发白,就再没什么异色了。

    二人又去望江含韵,发现这位江大校尉不知去了何处,到处都看不到人。

    罗烟则是凝神看了紧抱着李轩手臂的薛云柔良久,最后一声嗤笑,继续吊儿郎当的在集市中巡逻。

    可这位虽然假装不在意,却时不时的偷眼去看李轩那边的动静。

    薛云柔则似是全无所觉,她兴高采烈,拉着李轩在集市里玩得不亦乐乎。

    可不知是否巧合,李轩发现自己二人,总是频繁的出现在乐芊芊与罗烟的附近。

    每当这个时候,薛云柔就会对他额外的亲热。

    一直到申时初,国子监内响起了钟声,两人才在龙睿的催促下入了国子监外院的门。

    而就在李轩踏过门槛之刻,他心神微动,看向了位于右侧的一座高楼。权顶天赫然就在那里,朝着他遥遥一礼。

    李轩则同样往那边抱了抱拳,算是回应。

    “这次考的,是君子六艺,是礼、乐、射、御、书、数。其中乐以诗代,御以骑代,我儒门与时俱进。战车之法在古战国年间就已淘汰,骑战之法大行于世。而上古年间的乐舞,也早已失传。”

    龙睿没有察觉到李轩与他老师权顶天的互动,他一边带路往前走,一边解释:“其中射、御两项,上午已经比过了,下午是礼、乐、书、数。四项当中,又以书项最重,不但要考书法,还有帖经墨义,以及时文制艺。”

    李轩则奇怪的问道:“孝陵祭祀好像是十月初二?只有几天了吧?你们怎么到这个时候,才想到要选拔监生去读祷文?”

    “所以我之前说是突发的大事。”

    龙睿摊了摊手,一脸的无奈:“原本我国子监有一位姓张的师兄,是无可置疑的监生之首,无论人品学识,都可令各方膺服,师尊与几位司业大人,也都指定了此人去参与孝陵祭祀。可最近这位师兄的家里却临时出了变故,不得不回家守孝,监里也就只好重新选拔。”

    说到这里,他抬起头看向前方有数位大儒端坐的主席台:“而今老虎离山,山里的野猪、豹子,猢狲,狐狸,狼狈什么的,自然得争一争,看这山里的大王到底谁属。”

    李轩则更加不解了:“可这事我似乎也帮不上忙,也参赞不来。”

    让他去当个评审人,给两人多加点分倒是可以,可李轩现在,还不打算在儒门这边陷入太深。

    “主要是‘数’。”

    龙睿的脸上,流露出笑意:“其它的都不用谦之劳心,唯独‘数’字,却是我与溪泉的苦手。恰好这次,国子监虽然在出题上刁钻。却允许三人组团,还可允许我们从国子监外邀人援手。这一关,我二人就指望谦之你了。”

    方才酒楼聊天时,他就发现李轩在数算方面的能力,额外的强大。

    这位似没学过《九章算术》与《算经》,可上面的题目,却都难不倒这位。

    王静此时也神色诚恳,郑重其事的拜托:“还请谦之你助我二人一臂之力!”

    李轩顿时就放心了,他拍着胸脯,大包大揽:“成!我保你们过关!”

    算术嘛!大学之前,他学的就是理科。这个时代的算术题,有什么困难的?

    倒不是这个时代人们的智慧不如他,而是现代人掌握众多的数学工具,计算起来,可远比古代人方便迅捷的多。

    李轩在这方面的自信,可比诗文强多了。

    可他语声未落,旁边就忽然传来了一声嗤笑:“就你们二人,也敢自称野猪、豹子,争什么大王?真是大言不惭!换成你们那位去北京赴考的师兄,倒还有这资格。至于你二人,不过是蟾蜍、鼠兔之属。”

    几人循着声音回望过去,就见两个穿着监生袍服的年轻人,就立在几步之外。

    龙睿的面色,当即就沉冷了下来:“到底是谁大言不惭,还不一定呢。别忘了今天上午的射御两项,你二人可都输给了溪泉,成绩也不过与我相当而已。”

    那两人的脸色,顿时就也变得不太好看了。

    其中一人一声冷哼:“射,御虽为君子之艺,可我们读书人的根本,还是在时文制艺,在礼乐数算上,今日下午的比较,才可见真章。”

    他说到这里,又唇角微挑:“尤其礼乐之后的数算,我对你二人的成绩,真是期待备至。”

    这位又将台风尾扫向了李轩:“这就是你们请来的外援?一个六道司的粗鄙武夫,他知道什么是算术?今次老师的出题很难,我劝你们几个,快别给祭酒大人丢人了。”

    王静的眼,当即微微一凝,眸现厉泽:“你二人不想打架的话,那就把嘴巴放干净一点。谦之兄他的人品学识,不但我与守智钦佩万分,便是我们老师,也是赞誉有加的。他是我与守智请来的客人,可容不得你们放肆!”

    李轩则是不满的瞪了过去:“这位仁兄,你这话我却不爱听,六道司镇压天下妖魔,守护此世安宁已达千载,而边疆武夫保家卫国,自大晋立国以来捐躯百万,试问我们武夫有何可鄙?”

    他懒得与这人争辩,直接就以德服人。

    当即从袖子里取出从乐芊芊表哥那里赢过来的《正气歌》折扇,然后‘刷’的一声打开。在胸前轻轻摇晃。一身磅礴浩气,则随之辉煌响应。

    他这两天冰雷二法都突飞猛进,使一身浩然正气也间接受益。此时只展露出三五成的水准,就已经气象非凡,引得周围人等都对他侧目以视。

    对面那两人的眼珠子也为之一突,现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他们都是识货之人,知道李轩这一身浩气的精纯磅礴,堂皇正大,竟然远在他们之上,不逊名儒。

    那有那《正气歌》折扇的落款,竟是黄尚宾!此等读书人的至宝,怎么就落在一个武夫之手?

    其中一位,不禁咽了咽唾沫:“浩气强横又如何?术题考的是你们术算上的本事。咱们一个时辰后见,届时我们自可见真章!”

    等到这两人离去,龙睿就朝李轩道:“这两人一个叫褚文,一个叫奚汉卿,是南京礼部侍郎的弟子,因与我二人老师的学术之争,一向与我们师兄弟不对付。其实论制艺文章,我们虽然入门晚了五年,都不比他们差,唯独在术算一项,却总是输给他们。”

    他说到这里,唇角微挑:“其实哪怕在术算一道,他二人也只比我们强出一线。这国子监中另有高人,我二人只能望其项背。”

    此时国子监内再次响起了钟声,这是通知国子监诸生‘礼’试已正式开始的讯钟。龙睿与王静二人,也就神色匆匆,往考场方向行去。

    这一关简单的,就是考的礼仪,儒门五礼——吉礼、凶礼、军礼、宾礼、嘉礼,都要一一考校。

    可国子监又额外重视,毕竟这次的孝陵祭祀,最关键的要求,就是在‘礼仪’上不出差错。

    而就在龙睿与王静离开之后,李轩就带着薛云柔,来到了国子监内一个偏僻的小巷里面,与约他至此的权顶天见面。

    然后这位直接递过来一叠的文章:“这就是近日需要护法品评的文章,总共三十四份。这是十几年来的头一次,数量稍微有点多,劳护法费心了。”

    于此同时,这位还将一个大包裹,送到了李轩的面前:“这是我儒门诸位同道,给护法大人奉上的酬金。”

    李轩不由抚了抚额,揩下一把冷汗。

第二四一章 竟敢小瞧理科生

    “这些文章,要我写评语吗?”

    李轩有些心虚,也感觉肩膀上沉甸甸的。

    毕竟都是大儒名儒写的文章,能想象一个初中生给教授批改作业?

    “如果你不想,用文山印盖个印就可以。”

    权顶天是想到了李轩那手丑字:“其实不写更好,那些老学究,一个个都是自负之极的。哪一个喜欢自己的文章被人指摘?他们请你品评,其实就是图个文山印的印章,用以昭示自身的学术正统。可你最好还是将所有文章分为三六九等,以示学问的高下有别,促其自省。”

    李轩明白了,敢情这不是真让他品评,而是来找他盖章认证。

    就好像是现代的那些行业协会,被协会认证盖章颁奖了,厂家的产品才正宗,更加的高大上。

    这比他想象的简单,无非是盖个章,评个分,费不了多少事。

    “还有!”权顶天稍稍犹豫了片刻,又说了一句:“这次的选拔大典,护法大人有时间的话,请务必观礼到最后。”

    李轩心想这位把他叫过来,原来不止为将这些文章转交给他。他暗觉奇怪,可还是利落的答应了下来。

    所谓拿人钱财忠人之事,他受了礼部的俸禄,那自然得出些力气。

    权顶天随后就匆匆离去,李轩就迫不及待的打开了那鼓囊囊的布袋。

    然后他就郁闷起来,心想这些大儒,真是一点铜臭味都没有。

    这里面有字画,有折扇,有墨砚,有手抄的儒门经典,可就是没有黄金,没有银票,甚至连丹药都没有。

    “很不错嘛!”薛云柔看了一眼,然后就一声轻赞:“看得出来,这些人准备的礼物是很费心思的,极有格调。”

    她说话时目光流转,斜眼看着李轩的脸色,然后噗嗤一笑:“也很值钱,你看这沈启南的烟江叠嶂图,流入市面至少都价值纹银三千。这位已名声鹊起,如今许多人求他一画而不可得,等他亡故之后,估计这图的价格得翻十倍。

    还有这本手抄的诗经,显是大儒林东海亲笔所书,你看看这字,笔酣墨饱,行云流水,杰有骨力而字体微瘦,若霜林无叶,瀑水进飞。林东海出身寒门,仕宦十年却两袖清风,家徒四壁,由这本诗经就可知他有心了。”

    “可就是没有现银。”

    李轩很无奈的将这些东西全丢进小须弥戒,他想自己难道还能将这些东西卖掉不成。

    一旦这些书画流入市面,他这个理学护法的逼格,还要不要了?

    可他的钱袋才经历了一次重创,现在急需回血。

    当二人返回到考场附近,发现礼试已经结束,龙睿与王静竟都是‘上上’的评分。

    接下来考的是‘乐’,题目是以‘咏志’为题,赋词,或者赋诗一首。二人依旧是毫无悬念的过关。

    他们的诗才虽不怎么样,可整个国子监的水准也就一般。两人得到了‘中上’的评价,在所有国子监学子中,居然是较为拔尖的。

    他们当中顶好的,也不过是‘上下’。

    李轩看那些被贴出来的诗词,感觉这整体的水准确实很平庸,少有几个出彩的。

    看来诗才文才这东西,不是智力提升,修了浩然正气,就能够往上拔升的。

    可惜他不能参与,否则无论是‘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还是‘*******,*******’,都足以吊打在座的诸君。腹中好几十首咏志诗,任他挑选,真是错过了装逼良机。

    唯独那浩然正气很可观,所谓歌以咏志,咏志诗是最易抒发自身浩气的。而这五千多人的诗词在那面贴经墙上汇聚在一起,磅礴浩气直贯云霄,气冲斗牛,竟仿佛摇山撼岳般的气势,至阳至刚,使妖魔辟易。

    李轩就以灵目望见国子监门外,那些潜伏于集市当中的一些黑气,被这沛不可挡的力量冲刷震荡。

    实力弱的被直接震散,实力强的也是惨嘶着仓惶远遁。可只要它们离开人群,明幽都的人就再不用投鼠忌器,或是擒拿,或是斩灭,干脆利落的将之解决。

    接下来考的就是‘数’了,而此刻还停留在考场中的,已经只余二百多号人。国子监五千监生,绝大多数都已在之前四关被淘汰。

    尤其李轩错过的‘礼’试,任何一个动作出差错都是不可以的,姿态不儒雅优美也不行,甚至就连上中的成绩都没法接受。仅这一关,其实就已令九成的国子监生失去希望。

    后面的‘乐’试,不过是垂死挣扎。

    而就在李轩入场,来到龙睿与王静两人身侧时,李轩发现两人的脸色有点青冷。

    “怎么了?”

    “你看那边,那两个混蛋简直就是犯规!”

    龙睿手往左面指了指,语声无奈道:“他们将甄焕斗给请来了。”

    “甄焕斗?”李轩不解了:“那是谁?”

    他循着龙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他说的两个混蛋,正是之前与他们有过冲突的褚文与奚汉卿。

    此刻在这两人身旁,还立着一位相貌堂堂的白衣公子,大约十八岁年纪,五官方正,鼻如悬胆。

    这位就端坐在书案前,气度雍容,目不斜视。

    那褚文与奚汉卿,却朝着龙睿挤眉弄眼的笑,满脸都是嘲弄。

    “是我们南直隶文坛中,较受年轻辈认可的第二人。我们张师兄号称小文宗,这位甄焕斗则被称为‘江左表率’,这位不但人品高洁,无懈可击,就连才华也是一等一的。尤其是术算之道,南京城内几乎无人能及。”

    龙睿神色匪夷所思的解释着:“真不知这二人是用什么法子,将这位甄小圣人也给请来了。”

    “他们本就是师兄弟,将甄焕斗请来有什么稀奇的?”

    王静叹了一声:“总之尽力而为吧,老师说得好,重在参与。”

    ——他现在也不抱太多希望了。

    李轩则心想你二人,未免太不把我这个来自现代世界的理科生当盘菜了。

    他大学毕业才两年,学的东西还没全还给老师。

    不过他也没再说什么,同样盘膝静坐,静候国子监的师长将题卷发下。

    李轩与龙睿三人不知道的是,此时就在那高台上,权顶天与身后的两位国子监司业,正在往他们这边注目。

    “那不是护法大人?”

