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你看上去有点紧张
霍檀解释:“采苓在宁江有任务。”
顾媛点头:“原来如此。”她一直看着穆淮,眸光迷惑。
一旁的谢景枫扶额,尴尬地笑了笑,穆淮一身侍卫装扮,光线弱的情况被当成霍檀的随从还说得过去。
可他好歹是锦衣华服,玉树临风啊…
气氛默了一瞬。
穆淮连忙朝顾媛弯身行礼:“夫人,我是霍将军新招的侍卫,您叫我小穆就可以。”
顾媛凝眉,上下打量着他:“穆?皇家穆姓?”
他嗯了一声,神色谦和有礼,姿态清雅尊贵。
普通的装扮,也难掩其气度,顾媛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谢景枫心里更加悲催了。
须臾,霍檀笑着开口,打破略微尴尬的气氛:“母亲,我才是您的…儿子呢,您怎么老盯着别人看?”
顾媛这才缓过神:“大家都进屋坐。”话落,她又吩咐丫鬟赶紧去热饭菜。
花厅内放着炭盆,火星子偶尔腾起,整个屋内暖意弥漫。
霍檀将披风解下,穆淮眼疾手快地接过。
就像真是她的贴身护卫一样,面面俱到。
霍檀缓步上前,在霍北霆身前驻足,内心微有忐忑:“父亲。”
霍北霆嗯了一声,沉稳淡然的眸子紧紧盯着她。
怕他看出丝毫端倪,霍檀有些谨慎。
忽悠糊弄别人或许不是难事,可眼前这位,是悉心教导原主的父亲,是带她上阵杀敌的老将。
可以说,她的一举一动,都是被他熟知的,细微的举动恐怕都难逃他的法眼。
霍檀设想过很多与他见面的场景,酝酿了许多解释之词,可是真见面了,却发现那些根本都用不上。
他一个眼神,就能震慑住她。
她霎时错愕,原主对她父亲,究竟有多畏惧。
这是面对庆帝那些上位者,都不曾有过的感觉。
难怪以前那般愚忠愚孝,都是被霍北霆渲染的吗?
霍北霆的视线落在谢景枫身上,语气沉冷:“谢世子怎么来了?”
谢景枫整个人都是颤抖的,听到霍北霆唤自己,赶紧弯身行礼:“侯爷,在下正是谢景枫,我是来镇守潼关的。”
霍北霆没再多言,示意他落座,最后才瞟向穆淮。
穆淮淡定颔首:“侯爷,属下是负责霍将军安危的护卫,您叫我小穆就好。”
霍北霆嘴角细不可察地动了动,沉着嗓音淡淡地说:“霍檀身边的人,可是越来越复杂了。”
这话一出,他们几人都微微怔了怔。
言下之意,是穆淮与谢景枫复杂吗?
不过,霍檀瞬间理解,以前她大多时候都在潼关,打交道的都是将士,可不会接触这些达官显贵。
霍檀挑眉,莫非他看出穆淮的身份了?
丫鬟们陆续端上热气腾腾的菜,顷刻间,菜香与酒香四溢。
“都坐吧。”霍北霆淡淡出声,顾媛招呼着他们落座。
这期间,他们夫妻二人对枫林之事只字不提,一个严肃淡漠,一个将所有感情收敛着。
谢景枫觉得这气氛,比他家都难应对。
他战战兢兢地挨着穆淮,生怕出什么岔子,忽然有些打退堂鼓,霍北霆比霍檀难相处多了啊。
好在顾媛生性随和,将僵持的局面屡屡打破,谢景枫才觉得自在了些。
霍檀通过短暂的调整,已经领略到原主性情中的精华。
落座前先将霍北霆的酒杯倒满:“父亲,先喝酒暖身。”
霍北霆紧拧的眉宇这时才稍微舒缓:“嗯,很久没和你一起喝酒了。”
霍檀恭敬地说:“这酒还是要热着喝才好,您现在身子不太硬朗,不能贪杯。”
霍北霆愣了一瞬,犀利的目光瞅向她,虽然没有发出任何言语,神色却像是在质问。
那是一种仿佛能将人看透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除了霍北霆,她只在穆淮身上体会过。
霍檀连忙改口:“我是偶然间尝试了热酒,觉得更不错,就是想跟你分享一下。”
他喝酒素来豪爽,什么把酒先温一下,再配点下酒菜这类的事,根本不会尝试。
生活中处事,如同在战场,雷霆冷冽。
他所有的温柔与深情,都给了自己的妻子顾媛。
空气似乎都凝滞。
片刻后,霍北霆挪回目光:“嗯,你也少喝点。”
话落,他端起酒樽一饮而尽,然后放下酒樽,垂敛不语。
转瞬即逝后,霍北霆抬眸,朝顾媛微微笑了。
霍檀落座后,总觉得霍北霆有些怪异,可也一时说不上来。
敏锐于他,自己一手培养大的女儿,换了灵魂,他可能是有些怀疑的吧。
她定了定神,恢复淡然清冷的神色。
顾媛已经把她的碗里夹满了菜:“檀儿,你多吃点,最近好像都瘦了很多,一定是受了很多苦吧。”
霍檀怔住,望着眼前那些她爱吃的菜,有些手足无措。
母亲对女儿的爱,在简单的言语举止中就能体现出来,哪怕是一个眼神,都是满目宠爱与疼惜。
霍檀微微勾唇,浅淡地笑了笑:“好。”然后埋头吃饭。
穆淮侧眸看着她,深邃的眼底满是心疼。
须臾,霍北霆给顾媛盛了一碗汤,语气瞬间柔和:“夫人自己多吃点,她以后会有疼她的人。”
顾媛笑意盈盈:“很久没见到檀儿,你就不能收敛点,板着一张脸多难看?”
霍北霆笑了笑,连连点头:“夫人说得对,我这脾气是该收敛点了,不能再跟以前一样,檀儿毕竟长大了。”
画风的突然转变,令谢景枫惊掉了下巴,碗中的食物瞬间也变得美味起来。
穆淮微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望着那对夫妻。
霍北霆前后这种变化,透着一丝诡谲,仿佛在刻意压制着什么情绪,对他夫人看似深情款款的神情,却像是暗藏着什么。
晚膳就在这变化莫测的气氛中用完。
安排好他们的住处后,顾媛先扶着霍北霆去了书房。
霍檀回到自己房间,脑海中都是原主父亲看她的眼神。
她内心汹涌着从未有过的心慌,到底是她低估霍北霆对霍檀的父女感情了吗?
敲门声响起,她猛然回神,回头瞧去。
穆淮正站在门口,深深注视着她,昏黄的灯光下,他姿容绝伦,身姿颀长。
他走近她,语气温润地开口:“你看上去有点紧张?”
第242章 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她有看上去紧张吗?
霍檀没有否认,她觉得霍北霆实在难以琢磨,原主以前的性情或许还能游刃有余。
可她毕竟不是以往的性情。
只要多说两句,多相处片刻,就觉得自己马上会原形毕露。
其他人觉得她跟以前不一样,最多是惊讶,怀疑,感慨环境遭遇改变人的性情。
可霍北霆不一样,他若是怀疑,便会觉得自己的女儿已经不在这世上。
眼前的是顶着人皮面具,还是刻意装扮出来的,他都会疑虑。
那种锥心之痛,是能痛彻整个五脏六腑的!
而他在自己夫人面前,仿佛是强颜欢笑?
思及此,霍檀的心口蓦然一窒,莫非他真的已经有所察觉?
穆淮见她神思恍惚,再次轻声询问:“你怎么了?”
霍檀倏地醒神,连忙摇头:“没什么,只是经历过生死边缘后,再次回到他们身边,心境到底跟以前还是不一样了。”
穆淮转身,将门轻轻关上:“我能体会你的心情,不过你父亲的反应似乎有点反常。”
她故作迷糊:“我与之前的性情有改变,他肯定有疑惑,那也算是正常反应,人总是要成长的。”
穆淮凝视着她细微的表情,将话题转开:“我今天看了一本异志类的书卷,有些困惑,你熟读各种稀奇古怪的书,应该能替我解惑。”
霍檀先给他倒了一杯花茶,示意他落座。
他环视了一周,她的房间布置得简单,放得最多的是书卷。
穆淮接过她手中的茶,两人在书架旁的桌前坐下。
霍檀慢悠悠地沏茶,调侃道:“淮王殿下能文能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我很好奇你会有什么困惑?”
话落,她端起茶盏,缓缓放至唇畔,目光紧紧盯着他。
穆淮凝眸,被她清澈如星辰的眼睛迷得怔愣。
想起自己疑惑的事情,心口竟一阵一阵地揪疼。
他深呼吸一番后,故作不经意地问:“你相信灵魂出窍这样的事吗?”
霍檀蓦地怔住,瞳仁紧缩,握着茶盏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与他对视,瞬间就腾起些许心虚的感觉。
她将茶盏轻轻放下,垂着长睫,语气尽量保持镇定:“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书上看到的?”
穆淮将她细微的神色尽收眼底,思绪是从未有过的复杂与慌乱。
他收敛异样的情绪,点头道:“嗯,有在书上看到,灵魂可能附体在谁身上,我觉得很不可思议,而你见多识广熟读合作书籍,或许比我了解得多。”
霍檀抬眸,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她浅淡地勾唇,嗓音略微沙哑低沉:“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不是我们相信与否能决定的。”
穆淮心口沉了沉,试探性地问:“那就是说你相信这种事情?”
霍檀笑了笑,暗想着得打消他的疑虑:“没有亲眼见过,就谈不上相信吧,神灵鬼怪之说自古就有,你看看就好,不必当真。”
他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柔荑,眸光痴缠:“霍檀,你不会离开我对吗?”
霍檀轻轻拧眉,手背除了感受到他的温度,还有轻微的颤抖。
他在害怕,怕她哪天离开啊!
她沉默下来,心绪被他搅得混乱不堪。
穆淮却急了。
他起身,将她从座椅上拉起,把她拥入怀中:“跟我在一起,永远不要离开我。”
霍檀闯入他清淡的气息中,顿时整个人似乎都麻了:“我们现在不是在一起吗?”
穆淮低头,唇贴着她的脖颈,嗓音低哑得不像话:“你知道我说的不仅仅是这个。”
她抬了抬凤眸,仰望着他深邃的五官,没有直面他的话题:“我父亲和母亲都是极其严格保守之人,我们在潼关,还是保持距离为好…唔…”
她的话被他堵住,温凉的唇畔贴在一起,瞬间点燃埋在心底的火种。
穆淮的眼神欲得可怕,吻得炽热而强烈。
她说话最会忽悠他,神灵之说他以前不信的,可是现在,他却很害怕。
怕她忽然消失,怕她不再属于这里。
只有拥抱着她,亲着她的唇,掠夺她的气息,彻底地占有她,才能让他觉得踏实心安。
他一时不知道是欲念,还是想填充心底的那抹空虚,这样的想法将他的心神完全魔怔住。
霍檀既紧张又沉沦,被自己喜欢的人如此撩拨,她又不是有毛病的女人,不动情是不可能的。
然而,丧存的一丝理智,还是让她克制下来,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寻了点空隙:“穆淮,你先别这样…”
“我还要去给父亲看病,他等会就要睡了。”
他并没有退让,得寸进尺。
穆淮把她抵在墙壁上,眸子里满是情欲,眼眶泛着淡淡的红,犹如动情的野兽,侵略性十足。
霍檀的呼吸还未调整过来,听在他耳中皆是致命的蛊惑。
他的吻逐渐温柔。
暧昧交织的声音在静谧的夜色中,格外清晰。
良久后,他将脸附在她肩膀,轻声说:“那你先去给霍侯爷看病。”
霍檀嗯了一声,心还在剧烈跳动着。
穆淮这男人,真是太会。
这还只是接吻,就差点让她濒临窒息的边缘,仿佛在秋千上摇晃。
她避开他灼热的视线,他替她把凌乱的发丝拨好,被他扯开的衣襟都一一扣好。
然后拿了件狐裘,披在她身上:“能应对吗?要不要我陪你一起去?”
霍檀浅笑,摇了摇头:“他再严肃,也是我父亲,又不会打我骂我。”
穆淮眸底黯淡,他垂敛遮掩自己的失落,低声说:“答应我,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不能离开我。”
面对再次回到这问题上的穆淮,她怔忡住。
沉吟一瞬后,她点头答应:“好。”
穆淮舒展眉宇,唇在她额头上蹭了蹭,“你还在缠那么紧的纱布啊,下次再不听话,我会亲自把它解开。”
霍檀又好气又好笑,嗔怼道:“你这人坏得很,专门挑哪里看呢?”
他将她的披风拢紧,轻笑:“哪都想看。”
她顿时面红耳赤,语凝得说不出话来。
穆淮牵着她的手:“走吧,我送你去书房。”
霍檀迟疑,他又补充道:“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贴身护卫。”
她哑然失笑:“你这护卫不仅胆子大,还很好色。”
“那也是因为你拥有足够的美色,诱惑了我。”
霍檀低头瞅了眼自己的男子装扮,扯了扯嘴角。
他怎么下得去手呢?
两人说笑着,已经打开门走到长廊上。
屋檐悬着的琉璃灯,在寒风中忽明忽暗,院子里的梅花傲然绽放,散发着冷冽的香味儿。
霍北霆的书房还亮着灯。
像是在等候什么一样,如那暗夜中指路的明灯。
第243章 通情达理得让她有点陌生
霍檀在书房外停驻脚步,心扑通跳着,踌躇着半晌没有敲门。
穆淮在她身侧,压低声音问:“害怕?”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敲门。
不管霍北霆看得如何透彻,她既然被命运如此安排,就得坦然面对。
“进来。”书房内传来霍北霆浑厚低沉的声音。
霍檀侧眸看向穆淮,轻声说:“你在这等我?”
他点了点头,嘴角噙着温暖的浅笑。
霍檀轻轻推开门,徐缓地走进。
霍北霆端坐在椅子上,神情凝重而沧桑,桌案上摆放着一张地形图。
虽然身体抱恙,但是他一丝不苟的个性,容不得懒散孱弱。
霍檀抱手行礼:“父亲,我替你把脉看看身体如何了。”
霍北霆怔了片刻,抬眸看向她,眼底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坐吧。”
没有疑惑她怎么会医术,也没有过多的询问,将手腕放在桌案上。
他的顺从,让她有些诧异。
霍檀将指腹搭在他的脉上,视线落在他面前的地形图上。
她心尖倏地震了震。
那是原主留给霍北霆的北漠地形图,也是唯一留给他的一张图。
一笔一划都是她亲自提笔画的,每个特殊与重要位置都有做记号,几条作战线路标注得极其清晰。
霍檀收敛情绪,云淡风轻地说:“父亲是觉得这图有问题吗?”
霍北霆沉着眸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形图,神色缓和下来:“没有问题,她画得很仔细。”
她怔了怔,这样直白夸赞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真是很难得了。
她的目光从地形图上挪开,落在他脸上,他沉稳冷静的眸子似乎晕染着一片朦胧。
霍檀微眯着凤眸,轻声道:“您难得夸奖我,陡然听着有点不适应呢。”
霍北霆浑身僵了僵。
她指腹微动,敛声屏气地探脉,随着深入了解,她的心一分一分沉了下去。
他极力克制的情绪,绝不是因为霍家的落魄,也不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状况。
是因为霍檀,他的女儿,最引以为傲的女儿。
霍檀将手指移开,低眉垂敛沙哑着音色:“我开个方子,父亲按时服用一段时日,就能痊愈。”
“嗯。”他似乎对自己的身体并不在意,整个人不在状态,精神有点恍惚。
桌上的地形图,仿若带着魔力般的寄托,将他的思绪都集中在上面。
这样的霍北霆,在她的所有记忆中,是第一次见。
霍檀深深调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像什么都不用说,他一切都明白。
气氛僵持一瞬后。
她语气温淡地说:“父亲,我永远是您心目中的儿子,您别多想,我脸上可没有遮掩真容的人皮面具或是其他东西。”
“只是阎王殿门口走了一遭,让我看清很多事情,枫林刺杀一事后,我再也不是原来的霍檀。”
霍北霆眸光一顿,微挑着眉,目光如炬。
霍檀淡然从容地与他对视,先前的局促与慌乱已经荡然无存。
眉目间流淌着英气,又夹着几分女子的柔媚,风姿淡雅清贵。
霍北霆淡淡一笑:“你比以前更聪慧,处事也圆滑了许多,让我心生错觉,你还是不是那个所向披靡的将军?”
果然啊,他察觉到她的异样。
她就知道,自己瞒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霍檀笑了笑:“您不怪我?”
霍北霆唇畔的笑意,逐渐凝固,久经沙场刻画出的冷毅,显得更加难以琢磨。
须臾,他意味深长地说:“你做得那么好,如何能怪你?”
他说话时是看着她,可又似乎不在看她。
霍檀微蜷着手指,心境反而平静下来:“两个月后,您和母亲都去宁江吧,这里…不适合再住了。”
霍北霆缓缓将地形图卷好,动作小心翼翼,她发现,他的指尖好似在颤抖。
她的心又开始忐忑。
霍家镇守在潼关十几年,已然将此当成了第二个家,现在让一向执拗顽固的他,带着家眷退守去宁江,这道坎并不容易过。
寒风透进,烛火跳动。
书房静谧,蜡烛燃烧发出的嗞嗞声,更加显得幽静。
她静静地看他将卷好的图,放在抽屉,像是珍藏一件稀世珍宝。
就在霍檀以为他会拒绝时,霍北霆沉声开口:“你已深思熟虑过,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霍檀内心泛起波澜,不可置信在眼底一闪而过。
她设想的所有阻碍,在回来后都一一化解,眼前这位父亲,通情达理得让她有点陌生。
眼眶不禁泛着丝丝酸涩。
他所有的严苛要求,都是对原主的吧,她终究不是了。
真的还是有区别的吗?
霍檀又开始迷惘,正如疑惑穆淮对她的感情,究竟是原来的她,还是穿越后的她。
片刻后,她平静地说:“父亲早点休息,明日我给您煎药。”
话落,她起身行告退礼。
霍北霆颔首,没再说话。
霍檀走出书房,风迎面而来,眼眶的泪在打转,她很难过揪心,大概是为以前的霍檀,也为那份深沉的父爱。
穆淮瞧她脸色苍白,担忧地询问:“怎么了?谈话不愉快吗?”
她抬步缓缓走着,摇头说道:“谈话很顺利。”
顺利得令她有些不知所措,还不如严厉地斥责几句来得痛快。
穆淮若有所思,默默地跟在她旁边,送她回房。
书房的门再次被推开。
顾媛端着一碗安神汤而来,霍北霆的眸光瞬间柔和,笑容满面。
她问:“与檀儿似乎聊了很久,看样子相谈甚欢?”
他点头:“她…长大了。”
顾媛将碗递到他手中:“我发觉你这次对她的态度截然不同,是有什么原因吗?”