    两位司业当中面容清癯的一位,眼神万分错愕:“这是被邀请参与数试?护法大人他还通晓数算?”

    另一人则手抚长须:“就不知护法大人他的水准如何?不过今日有‘江左表率’在,怕是所有人都要被他压到失去光彩。”

    权顶天则是淡淡道:“且看着吧,通知下面,可以发题了。”

    对于龙睿与王静二人邀请李轩参与,他其实是有些恼火的。

    作为理学护法,李轩参与这种比试,胜则不足以为喜,败则有失威严,对于护法的权威,是极大的伤害。

    可此时他也不好说什么,龙睿与王静都不知李轩身份。后者参与,也在规矩之内,难道他还能将之请出场外吗?

    坐于书案前的李轩,很快就收到了题目。一式三份,递送到他们三人身前。

    龙睿与王静两人,当即是眉头一皱,愁眉苦脸起来。李轩则仔细审视题目,对于一个上了一本线的理科生而言,这个时代应该没有他们解不开的数学题。

    问题是审题,这个时代的文字生涩,必须准确的领会文字中的意思。

    “甲赶羊群逐草茂,乙拽只羊随其后,戏问甲及一百否?甲云所说无差谬;若的这般一群羊,再添半群小半群;得你一只来方凑,玄机妙算谁猜透。”

    大意是甲赶了一群羊去找茂密的草地,这时乙牵着一只肥羊在后面跟上来,乙问甲:“你赶的羊有100只吗?”甲回答:“我的羊不是100只,如果再加上现在我的羊的只数,再加上现有羊的一半,再加上现在羊的一半的一半,再加上你牵的一只羊,就正好是100只,请你猜猜,我现在有多少只羊?”

    这一刻,考场之上顿时传出了啪啦啦的响声。包括龙睿与王静,甚至那甄焕斗在内,都在急速的打着算盘。

    李轩存神想了想,一个算式就出现在脑海中。

    (100—1)÷(1+1+1/2+1/4)

    仅仅一瞬,他就在试卷上写下了三十六的字样。

    “给我第二题!”

    他附近监考的,是一位位列七品的国子监直讲。这位吃了一惊,看了过来:“你都没算?”

    “心算可也!”

    李轩面色平淡:“还要我写解题方法吗?”

    这个时代都是用珠算与算筹来解决问题,有个鬼的解题方法!

    即便要写,那也无非是用后世的数学公式继续装逼。

    “那倒不需要。”

    那位直讲走了过来,先看了李轩的答案。他眼中先是流露惊色,然后就将第二题,也给三人发了下来。

    龙睿与王静不禁眼神发懵,他们都才刚想好这题目该怎么解呢!

    而此时距离数丈之外,那甄焕斗也在考卷上龙飞凤舞的写下数字:“第二题!”

    与此同时,他也往李轩方向侧目以视,眸中现出了几许惊疑之意。

    这个家伙,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可惜的是他身为外人,不能参赛。

第二四二章 咱志不在此

    第二题,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各层几盏灯?

    意思是远望塔有七层,下面一层的光点的数目是上面一层的两倍,已知总共有红灯三百八十一盏,请问每层有几盏灯?

    李轩几乎不假思索,脑海里面就冒出了算式。

    x+2x+4x+8x+16x+32x+64x=381

    所以第七层三盏、第六层六盏、第五层十二盏、第四层二十四盏、第三层四十八盏、第二层九十六盏、第一层是一百九十二盏。

    李轩气势霸道的,在宣纸上写下了答案:“给我换第三题!”

    那位国子监直讲默默将第三章问卷发下的时候,斜睨了旁边的甄焕斗一眼,只见后者的眉心紧皱,正在‘噼里啪啦’的打着算盘。

    李轩则看第三题——今有物不知其数,三三数之剩二,五五数之剩三,七七数之剩二——

    意思是有一些物品不知道有多少个,只知道将它们三个三个地数,会剩下二个;五个五个地数,会剩下三个;七个七个地数,也会剩下二个。这些物品的数量至少是多少个?

    一如之前,李轩很快就列出了算式——70×2+21×3+15×2=233,233-105-105=23。

    答案是二十三或二十三的倍数。

    此时李轩却发现龙、王二人都侧过身,以近乎膜拜的目光看着他。

    “你们看我做什么,不解题了?”

    “看着你就好。”龙睿摇着头:“还解个什么题?我们刚才连题目都没有看完,你就已经解好了。谦之兄的大才,龙某是真的佩服了!”

    王静则心想怪不得这位谦之兄的棋艺,会凌驾于他之上。这等样的灵思敏捷,用在棋盘上自然无人能及。

    李轩已经接过第四题,发现难度稍微增加了一点,这是个在古时难见的几何题。

    他依旧是行云流水的写下答案,而之后的五道题目,在龙睿眼中虽是越来越刁钻艰涩。可在李轩眼中,难度也差不太多。

    而等到李轩将第九题写完,甄焕斗还在解着第六题。此时他的额头上,甚至已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汗水。

    旁边的褚文与奚汉卿则是一脸的沮丧,只看这情况,就知身为南京年轻辈术算第一人的甄焕斗,已经被那位六道司的都尉碾压。

    二人只奇怪,六道司的朱雀堂,怎就藏了这么一尊大神,又是如何与王、龙二人扯上关系的?

    高台之上,权顶天则是双手握拳,眼现异泽。

    “用时竟都不到半刻!”那位容貌清癯的国子监司业一声唏嘘,然后好奇的问道:“权兄还未寻得时机,将护法引入儒门么?”

    权顶天闻言则面色微黑:“之前是我想差了,似他这般天赋,这般的惊才绝艳,无论选择哪条道路,都能有极大成就,没必要转修儒家法门。可若我用手段逼迫,只恐适得其反。”

    另一位身材发福,挺着将军肚的司业则眼含期待:“且看看最后一题,他的答案吧。”

    最后一题,是他亲自出的题目,所以额外上心。

    “不知童兄的最后一题是什么内容?”权顶天好奇的询问,他知道眼前这位不但是江浙大儒,更是当世鼎鼎有名的数算大家。

    童姓司业唇角微扬:“考的是圆周率!”

    权顶天闻言一愣:“圆周率?我记得最准确的数,还是两千年前祖文远求得,似乎是三又一四一五九二六?”

    “那是朒数,还有一个盈数,是三又一四一五九二七,可我师尊以祖文远的约率与密率之法,精确到了小数第十一位——”

    童姓司业笑道:“这个题目,老夫本有放水之意。只要熟读《算经十书》,都不可能被难到。只要记得祖文远的朒数与盈数,就能够拿分。若还能更进一步,老夫不吝重赏。可我如今对护法大人的答案,倒是多了几分期待。”

    此时这位童姓司业,却忽然神色微动,看向了考场中的李轩,后者已将第十题拿在了手里。

    “问圆周与直径之比?圆周率?”

    李轩心想这真是送分题啊,然后他都没过脑袋,就直接在宣纸上写下‘三又一四一五九二六五三五八九七九三二三’。

    写到十七位,他就没有再往下写了。一来麻烦,二来在现代数学之前的记录,是某位阿拉伯数学家在十五世纪求得的小数点后十七位,这位用的方法也是几何法,与古中国算学家计算圆周率的方法相近。

    “这是?十七位?”

    当那国子监直讲拿起了李轩的答卷,就不自禁发出了一声轻呼。

    远处正在答题的甄焕斗,则是微微有些奇怪的拿眼看了过来。

    他还没看到第十题,故而不知这位直讲大人,到底说的是什么。

    后者则是神色凝然:“这位都尉大人,您确定这小数七位之后的数值准确?”

    “确定无疑。”李轩坦然道:“你把这答案交上去吧。”

    他相信这个玄幻世界,是肯定有识货之人的。

    而就在这位国子监直讲匆匆将答卷送上高台之后不久,他又匆匆的走了下来:“都尉大人,您与这两位的得分为上上!此外童司业请您上台一叙。”

    国子监司业,乃是国子监祭酒的佐贰官,官职从四品下,掌儒学训导之政,总国子、太学、广文、四门、律、书、算凡七学。

    在大晋朝中,其地位清贵无比,非大儒不可任,一般都有在翰林院兼任侍读学士与侍讲学士,未来是有望宰执的。

    龙睿与王静二人闻言,不禁喜不自胜。只需过了‘数’试这一关,接下来的‘文’试,他们就有九成以上的把握。

    唯一的对手就是——两人隔着李轩对视了一眼,目光交汇处隐隐迸出火花。

    李轩则稍作凝思,然后问道:“司业大人他找我做什么?”

    “是求问解法!”

    这位国子监直讲,竟是敬服万分的朝着李轩微一鞠躬:“司业大人只能算到小数第十一位,与都尉大人你的答案一模一样,可十一位之后,大人就无法确定了。便是下官,也很好奇。”

    他的年纪虽比李轩大不少,可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即便论官职,身为六品伏魔都尉的李轩,也超他一品。六道司的官职,可不能以寻常武官视之。

    李轩顿时就有些头疼,这圆周率计算,可麻烦得很。

    圆周率有几种解法,古人用的几何法非常耗时间,那就是一个需要耐得住寂寞的精细活,需得反复计算;之后出现的分析法,是用无穷级数或无穷连乘积求圆周率,解释起来也很麻烦。

    “可今日时间已晚。”李轩看了看天色,还有在场外等候着的美人,就猛摇着头:“请回复司业大人,圆周率计算较为复杂,一时半刻难以说清楚。日后如有时间,我再与司业大人一起研讨。”

    他想自己去给这位童司业解说的时间,拿去陪薛美眉不香吗?

    自己将薛云柔约出来是为什么?

    还不是因前次的好事被长乐公主搅合之后,他就一直想要再来一次水到渠成!

    结果他却将女朋友丢在一边,去陪一个糟老头子谈数学——李轩心想自己脑子除非是被驴踢了,才会这么做。

    而就在那位国子监直讲的脸上微现失望之意,李轩则起身往场外走去的时候。那位‘江左表率’甄焕斗,已经从另一位监考手中,拿到了第十题。

    他的神色当即就是一愣,然后蓦地振衣而起:“是圆周率!第十题竟是圆周率!原直讲,这位都尉大人的圆周率,已经到了小数的十七位?既然是得分上上,想必是答案已经得到确证?学生斗胆,求请这位都尉大人的答卷一观!”

    那位国子监直讲蹙了蹙眉,然后失笑:“给你看可以,却需得等到你考完之后。似你这样的大声喧哗,我是得给你扣分的。”

    在甄焕斗旁边坐着的褚文与奚汉卿两人,已经是欲哭无泪。

    总分上,他们本就已被那两个家伙甩开一截,如今还要扣分么?

    那龙睿与王静的书法,文章,可都不逊色于他二人。

    甄焕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看着走向场外的李轩欲言又止,恨不得现在就追出去向这位讨教。可随后他又注意到自家两个师弟哀求的眼神,只能微微一叹,继续坐了下来疾笔书写。

    “我竟不知道,轩郎你在数算一道,原来也这么厉害?”

    再次抱住李轩臂膀的时候,薛云柔眼里竟也是含着崇拜与迷恋:“轩郎怎的不学阵道?以你在数算上的天赋,一定能成为当世阵道大家。”

    李轩却有自知之明,他现在之所以能够人前显圣,完全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

    不过这不妨碍他继续装逼:“我是志不在此,没兴趣去钻研,毕竟如今光是武道,就得耗去我所有精力。走吧,我们去国子监的后院看一看。上次来这里,我还没仔细看这边的景色。”

    其实是不敢带薛云柔继续到集市那边逛了,薛云柔倒是将占有权宣示得很欢快,可乐芊芊眼里的黯淡伤神,让李轩心痛万分;江含韵与罗烟的视线,则似如刀枪,让他背后冷汗淋漓。

第二四三章 摇晃的水晶宫

    不同于现代世界那个已化为烈士陵园与四A级风景区的雨花台,李轩现在身处的这个雨花台,除了国子监外院这片建筑与周围一些民居之外,其余都是荒郊野岭的状态,真没什么可看的风景。

    可李轩知道,陪女朋友游玩的重点不在于景,也不在玩,在于聊,在于撩。

    他与薛云柔一路耳鬓厮磨,温言软语,说一些让人肉麻的情话,现代世界的段子也是拈手即来,不多时就将薛云柔逗弄得面红似血,又时不时的咯咯娇笑不止。

    李轩看薛云柔那娇艳如花的脸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看周围的景色?

    可就在二人的气氛渐渐旖旎,热度渐增的时候,李轩却听旁边传来一个含着惊喜的声音:“都尉大人,可算找到您了。”

    李轩蹙了蹙眉,回头看了过去,然后就发现一位白衣青年,正疾步往他们走来。此人赫然就是之前考场上见过的‘江左表率’甄焕斗。

    这位满含喜意的匆匆行来:“我已看过大人您的答卷,那十七位小数中的前十一位都能对得上。就不知后六位,都尉大人您是如何计算出来的?还请大人不吝指教!”

    他说完之后,还朝着李轩深深一礼,一双手都快揖到了地上。

    李轩却发现薛云柔不动声色的把娇躯往侧旁挪了挪,稍微拉开了点距离。他不禁在心里一阵大骂,心想你这‘江左表率’,就没点眼色么?没看到我现在正有要事?

    这太缺德了,不知道坏人好事,更胜阻道之仇?