霍北霆说道:“她现在见解独特,运筹帷幄,处事淡然睿智,我可以放手了。”
顾媛笑了:“我可是第一次听你这般夸她,看来这次回京都,她真的更加成熟稳重了。”
他端起碗,将顾媛静心准备的汤喝下,目光望着窗外。
“翻天覆地的变化,或许是我们大庆之福吧。”
顾媛笑吟吟的:“也是霍家的福气啊,我们的苦心终究没有白费。”
闻言,霍北霆愣了片刻,然后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夫人说得对。”
第244章 万般皆是命
翌日,天阴沉沉的。
霍府如往常一样,并没有因为霍檀回来而特别,就像以往那般,她只是出征了一趟。
唯独顾媛,将她的衣食住行都照顾得极其细致。
刚起身,她就赶紧把昨夜写好的方子拿给府中丫鬟,吩咐去拿药熬药。
霍北霆征战多年,长期居于寒冷之地,落下一身旧疾。
数月前霍家一夕之间落魄,让衷心耿耿的他,不仅凉了心,还旧疾复发。
霍檀相信自己的医术,很快就能调理好他。
她洗漱过后,顾媛就亲自送来了早点,看着她吃完才满意。
丫鬟将桌面收拾干净后,顾媛目光柔和地看着她:“檀儿,你姐姐她们都还好吗?特别是蓁蓁,她心疼的毛病有没有好点?”
霍檀拿起丝帕,擦了下嘴角,微笑着说:“霍蓁的心疾已经痊愈了,二姐在宫中一切都好。”
顾媛会心地笑了笑,眉目间却隐约透着怅然。
霍檀心里咯噔一下,俗话说,知女莫若母,霍北霆都能察觉到的,做母亲的难道丝毫没有发现异样吗?
稍微定神后,霍檀轻声问:“母亲似乎有心事?”
顾媛脸上的笑意消失,坦言道:“我最不放心的是明华啊,嫁到那样的地方,多年又无所出,没有娘家撑腰,她该如何是好。”
霍檀在她的只言片语中,听到了担忧与悔意。
其实当年母亲若是心软,偏爱她的父亲不至于对霍明华那般绝情。
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
她握住顾媛的手,嘴角微微上扬:“大姐夫在准备科举考试,他们一家三口住在京都,以后的日子都会好起来的。”
闻言,顾媛怔忡了许久。
精致优雅的脸上,交织着各种神色。
有如释重负,更多的可能是愧疚。
霍檀继续说:“她能嫁给心爱的郎君,两人此次理解共同进步,比起很多嫁入高门后沦为玩物的女子,已经幸福很多。”
“如果没有当初的一路荆棘,姐夫如何能蜕变呢?”
顾媛闻言,定定地凝视霍檀,眸子逐渐氤氲:“你父亲说你长大了,比以前更稳重成熟,果然是如此啊。”
霍檀浅笑,忍住想要撒娇的冲动,尽量维持几分原主虽然孝顺却不太容易亲近的淡漠性子。
她重重地舒缓一口气,感慨道:“母亲,我们家被朝廷认为是功高震主,稍有不慎,整个家族都得覆灭。”
“若是我还依着以前的性子来,随时能被人拿捏住,因此我不得不改变!”
顾媛垂眸,反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哽咽:“终究是我们太狠心,让你承担了太多,十六岁如花的年纪,本该可以和其他贵族女郎一样…”
“现下已没了兵权,我们一家退隐朝堂纷争,然后你再寻个好人家嫁了,也算是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
霍檀听顾媛絮絮叨叨说着,她知道身为妻子与母亲,顾媛的内心是很纠结的。
她爱自己的夫君,与霍北霆一样对大庆衷心不二,抵挡外敌让百姓不受战乱之苦,是他们的宏愿。
她也爱自己的女儿们,特别是对霍檀…
霍檀心里泛着苦楚,顾媛想让她如其他女子一样,然而现实并不允许。
她揽住顾媛的肩膀,做了原主以前从未有过的举动,她何必掩饰太多呢?她们也不过是普通的母女关系。
“母亲,等这次大战过去,你们也不比如此辛苦了。”
半生都奉献在边关,不管说到哪里,霍家对大庆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他们的后半生也该享福了。
顾媛怔了怔,眼瞳中蓄着不可置信,随后泛滥着欣慰与宠溺…
这才是她女儿该有的模样啊!
天色依旧阴沉,呼啸的风声阵阵拂过耳畔。
霍檀缓步踏在院子里的小径上,衣袍被掀得哗哗作响。
府里开始忙碌起来,随时准备往宁江撤退。
过往的丫鬟护院,恭敬地朝她行礼:“霍将军…”
霍檀一一颔首,在一棵梅树下驻足。
今年的花期有点早,还未开始降雪,整座院子的梅花已经竞相开放。
这时,谢景枫迎面而来,神色苦哈哈的。
一见到霍檀就忍不住吐苦水:“霍兄,我们家在你父亲眼中是不是很碍眼?我和霍蓁的事情,还有希望吗?”
霍檀侧身瞅过去,淡淡一笑:“怎么了?他冷落你了?”
谢景枫叹气:“和淮王殿下在下棋,我想去看都不行,被侍卫拦下了。”
她轻蹙着眉,怔愣了一瞬。
霍北霆邀请穆淮下棋?他认出来了吗?
可是转念一想,也并不奇怪。
穆淮浑身的清贵是掩盖不住的,加上霍北霆那双洞袭人的眼睛,或许初见就已识破吧。
霍檀拉回思绪,朝谢景枫说:“家父下棋向来不爱有旁人干扰,就是我现在去,也会被拦住。”
谢景枫眉目展开,笑着问:“真是如此?”
她点头:“下棋这事确实如此,不过那也不代表他对谢家的看法。”
“这不等于没说啊。”谢景枫耷拉着脑袋,无精打采的。
霍檀不能替父母传达意思,他和霍蓁的路本就不容易。
她语气淡淡地说:“你来潼关是有重任的,私事先缓缓,礼信上你已经做到了。”
谢景枫抬眼,打起点精神:“霍兄说得没错,只要能击退北漠大军,就能让霍老侯爷刮目相看。”
霍檀极浅的笑了笑:“不要急功近利,凡事尽力了就好。”
他乐呵呵地说:“有你和淮王在,我不过是来捡便宜的。”
她静默不语。
谢景枫继续说:“不过一想到击退北漠大军,穆允就能重获太子之位,我这心仿佛架在了火上炙烤。”
霍檀细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谢景枫到底还是单纯了。
随后,谢景枫压低声音:“论各方面,我觉得淮王才最适合,可惜皇上有眼无珠,违背民意。”
谢景枫固然单纯,可心思还算透亮,朝堂局势他拿捏得清,且没有私心。
其实这样已经很难能可贵了,毕竟他要面对的是,自家父亲强势的威压。
整个谢家的所作所为不敢恭维,唯独谢景枫是股清流。
第245章 轻而易举得到认可
须臾,谢景枫朝霍檀抱手作揖:“我先回军营了,霍兄也是打算守在潼关吧?”
霍檀清浅地说:“你和大皇子在就行,我先去宁江安排点事。”
谢景枫嘿嘿笑了笑,神秘兮兮地说:“霍兄,你得留神淮王呢,我撞见他不好的事情了。”
紧接着,谢景枫将他在客栈的所见所闻都说了出来。
他说穆淮私下给赵婉兮做红糖姜水,还给她准备暖手炉,暗地里对她体贴入微。
他一边说一边留意周身的情况,仿若在说什么机密大事一样。
霍檀再次觉得,谢景枫还是挺单纯的。
他这样的人挺好的,毕竟大是大非分得清,其他方面总还是需要历练才行。
不过,穆淮曾经被传喜欢赵婉兮,想拉拢赵家,前后联想起来,好像也是让人遐想。
最后,谢景枫神色凝重地说:“霍兄,你一定不能把我泄露出来啊,否则我小命就不保了!”
霍檀忍着笑,一本正经地承诺:“你提供这样隐秘的消息,我怎么能把你供出来呢?放心吧!”
谢景枫提着的心放下,“我是看在你是我小舅子的份上,才敢背叛淮王的,第一次做这样的事,竟然觉得心虚了,哈哈…”
霍檀朝他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忙去吧。”
谢景枫走后,霍檀抬眸望着清淡的梅花,伸手轻轻摘下一枝,捏在指尖,眸光沉沉。
片刻后,霍北霆身侧的亲卫阿逗匆匆前来。
“霍将军,侯爷让您去暖阁。”
霍檀将梅花放在鼻尖闻了闻,点头道:“好,我先去厨房端药。”
阿逗颔首,他觉得霍将军比以前有人情味了。
细火熬制的草药,散发着特有的苦味,霍檀端着食盘,阿逗在前面带路,很快就来到暖阁。
阁内的火盆烧得正旺盛,里面整齐地摆放了许多兵器,墙壁上贴着各种地图。
窗户前的桌案上,阵盘还摆着一个阵型。
地板上铺了一层厚绒垫子,霍北霆与穆淮在火盆旁边席地而坐,中间的矮桌上,置放着棋盘。
霍檀在门口踢下鞋子,缓步走了进去,她蹲下身子将药碗放下:“父亲先喝药。”
她又起身将那枝梅花,插在窗台的花瓶中。
严肃的室内,顿时增添几分生机。
从她进屋起,穆淮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
霍檀转身时,对上他深邃的视线,两人皆是淡淡一笑。
他还是一身普通装扮,神态淡然从容,连坐姿都是那么赏心悦目。
霍北霆意味深长地暼了眼穆淮,端起碗一饮而尽。
放下碗后,轻轻的触碰声拉回穆淮的神思。
“淮王殿下,你心不在焉的,这局该输了。”
此话一出,霍檀和穆淮皆怔住。
霍北霆能看出穆淮的身份倒是不奇怪,只是他此时揭穿,有点出乎意料了。
霍檀拧眉,他对穆淮的态度和眼神,就像是在看准女婿,这实在有点不符合往日的作风!