    考虑到在美人面前,多少得要一点风度,李轩只能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无非是用割圆法,与前人没什么两样。”

    “这不可能!”甄焕斗摇着头:“不可能是割圆法,昔日祖文远,将一丈圆径分割为一亿忽,耗时近年,才计算到小数七位。而甄某之父,更是穷数年之力,才计算到小数十位。李都尉你年纪不过十八,哪怕天资再好,也不可能花这么多时间去计算。一定是掌握了新的方法,才能一举提升到十七位。”

    李轩心想自己哪里算过?都是背下来的,他很无奈:“就算我掌握了新的方法,可是甄兄,如今天色已晚,不如你我另约个时日再说。”

    甄焕斗神色挣扎,随后就又一躬身道:“那么明日如何?我会备下一席酒与束脩,向都尉大人请教的。”

    薛云柔不禁暗暗好笑,凑到了李轩耳旁低语:“这家伙除了号称‘江左表率’之外,还有数痴之称。你今天不给个答复,他会纠缠不休的。”

    李轩也看出来了,这家伙是个较真之人,所以没敢同意对方的邀约。

    他所谓的改日再约就是应付之词,根本就没有践行的打算,结果被对方打蛇随棍上了。

    他接下来稍一凝思,就问道:“甄兄可知泰西数字?”

    “泰西数字?”甄焕斗稍作寻思,就微一颔首:“都尉大人指的可是天方数符?甄某学过的,以之代替数字,使用起来更方便简洁,却不能用于账册。”

    李轩微微颔首,心想你懂就好。他直接就召来了一根树枝,在地上写下了一行除了符号之外全是二的公式。

    在李轩那个世界的十六世纪,数学家韦达首次用无穷乘积公式来计算圆周率,为后人打开了一扇大门。

    “其中的π代表的是圆周与直径比,√ ̄是根号。”

    李轩针对后者着重讲解了几句,然后也不管甄焕斗听没听懂,就拉着薛云柔往一旁走:“甄兄,你如果能搞清楚我的这行字到底是什么含义,也就能知道我是怎么计算圆周率的。告辞!”

    他估计这公式一出,足够这家伙钻研许久了。

    那甄焕斗果然眼神发愣,看着地上的一行奇怪数字,怔怔出神。

    而在将甄焕斗摆脱之后,李轩就开始刻意将薛云柔往人少的地方带。

    少女对他的心思洞若观火,她却似笑非笑,心想自己哪能让轩郎你这么快就得逞啊?

    之前她是因担心李轩心火太大,对他身体不好,又或是被哪个骚狐狸精占了便宜,所以不得已而为之。

    可现在,既然那‘天琼原浆’的祸患已解决,她才不会让李轩轻易得偿所愿。

    男人这种生物,对容易得到的东西可向来都不会珍惜。

    除非轩郎的寿命确实所剩无几,否则怎么也得明媒正娶,三书六礼,八抬大轿娶她过门之后再做那种羞羞的事情。

    可少女也没抗拒,笑吟吟的随李轩往旁边的角落里面走。

    那是位于国子监东侧的一片桃林,在桃林之旁却耸立着一株足需五人才可环抱的巨大樟树,那树冠似如乌云,遮蔽半亩之地。

    李轩心中一喜,忖道这真是个极好的地方。他当即携着少女的手一跃而上,来到樟树顶端的一个宽阔的枝桠间。

    “云柔你坐这里。”他将外衣解下,铺在了树枝上,自己则在旁边坐了下来。

    云柔则心中一暖,心想轩郎他真的与寻常男子不同。而等她坐下之后,才发现这里的视野竟是极好,大半个书院,还有外面的集市,数里之内的灯火,都可映入眼中。

    而就在云柔放目远望的时候,李轩抬头望天,只见月黑风高,周围一片黑漆漆的,也无人注意这里。心想这正是英雄用武之时,便悄然挪着屁股,贴近到了女孩身边不到一指处:“云柔,你可还记得我们刚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啊,就在许国公府。”

    薛云柔察觉到李轩的小动作,却只做不知:“记得那日,好像也是这般的天气。那时你的眼里可没有我,你还给我表姐做了一首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是吗?”

    李轩尴尬一笑,然后就毫无异色的一手抱住了薛云柔的腰:“可那时的你在我眼中,就是落凡仙子般的人儿,可望而不可及。也绝没想到,有一日我李轩有幸能得到仙子的垂青,抱得美人归。”

    薛云柔气哼哼的瞪了他一眼,然后就又感觉到李轩大手的温热,还有那逐渐加大的力度。她俏脸晕红,一边用手挽着发丝,一边侧目看向别处,却是不动声色的,就把李轩将她往怀里拉的力度给化解掉了。

    李轩见状,就心知自己还得加把劲儿,要吃掉这只腹黑的小狐狸,没那么容易。

    他接下来便叹息道:“云柔你可知道?至今我都像是做梦,担心这是罗烟给我制造的幻境,云柔你与眼前一切都只是梦幻而已。”

    薛云柔闻言立即想起那实为女子之身,实力莫测,身份不明,与李轩‘心心相印’,‘心有灵犀’的罗烟。

    她心里的危机感开始滋生,忖道自己真能等到李轩将她明媒正娶的时候吗?

    “只有握着你的手,才感觉这一切是真的。”

    李轩很用力的捏着云柔的小手,他的神色无限感慨:“真希望这一刻一直到天荒地老。时光静好,与君语;细水流年,与君同;繁华落尽,与君老。就这么一辈子陪着你,差一忽一毫都不算。”

    薛云柔只觉心神震撼,又莫名感动,她两眼怔怔望着李轩,不自禁拽住李轩的袖子。

    “轩郎,你真的是这么想的?”

    李轩猛点着头:“这是当然,云柔你切不可怀疑我的真心,我现在最害怕的,就是怕自己做不到,一想到自己可能有负于云柔你的心意,就觉坐立难安....”

    他没注意的是,就在他元神深处,鼎内的红衣少女正睁开眼,无数的血丝与飘带往四面八方散开。

    薛云柔则只觉自己的小心肝狠狠的悸动,可随后又被几把利剑同时扎入进来,她俏脸微微发白:“怎么会做不到?轩郎你可别这么没自信。你的天赋,万世难寻,最多一两个月,就可入五重楼境。”

    “即便五重楼境,也只能延命半年而已。总之我一定尽力为之——”

    李轩摇了摇头,他眼含深情的注目着薛云柔的脸,心想这火候差不多快到了:“我想要情定终生是你,细水长流是你,柴米油盐是你,余生白首的也是你——”

    薛云柔娇躯微颤,她痴痴的与李轩对视着,心脏砰砰的跳动,看着李轩那俊逸的脸在不断的靠近,却做不出任何抗拒的动作。

    她想自己明明是个心志坚定的人,也明明已经下定好决心的,可在轩郎面前,为何就守不住自己的心意?

    完了完了,结果自己这次,还是得被轩郎他吃干抹净吗?轩哥哥他怎就这么会说情话?

    就在两人的呼吸渐热,快要凑在一起的时候,树下蓦地传来一阵中气十足的咳嗽声!

    李轩心想这谁啊,又来坏爷的好事?

    他低头一瞧,赫然看见江母提着灯笼,面含讶色的立在树下:“这不是小轩,云柔吗?你二人怎得在这里?”

    薛云柔当即像是兔子一样往后缩了缩,只觉是尴尬得不行。

    李轩则像是头上被浇了冷水,一脑门的火气都没有了。

    “伯母?”他万分错愕,一边回应,一边带着几分狼狈的从树上跃下:“我是受权祭酒之邀前来,您知道的,我现在是他们的理学护法。倒是伯母,你怎的也在这里?”

    所谓的吃人的嘴软,拿人的手短。江夫人对他极好的,自己却又舍江含韵而去,‘移情别恋’了,所以李轩是很心虚的。

    “权顶天与你江伯父是至交好友,我与权夫人更是义结金兰的姐妹,今日是应权夫人之邀,过来玩的。”

    江母说完这句,就笑肉不笑的问:“小轩,你跟云柔怎么在一起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咳咳!这个~”李轩看着江母,又看了看身后的薛云柔,然后挠了挠头:“有一段时间了。”

    江母一阵愣神,似乎震惊异常:“小轩,你对云柔可是认真的?”

    “这个~怎么说呢?”李轩双手交握,两眼望天:“嗯!陷进去了。”

    也就在江母目光呆滞,薛云柔眼现喜意的时候,一位穿着从八品服饰的国子监助教,来到了这片桃林之外,他游目四顾,然后当望见李轩的身影后,顿时脸现喜意,匆匆走了过来:“都尉大人,我们祭酒大人有请,他让您方便的话,尽快去明经堂一趟。”

    他似看出李轩的疑惑,再深深一拜:“祭酒大人说是要我等务必请您过去,还让我等转告,说是事关重大,唯有都尉大人你才能处置。具体事由,您过去了自然能知道究竟。”

    李轩正愁此间气氛尴尬,不知该如何收场,他当即顺势下台:“那我们就过去吧,别让祭酒大人久等了。”

    可就在他随着这位国子监助教往外走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一步三回头,饱含不甘的看着身后,那已逃离他魔爪的小狐狸。

    心想下次再有这样的机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且小狐狸的抗力也会更高,未必会像今天这样,被他几句言语打破心防。

    可江母的身影,又让他很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哪怕留下来,也是没法得逞的,甚至会很尴尬。

    而此时在桃林之外,江母与薛云柔则面面相觑,相顾无语。

第二四四章 情根深种

    李轩离去之后不久,江夫人与薛云柔也先后从桃林里面走了出来。

    江夫人的脸色清冷,面含讥色:“云柔,当初你可是跟姑母说过,怎么都看不上小轩的,怎么?如今是要自食其言了吗?”

    薛云柔跟在江夫人的身后,小脸有些苍白,也有些尴尬与心虚:“那是侄女太年轻,看人浮于表面。是经历了一些事情之后才知道,轩郎他究竟是何等样的伟岸丈夫,无瑕君子。

    而地府中舍身相救之恩,更让侄女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如今我为他都可以不惜一切,自食其言算什么?”

    “你!”

    江夫人先是眼现愠色,随后就轻声一叹,放柔了语气:“云柔你就非得跟你表姐争?韵儿她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小轩他是韵儿唯一能够接受的人。

    这两年当中,我为她相过无数次亲,韵儿何曾正眼看过他们一眼?你表姐的性情又是宁折不弯的,错过了小轩,云柔你认为在仅仅不到一年的时间里,韵儿她还能遇到合她心意之人?”

    薛云柔闻言一愣,随后就沉默了下来。她想到了表姐的情况,确实情况堪忧。

    可要让她就这么将轩郎让给表姐,那也是万万不可能的。

    “且凡事也得有个先来后到。”

    江夫人目泽闪动,决定继续施压:“我当初便与你说过吧?让你不要跟你表姐争,那时你可是答应得好好的,如今却做这横刀夺爱之事,云柔你这可不厚道,也不是我江左薛氏的门风。”

    “姑母这话,侄女就不乐听了。”

    薛云柔微微一笑,振奋起了精神:“李大哥他可能确是表姐的良配,可您确定以表姐她那傲娇温吞的性情,能够让您得偿所愿。便是没有我,李大哥身边还有温柔小意的乐芊芊。还有能与他心有灵犀,姿容绝丽的罗烟。

    表姐对李大哥的心意,至今都是不清不楚,屡失良机,又如何能怨他人趁机而入?何况我薛家的女子,素来都敢爱敢恨,姑母您不就是这般?当初祖父对您与姑父的婚事,可是极不赞同。可您怎么做的呢?您宁与家绝,都要与姑父他在一起,还将姑父的两个红颜知己,都逼离南京——”

    江夫人气得不行,心想这丫头真是像极了自己弟媳,难缠的不得了。

    而就在她寻思着该如何为自己那不争气的女儿搬转局面的时候,却发现薛云柔的脚步忽然顿住,同时目光定定的看着人群当中,那明媚的眼中,竟在这刻流露出来了一抹惊悸与畏意,还夹含着一股刻骨的仇恨。

    “云柔?”

    江夫人循着薛云柔的目光看了过去,然后就觉头皮发麻,脊背生寒,口中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那大门方向,正有一位不修边幅,满脸胡茬的落拓男子,漫步走入到国子监内。

    他的面目还算英俊,可一身都是松散散漫的气息。一身拉跨的黑衫将胸膛暴露在外,腰间也松松垮垮的挂着一把黑色的直刀,气质浪荡不羁。

    唯独那按刀的手不但白皙修长,更不染半点尘垢。

    江夫人认得这位,甚至对方化成骨灰她也能记得。

    那是刀魔李遮天——杀死她的弟弟,薛云柔父亲薛岳的大仇人!

    可这个人,他为何会出现在此间?出现在这书院。

    李遮天也注意到两人的目光,他看过来之后,就唇角微扬,现出了玩味的笑意:“我认得你,是薛岳的姐姐,江云旗的夫人?这么说来,旁边这个小姑娘,应该就是你的侄女薛云柔,号称天师双璧,近日来声名鹊起的丫头?”

    薛云柔的嘴唇发白,藏在袖中的双手紧紧的握着,娇躯也在发颤。

    江夫人的脸色,也是铁青一片。

    “这眼神很凌厉,也很有趣,这是要找我报杀父之仇?”

    李遮天神色懒散的看着薛云柔:“那就出剑吧,让我看看薛岳之女的能为,张大天师亲自教导的御剑术,是否值得一观?”

    此时他的眼里,暗含哂意:“怎么?面对不共戴天的仇人,你不至于连拔剑的勇气都没有吧?你的杀意,明明很强烈。还是说,你对我的恐惧,已经压过了对我的仇恨?”