她的女子身份一直怕被揭穿,一部分就是因为霍北霆,他从未把她当女儿看待过,培养她都是与男儿无异。
他怎么会把其他男人当女婿看呢?
这突然的转性,让她有些错愕,莫非是他知道她不再是以前的霍檀,所以态度发生改观了。
气氛凝滞了一瞬。
穆淮率先缓过神来,浅浅勾唇:“侯爷好眼力,晚辈自愧不如,输棋也是情理之中。”
霍北霆落下一颗棋,原本势均力敌的局面,穆淮霎时就落了下风。
霍檀走到他们旁边落座,默默地拿起茶具,开始煮茶。
她爱喝茶的习惯,来源于父亲,可她这是第一次在他面前沏茶,以前这种事情都是采苓做的。
霍北霆侧眸瞟了她一眼:“回了一趟京都,你倒是学会了很多东西。”
霍檀坦然而视:“以后除了排兵布阵,上阵杀敌,还得孝顺您和母亲。”
霍北霆微微拢眉,目光挪开,落在棋盘上面:“嗯,不枉费我教导你多年,最终没有变成白眼狼。”
她扬了扬嘴角,缓缓沏了两杯茶,推到他们面前。
滚烫的水腾起热气,茶叶翻滚着,霍北霆端起茶放到嘴边喝了一小口。
穆淮盯着他片刻,不知他氤氲的眸光是否因为茶汤的热气,还是因为其他。
霍北霆,与传闻中的不一样,也与他所了解的很不同。
是因为霍檀吧,他内心深处又泛起异样的心慌意乱。
穆淮输掉了棋局。
他朝霍北霆笑了笑:“侯爷棋艺精湛,令晚辈佩服。”
霍北霆语气淡淡:“淮王殿下心思不定,又有意让着我,只输半子着实是厉害。”
穆淮浅笑:“侯爷见笑了。”
霍北霆凝着他,目光探究而犀利。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须臾,霍北霆询问:“殿下想在宁江一带培养水师,霍檀刚好有这方面经验。”
穆淮怔了怔:“我与霍檀交好,并非因为这个。”
“哦?那就是传闻非虚,殿下有断袖之癖,看上霍檀了?”
霍北霆质问,语气低沉寡淡。
穆淮坦言:“我是喜欢她。”
气氛再次凝结下来。
霍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吹了吹茶汤,暗戳戳地思索他们的对话。
断袖传言,霍北霆肯定不信的,他此话只是想试探穆淮是否知晓她女子身份。
穆淮想表达什么呢?
他知晓霍家最大的秘密,可他不会落井下石,相反他还会与霍家一条战线。
他们应该是知悉对方心思的。
不然霍北霆绝不会与穆淮在此下棋,还用审量准女婿的眼光看他。
霍北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再下一局,不需要让着我。”
穆淮唇畔噙着笑意,先是看了一眼霍檀,这才专注地开始摆棋。
霍檀垂敛,不明白他为何笑得这样得逞,难道是因为轻而易举地就得到她父亲的认可?
她放下茶盏,视线落在穆淮执棋的手上,修长如玉的手指,线条轮廓都是极好看的。
再看向自己的父亲,在拥有的原主记忆中,他向来是不苟言笑,对她很是严肃,要求也是极高。
然而,她此时竟感觉到了不一样的父女感情。
她鼻尖略微酸涩,这大概是原主以前望尘莫及的吧…
第246章 殿下又分心了
屋内静谧,唯有落子的轻微声音。
霍檀就坐在旁边,穆淮整颗心都沉静下来,专注地与霍北霆对弈。
穆淮发现,原本压抑着心事的霍北霆,此刻似乎敞开了心胸,走势愈发独具一格。
他眸光微动,眼前这位杀伐果断的老将军,仿佛把所有的坚韧留给了别人,独自承受着压力。
这种感觉,像是扎在心尖的一根刺。
落子时,穆淮微微出神。
霍北霆蹙眉,抬起沉寂的眼眸,淡淡地说:“殿下又分心了。”
穆淮笑了笑,轻舒一口气,重新研究着棋局。
两人风格迥异,霍檀看得很是爽快,高手之间的对决,总是赏心悦目的。
她紧紧锁着二人的走势,霍北霆年长,性情顽固,可他下棋的风格却屡屡出其不意。
穆淮显得谨慎很多,霍檀跟他对弈过,觉得这样的谨慎有些与他格格不入。
霍檀的视线挪到他脸上,细细琢磨他的神色,她有了几分恍然。
穆淮想通过下棋,探究她父亲此时的心境。
真是奇怪的两个人,都想将对方的心思琢磨透彻。
良久后,两人依然没有分出胜负,霍北霆靠在椅子上,略显疲惫。
霍檀连忙说:“今日到此为止吧,父亲身子不适,能将棋局走成这样,已经是极其难得了。”
穆淮眼底闪着崇敬,朝霍北霆抱手:“晚辈棋艺不精,甘拜下风。”
霍檀心想,这大概是穆淮第一次遇到这样强劲的对手吧,父亲同样如此,看他硬撑的模样就知道,这平局是他并不太满意的。
霍北霆沉吟短瞬,眉宇轻皱着:“殿下今日有心事,改日再切磋吧。”
闻言,穆淮心下一喜,睿智如霍北霆,定然已看出他对霍檀的情意。
此时说下次,就代表对他不反感,也算是含糊地认可了。
他稍微定神后开口:“侯爷心中装的事情也不少,今日不在状态。”
霍北霆目光一顿,手指微微蜷缩,面上却不动声色:“北漠大军进犯在即,以后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话落,他缓缓起身。
霍檀连忙上前扶住他:“父亲还年轻着呢,潼关的百姓最信任的还是您啊。”
霍北霆低头,望着她握住自己手臂的手,微微一笑:“你如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然怎么能被淮王看上呢。”
霍檀失笑,怔愣地望着他。
她听出言语间的些许端倪,连忙解释:“父亲,殿下是在几年前在冰河救了我,情意从那时就已开始,并非一时冲动。”
霍北霆怔住,眸光瞬间恍惚,喉间溢出几个字:“竟然是几年前吗?”
霍檀点头,随后看向穆淮,示意他消除疑虑。
穆淮定定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强调,冥冥中似乎有让他震撼的隐情。
于是,他跟着附和:“侯爷,缘份许是从那时开始,可谈婚论嫁是最近才提及的。”
霍北霆眉眼舒展,语气却冷冽起来:“谈婚论嫁?还不到时候!”
说完后,拂袖扬长而去。
步伐依旧稳健,脊背挺直,看他的背影,似乎还是那个严肃的父亲。
霍檀愣在原地,手缓缓落在身侧,她仿佛又看到了以前言辞冷冽的父亲。
她侧眸看向穆淮,暗想着他到底有多值得父亲信任呢?
仅仅是一句几年前,就让霍北霆觉得她还是原来的女儿了?
他们之间的试探,应该是到此为止了吧。
穆淮上前,握住她的手。
她顿时回过神来,轻飘飘地问:“你真的是那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吧?”
穆淮的思绪很乱,不是因为对她的感情,而是霍北霆的反应,他一直在疑虑霍檀的变化吧,直到说到几年前…
霍北霆是相信他的判断与感情,相信他喜欢的从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然而,穆淮自己却乱了。
他凝视着眼前这个爱入骨髓的女子,心底的慌乱再次汹涌:“我们回宁江吧。”
霍檀浅淡地勾唇:“好。”
避而不答,就是最好的答案,霍檀不想再纠结这问题。
傍晚时,霍檀与穆淮决定离开。
顾媛替她准备了一些冬衣与她爱吃的东西,与往常一样,女子用品都是藏在最深处。
霍北霆沉默不言,负手站在马车旁,看着她徐缓地上马车。
寒风将云层卷得很低,沙尘被肆虐地扬起。
推开马车门,霍檀回眸瞧去,朝霍北霆说道:“父亲,潼关一战后退守宁江,断后就交给您了,我在宁江等你们。”
霍北霆嗯了一声,眸光熠熠:“我可以听你的,可你最好别给霍家丢脸,别让百姓失望!”
霍檀凤眼微弯,点头承诺:“嗯,我永远是您可以相信的将士,也是您永远能放心的儿子。”
霍北霆怔忡一瞬,动了动嘴唇,终是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简单地嘱咐:“保重。”
顾媛在一旁,心疼不已,眼眶的泪在打转,却强忍着没有流下。
默默地信任与牵挂,已胜过千言万语。
霍檀忍着汹涌的酸楚,转身踏入车厢。
霍北霆揽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我们的女儿越来越让人放心了,你别难过。”
顾媛微仰着脸,恨不得将眼泪逼回去。
穆淮上前,朝他们颔首行礼:“侯爷,夫人,你们多保重。”
霍北霆注视着他,意味深长地说:“好好待她,这孩子已经承担太多了。”
穆淮心下惊诧,随后是欣喜,他再次行礼:“两位请放心,我定会将她宠在心尖。”
“走吧。”霍北霆握着顾媛的手,缓缓转身。
穆淮愣在原地半晌才回神。
霍北霆夫妇与霍檀之间看似交流不多,可那浓厚的亲情却是掩盖不住的。
或许只需一个信念,就能读懂对方,无需多言也无需不必要的解释。
“老爷,你真的觉得淮王可靠?”
“嗯,他早已看穿一切,依然对檀儿情根深种,对霍家处处护着。”
“原来老爷早就调查过他。”
“咱们的宝贝女儿被别人惦记上,身为父亲怎么能不上心呢?”
顾媛望着他,动容地笑了笑。
霍北霆眸光沉静而清澈,宛若看破一切世俗红尘。
第247章 你就像一个谜
马车徐缓地行驶在街道,无论是商贩酒楼还是行人,都与平常无异。
穆淮将车帘放下:“很多都是士兵扮做普通百姓吧?不仔细看还分辨不出来呢。”
霍檀慵懒地靠着车壁,语气温凉:“他们本就是出身于普通家庭,不过是回归生活罢了。”
有朝一日,他们都能过上宁静祥和的事情多好,不用再提着命出征,不用妻离子散。
穆淮凝视着她,心中泛起一丝涟漪:“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的。”
她微抬凤眸,对上他深邃的桃花眼:“我在想什么,你都知道?”
他摇了摇头:“你就像一个谜,很多事情我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透。”
霍檀歪着头问:“你想看透什么事情?”
穆淮起身,挨在她旁边落座,侧眸盯着她:“我问你就会说吗?”
她沉默下来。
他疑惑的是什么,其实她心里清楚,然而有些事情她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穆淮没有勉强,可她这样的态度,让他的疑虑更甚。
他将她揽进怀里,眸底暗流涌动,沙哑着嗓音说:“霍檀,你父母已经将你托付给我了,我们这算是定亲了吗?”
霍檀瞳仁陡然一缩,抬手将他推开些许:“你还真敢想啊,这样就算是定亲了?”
穆淮轻笑:“我的所有家当都给你了,现在拿不出聘礼给岳丈岳母怎么办?”
瞧瞧,他字字句句都要占便宜,如今都称呼她父母为岳丈岳母了。
霍檀将脸暼开,好笑地说:“我不管,那是你的事情,没有聘礼肯定是算不得的。”
穆淮笑出声:“看来是我欠考虑,不过我现在什么都是你的了,你已经赖不掉我。”
她克制住狂乱的心跳,想起他在父亲面前的话,思绪便混乱不堪。
明明是她暗示他那样说的,可真正听他说,心里仍然不是滋味儿。
有时候她就是个矛盾体,不知到底在意什么,他喜欢什么时候的她,真有区别吗?
忽然,一阵嘈杂的声音透进,伴随着的是女子哭喊求饶声。
霍檀拉开窗帘,昏暗的光线下,只见一少女被男子拖拽着,男人嘴里骂骂咧咧,拽人的动作丝毫不怜惜。
废太子穆允,嚣张成如此模样了?当街强抢少女,罔顾朝廷律法。
穆淮眉目冷沉,语气透着杀伐之气:“穆允此番作为真是作死!”
霍檀冷冽地说:“他在京都尚且狂妄,何况是在潼关这偏远之地,不过很快就会有人收拾他!”
果不其然,那些普通百姓中不缺高手,很快就把少女救下,穆允瞬间就被打得鼻青脸肿。
霍檀将窗帘放下,眸光深沉。
穆允气数已尽,就是谢家也救不了他,身在晋州的穆洵,总算是扳回一局吧。
她朝穆淮说:“穆允还有用处,设法让他将功折罪吧。”
穆淮淡淡一笑:“你想让他替谢景枫担责吗?”
霍檀眸光一动:“出来混总是要还的,谢景枫曾经替他背了多少锅,这也当做是还他吧。”
潼关的失守,定然会让庆帝暴怒,谢景枫在庆帝眼中本就是要除去之人。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狗皇帝的操作,她太熟悉不过,谢家固然可恨,可谢景枫无辜,而且他有一颗赤城之心,着实不该被当做棋子丧命。
那就让穆允承担吧,反正他作的孽是死不足惜,她到时候会设法保住谢景枫。
穆淮神色淡淡:“谢景枫暼去那单纯性子,也算得上是可塑之才,稍加提点就能担当大任,你眼光不错。”
霍檀眉眼弯弯:“不应该是你眼光好吗?京都众多贵公子,你却独独与他来往。”
穆淮失笑,垂敛不语。
世家之间的来往,鲜少有纯粹的感情,都是建立在利益之上。
穆淮那样的人,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与谁做朋友,谢景枫除了自身的耿直性情,或许还能扼制谢靖的野心。
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
谢景枫常年与穆允混迹在京都和柳城,面对过各种诱惑,要想堕落是极其容易的事。
然而,穆淮引导了他,所以他才能保持人间清醒,除了青澜这件事,倒是挑不出多大毛病。
夜幕垂笼,江风凛冽。
马车驾驶来到河边,巡逻的士兵井然有序。
穆淮拿好霍檀的行礼,两人相继下了马车,他将她的披风扣紧,又给她围上一条围脖。
霍檀揶揄道:“遇见你后,我好像不再是那个皮糙肉厚的将军,而是娇滴滴的千金小姐。”
穆淮的眼底尽是宠溺:“你在战场上依然是威震四方的霍将军,在我面前,就是需要被宠的少女。”
她心尖微漾,唇畔流泻出一抹醉人的笑意。
夜色静谧,河对岸隐约可见依稀的灯火。
乌云越积越厚,犹如风雪快要来临,今年的潼关似乎冷得更早。
郑冲迎面朝他们走来,行礼后说:“霍将军不多待几日吗?”
霍檀点头:“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训练水军迫在眉睫啊。”
郑冲闻言,眉眼露出欣喜之色:“你亲自带出来的水师,肯定能让人耳目一新。”
她笑言:“郑参将过奖了。”
郑冲爽朗笑道:“我倒是很期待了,等潼关这边的事了结,我可还是要加入你麾下的。”
霍檀回他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好说。”
郑冲看向穆淮,依然疑惑他的身份,不过他没有多询问,带他们来到登船处。
进入船舱,才觉得暖和一点。
穆淮拉着她靠窗而坐,立即有侍卫递上暖手炉。
霍檀随意地暼了一眼,不管是船,还是船上的人,都是穆淮特意安排的。
矮桌上放置的点心还是新鲜的,旁边摆着上等的茶盏。
角落的炭盆中时不时飙出火星。
霍檀将披风解开,调侃道:“你到哪都这么精致,会让我不适应军营生活的。”
穆淮接过她手中的披风:“我能让你都适应的。”
“那我们明日一早就去军营。”
“嗯,都听你的。”
她笑了笑,拿了一块点心吃了起来。
船开始晃悠,潺潺水声从窗口透进。
第248章 我比你想象中的坏
夜晚的宁江格外安静,风势减弱后,就连波涛声都柔和很多。
霍檀看着窗外,万千思绪萦绕在脑海中。
四年前的冬日,就是在这片河流,她落入冰窟中,被穆淮所救。
两人的缘份就此结下。
时隔四年,潼关再次面临险境,只是这一次,她要让一切顺着他所预想的发展下去。
而不是被动地依赖朝廷,依赖狗皇帝会增援。
霍檀托着腮,侧眸凝向穆淮,问道:“你当时不仅在河里救了我,还带着兵暗中帮了我吧?”
穆淮抬手按了按额头,温声说:“那场仗霍家本就不该输,终究是朝廷亏欠了霍家。”
她眸子里泛着冷意,霍家一心一意为大庆,实则在那时就已经被狗皇帝猜忌。
霍北霆与原主都是执拗性子,也从未怀疑过导致他们兵败的竟是自己人。
那也是霍家遭遇的为数不多的败仗,潼关险先失守,庆帝意识到问题严重性,才打消那些阴狠的念头。
霍檀轻嗤道:“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当真是如此。”
穆淮眸光微闪:“这话倒是新奇,的确内部合作得好才是关健。”
她淡淡地说:“可是他连做霍家队友的资格都没有。”
庆帝那样的人,不配得到她的尊重与衷心,也不配睥睨天下。
霍檀暗戳戳地想,待天下安定后,就是他退位让贤之时!
想到这,她看穆淮的目光愈发深澈。
穆淮闻言,赞同地点头,然后正儿八经地问:“那我呢?算合格队友吗?”
她嘴角微扬:“你觉得呢?”
他故作沉思状,轻声道:“我不仅要做你最合格的队友,还要做最宠你的夫君,让你身心皆舒适。”
霍檀顿了顿,脸颊悄然染上一抹绯色,再次看向窗外:“说话没个正经。”
穆淮笑出声:“让你带兵无所顾忌心里爽快,让你身体恢复健康而且舒服,本就是我的责任。”
她抚了抚额,听着没有毛病的话,可她觉得他就是一语双关。
他就是在暗着耍流氓无疑了。
穆淮握着她的手,心里才感觉踏实:“霍檀,我想娶你,不想等到收复北漠后。”
霍檀怔住,回眸看他,闯入他深情款款的眼神中。
她心口突突跳着:“你想什么时候?在宁江吗?”
穆淮点头:“还有两个月,潼关一战尘埃落定后,可以吗?”
霍檀迟疑:“那时候所有重心都在宁江与水师之上,经历挫败后,军心急需调整与恢复,我若坦诚女子身份,恐怕不太妥当。”
她其实在回避问题,潼关失守后才是最好公开身份的时候。
她只是还在纠结与矫情,穆淮爱她想娶她,是真的不在意她的灵魂来自于其他地方吗?
或许,她还是该找个机会跟他坦白?!
穆淮揽着她的肩膀,温柔地开口:“你说过否极泰来,潼关之后的低谷期,你的身份若是公开,不见得是坏事,女子尚且如此拼命,男儿们岂能示弱?”