    薛云柔的眸光,顿时现出了猩红之意。她的袖中顿时两点寒光闪现,即将穿袖而出。

    就在这刻,江含韵的身影蓦然出现在她的身后,强行抓住了薛云柔的双手:“云柔你疯了?别犯蠢,你现在还远不是他的对手。”

    江夫人也踏前半步,拦在了薛云柔的身前,她面色冷冽:“以大欺小,这可不是你李遮天的风格。有什么事,冲我来便可,欺负晚辈有什么意思?”

    “我李遮天素来不拘一格,无拘无束,可从来没有风格可言。”

    李遮天哈哈大笑,袍袖飞舞:“不过她若没有出剑的勇气,那么我李某也的确不会对一个小女孩感兴趣。倒是你,还有你身后的这位,是天师双璧的另一个,叫江含韵对吧?”

    他看着江夫人,眼中现出冷冽:“你二人可去转告你们的夫君与父亲,我李遮天已经等了他将近七载,耐心几乎快要被磨尽。今日起,我至多再给他半年时间。半年后的二十二日,我当登门讨教。届时他若还没有突破天位,那便是他的忌日死期。”

    江含韵的娇躯一震,面色转为苍白的同时,也现出了怒火。

    江夫人倒是处之泰然,她竟一点惊慌之色都没有:“放心,我会将你的话,原原本本的转告我夫君。可我现在更好奇,你李遮天到此,是意欲何为?莫非是又准备来一次问心楼之战不成?”

    “可能吧?我听说问心铃被人修复,我的刀意也被人驱除,所以过来看看。”

    李遮天仰着头,含着几分异色的看向那问心楼的顶层:“可问心铃毕竟是理学的传承圣器,那几位理学栋梁估计会很恼火。问题是,如今这儒门之内,还有谁能挡得住我的刀锋?即便强如权顶天,与当初的薛岳,也还是差了一个层次。只希望那位新任的理学护法,能给我一个惊喜。”

    他一边说话,一边动身往问心楼的方向继续迈步行去:“夫人你可以去通知他们,我会在问心楼等候他们到来。”

    他的脚步似慢实快,话才说到一半,就已经走到了问心楼下。

    这个时候,周围负责看守,防止游人靠近的国子监监生,已经注意到李遮天的身影。其中的两位,更是辨认出这位的形貌。

    “是刀魔李遮天~”

    他二人语音未尽,就已是口中溢血,在一股强横念压冲击下,直接跪倒在地。一时口不能言,手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李遮天,走入到了楼内。

    此时那问心铃已有了反应,不断的发出铃声,显露出种种天魔幻像,内中更有磅礴浩气冲出,充塞这七层楼宇。

    可李遮天却视之为无物,他直接就出现在顶层,开始凝神看着那问心铃。

    “还真的被修复了。真让人好奇,这位到底是留了什么样的道——”

    他收起了懒洋洋的笑意,满怀期待的直接伸出了手,往那问心铃抓了过去。也就在这刻,那问心铃中也传出了震耳的钟鸣。

第二四五 理学护法

    李轩在那位国子监助教带领下,来到明经堂的时候,发现者诺大的堂内,竟然汇聚着数千监生学子。他们不但将整个殿堂塞得满满当当,甚至连门外的台阶下都挤满了人,无不都是肃容端坐,凝神倾听。

    堂中则有两位中年儒者,正与两位国子监司业在激烈争论,而位于上首处的权顶天,则是一脸的头疼之色。

    在这里等候的国子监丞见状,不禁大喜过望,当即给李轩强开出一条路。引导他往里面走。

    而当李轩走入门内的时候,旁边的众多监生,都不禁神色疑惑的对他侧目以视。他们想即便南直隶那些小有名气的名儒,都难有这待遇。

    上方的权顶天,在望见李轩到来之后,却是神色一松。

    李轩没有依国子监丞之言走过去,他在龙睿与王静二人边上坐了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李轩一边听那几位儒者议论,一边询问究竟。

    龙睿本是听得入神,听到李轩的话音之后,他才发现李轩的到来。

    龙睿很奇怪李轩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就他的了解,李轩可不像是对儒门辩经感兴趣的人。且这个时候,外面可是人山人海,闭塞不通。

    龙睿不禁奇怪的看李轩:“谦之,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被人请进来的,监丞带的路。”李轩开始倾听着堂上几个大儒辩论,随口应付着:“你还没答我,这是怎么回事?”

    而旁边的龙睿与王静,则面面相觑了一眼,各自都眼现疑惑之意。

    监丞带的路?怎么可能?

    国子监丞虽只是从六品下,却掌判监事。在祭酒与司业不理庶务的情况下,这位就是国子监事实上的主官。

    这位会给李轩带路?

    此时在他们对面。那位‘江左表率’甄焕斗也发现李轩的身影。他的眼中,顿时现出炽热之意,可随后这位的脸上,同样是迷惑不已。

    “真不知监丞大人,为何会亲自将他引入明经堂?”甄焕斗的师弟奚汉卿,也很奇怪的问:“为何要带一个武夫进来?”

    甄焕斗顿时就眉头大皱,心想这位仁兄有那样高深的学问,有那样精纯的浩气,怎能以武夫视之?

    “确是让人费解。”褚文也很不解:“我看监丞大人对他,竟是毕恭毕敬。可要说他们二人的官位,也是相当,都是六品。”

    就在这三人惑然不解的时候,龙睿正为李轩解释:“是学术争端,之前的书试中,有考过一个明法题,一寡妇想改嫁,遇家人阻挠,她便向官府呈书,说“豆蔻年华,失偶孀寡。翁尚壮,叔已大,正瓜田李下,当嫁不当嫁?”,题目问我等该当怎么判?”

    李轩愣了愣,然后就问:“你们是怎么写判词的?”

    “当然是嫁。”王静神色淡然:“十三岁的年纪,就让人活守寡,是什么道理?又有如狼似虎的翁父与小叔,如不改嫁,只怕日后更有不忍闻之事发生。”

    “我的判词也是这么写的。”

    龙睿点了点头:“也被祭酒他们判了高分,可这几位南京城的大儒却看不下去。说虞子与虞子之师‘伊川先生’陈颐都说过:‘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揪着这一点,与老师他们打擂台。”

    李轩心想我艹,心想才十三岁的年纪就逼人当寡妇,这群士大夫也未免太变态了。

    可他知道,这才是这个时代的常态,江含韵与薛云柔这些女孩能够凭家世,凭强横的术武修为掌握自身的命运。可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只能仰赖她们的丈夫与父兄。

    “还有后面的时文,这次的题目是‘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

    王静继续道:“虞子曾说,义利之说,乃我儒者第一义。可堂中的德雅居士方明,还有敬园先生孔修,却不认同国子监的评判结果,说我二人之所以能在书试中名列前茅,是因我们老师私相授受。又说我们通篇都是歪理学说,就该当场黜落,以儆效尤。而非是将我们的文章列入前三,蛊惑人心。

    他二人一个是致仕的前吏部侍郎,一个是前翰林侍讲,是南直隶卓有声望的大儒,故而便是我老师,也不能不慎重以对。”

    龙睿则是冷笑不已:“这两位说虞子的教诲,是‘存天理,灭人欲’,认为义与利是对立的,理与欲也是对立,认为利与欲为万恶之源。

    可我二人则推崇董夫子的言论‘心不得义不能乐,体不得利不能安’,我等儒人求名求望,说到底这不也是利的一种?我二人又认为天理不能离欲而独立,凡事为皆有欲,认为这才是虞子的真意。”

    李轩已经大致听明白了,堂中的五位大儒分为两派,

    其中的方明与孔修为一派,认为王静与龙睿的判词,会败坏社会风气,又认为君子该是耻于言利的。

    而两位国子监司业,则在针对二人的论点辩驳。

    此时堂上的童司业,恰好说道:“昔日伊川先生有一侄女新寡,其父助其再嫁,还是伊川先生亲自为他堂兄写得行状,并曾大肆宣扬此事,称赞他堂兄的做法。

    虞子也赞曰‘取甥女以归嫁之’,又说‘女子要从一而终不必拘泥’,‘夫死而嫁固为失节,然亦有不得已者,圣人不能禁也’。可见‘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一句,实为断章取义之言。”

    “狡辩!”那名叫方明的大儒冷笑:“这可是虞子记录在《近思录》,《程氏遗书》中的言辞。你二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歪曲虞子与伊川先生的经义?”

    另一位林姓司业则微微蹙眉:“你需联系前后文。伊川先生说的实为我等士大夫的气节操守,与女子何干?”

    “尔等依旧是胡搅蛮缠,”

    另一位大儒孔修面目森冷的说着:“虞子昔日为说服陈师中,勿要将其妹再嫁,在信中亲笔写道‘昔伊川先生尝论此事,以为饿死事小,失节事大。自世俗观之,诚为迂阔;然自知经识理之君子观之,当有以知其不可易也’。”

    童性司业当即冷笑着回应:“此为虞子的私欲,非为天理。陈师中之妹陈氏的亡夫郑自明,乃虞子的至交好友。他这封信的本意,是担心至交的一家老小孤苦无依,故而不愿陈氏改嫁。怎么?伊川先生的外甥女改嫁就是美德?陈师中的妹妹改嫁就是失节?没有这样的道理。

    我等敬慕虞子的学问,承载其学,是为将虞子的学问发扬光大,并完善其学。难道连其人品中的学说不足之处,也一并承袭不成?”

    李轩心想这位说的极有道理,虞子的这种做法,简直就是双标狗。

    他正听得过瘾,就听权顶天道:“此事勿需争论了,虞子自己就此事也有过说法。认为气节操守上寡妇不应再嫁,但人情上不能这么办。”

    他此时蓦地将袍袖一甩,止住了几人的言语:“虞子的学问,多有前后矛盾处,我等这么辨是辨不清的,此事还得请权威论断。”

    之后他竟看向了李轩:“都尉大人,请问虞子与伊川先生之真意,究竟为何?”

    在场的众人,顿时‘哗’的一声,纷纷往李轩注目过来。都在疑惑这位司业大人,为何要问此人?一个六道司的伏魔都尉?

    李轩扬了扬眉,当仁不让:“我且不说虞子的真意,只问昔日蒙兀入主中华,中原百姓皆披发左衽,我儒门中有多少人遵守了‘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气节?大赵养士数百年,养出了气节无瑕几个文忠烈公?

    十年前的土木堡之变,蒙兀人长驱直入,朝廷上下一片求和请降之声,这就是士大夫的气节吗?既然连汝等士大夫都做不到的德行,又如何让女子去遵从?”

    他语音落时,那方明与孔修的脸色,都难看无比。

    李轩不知是什么缘由。龙睿却暗暗哂笑。

    昔日的土木堡之变,这二人正是主张求和,对蒙兀铁骑不加抵抗的人物之一。

    当然其初衷未必是没有骨头,而是为正统皇帝的安危,可就之后的结果来看,于少保力保北直隶不失的做法才是正确的。

    而就在事后不久,这两位大儒就被于少保及景泰帝联手罢黜。

    李轩此时又道:“我再问,妇人既然只能嫁一次,那么丈夫是否应该只娶一次?如果妇人死了丈夫之後,不应再嫁;那丈夫死了妻子,也是不是不应该再娶?你们一定会以男方需要承担养亲承家,祭祀之任来反驳我,那么女方为何就不能为生计,为子嗣再嫁?”

    要按他的本意,就是妇人再嫁,干卿底事?这些儒家的道学先生,简直就是李世民,曹操与隔壁老王之流的死敌,必须打倒!

    可这个时代,毕竟是男权封建社会,他的想法其实无法被世俗所容。所以还是得在这个框架下进行辩驳。

    “荒唐!男女岂能平等视之?”那德雅居士方明顿时眉头大皱:“且你是何人?一个六道司的武夫,敢妄言虞子之学?”

    另一位敬园先生孔修,也是嗤笑不已:“这可有意思极了,权祭酒你说的权威,便是这位六道司的武夫?”

    李轩冷冷看了这两人一眼:“易经有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男女如不能平等视之,那何来的乾坤阴阳,两仪太极?阴阳失衡,则天地失序。且你们儒人都说礼就是理,既然是理,那就当使人心膺服,让所有人认同的才是道理。”

    以他的‘护道天眼’观测的结果,这两人倒也不算是席书那样的伪儒,可其人在学术方面,明显是有偏差的。

    这显然是要将理学,带入到沟里的节奏。如果不加阻止,那么‘存天理,灭人欲’一句,会越来越禁锢人心。

    此时权顶天则微微一笑,眼中现出了激赏之意:“既然都尉大人已有论断,那么愚以为,今日这寡妇再嫁之争,已经可以休了。”

    “这又是什么说法?”敬园先生孔修更加不满:“一个武夫孺子之言,难道还能让我二人哑口无言不成?”

    权顶天摇了摇头,就欲令李轩拿出文山印。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雷震般的钟响,响彻了整个国子监。也令此间的众人,耳内都嗡嗡作响。

    而堂上包括权顶天在内的五位大儒,都面色大变,眼现出了惊怒之意。

    “是何人胆敢强闯问心楼?”

    “是刀魔!刀魔李遮天!”

    就在童司业喝问之际,有一位儒生神色仓惶的奔走到了殿前:“我看到他去了问心楼。”

    这一刻,殿内数千儒生都一阵哗然,几乎所有的脸色都是纸一样的苍白。

    “李遮天?”

    “又是问心楼,是他?”

    “我国子监,容不得此人这般放肆!”

    “不妙啊,我儒门的天位,如今可没一位在南直隶。”

    昔日这位黑榜第一,纵横天下近乎无敌的刀魔曾强闯国子监,损毁问心铃,重伤数位大儒后扬长而去,被所有江南儒人视为奇耻大辱。

    而如今的这位刀魔,刀法武道更胜昔日,已不知到了什么样的境地。

    当世之中,据说只有于少保等寥寥二三人,才能稳稳压过此人一头。

第二四六章 脑门上贴着字

    “李遮天?”

    权顶天的目光,已朝着问心楼的方向望了过去。

    他的视线穿越过了重重阻碍,直接洞至到问心楼顶,当那个落拓不羁的身影入眼,权顶天的瞳孔顿时一凝,那一身浩然正气就蓦地澎拜而起,直贯云霄。

    “给我放开!国子监内,容不得你放肆!”

    他那磅礴浩气,竟在半空中凝聚出一个个紫金色文字。

    李轩凝神注目,发现那赫然是《易经》的内容。最后化作一口紫金色的八卦圆盘,朝着楼顶轰然坠下。

    随着那太极旋动,阴阳逆转,整个问心楼的顶层,都被巨大的力量绞成粉碎。

    可楼上的李遮天,却是毫发无损,他一手继续往‘问心铃’抓过去,使得铜铃的周围,发出阵阵气浪爆响,同时斜目往明经堂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一声嗤笑:“浩气真形?倒是有点能为。昔日的漏网之鱼,距离天位居然也只有一步之遥了,倒是不枉我当初放你一马,可就凭你,也想要拦我吗?”

    他微一拂袖,就以数道苍茫刀气,将那紫金八卦图全数轰散。

    同时那问心楼的上空,赫然就显露出一把庞大的黑色长刀。它长不知多少丈,横贯于天地之间,刀柄向上,刀尖在下,那刀身则充斥着虚无之意。它不但本身昏暗无光,更将此地所有的光都全数抽走,使得雨花台周围十里,都失去了光明!星光,月亮都尽被遮蔽。

    这一刻,高空中的云雾也被搅动,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

    更有一股凶横无匹,靡坚不摧的刀意贯空而下,使得权顶天的口中蓦地吐血,眼中则微现紫意。

    “放肆!”

    “猖狂!”

    此时这殿堂之内,不但童林两位司业的神色暴怒,那德雅居士方明与敬园先生孔修,也都面色青沉。

    四人的浩气都在同一时刻透体而出,都形成了巨大的赤金巨柱,充塞于天地之间。

    而那童姓司业,更是显露出仅逊色于权顶天的浩气修为,那磅礴浩气,竟隐隐形成了一座金鼎之形。

    他的眸中,更是泛出了赤红光泽:“今日之国子监,可非是昔日之国子监!邪魔外道,你胆敢坏我理学道统?”

    问心楼顶的李遮天闻言,不禁一声失笑:“的确已今非昔比,是感觉更弱了。”

    轰!

    随着一声震鸣轰响,那才刚生出雏形的金鼎,就被横空斩至的刀意粉碎寂灭!

    那童姓司业不但七窍溢血,他肩侧处更是现出了一道漆黑色的刀痕。

    “至于这问心铃,我昔日能毁一次,今日也同样能毁一次!”

    此时他的袍袖一拂,就将那虚空中穿击过来的一口浩气金剑,拍成了粉碎。

    那正是由权顶天所发,这位虽被李遮天的刀意压制,却无时无刻不在筹谋反击。

    而李遮天,也再次侧目看向了明经堂。

    “有点小觑了你,然则吾长刀所向,天地莫敌,六界沉寂,你们的能耐还不够!”

    这一瞬,那明经堂的屋顶都爆裂开来,碎散成无数粉末,纷洒而下。

    这个时候,不但几位大儒的身上,都或多或少的现出了刀痕。在场的数千监生,也感觉到了横贯此间的巨大念压。

    大殿内外那些依旧盘膝坐着的儒生还好,可那些已经站起身的,此刻却都是‘轰’的一声,无一例外的被那磅礴恢弘的刀压,压到跪落在地!

    即便神魄之力远超常人的李轩,也感觉神念中阵阵刺痛。

    此时就仿佛是一柄刀,正悬在自己的头顶,那凌厉的刀锋,则已破入他的颅脑当中。

    众人当中,唯有权顶天逆着刀意,长身站起。他的身上,不断的现出一丝丝的黑痕,从嘴角溢出的血,也染红了胸前的衣襟。

    “圣人曰,匹夫不可夺志也!亚圣也有云,威武不能屈!”

    这一刻,权顶天的胸前已经裂开了一条隐隐可见心脏的黑痕,而他的周身,更燃起了赤金色的火焰:“但凡权某在一日,就容不得你李遮天猖狂。”

    此时在明经堂的上方,那紫金八卦图竟然再次凝聚成形,将李遮天的刀意刀势,强行顶出到这明经堂外。

    可此时在场的绝大多数国子监监生,都在这刻面色涨红,义愤填膺,

    “祭酒大人不可!”

    “老师——”

    龙睿与王静都已红了眼睛,二人都知此刻的权顶天,已是在燃烧命元。

    也就在这刻,他们对面的江左表率甄焕斗,开始大声吟诵:“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广八尺,深可四寻。单扉低小,白间短窄,污下而幽暗。当此夏日,诸气萃然——”

    李轩听出,这正是文忠烈公《正气歌》的前序。

    就在甄焕斗的第一句之后,堂内的应合之声,就已此起彼伏:“雨潦四集,浮动床几,时则为水气;涂泥半朝,蒸沤历澜,时则为土气;乍晴暴热,风道四塞,时则为日气——”

    他们的声音逐渐汇成一股,那数千人的浩气,也逐渐汇聚为一,并与在场五位大儒并气连枝,如紫金天柱般的横亘于天地间,摇撼星河!

    权顶天的眼中,也现出了一抹亮泽,抬手间一枚古铜色的关印飞起,冲凌至长空中,竟将此地数千人那欱野歕山,倒海移山般的峥嵘烈气凝而为一,并化为车轮大小,往那巨大的黑色刀芒轰撞过去。

    这一撞,天地摇动,无数的光影,显现在高空之上。被李遮天刀意遮蔽的星光,月光,都开始显露在所有人的视野当中。

    李轩也同样在随众人,口诵着正气歌:“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间,於兹二年矣,幸而无恙,是殆有养致然尔。然亦安知所养何哉?孟子曰:“吾善养吾浩然之气。”彼气有七,吾气有一,以一敌七,吾何患焉——”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在他耳旁响起。

    “主人你快逃,现在就走,不然就晚了!”

    李轩愣了愣,才认出这是问心铃的器灵素心的声音,他随后就皱起眉头:“为何要逃?”

    “现在不逃的话,我就得疯掉,我顶不住,我也不想再疯一次。你是器主,我的主灵依附在你身上,还有一线恢复的机会,不然的话,谁都救不了我。”

    素心的语中,饱含慌张:“还有,他也不会放过你的。一旦被他看见了你写在铃内的字,一定会对你感兴趣。几十年来,这事件使不知多少英雄豪杰死在他手中,成为这人攀升刀道的踏脚石。”

    “这用不着吧?”李轩抬头看了天上的古铜大印一眼,又看了看身燃赤火的权顶天。

    “没有用的!当初的薛岳,可是二十八岁就已跻身到半步天位的境界,可还是被李遮天得逞了?”

    素心一身嗤笑,语含不屑:“权顶天是很厉害,可他还及不上你那个女友的父亲。他忍到现在,无非是要借助这里数千监生的悲壮烈气,还有自己的官身权势,他江南大儒的名位,以自身拥有的‘势’来压制李遮天。

    可刀魔李遮天不但刀法已经接近于通神之境,更精通符阵之道。他如果那么容易被压制,朝廷与六道司,也不至于到现在都拿他无可奈何。今日李遮天,一定是有备而来。”

    果然就在她语落之刻,这国子监的六个方向,忽然都冲起了滔天气柱,与李遮天神意交合,形成了六把巨大黑刀。并以六合之势,围绕住了国子监。

    “以势压人?你等也配!”

    问心楼顶的李遮天冷冷一笑,他此时甚至已再懒得看明经堂一眼。

    那天空中的星光已再次遮蔽,黑色的虚无刀芒,不但变得深不可测,更蒙上了一层血气。反倒是那古铜大印,此刻竟现出丝丝裂纹。

    同时明经堂中,有两位监生毫无预兆的,就被黑色刀痕斩成两段。

    “都给我听清楚了,从现在开始,李某每三息,就将在这明经堂内择二人斩之,直到将你等尽数斩绝!”

    这一瞬,在场至少一两千人的脸上,都显露出惊慌之色。他们口诵的正气歌,开始夹含颤音,透体而出的浩气,也变得驳杂不纯。

    堂中的童,林二位司业,还有那德雅居士方明与敬园先生孔修,不由互视了一眼,然后他们的神色,都开始发白衰败。

    此刻四人虽未像权顶天那样燃烧赤火,却都在以自身命元来维持局面,止住那空中青铜大印的溃散之势。

    “这便是李遮天的‘势’,数十年间转战天下,所向无敌,斩敌数万凝聚的无上凶威。他也最擅以言语挑动瓦解人心。”

    素心的身影,直接以三寸小人的形态,显现在李轩的肩膀上,她的面色苍白:“快逃——”

    可素心的语声却戛然而止,只因她发现,李轩周身上下的法器,都在发着光辉,与盘亘此地的浩气,交相应合。

    “你想做什么?”

    这个家伙,怎么穿了这一身蕴养着浩然武意的法器?

    “不能逃!”

    李轩遥望着问心楼上的那个身影,目中现着异泽:“岂不闻两军阵前,将不顾军先退者斩其将?且这位如果真的游刃有余,不会用上这种方法来瓦解人心。”

    素心哭笑不得:“人家只是懒得费力而已。”

    “可我如现在逃了,还有什么脸面当这理学护法?”

    李轩将神念放开,仔细感应辨识着:“放心,我也不是真的吃了熊心豹子胆,想要送死。我感觉得到,此间众儒生的壮烈之气还在,堂皇浩大,无人能当。只是权祭酒受条件所限,未能将之完全激发,也没法将之合归为一。这一战,应该还有机会。”

    素心不禁失笑,心想权祭酒做不到,那么你就能么?

    “我记得素心你说过,我只要舍得元气,就可调用虞子与诸位前代护法,留存于问心铃中的护道之力?”

    李轩没等素心的回复,就在袖中握住了‘文山印’,同时以意念发问:“能做得到吧?小家伙?”

    他与‘文山印’的器灵接触不多,可后者的回应则无比的激烈,整个印身,都在颤动不休。

    素心微一愣神,注意到此刻李轩一身浩气,不但已化为纯金之色,更是如无止境的喷泉般冲涌出来。

    他脑门上则像是写了四个大字——舍生取义!

第二四七章 一朝化龙风云起(五千字大章)

    就在李轩筹备之际,这大堂当中再死两人。就如同之前,被一道漆黑的刀痕斩开,整个人断为两截。

    这种近乎腰斩的杀人法,一时还无法让人死透,加上之前的两位,四人都发出了凄厉的惨叫。使得堂内众多被动摇的学子,都更加的心慌意乱。

    “你做不到的。”素心试图让李轩回心转意:“那可是刀魔李遮天!可别被这套法器给带歪了。”

    “先试试看吧!”

    李轩长身立起,往堂中走了过去。

    他想自己才以‘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言辞,讥讽辩驳过在场的众多儒生,如果此刻什么都不做就逃遁,那还有脸做人?

    此刻李遮天的刀意,已经再次冲凌至大堂之内,让李轩每走一步,都倍感艰难。周身上下都发出气爆声响,便连那‘夔牛夜光甲’,都无法完全防御住那位刀魔的刀气。

    堂中正勉力支撑的童林两位司业,还有那德雅居士方明与敬园先生孔修,都已注意到李轩站起来的身影。

    四人眼中,都现出了疑惑之色,其中尤以方明与孔修为甚。

    这个六道司的伏魔都尉,到底是要做什么?是想要逃遁?看起来又不太像。

    如果不是李遮天的刀意重压,让他二人说话都异常困难,此刻他二人,必定会开口喝问。

    权顶天则隐有预感,他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欣慰,还有着强烈的不安,担忧与无奈。

    就在几人注目当中,李轩将一副卷轴展开,口中同时轻吟出声:“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那于少保手书的《石灰吟》,随着李轩的轻吟,一股浩烈之气从内冲出,护佑在李轩的体外,终将李遮天的刀意强行逼开。

    而此刻的李轩,则直往堂外,往问心铃的方向行去。

    “辛苦遭逢起一经,干戈寥落四周星。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惶恐滩头说惶恐,零丁洋里叹零丁。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这是文忠烈公的《过零丁洋》,在明经堂内一片的《正气歌》中,显得特立独行,可这两篇作品本就是出自同一人,出于同源。

    李轩的吟诵声并未被压制,一身浩气反倒在这助推下显得更加的堂皇正大,神清气正。

    直到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都没怎么在意他的举止,也不知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直到李轩的下一句出口:“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好诗!