霍檀靠在他怀里,慵懒地回他:“我再想想,你还未正式提亲呢,不能以美色哄骗我。”
“到底谁才是美色?”他心思翻涌,想要她的心越发强烈。
就连身体最本能的反应,也时刻在提醒他,自己有多渴望身边的女子。
她垂敛不语。
庆帝压着霍家的欺君之罪,就是在等机会,她自然不会让他得逞。
若是在外人眼中最困难的时机抖出来,狗皇帝只能忍下了。
毕竟谈到水战,能与北漠匹敌的依然是她,还有穆淮。
他们若是成亲,庆帝估计要气得吐血啊…
想到这,霍檀又觉得这主意并不差,她还能光明正大地觊觎他的身材与美色。
“在想什么?”
磁性的嗓音拉回她想歪的心思,她陡然回神。
她又开始犯花痴好色了。
霍檀抬头,微眯着凤眼,欲言又止一番后轻声说:“如果你发现自己喜欢的霍檀,并不是你心目中的霍檀,你会怎样?”
穆淮呼吸一窒,瞳孔猛然紧缩:“你想说什么?”
她思忖着,却不知如何开口,刚冒起的勇气又被打散,这样诡异奇特的事情,会吓到他吧。
穆淮眼底划过失落,手臂将她揽得更紧。
她深吸一口气:“檀儿,不管你经历过什么,或是一些光怪陆离的事情,都不影响我喜欢你的事实。”
“以前我也困惑过,究竟是何时开始喜欢你的。”
霍檀心尖颤动,手指在他掌心紧紧蜷着。
穆淮轻轻摩挲她的素手:“你很在意我什么时候动心的吗?”
她定了定神,问道:“那你的困惑解开没有?”
他笑了笑,点头:“我在你常看的兵书中见到了一句话,是你写上去的。”
霍檀迷惑:“我写过什么?你能看懂?”
穆淮说:“似懂非懂吧,你说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呃?
她恍然,那是两人一夜激情之后,她告诫自己别被他的美色所迷惑,所以随手写下的…
那他理解成什么了?
穆淮眸光深深,继续低哑地说:“你是万里挑一的灵魂,跟你在一起,我才觉得人生是完整的。”
“以前是仰慕你的才华与能力,枫林之后的再次相遇,我只想与你共度余生。”
霍檀整个人呆住,怔怔地望着他,他像是看透一切的神明,她在他面前无所遁形,沉沦在他的情意绵绵中,不愿出来。
这样的表白是她想要的吗?
也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重要。
她已经是霍檀,是不可分割的了,她爱他,他也爱她,就足够。
她才是栽在他身上了啊!
说好的事成之后还要寻机会是否能回现代呢?
她还会舍得吗?
霍檀侧身,抬手勾住他的脖子,仰头凑近他:“穆淮,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坏,是世俗眼中的坏女人,你也喜欢吗?”
穆淮浑身一僵,凝着她泛着风情的眼睛,嘴角细不可察地勾起一丝笑:“你说说,是怎么坏的?”
霍檀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比如见色起意后会忍不住扑倒你,会强占你。”
他滚了滚喉结,脑海中浮现她凶猛的场景。
穆淮低头,衔住她的唇,一切语言与感情,都倾注在亲吻上。
霍檀回应着他。
她从来没有这样敞开心扉,狂热地回应过。
船轻微晃悠着,船舱内静得只有他们的呼吸声。
穆淮很快就将主动权夺过。
第249章 你的喜好成了我的习惯
霍檀虚软地勾着他脖颈,嘴角流泻出低吟的暧昧。
她顿时惊了惊。
穆淮搂紧她,唇略微挪开,轻笑:“这就是你说的坏?”
她垂着长睫,不敢看他满是欲念的眼睛。
兴许,她在他眼中亦是如此。
这…
实在有些让人觉得窘迫。
她深呼吸着,低声说:“远比你想象中的严重。”
那晚发生的事,还是找个机会跟他坦白好了…
他克制住冲动,等回到九里巷,他再找她弥补身心缺失的所有。
穆淮舒缓一口气:“你怎样我都喜欢。”
空气中弥漫着旖旎的气氛。
从不晕船的霍檀,竟有了几分眩晕的感觉。
她无力地靠在穆淮的胸膛,烛火跳动,昏黄的光打在他们身上,忽明忽暗。
穆淮的下颌抵在她头顶,鼻尖清香萦绕,是一种能让他既能骚动又能安定的感觉。
真是妖精一般的女人!
忽然,水面上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昏昏欲睡的霍檀猛然惊醒:“有突袭?”
穆淮嗯了一声,依然将她搂在怀里,视线瞅向窗外的江面。
薄雾之中,几艘小船若隐若现地快速穿梭。
“是赫连慎吧。”她从他怀里起身,惺忪迷蒙的眸光陡然清凉。
她暼向外面:“他的七十七亲卫中有两队最厉害的,一个是在水上,一个是在水下。”
霍檀估计他不仅派出了水上亲卫,还有潜在水下的。
赫连慎灭她之心,一直都是那么强烈!
穆淮神色平淡:“无妨,我出去看看,外面风大,你就在这待着。”
霍檀笑了笑:“赫连慎是冲我来的,他培养的二十多亲卫命丧我手中,如今想找我报仇呢。”
他微微挑眉:“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正好我也想会会他的一二等亲卫。”
外面传来箭矢呼啸的声音,有的没入船身上,响声打破夜的静谧。
穆淮踏出船舱,湿冷的空气透进,烛火几度要熄灭。
霍檀拔出短剑,打开窗户,夜晚的天空布满乌云,偶有水鸟拂过,又被箭雨惊得扑腾飞走。
有的被箭射中,落入水中,很快就被浪花掀得无影无踪。
箭从四面八方飞来,船只虽然是用上等的木材,可也经不住不断增多的裂缝。
霍檀用短剑挡住飞来的箭矢,已经能确定这是摆下的箭阵。
水面雾霭越来越浓,方向开始分辨不清。
她目光一凉,起身拿起一副弓箭,疾步走出船舱。
穆淮安排的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面对这情形,都是淡定自若地应对。
霍檀靠近穆淮,轻声问:“你让林鹤来接应吗?”
他颔首微笑:“嗯,你能破阵吗?”
她看了片刻后说:“可以,这船很快就要沉没了,阵一破,你们就飞到林鹤的船上去。”
“好。”穆淮随即吩咐下去,整个船上没有半分混乱。
他们拿盾牌挡箭的同时,给予回击,发出的箭气势凌人,如流星一般飞窜出去。
穆淮紧挨着霍檀,挥剑替她抵挡箭雨。
霍檀凝眸,敛声屏气寻找破阵的方法。
船身裂开的声音越来越大,水底开始有了动静。
甲板咔嚓响着,冰冷的河水很快就要浸到船里面。
恰在此时,雾霭中飞来几个红衣男子,黝黑的夜色下,仿若瘆人的鬼魅。
寒凉的剑光阵阵闪过,个个都身手诡谲怪异。
穆淮沉着眸子:“果然赫连慎水底的亲卫也出动了。”
霍檀从船身上拽出三支箭:“我破阵,你对付他们。”
“好。”穆淮手中青剑如沾染了灵气般,猝闪之际让人分辨不出招式。
她一直知晓他的剑法顶尖,可每次看他舞剑,都是一种不同的享受。
剑在他手中,瞬间又如妖魔附体,招式狠厉决绝。
赫连慎派出的亲卫,也是不容小觑的高手,双方的打斗很是激烈。
霍檀微眯着凤眸,倏地将箭放出,朝雾霭中飞速射去。
北风呼啸而来,稍显平静的江面霎时翻滚,船剧烈颠簸着,拔凉的水涌到甲板上。
甲板的缝隙彻底裂开,水涌了上来,船身迅速往下沉。
穆淮瞅着快要接近她的河水,眸光一紧:“小心。”
霍檀飞身而起,轻盈地落在船舷上,再次利落地发出三箭。
他悬着的心放下,其实她从未让人失望过,任何时候都是处事不惊,淡然应对。
片刻后,雾霾逐渐散开,风浪趋于平静。
红衣男子们见势不妙,纷纷撤退。
穆淮揽住霍檀的手臂,一跃而起,飞往林鹤的战船上。
其他人紧跟其后,都安然无恙地在穆淮面前复命。
霍檀定了定神,一眼望去,他们刚乘坐的船现在整个已没入水中,江面涌起巨大的水花。
四年前落入江中的情景浮现在脑海,霍檀调息舒缓情绪,面对这冰冷的宁江,她竟然也会产生恐惧?
不过,那种感觉转瞬即逝,霍檀很快恢复如常。
赫连慎的船迅速消失,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霍檀忍不住感慨:“北漠的船比我们的先进,驾船水平也高了很多,我们还需努力啊。”
穆淮没有否认:“他们确实厉害,而我们的很多将士太有优越感,不把他们当回事。”
“很快就会当回事的,这还只是他们的冰山一角。”她目光深沉,浑身散发着寒凉。
他凝视着她,语气温润:“到时候你也可以放手,不必过得如此辛苦。”
她心尖微漾。
其实有人理解她,就是好的,何况是她满心在意的人。
这时,林鹤从船舱端了杯热酒过来,穆淮接过后,问她:“喝一点吗?”
霍檀伸手接过,浅浅一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此时此刻,她确实想喝酒,压下心底泛起的涟漪。
“你总能知道我想要什么。”酒樽在她指尖转动,她的目光依然在浩浩水面上。
他与她并肩而立,仰头望了眼苍穹:“我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喜好已经成了我的习惯。”
霍檀笑言:“我不好的那些也成你的习惯了?”