    德雅居士方明不由侧目,往李轩的方向看了过去。

    心想这首诗,他可从没有听说过。

    这不应该,这首借物咏志的诗,无论是立意,还是气魄,可都不在于少保的《石灰吟》之下。

    常理来说,以他方明的博学与过目不忘,不该没听说过才对。

    更让他吃惊是,此刻李轩的体内,赫然冲起了一股与修为截然不符的恢弘浩气。

    整个人又仿佛化身青竹,在李遮天的刀意凌迫下,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而此时李轩的脚步,已经加快,他踏出了明经堂的门槛。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又是一首没听说过的诗词——

    德雅居士方明的瞳孔张了张,然后就发现李轩的那一身金色浩气,开始显得内敛起来,却更加的坚韧有力,竟已冲凌到百丈之上,直接与权顶天封在八卦阵盘之外的黑色长刀正面接触。

    而此时的李轩,竟是一步一字,每数十步,就是一首诗。

    “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

    林,童二姓司业,还有那敬园先生孔修,此时也都忍不住,纷纷向李轩凝神注目。

    “好一首七绝,你们可知是何人做所?”孔修不顾李遮天的重压,好奇的出声询问。

    而林,童二姓司业则懒得答话,看着李轩的背影,眼现惊喜之色。

    “以前从未有过,可能就是出自这位都尉之手,这已是第三首了,之前从未听说过。”

    德雅居士方明看着外面:“敬身,你看看外面的贴经墙!”

    敬身是孔修的字,他闻言侧目看过去,然后就发现那贴经墙上的诸多纸张,此时竟都是莹莹生辉,

    这个时候,也有越来越多的儒生发现了李轩的身影。他们在李遮天刀意凌迫下苦苦支撑的同时,往李轩的方向侧目以视,神态或惊奇,或震撼,或是错愕。

    “——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第四首了,都是你自己做的?”李轩肩上的素心,正以万分惊奇的目光,侧身看着李轩。

    可惜她不通晓现代词汇,否则这刻一定是‘我艹艹艹艹’,心里疯狂的长草。

    “你倒确实文气斐然,这些咏志诗都可成千古名篇,可以与你的一身浩气相得益彰。未来融在神魄之内,你这一身浩气定可镇压万古。可你现在的修为太弱,还不是刀魔的对手,换成权顶天还差不多。”

    李轩却没理会素心的话,他继续往前走。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随着李轩的吟唱声,堂中众多凝神倾听的国子监生,都是心肠澎拜!

    尤其当李轩咏到最后一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句,许多人都是头皮发麻,一股壮烈之气自胸中勃发。

    道路何等艰难!何等艰难!歧路纷杂,真正的大道究竟在哪边?相信总有一天,能乘长风破万里浪;高高挂起云帆,在沧海中勇往直前!

    轰!

    这一刻,五千国子监生帖在经墙上的那些咏志诗都是浩气勃发,与李轩周身的金色气柱,辉煌响应。

    “嗯?”

    这一刻,问心楼顶的李遮天也被惊动,他往李轩方向侧目以视。只因这刻,李轩已经完全代替了权顶天的八卦紫金盘,以他的精纯气柱,撑住了李遮天的遮天刀意。

    这使得权顶天有了些许余力,援救他的学生,将李遮天斩入殿中的两道黑色刀光强行轰散。

    而此刻堂中的众多国子监生,还有包括方明与孔修在内的几位大儒,都精神振奋。

    “诸君!且回想尔等的初心,想想你们习文练武的志向为何!是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还是碧血挥洒就丹青,扫尽天下不平事!”

    那是‘国子监丞’沈江,他在堂中大声咆哮,面目近乎狰狞:“读正气歌,给我大声一点!”

    堂中无论是王静,龙睿,还是甄焕斗与他的两个师弟,都开始以近乎咆哮的声音,诵读着正气歌。

    有些已喊破了嗓子,可那浩气却更精纯辉煌,不减分毫;许多人也完全忘记了对李遮天的恐惧,体内只有一身热血澎拜。

    而李轩的又一首咏志之诗,则更增其势!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假令风歇时下来,犹能簸却沧溟水。

    世人见我恒殊调,闻余大言皆冷笑。

    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

    瞬时间,那数千人汇聚在一起的金色气芒已摇山撼岳,使整片大地都震晃不已。

    “这又是何人?一个修为四重楼的伏魔都尉?”李遮天唇角微扬,目中现出了些许的兴致。

    “看来今日的国子监之行,会稍微有一点惊喜。然则此地已万马齐喑,你一介小小都尉,也敢在我面前放声嚎歌,不怕我宰了你吗?”

    就在这刻,那悬在高空上的巨大黑刀,忽然坠下了一道黑色光影,就如雷电一般的蜿蜒而下,朝着李轩的头顶轰击而下。

    不过这足以斩杀第四门高手的光影,并未能伤到李轩。只因一张长卷轴忽然伸展出来,那赫然是文忠烈公手书的《正气歌》正本,就宛如一层金色甲胄般的护在李轩的身周。

    此时的权顶天也是探手一指,使一张紫金八卦图覆盖于李轩身外,与《正气歌》卷轴内外结合,抵御李遮天那一道道穿飞而至,要将李轩斩灭撕碎的酷烈刀气。

    童林二人此刻则都解下腰上的‘国子监司业’的官印,直接丢了出去,在浩气的作用下化作磨盘大小,拱卫于李轩的后方

    而李轩也抬起了头,首次与问心楼顶的李遮天对视。

    “精卫衔微木,将以填沧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

    随着李轩这隐含杀伐之意的七言绝律道出,堂内几乎所有的儒生都是热血磅礴,脑海之内,似有什么东西爆炸。

    而李轩的浩气,不但已通体化成赤金之色,隐隐化为刀斧之形。更是含着酷烈战意,苍茫杀气,冲凌于云霄之上,似欲将那遮蔽高空的乌云,都强行冲开。

    “刑天舞干戚?”李遮天‘呵’了一声,语含不屑:“希望你真能有刑天之志!你这般精纯的浩气,这般的精神意志,都是让我不忍杀你了。然则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这刻李轩的七窍中,蓦然鲜血喷洒,脑仁中则剧痛难当。这是李遮天以他的精神意志化为刀锋,直接就斩入他的元神意海之内,几乎将他的精神意念斩为粉碎。

    幸运的是,他的脑海里面还有一个红衣,那滔天的红丝,漫卷的飘带,为李轩抵挡住了大半的神念冲击。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王,不肯过江东!”

    李轩的目光赤红,含着决死之意继续往前,他的周身上下不断的发出阵阵气爆声响。强顶着李遮天的滔天刀意,走向了问心楼。

    “轩郎?”

    一百步外,望见这一幕的薛云柔已经失去理智,她拼命的想要跑过去,却被江含韵紧紧的扯住。

    后者黑白分明的眸中则是异泽闪烁,闪现着复杂之意。

    ——那个家伙,竟比自己梦中最英勇,最磊落,最豪迈模样的他,还要更出色得多!

    旁边的江夫人,则是眼神惊悸之余,又含着难以言喻的欣慰与赞赏:“不愧是小轩!这般的文才,这般的浩气,这般的英雄,世间何人能及?”

    她想这个世界的男子,除了眼前的这孩子之外,还有谁能配得上她家的含韵呢?

    而问心楼顶的李遮天,此刻竟暂时收住了抓向那问心铃的手:“你让我更惊喜了!”

    他背负着手,俯视着李轩:“还能继续吗?”

    这一刻,他对李轩凌加过去的刀意,增强了近乎一倍!

    此时李轩的脖颈,则是青筋毕露。

    “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这虽非诗赋,可那雄心壮志与勇猛烈气却是溢于言表。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轰!

    空中的那漩涡乌云,此刻竟然真被李轩的磅礴浩气冲开一线。被遮蔽的星光与月亮,都开始显现。

    “锵!”

    李遮天悬挂于腰间的长刀出鞘,摇指着距离问心铃已经不到百步的李轩:“真是让人匪夷所思,我李遮天自身登天位以来,可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对一个四重楼的武修出刀。”

    他没有将长刀斩下,而高空中的那把饱含虚无之意的黑色长刀,却蓦地下沉千尺,使得国子监,甚至正雨花台的地面,也在寸寸裂开。

    “你今日如能登上这问心楼,便算我输,从此再不动这问心铃,也不伤国子监一草一木。”

    李轩此时却将双手放在眼前,发现自己的肌肤上,赫然已溢出一点点微小的血珠。这是因他的毛细血管在重压下大量破裂,血液被从肌肤上的裂痕,甚至是汗腺中逼出。

    而此时在他的后面,明经堂内的众人,都纷纷看着李轩的背影。

    心想这位都尉大人能做到吗?在李遮天的魔刀凌迫之下登楼。

    可所有国子监生知道,他们这次是无能为力的。此刻众人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们最大的声音,用呐喊,甚至咆哮的方式,高唱那正气歌的诗文。

    “你还真够厉害的。”素心看着李轩一阵失神:“当初半步天位的薛岳,可都没能够让他拔刀!他伤得也比你重多了。”

    在用佩服的语气说话之后,她的声音就是一转:“动用文山印吧!你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够好的了。动用文山印,加上问心铃内的护道之力,已经可以将李遮天逼走!没必要再增加伤势。小文山现在都快按捺不住了,你让它激情澎拜!”

    “让它给我忍着!还不到时候。”李轩却手按着长刀,不在乎的笑了笑:“如果只是将他逼走,岂非是让他小觑了我这理学护法?让他小瞧了儒门与理学的众多先贤?小视了此间众多心怀壮志的国子监生?”

    “你——”素心不敢置信把双眼圆瞪。

    这个家伙,他竟不满足于将纵横天下几近无敌的李遮天逼走?

    而此时的李轩,竟是跨空而起。

    他明明是脚踏着虚空,可脚下却仿佛是有着楼梯,托着他往上空走。

    “岱宗夫如何?齐鲁青未了。造化钟神秀,阴阳割昏晓。荡胸生曾云,决眦入归鸟。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当这一首诗道出,李轩已经站到了与问心楼第五层平行的位置。

    “下去!”

    李遮天的眸中滋生出雷霆光泽,袍袖一甩,在楼顶往外踏前一步,将凌厉的刀势刀意,遥锁着李轩。

    而李遮天身下的整座问心楼,也在滋生裂痕。

    可李轩的身躯,也如他所愿的往下一沉,仿佛重石般坠落。

    此刻所有望见这一幕的人,都生出了惊悸之意。让他们放松下来的是,李轩在坠到离地三丈时,又稳住了身影。

    而此时他则猛咬住牙关,豪迈而饱怀壮烈之气的声音,回荡四方!

    “独立寒秋,大江东去,八卦洲头。

    看万山红遍,层林尽染;漫江碧透,百舸争流。

    鹰击长空,鱼翔浅底,万类霜天竞自由。

    怅寥廓,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明经堂内,龙睿只觉自己的脑门一炸。本就澎拜的激情热血,仿佛要撕开了他胸膛。

    他以为只有自己如此,可当龙睿环目四顾,却发现哪怕最冷静自持的王静,也是面色涨红,狰狞失态的随着众人长啸嘶嚎!

    这一刻,五千余人的浩气赫然汇卷如龙,咆哮而上。在空中轰开了黑色云团,轰开了遮天刀气,使得月亮,星辰,终于展现人前。

    问心楼前的李轩,则一步步往上。他的身影,他的浩气,也正将李遮天的刀意,刀势,粉碎,击溃。以沛不可挡之势往上攀登着。

    “——携来百侣曾游,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

    指点江山,激扬文字,粪土当年万户侯。

    曾记否,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

    最后一句道出之刻,李轩的身影已经与李遮天平齐对视。

    两人隔着五丈距离对视了一眼,然后李轩首先往那楼沿踏出一步。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

    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轰!

    李遮天的长刀,蓦然如银练般劈向了李轩;与此同时,李轩袖中的文山印,也携带着它积蓄已久的无尽浩气,裹挟着所有二十七位理学护法与朱子的护道之力,翻飞而出。

    那文山印下,半空之中,赫然现出了一个巨大的‘理’字!

第二四八章 谁主沉浮(为盟主Weirdo丶九月加更!)

    紫禁城内,登上了洪武门的虞见济,正立在墙头放目远望,看着雨花台方向悬浮的一大六小,七把虚无黑刀,还有那已遮蔽了小半个南京城的漩涡云团。

    他的眼中,则满满都是惑然之意:“伏龙先生,你明明是为李遮天而来,为何这次却坐视旁观?”

    “我不是为他而来,而是为殿下你的安危而来。”

    赫连符伏龙背负着手,面色清冷:“除非是确保能够重创,或者杀死那位刀魔,否则贸然的出手毫无意义。那只会将李遮天的目光,吸引到殿下你身上,也就是所谓的打蛇不死,反受其害。”

    虞见济蹙了蹙眉:“可此人已经数次展露对朝廷的敌意,前次林紫阳之乱,此人就曾出现于诚意伯府门前。”

    “这刀魔诚为天下公敌,朝廷大害。”赫连伏龙点了点头:“可从目前六道司调查的结果来看,此人直接参与建灵遗党谋反案的可能性不大。当日他阻拦诚意伯,更多是为昔日的私人恩怨。

    在解决那些建灵帝余孽之前,你我没必要贸然招惹这一强敌。殿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参拜孝陵,然后回京受封太子,而非是为其它无关紧要的小事耽搁,平添风险。”

    “可就真没办法吗?”虞见济的眉头微蹙,语声凝冷:“只要将李遮天惊走即可,问心铃这件理学的护道之器非常紧要。自从李遮天将此物损毁,二十年来众多伪儒腐儒充塞朝堂。”

    “我现在不能受伤。”

    赫连伏龙避开了虞见济那满含期待的视线:“废立太子,就决于数月之后的一役。陛下虽已取得于少保的谅解,可内阁当中的几位,依旧心向太子与上皇。尤其是三元及第的商相公,论浩然正气,这位或逊色于少保一筹,可若论儒学修为,在儒门的影响力,却都胜过于少保。而上皇生母孙太后在朝中,在宫内,也是根基深厚。”

    虞见济还是不甘:“孤可将南京御营数万兵马的掌控权,都交予伏龙先生。”

    “以大军之势压人吗?”赫连伏龙摇着头:“李遮天此人无法无天,从不将朝廷权威放在眼中。这十数年来他杀人无算,所向无敌,再无一场败绩,由此积蓄起了极其可怕的刀势,足以对抗万军。

    所以这南京御营其实帮不到我什么,反倒是个累赘。要想杀他,除非是有人能够破去他的无敌神话,可当世之中,除了于少保——”

    就在这一刻,赫连伏龙的语声忽然顿住。他抬着头,带着几分惊奇,几分错愕的看着远方,那冲破乌云,梗塞于天地之间的赤金气柱。

    “这是?权顶天他竟有此等能为?不对,这不是他!”

    接下来他未等虞见济开口,就已翔空而起,宛如一条腾飞而起的矫健巨龙,向雨花台方向飞掠而去。

    “伏龙先生不是不打算出手吗?”站在二人附近,一直倾听的长乐公主,有些不解的看着赫连伏龙的身影。

    虞见济则遥望着那几乎将蔽月乌云,遮天黑刀轰碎,摇撼星河,蟠天际地的纯金气柱,眼神惊奇振奋:“这是有人在国子监,破了~不对,还不能这么说,可最少是抵御住了李遮天的无敌刀势。来人!给我速去雨花台,将那边的情形速速打探报来。孤要知道,到底是何人出的手?究竟是哪一位大儒?”

    ※※※※

    雨花台,国子监外院,当李轩的文山印翻出,并由上而下的压落,正面硬撼那李遮天的刀芒刀意。他们身下的这座问心楼,就在那磅礴罡力的宣泄冲击下轰然垮塌。

    可这刻更令明法堂所有国子监生震撼的,却是那‘文山印’本身。

    “那是,文山印?”

    “是虞子的遗物,可这件圣器,历代以来不都是护法大人执掌吗?”

    “不对!你们应该听说过吧?当日闯问心楼的,是一位六道司的伏魔游徼?”

    “他就是当代的名教仲裁?我~服气!”

    王静与龙睿不禁对视了一眼,心绪间都是波澜起伏。他二人对修复问心铃的那位,一直都敬仰不已。

    却不意这位护法,竟然就是李轩。

    ‘江左表率’甄焕斗则是眼现释然之色,他想怪不得,这位都尉大人,会是如此的惊才绝艳。

    而他的两个师弟,先是一阵呆若木鸡,随后就朝对面的王静与龙睿怒目以视。

    这两人,竟然去找来了当代理学护法为其助拳,真是不当人子,猥琐到了极点!

    堂中的敬园先生孔修,则不敢置信的怒目圆睁:“这个小子,他便是这一代的理学护法,名教仲裁?一个六道司的武夫?这岂非,岂非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那童,林二位司业,都是冷冷斜睨了他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德雅居士方明则是目光灼然,望着悬踏于半空的李轩。

    “敬身慎言!以这位李都尉的才德,他如何就做不得理学护法?一夜之间,十首以咏志为主题的千古名篇,你我可能做得到?可叹,天下十斗之才,此人怕是独据八斗。”

    童司业则是一声冷笑:“就以今日李都尉以羸弱之躯,力抗刀魔,护我儒门脸面,理学圣器之举,这天下间的儒人,都该礼敬三分!”

    孔修却早已哑然无声,其实他方才话出之刻就已知不妥。

    “还是少议论些吧。”林司业满脸涨红的插言:“李遮天的无敌刀势已衰,我等正该全心用力,助护法大人破了他的刀势才是。这些闲话,日后再说!”

    而此时问心楼的废墟之上,李遮天已无所不用其极。他的长刀一瞬千击,带着虚无之力,暗黑雷霆,持续不停的斩击在文山印与李轩的周身上下。

    使文山印悬在高空,迟迟都无法落下,也令李轩体外,不断的爆出罡风气浪,刀芒火花。

    “给我死!”

    李遮天的元神亦是凝聚成刀,朝着李轩的神识意海当中轰击,狂斩,搅拌!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将李轩那还属于凡人层面的元神,轰碎成渣。

    李轩则对李遮天刀势全不做理会,他只全力以赴,将所有的力量都倾注于那‘文山印’中,并将虞子等人遗留的护道之力引导出来,使文山印下的那个‘理’字越来越凝实,越来越厚重。

    如论武道刀法,技巧的运用,李遮天胜他千倍!

    可李轩相信,亚圣虞子的护道之力,理学历代九名天位护法,十八位准天位大儒遗留之力,还有五位当世大儒,五千位身怀壮志豪情的国子监生,以及这汇聚南直隶文气,江南文人之望的国子监,会抵御不住这位刀魔!

    李遮天斩入到他元神内的神念意志,自有红衣帮他抵御。

    源自于刀魔的虚无刀芒,则有《正气歌》与《石灰吟》卷轴,还有权顶天等人代为防御。

    李轩此刻需要做的,就只是以理学护法的身份,将这些力量最大程度的引导出来,并将之糅合在一起,将李遮天的刀势,刀意,刀芒压垮,压碎!

    “你这是?”

    素心有些吃惊的看着李轩:“借势而为,你这人可真聪明——”

    她发现李轩,可不仅仅是在压制李遮天!

    他在抗击刀魔的同时,也正借助李遮天的强横念压,还有数千儒子的力量,将方才吟唱的十首咏志名篇,都强行篆刻入自己的元神之内。

    需知人的灵魂当中,是没有骨骼血肉的。而儒门历代的修行之法。都是将圣人遗下的含有大道至理的经文作为骨骼血肉,填充到元神之内。

    所以历代儒修的神魄之力额外的强大坚固,甚至无需法术武道之助,就可拥有撼天动地的神威。

    可要将经文篆刻到神魄当中,却需要日日诵读经文,理解圣人的微言大义才能办到。

    这时候的李轩,却是借势而为,将这十首文气斐然,甚至勾动着天地伟力的千古名篇,刻印入自己的神魄当中,以节省数年的水磨之功。

    这家伙的命元是在动用文山印的过程中快速损耗,一身伤势也在李遮天的刀力轰击下不断的加重,可他的神魄却在持续不断的增长壮大着,那一身浩气有了骨架支撑,就不仅仅只是精纯而已。

    而李轩强大了数倍的浩气,也从文山印与问心铃中,调度出了更多的护道之力!

    二人在高空中僵持近刻,李轩竟已借势将最后一个‘理’刻入到自己元神深处。

    他没有完全遵循虞子之道,这个理固然是道理的‘理’,天理的‘理’,事理的‘理’、真理的‘理’,原理的‘理’,却有着李轩对世界,对人生,对道德等等的独特认知。

    “未来我李轩如能成道——”

    李轩与李遮天那含着绝世凶意的眼睛对视着,竟是眸光凌厉,毫不相让:“今日与你刀魔之战对我裨益莫大!”

    这一瞬,李遮天的口中不禁溢出鲜血。

    他的伤势其实不重,只需一个回气就可恢复如初,可这是一个极不好的信号。

    李轩调度出来的力量,已经超过了他的承载极限。

    而此时的李遮天,更已感觉到整个南京城,无数强横高手的蠢蠢欲动。甚至在这雨花台外,就有数位高手潜伏,等待。

    他最后看了一眼李轩,眸中有着痛恨,不甘,还有着几许激赏之色。

    然后毫不犹豫,从这国子监外院抽身撤离,尽管他知这一退,意味着十二年无敌神话的破灭。

    “想不到,你李遮天竟然也有今日,成为他人攀登大道的踏脚石?”

    就在这刻,一杆寒意冷冽的长枪自虚空中洞穿而至,其势宛如螭龙,洞穿入李遮天的体内。

    后者早有所料,在李轩‘文山印’的重压下,这位很平静的将躯体稍稍一让,避开了所有的要害。

    ——哪怕是对于天位来说,心脑二处也依然是能不伤,就尽量不伤的部位。

    而此时又有一个缠满了黑气与毁灭之力的手掌,轰击而至。

    大绝灭掌!仇千秋?

    李遮天冷笑,他奋起余力,以自己左手抵御,然后整个左手小臂上的血肉,都在绝灭之力的冲击下碎散纷离。

    此时更有一杆含蕴冰雷之力的大戟,由虚空怒斩而下,在他的左肩,轰击出一个惊人的伤口。

    ——这是冰雷神戟江云旗!

    而此时尾随在后的,还有两名伪天位,不下于九位的第四门。

    可李遮天都不在意,他的眸光里,就只有李轩。

    后者正裹挟无量浩气,雷光电火,阴寒冰煞,朝着他一刀斩出。

    “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

第二四九章 一举成名天下知

    李轩的运刀之法,在围攻李遮天的诸人当中堪称拙劣。可他依旧是所有人中无可置疑的核心主力。虞子,前代护法,国子监生,五位大儒的力量,此时不但汇聚在他的身上,且更加的凝聚,更加的精纯,也更加的强大。

    众人士气高涨,声同气合,一方面大幅度减轻了李轩糅合它们所需的心力,一方面则继续推高了浩气的强度。

    尤其‘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一句,李轩感悟太祖的豪情壮志,恢弘意境,将之刻入自身的神念当中。

    儒门浩气没有武意之说,也没韵,势,意,魄,魂,神之分,可李轩这一刀结合浩气劈出,却自然而然的拥有着最强大的武道意境。

    这苍茫大地的盛衰兴废,由谁来决定主宰呢?

    李轩也能够感觉到,明经堂五千儒子的壮志勃发!

    “轰!”

    李遮天用于遮挡李轩刀光的盾状法器,此时竟被李轩劈飞了出去。那刀光余势则穿透而入,在李遮天的胸前劈出了一道惊人的创口。

    这位刀魔面不改色,接下来他一个呼吸,身上的伤势就痊愈大半了,其中就包括被仇千秋轰散了血肉的手臂。

    唯独两个伤势,没能够完全复原。

    一个是被赫连伏龙长枪穿刺出来的伤口,一个是被李轩劈出的刀痕。

    那武道真意与浩气盘桓在内,让他无法驱逐。

    而接下来,李轩又连斩三刀。几乎每一刀,都能在李遮天身上斩出血痕。尤其第四刀时,竟隐隐有令地面陆沉,碎灭群山之势。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十首千古名篇,加上一首对联,其中每一篇,都意味着一种,甚至是三到四种极盛时可镇压千古的强横刀意,可以衍展出对应的招法。

    不同于李轩前世,这个世界的文字本身,就有着非凡的力量。

    而这些刀意,李轩目前虽只能施展出雏形,也还是可怕非常!

    它们随着李轩的浩气攻入到李遮天的体内,在他的伤口中潜伏,滋长,同时也在疯狂的破坏着。

    而就在这位刀魔已经浑身血痕累累之际,这位竟是笑了起来:“好一个墙倒众人推,李某领教了。今日之恩,容我后报——”

    这个时候,李轩才发现他们的战场,竟已经远离雨花台,往南蔓延到将军山地域。

    那五千国子监生虽还是源源不断的,将他们的磅礴浩气支援过来,可随着距离的拉开,这股浩气的强度已经大不如前。

    就连文山印中的护道之力,此刻也开始衰减。

    轰!

    高空之中,那依旧悬浮于雨花台上方的六口虚无之刀忽然爆裂。爆散出无数强横刀气,就如流星雨一般被李遮天遥引过来,将周围的所有第四门,甚至还有那几位伪天位,都全数迫开。

    即便赫连伏龙,也被这些刀气牵制住了部分力量。

    “当代理学护法李轩!你的名字,李某也记下了!”

    此时李遮天竟是将身影化成一口黑刀,如光如电般,直往南面高空中横飞而去。

    李轩作为核心主力,也被成千上万的碎散刀气冲击轰打,身影几乎被其淹没。

    他毫不犹豫,蓦地一刀拔空而起,在这一刻,竟是短暂的做到了人刀合一的地步。

    这一刀出,李轩用的是‘不畏浮云遮望眼’的刀势意境,竟将那漫天刀气完全无视。以辉煌浩气凝聚刀芒,横贯三百丈云空。

    李遮天化成的黑刀,被李轩的刀芒与赫连伏龙联手轰击,顿时间一阵剧烈晃动,几乎就栽落地面。可随后那黑刀就稳定下来,继续横飞而去,在转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轩眼神中透着些许无奈,遥遥看着李遮天消失的方位。

    方才他已是全力以赴,可还是没能够将这位刀魔留下。

    “已经很不错了,他这身伤,一年之内,都别想好熨帖。”

    此时赫连伏龙已虚空停顿在李轩的身侧,重重地拍着他的肩膀:“关键是你这一战,破了他的无敌刀势,从此这位刀魔就再非不可制。还有他的刀威刀意,以后能保存七成就算很不错了。

    你父亲诚意伯现在就能够与他分庭抗礼,还有效力于朝廷的众多第四门高手,只要一枚领兵的虎符,也能与他抗衡。”

    他现在对不久前答应二皇子给李轩灌顶一事,感到很愉悦,甚至是引以为荣。

    此子未来不死,这天下必有其一席之地!

    其余参与围攻的第四门,还有准天位,则要么是南京勋贵出身,是李轩的长辈,要么是与他不熟,这个时候就没凑过来,他们或是遥遥抱拳一礼,或是大声称赞。

    “轩侄你这次真是干得漂亮!”

    “果然虎父无犬子!代我给你父亲问好。”

    “呸!李承基那鸟人他算是什么虎父,应该说是青出于蓝更胜于蓝。”

    “虎父一说也不算错,他生孩子的本事可厉害了,比你比我都强。”

    “幸哉!我南京武门,又将多一位擎天巨柱!”

    “不意李遮天十二年来首败,竟是出于一位年纪不到二十的孺子之手,老夫佩服!”