穆淮勾唇,潋滟的眸子似笑非笑:“你究竟有哪些不好呢?我还没有发觉啊。”
她哂笑不语,侧眸避开他直勾勾的视线。
船顺利地靠岸,夜色正深沉。
第250章 江面遇袭
闲庭居内,清香淡淡。
暗黑的夜色下,透着幽深与静谧,风拂过时,偶有花瓣飘落。
正值冬季,今年的梅花开得要比往年早,散发着清洌的香气,与花园中茶花混在一起,令整座院子生机勃勃,弥漫着温馨的味道。
青石小径,一株梅花弯到了路中间,横在霍檀身前。
霍檀正欲抬手,穆淮已经将那株梅花折了下来:“你除了海棠,还喜欢梅花啊。”
她点了点头:“嗯,梅花香自苦寒来,我喜欢它的傲骨,在严寒中依然绽放的那种毅力。”
穆淮把玩着手中花枝,柔声说:“正如你一样,骨子里都是让人倾慕的毅力。”
霍檀怔愣,伸手将他手中的花拿下,调侃:“你真是什么都能扯上我啊。”
穆淮凝望着她,屋檐下的琉璃灯光打在她身上,即使妆容被掩饰,依然明**人。
用什么都无法比喻她,她身上散发的,令他太过沉醉。
走进房间,穆淮拿出一个花瓶放在她床头:“曾听谢景枫说过京都很多女子喜欢养花,却从来不舍得折断,你倒是特别。”
霍檀将花枝放进,笑着说:“是不是你们男子也不舍得呢?”
穆淮似笑非笑:“那倒是没有,我就舍不得让你受委屈。”
她笑了笑,在花瓶中放了点清水:“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须惜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闻言,穆淮惊诧地看着她:“上次听青澜弹琵琶,你随口就能来一首诗,看来不是偶然,而是你本身就满腹诗华。”
霍檀顿时哑然。
虽然她也算有些才华,可这都是照搬的,哪能信手捏来啊?
她尴尬地笑了笑:“我这是借鉴前辈高人的诗句,可不是我想出来的。”
穆淮觉得这不是重点,她如何厉害,他都是知道的。
他琢磨的是诗句含义,忍不住轻声复述了一遍。
须臾,他眸光灼热地凝着她,说道:“你是提醒我珍惜当下,不要优柔寡断,将机会牢牢握在自己手中?”
霍檀轻咳一声,不得不说,穆淮的理解能力真是通透。
可是看他那双泛着情欲的眼睛,就知道他话里有话。
他总是能把任何事情,都套用到她与他身上,也是没谁了。
她转身去拿干净衣物:“不跟你说了,我先洗澡去。”
穆淮收敛眸光,柔声说好。
沐浴更衣后,已是三更天。
屋内暖和,霍檀穿着略显单薄的衣衫,腰带系得很紧,衣领处也是拢得严严实实。
没有缠绕布带,窈窕的身形显露出来,凹凸有致,浮想联翩。
穆淮还等候在画堂,端坐在桌案前看书。
听闻动静,他抬眸瞧去,她那副谨慎拘谨的样子,顿时让他异样的情愫迅速蔓延。
穆淮暗觉好笑,不管霍檀以什么样子出现在他面前,都能轻易的撩拨他。
霍檀走近,暼了眼他手中的书卷:“你若是喜欢,可以拿回自己的房间看呢。”
他邪妄一笑:“我喜欢的是你啊,能抱回自己的房间吗?”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将宽松的衣袍拢得更紧。
见此情景,穆淮忍不住打趣:“就这么怕我占你便宜?”
她嗔怒地盯着他,像是防着洪水猛兽。
穆淮收敛情绪,示意她坐下。
霍檀顺从地坐在铜镜前,手中还拿着软帕。
她心底漾起一丝波澜,尽量让自己语气平静:“天亮后我们还得去军营,你回屋早点睡觉吧。”
穆淮从她手中拿过软帕,顺势帮她轻揉着乌发,他做得很顺手,就像是极其自然的事。
“我先帮你把头发擦干,你不用起太早,多睡一会。”
霍檀闲散地靠着椅背,任由他的指腹划过她的发丝。
“你今天跟赫连慎的人交手,可有什么收获?”
穆淮眉目微沉:“他们兄弟联合起来的话,的确是不容易对付,北漠远比大家想象的强势。”
霍檀嗯了一声:“赫连诀好战,一直不听赫连慎暗杀的建议,他们不合只是征对我,然而对大庆却是同心同力的。”
这样的不合,对比穆家来说,真的不算什么,甚至可以说那是另类的团结,至少他们目标一致,只是方法不同而已。
穆淮轻轻揉着她的青丝,柔声细语:“你知道北漠王族中有哪些豪言壮语吗?”
她轻蹙着眉,摇头:“什么豪言壮语?没听说过呢。”
穆淮目光沉沉,语气陡然凛冽起来:“他们说谁可以杀霍檀,就是北漠的英雄,今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死后还能世代被供养。”
他的语气微微一顿,继续说:“北漠王的意思是,赫连诀与赫连慎谁若是能杀了你,就谁继承王位。”
霍檀怔住,竟然还有这么一出吗?
难怪她刚到晋州附近,赫连慎就开始迫不及待想杀她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王位啊。
可这消息从未在外流传过,这么说是赫连家私下说的秘密,是他们父子三人之间的约定?
穆淮换了一块干爽的帕子,再次揉捏起她的头发:“所以他们兄弟也不是表面上那般,自古以来身处高位的人,在利益权衡之下,哪来的单纯感情?”
霍檀拉回神思,穆淮说的并无道理,可赫连慎与赫连诀还是有些许不同的。
他们是在一致对外之后,再内部去争,不是外敌当前先自家人争个头破血流。
那种凝聚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她轻舒一口气,笑着说:“想不到我在北漠王那里,还有这么大的价值。”
穆淮浅笑:“可见你在他们心中的震慑力,你就是北漠踏足中原的最大阻碍。”
霍檀撅了撅嘴:“倒是没那么夸张,这次潼关让他们得利,其实也是想让其松懈几分。”
“你设想的肯定有道理。”
“这还得多亏你呢,别把我捧得太高。”
穆淮轻笑,见她的头发已经完全干了,又帮她按了一会双肩。
他没有逗留多久,嘱咐她快点去睡觉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房间内安静下来。
霍檀心底竟升出一丝失落的感觉…
真是奇怪啊。
第251章 接管水军
一夜相安无事。
清晨,落起了小雪。
屋顶上染着一层极薄的银色,冬日的第一场雪,正如院子里的梅花,来得比较早。
霍檀打开门,冰凉的空气拂面而来,细小的雪花随风飘落在长廊,沾染上她的发丝。
穆淮撑着伞,朝她走来:“冷吗?还要不要多穿点衣服?”
她将身上雪白色狐裘拢紧,摇了摇头:“我这已经很保暖了,倒是前线的将士,他们得忍受这天寒地冻。”
宁江的冬天很长,十月开始,要到三月初才结束。
期中结冰的天气足足有两个月,那时候训练水师相对来说要困难许多。
而这两个月,就是最关健的时候,只要初有成效,潼关失守后,也能应对北漠在水或是冰面上的挑衅。
穆淮摸了下她的手,暖意从他掌心传来,这才安心:“昨晚睡得好吗?”
霍檀点头:“挺好的,很奇怪自己睡在陌生的地方,竟然有种踏实的感觉。”
他心念一动,潋滟的眸子蓄着笑意:“陌生?你可是这里的女主人。”
“现在还不是呢。”她揶揄着扔下话,抬起步履踏入院子里。
穆淮笑得更甚,连忙替她撑伞,与她并肩走在青石路上,地上一层薄薄的雪,踩在上面沙沙响着。
马车穿过一片柏树林,来到宁江中游的一处江湾,名曰月芽湾。
此处是整条江最宽水流最急最深之地,两侧地形险峻,山峦重叠。
周围阵法层层,马车顺畅地驶出树林后,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江岸的两座山峰之间,有一块空旷之地,一排排营帐搭在草地上,整齐而简洁。
不远处的水面上,士兵正在船上演练,虽然还不娴熟,但是规模与气势已现。
无论是水上正操练的,还是岸边巡逻的将士,都精神抖擞,慷慨激昂的。
霍檀走下马车后,望着这一幕不禁赞叹:“殿下果真是深藏不露啊。”
穆淮眺望着远处的战船:“在你面前这只能算是花拳绣腿,实战还是拿不出手的。”
霍檀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沉吟一瞬后说:“欲速则不达,你放心,他们肯定是能成为精锐的,到时候战船再精心改造后,必定能在浩浩宁江上与北漠水军大战一场。”
她语气很轻,听着整个身心都舒适,可又隐藏着霸气与自信,让他不得不信服。
穆淮侧眸,深深地注视她,眉宇流淌着温脉:“你带出来的肯定是骁勇善战的军队。”
霍檀环顾四周,秀眉轻拧:“这般兴师动众,阵法是掩饰不得多久的,他们训练的同时,还得提防敌军偷袭。”
他赞同地点头,两人缓步走到岸边的高台。
水流湍急,浪花扑打在岸上,激起无数水花。
船只在水面摇晃得厉害,换下一批后,另一批紧接着替上。
这时,林鹤上前,弯身抱手行礼:“王爷,一刻钟后大家集合,听候您的命令。”
穆淮嗯了一声,负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喧嚣的江面。
霍檀凝望着眼前的郎君,他的侧颜宛如玉石,淡漠凛冽得似乎难以接近,宽大的袖子和袍裾随寒风扬起,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又似降临凡尘的神袛。
她看得出神,凤眸痴迷。
这样的男人,天人之姿,大概是任何女子都难以抗拒的吧。
穆淮感受到她的目光,侧身与她对视,微眯着风情的桃花眼,笑言:“我很好看吗?”