    “多谢都尉大人,今日让洒家出了一口恶气!这份人情,洒家记下了。日后如有事需要帮忙,可到太平府寻我戚恶虎。”

    “期待都尉大人未来武凌天下之日!”

    其中只有乐氏夫妇两人看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有说一句话就走了。江云旗则笑吟吟的看了他一眼,就往国子监方向遁飞过去。

    李轩站在空中一一抱拳应付,神态谦谦有礼,就如温玉君子。

    等到所有人都纷纷离去,仇千秋也来到了他身边。

    这位看李轩的目光,又与其他人不同,眼里既有欣慰,也有担忧,还有着余悸恼怒,以及对某人的羡慕。

    最终他阴恻恻的说道:“好得很嘛!当代理学护法李谦之,果然是义薄云天,气贯长虹。可我若是那位刀魔,都不等养好伤,第一个要宰的,就是你李谦之。”

    仇千秋犹记得自己不久前赶至国子监外,发现在国子监挺身而出对抗刀魔的,竟是他这个让人不省心的侄儿时,他的心跳竟差点为之停顿。

    他首次感觉刘氏的看法极有道理。这孩子自从‘浪子回头’之后,就吃了熊心豹子胆。惹得事是越来越大,也越来越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以前那些事,他都可兜得住,可这一次,却超出了他仇千秋的能力之外——这孩子,如今竟连李遮天都敢招惹。

    李轩的脸也微微一白,眼神有点闪烁。

    他出手之前倒是想到了这一后果,也不想这么早就丢掉性命,都还没跟薛仙子滚床单呢!这小命当然得珍惜。

    可关键是这‘舍生取义’之心一起,自己就压制不住啊。体内热血一燃,就忘了自己是谁。

    他想回头有了钱,一定得把自己身上的这套法器全都换掉。

    “老仇你别吓他!”赫连伏龙莞尔一笑,安慰着李轩:“放心,这可能性几乎没有,需知到了天位这一境界,如果还想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就必须拥有极端强大的意志,信念,气势。而那位刀魔修行的功法,虽然在蓄势方面是一等一的强大,可对心性的要求也更加苛刻。

    而这一战,定将是李遮天克服不了的心障。如果他对你动手,那么这一辈子,都别想突破中天位。除非是某一天,李遮天能够在自认公平的情况下,将你击败。而在这之前,他会是这天底下最不想你出事的人。谁想杀你,都会是他李遮天的死敌。”

    李轩眉毛一扬,心想竟然有这样的好事?

    那早知如此,他刚才就该手下留情,把李遮天伤得轻一点。这样强大的护身符,怎么能让他休那么久的伤假?

    仇千秋闻言很无奈,他就是想吓唬一下这个侄儿,免得后者舍身成瘾,最终真把性命给丢了。

    这赫连伏龙却不识得眼色,当即就把他的话拆穿。

    “别以为这是什么好事!从此之后他会一直盯着你,虽然不会取你性命,却会穷尽一切手段,为你们日后的那一战留下伏笔。”

    仇千秋一声冷哼,也遁空离去了:“事了之后尽快回一趟朱雀堂,将今日国子监之战的前后经过,都汇报清楚。”

    赫连伏龙也再次拍了拍李轩的肩:“以后在冰法上有什么疑难,尽可来寻我。你父亲也是冰法上的高手,可我自信我的螭龙之道,应该是胜过他一筹的。”

    李轩心想这位何止是胜出一筹?他父亲的‘天位’,是靠龙王们的赏脸。可赫连伏龙,却是货真价实的天位。

    等到赫连伏龙也遁空飞走,李轩就感觉自己在空中站不稳当了。

    李遮天这个强敌已被重伤逼退,国子监生们的热血激情就维持不下去了,浩然正气的水准大幅下降。

    李轩忙把身形下降到距离地面三尺的高度,往国子监的方向返回。他知道今日这件事还没了结,自己不能就这么走人。

    而就在他返回国子监外院的明经堂时,此间的众多儒生,甚至包括权顶天在内,众人都朝着他齐齐一拜。

    “吾等诸生,参见护法大人。”

    “吾等谢大人对我国子监的维护之恩,护道之德!”

第二五零章 水晶宫波澜再起

    半刻之后,李轩与国子监祭酒权顶天一起,端坐于明经堂的堂上。

    如今这座殿堂虽已被掀了屋顶,只余四壁,可这里的气氛,却比之先前还要更庄重肃穆,还要更群情振奋。

    李轩被堂下众多炽热,敬服,甚至是钦佩的目光看着,心里多少是有点尴尬不自在的。

    他现在不但得给五位大儒做仲裁,还是这五千国子监生们敬慕的对象。

    一个平常人突然就成了儒门领袖,一时间是肯定没法适应的。

    不过他面上却一点声色不露,语声温和的询问旁边的德雅居士方明:“我听你们辩论,伊川先生说‘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时候,前面是有说过‘只是后世怕寒饿死’这句话吧?”

    “是!”

    方明其实已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毕竟这位是虞子认可的护道之人,那还不是对方说什么都是对的?

    不过李轩的下一句,还是让他面色微凝,慎重了起来:“我记得管子有一句话,叫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不知诸位以为如何?是否认可这一句?”

    “语出《管子·牧民》。”方明微微颔首,然后凝思着道:“管子的一些学说,圣人也是很推崇的。这两句话,我认为极有道理。”

    李轩就继续笑问:“那么敢问二位,当今之世,能否称得上是仓廪实,衣食足呢?”

    据他所知,这个世界的土地虽然亩产较高,他母亲名下的那些上等水田,亩产可以达到八石;而北方的小麦,据说亩产也能有四石左右。

    可这个世界的人口更多,还有妖魔作乱,使得许多偏远土地都得不到有效开发,田地与人口都集中于城市附近。而六道司的存在,固然守护住了世人的安全,却也让小民们背上了更多的赋税。

    所以底层百姓的生活,其实非常辛苦。

    “所以这就是虞子与伊川先生说的不得已了。”

    李轩笑着说:“要让那些饭都吃不饱的小民们,遵守君子的道德,礼法与气节,这岂非是缘木求鱼吗?我认为我等儒人应该更多精力,用在‘治平’上。如果国家太平,世人也温饱无忧,那么这‘教化’,岂非也是水到渠成?”

    就他所知,他那个时代逐渐富裕起来的人们,在道德水准上确实在逐年提升。可至于礼教——啧啧,温饱之后,这人心哪里还能管得住?

    不是还有句话吗?叫做饱暖思yin欲。

    不过他这些话,听起来还是挺有道理的。

    而就在众人都陷入深思之际,李轩又说道:“还有利义之辨,与理欲之争。前者我不太清楚,可我刚才听权祭酒说,《易经》有云“利者,义之和也”,虞子也曾说‘义之和处便是利’,可知虞子的眼中的义利是彼此联系,不可分割的。至于理欲之辨,我更不清楚了。不过——”

    他语音一顿,扫了一眼在场的诸多监声:“我认为‘存天理,灭人欲’这一句的意思,绝非是认为理与欲是对立。众所周知‘问心铃’这件圣器,就来自于一千二百年前炼心宗。

    据说此宗的修行之要,就是灭除自身的情感欲望,所以行事残忍之至,最终为虞子亲手剪灭。可见人欲这东西,也不能被视为洪水猛兽。人如果只有道理,只按照‘礼’来行事,而没有了自身的欲望,那应该也算不上是人吧?”

    敬园先生孔修此时就如吃了苍蝇般的难受,他心想这‘利义之辨,理欲之争’哪有李轩说的这么简单?

    可这位是理学的护道之人,他认可的道理,别人很难加以辩驳。除非是虞子再生,或者先代众多护法重现人世。

    那童司业见这二人都被李轩的道理‘说服’,不禁得意的笑着:“护法大人之言极有道理,诚为虞子真意,想必二位也是认可的吧?既是如此,那么我国子监最后‘书’试,也不该有任何争议,不知二位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敬园先生孔修心有不甘,可最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方明的面色,则是至始至终都维持着平静。

    而就在童司业准备一锤定音的时候,下面却有一位国子监生站起道:“司业大人,学生不服!”

    于是众人的视线,都纷纷眼含错愕的看着过去,童司业也往那人侧目以视。发现那正是南京礼部左侍郎的弟子奚汉卿,这位竟是面色涨红,义愤填膺:“龙睿与王静这两个家伙,他们竟然邀请我名教仲裁来参与‘数’试,这简直就是欺负人!所以学生认为这次考试不公。”

    他语音未落,在场众人就‘哗’的一阵嗡鸣。在场至少数百道视线,都往龙睿与王静二人看了过去。

    都想这何止是不公,简直就是作弊啊!

    其中脸皮较厚的龙睿还好,只是稍觉尴尬,王静则是忍不住面皮微抽,脸皮涨红的起身抱拳:“学生可以起誓,我二人事前并不知都尉大人是理学护法的身份。”

    他此言道出,众人义愤的眼神才稍稍平息。对于王静的人品,众人还是信服的。

    李轩也微微颔首:“他二人的确不知,可这应该不算违规吧?”

    他泰然自若,不觉自己做错了什么。

    “这个?”

    童司业感觉头疼:“的确不算违规,之前定的规矩,也没说不能邀请护法大人参与——”

    当时他们是以为,南京城内的名儒大儒们,都会爱惜羽毛颜面,没可能直接下场参与这种小辈的争夺,所以他们没在邀请对象上做规定。

    不过童司业话没说完,权顶天就手捻着胡须插言:“那就再试一场!依旧是时文制艺,之前成绩入进入前百的都可以参与。这次就以论语中‘克伐怨欲,不行焉,可以为仁矣’这一句为题,择其优者参与孝陵祭祀。”

    于是在场的几位大儒,都不由向权顶天侧目以视。心想这位可真是狡猾,谁不知他这两个弟子,在数算上是苦手?

    权顶天这一句,却是将他的弟子直接圈入了进去,避开了二人的短项,其回护之意昭然若揭。

    可既然其他监生也保留了机会,众人也就没有兴致与他争辩。

    而就在诸事落定之后,众多儒生却依旧在这明经堂恋栈不去。

    今日李轩一夜十首千古名篇,又重伤刀魔李遮天的壮举,是必将震撼天下与整个儒门的。

    甚至哪怕是放在数百年后,这也将是脍灸人口的儒门典故。

    作为这场盛事的参与者,众人哪怕是在一个时辰之后,也依然是心潮澎湃,难以自己。

    权顶天最果断直接,他当即就将一张卷轴递了过来:“请护法大人盖个印章。”

    李轩打开卷轴扫了一眼,发现里面写的正是那十首诗词,前面的题跋则是《逐李遮天咏志诗九首,并沁园春一阕,对联一副》。

    权顶天的字极好,铁画银钩,笔酣墨饱,气势十足,与这些诗词相得益彰,让李轩自惭形秽。

    他就不知这位,到底是什么时候写的?

    李轩哑然失笑,从袖里面拿出自己的印章,在上面盖了下去。

    这位祭酒倒也知道他的根底,只让他盖印,没让他落款。

    旁边的方明与孔修四人见状,不禁都对权顶天怒目以视。

    平日里这几位大儒,都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可此刻却是毫不掩饰他们眼里的艳羡之意。

    权顶天这副卷轴。不但将十首千古名篇收录其中,更将国子监现场残余的真意与浩气收拢其中,使之具有强横伟力。

    不过有权顶天这个朱玉在前,四人也就有样学样,都是现场挥毫,写下了诗词之后让李轩盖章。

    周围的国子监生,也随后围拢过来,人山人海般的簇拥在李轩的周围。

    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有权顶天这几位的条件,随身带着空间法器,可以取用纸笔。于是便现场取材,将整个明法堂拆得精光,然后各自将木板分了,写下诗词让李轩盖上印章。

    而李轩虽然盖章盖得手臂发软,却全程都乐在其中,来之不拒。

    这固然是因这种大明星般的待遇让他感觉新奇得意,可李轩自身的小心机,也是让他乐此不疲的缘由之一。

    他知道今日之后,这五千亲身参与此战的国子监生,将会是他在儒门最忠实的拥趸,也会是他这个理学护法的权威基石。

    一个印章换取这些人的拥戴,这笔生意可说是再划算不过了。

    以至于足足一个时辰之后,李轩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而等到他在权顶天等人亲自送行下,出了国子监外院的门,就第一时间望见了薛云柔的身影。

    此时少女看他的眼神,竟是炽热到能将铁石融化,内中有欣喜,有担忧,有感激,有钦佩,也有着崇拜。

    李轩看了之后,当即心神一振,忖道今晚可能还还有戏,什么二垒,三垒,本垒都很有希望。

    而就在李轩迈步往薛云柔走过去的时候,他却忽然皱眉,口中蓦地一口鲜血吐出。然后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与虚弱,开始侵袭着李轩的身体,让他只觉天旋地转。一阵晕迷。

    而就在薛云柔大惊失色之机,不远处的江夫人,却是在担忧之余心生一计,她当即猛一甩袖:“含韵!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速速将小轩带回医馆,让你父亲出手诊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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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女哪里逃介绍:
李轩穿越之后,是抱着窃喜的心情,成为诚意伯府的次子,以及一位光荣的六道伏魔人的。可他的官二代生涯才不过十天,就有暴力的女上司,超凶的女鬼,恶毒的妖女接踵而来。
置身漩涡中的李轩表示他一点都不慌,数年之后,他立于长江之上,一刀挥下,霎时封冻千里山河。
然后他躺在女上司的怀里,吃着女鬼递过来的葡萄,心安理得的吃着妖女的软饭。妖女哪里逃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妖女哪里逃,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妖女哪里逃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