霍檀蓦然回神,冲他浅淡地笑了笑,鬼使神差地如实回他:“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美郎君。”
他低头紧紧锁着她的脸,轻笑:“看来你是打算以身相许了。”
她怔了怔,想起那天随意的胡扯,嘴角不由得抽了抽。
她沉默下来,若说以身相许的事,她早就已干过,只是他不记得罢了。
霍檀垂敛,轻声咳嗽:“其实…我们那天晚上…”
穆淮定定地注视她,那样欲语还休,略带羞赧的模样,太过醉人。
“霍将军,有您的飞鸽传书。”
林鹤的声音打断她的思路,霍檀转身瞅去,他手中握着信匆匆而来。
霍檀接过信,快速打开,几行笔锋凌厉的字映入眼帘。
她眉目冷沉下来。
穆淮询问:“游族那边有消息了?莫非不太顺利?”
她将信撕毁,语气淡淡:“秦熠办事可以放心,不过莫族长想让我亲自去一趟。”
“会不会有诈?”穆淮有些担心她,不假思索地就想到她的安危。
霍檀摇头:“他不会对我怎样,或许是想谈其他条件,只是有点奇怪,我能承诺他什么?竟然他要见的是我而不是你。”
游族在岛上生存多年,各方面都不占优势,他们一直想寻另外的地盘,可是北岸是彪悍的北漠,南岸是强势的大庆,他们只能遥遥相望。
这样送上门的机会,莫族长肯定不想错过。
穆淮闻言,思忖一会后便悟出其中端倪:“莫族长大概是不想归顺我父皇,可他却对你另眼相看。”
霍檀能理解,庆帝为人处事本就不太光明磊落,背地里恐怕惹了不少仇怨。
游族对他憎恨,是情理之中的事,他愿意听秦熠的游说,可见他是认可穆淮的。
只是穆淮终究也是穆家人,莫族长认可之余,也有所顾忌。
穆淮问道:“何时去?”
霍檀轻轻叹息:“等会就走。”
…
江面的船只皆已靠岸,将士们很快集结且安静下来,一眼望去,浩浩荡荡。
穆淮淡扫了一圈后,大声开口:“从现在开始,由霍将军接管月芽湾的水师,她熟悉各种战术,身经百战,是我们大庆陆战水战经验最丰富的将军。”
“你们必须听从霍将军的命令,违者军法处置。”
没有华丽的语言,可一字一句都带着威仪,其实他只要站在那,不用说话就散发着强大的气场。
是那种让人想要臣服的气场!
众人闻言,都对霍檀的到来表示万分欢喜,一时间,现场无比喧嚣。
他们喊着口号,气势磅礴,伴着滔滔江水,久久响彻。
霍檀只是简单地交待几句,然后宣布解散。
细雪飘落,冷冽的寒风阻隔不了大家高涨的士气。
第252章 我们兄弟齐心,才能灭掉她
迎面而来的江风寒冷且透着腥气。
江面笼罩在一层雾霭之中,北漠靠近宁江的水域,战船如织。
四年前宁江与霍檀一战后,赫连诀便开始积极训练水军,周边处在水域的诸小国,都是他带兵实战的目标。
北漠水师的战船在水面掀起一阵阵大浪,身穿铠甲的士兵们顶着寒冷,气势凌人地操练。
赫连诀坐在船楼上,虎视眈眈地盯着对岸的宁江城。
看了片刻,他冷冽出声:“拿下潼关后,我们就踏江而过,大庆富庶的土地皆将划入我北漠版图。”
侍从连忙颔首回应:“太子所言极是,这次潼关让大庆废太子与谢家世子镇守,必输无疑。”
赫连诀挑眉:“不可轻敌,霍檀虽然这次只是副将身份,没有实权,可她的能力摆在那,是容不得我们半分松懈的。”
侍从恭敬地低头:“大庆皇帝对霍家屡次猜忌,穆家兄弟暗地里也对霍檀排挤,就是再厉害,彻底失望后也定然不如从前那般神勇了。”
赫连诀轻笑:“大庆那些酒囊饭袋,以为潼关是至关重要,却不知眼前这条河流才是关键,只要跨过宁江,将宁江城攻取,覆灭大庆就指日可待。”
他盯着对岸若隐若现的景致,眸光逐渐阴沉冷寂。
侍从问道:“太子殿下打算何时对潼关发动进攻呢?”
赫连诀眸光一冷:“再过两个月就是隆冬时节,河面结冰对我们来说不利,潼关越快攻克越好,半个月后全面攻城。”
他不能给霍檀喘息的机会,大庆的水军势力薄弱,只要拿下潼关城,他再率领水师在宁江迎战霍檀,到时候杀她个措手不及,将大庆国土据为己有就易如反掌。
侍从附和道:“殿下定能旗开得胜。”
赫连诀握紧拳头,他必须要在战场上打败霍檀,才能一雪前耻,才能得到万千将士与百姓的认可。
宁江的水战,将是他与霍家一决高下的机会,他绝不能错过良机。
“王兄,霍檀可不是省油的灯,我觉得还是寻机会将她暗杀了,才能一劳永逸,省得在这算计来算计去。”
一道阴沉而妖邪般的声音响起,一身红衣的赫连慎徐缓地踏上战船。
赫连诀把玩着手中酒樽,淡淡地问:“你杀霍檀不是一两日了,也派出几路人马,可曾得手过?”
赫连慎神色一滞,狭长的眼睛透着妖冶,提起这事,他就窝了一肚子气。
他拂袖在赫连诀对面坐下,阴沉沉地说:“霍檀连续折了我二十多名亲卫,昨夜又在江面破掉我的阵,毁我的战船,伤我的一二等亲卫,真是气煞我也。”
赫连诀轻嗤:“去花那点花花心思搞暗杀,还不如将军队扩大,去跟她光明正大的打,霍檀的武功我可是见识过,暂时没有敌手。”
被暗讽的赫连慎,心里很不服气,他倒了一碗酒仰头喝下。
重重地把碗放下后,邪妄而妖娆地笑道:“王兄倒是与霍檀光明正大地打过很多次,也没见你打过胜仗,你那自信是从哪来的?”
赫连诀噎了噎,怒视着赫连慎。
与霍檀正面交锋这件事上他确实无法反驳,可他并不认为自己会一直败下去。
而且北漠如今气势如虹,水师已经积攒了不少经验,他相信数月后就能一见分晓。
赫连慎盯着他,笑得更加狂妄:“你知道游族为何攻不下吗?那可不是只凭莫老头一腔热血与倔犟。”
赫连诀顿了顿,蹙眉问道:“你知道什么?说来听听。”
赫连慎侧眸,瞟向战船上翻飞的旗帜,狭长的眸如鹰隹狠厉。
良久,他开口道:“据我的亲卫暗中调查,游族背后有人相助,所以我们才会软硬兼施都拿不下。”
“秦熠到游族已有数日,究竟是何目的,王兄细想一下就能清楚,他与霍檀可是世交的关系!”
赫连诀按了按眉心:“你是说霍檀在联络游族?那她要做什么…”
赫连慎冷嗤:“游族有何价值,你莫非不知道?”
“战船?”赫连诀紧拧着眉,“霍檀看中的是游族的造船技术,她已经在秘密训练水师?”
“可是游族的战船与他们大庆的并没多大区别,而且他们物产丰富,这是否多此一举了?”
赫连慎撩了下额角垂落的发丝,呵呵笑了两声:“你也就能在战场上舞刀弄枪,这琢磨人心思的事还是得依靠我。”
“我们兄弟齐心啊,才能把霍檀灭掉呢。”
闻言,赫连诀陷入了沉思。
或许他还真是小看了游族,以为北漠现下有了足够的战船,已是有恃无恐。
游族若能归顺最好,若是不能就将其摧毁,反正天下造的船大多出于游族,霍家与大庆占不到便宜。
而今,霍檀竟然早就在他撕破脸皮前布局,莫族长岂不是感激涕零,巴巴地给霍檀提供战船?
能被霍檀看上,定然是游族有其他过人之处,她向来心思缜密,绝不会做无用之功。
思及此,赫连诀莫名有点心慌起来:“不能让霍檀得逞,我得连夜去进攻游族,哪怕是整个毁了也好过落在她手中。”
赫连慎不慌不忙:“你先别急,我已做了埋伏,你明天再派兵去偷袭,明夜肯定能让霍檀和秦熠命丧游族,穆淮也就不足为虑了。”
赫连诀瞧他胜券在握的模样,持半信半疑的态度。霍檀如果那么好对付,怎能等到现在。
忽然意识到什么,赫连诀脸色陡然一变:“说来说去你就是要玩阴的啊,霍檀必须死在战场,你不能擅自行动!”
赫连慎无语,瞬间被他气笑:“你这榆木脑袋何时能开窍?连霍檀都能说出兵不厌诈的话来,你还在此想光明磊落?”
赫连诀厉色道:“我这些年丢失掉的尊严,只能在战场上胜她而得回来,你没带兵打仗过,体会不到我的心情。”
赫连慎眸光冥冥:“世人只在乎结果,谁赢了就是英雄!哪管你采用什么手段?你清醒点吧!否则北漠就败在你手里了!”
赫连诀坚持己见。
两人不欢而散。
第253章 与你合作倒是愿意
赫连诀虽然求胜心切,可他曾暗暗发誓,必须在战场上与霍檀决出生死。
他不仅要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还要获得所有人对他的心服口服与敬佩。
若是用阴险狡诈的手段,他丢不起这个脸。
赫连慎却对这种名誉的东西不以为然,只要能达到目的,不择手段都在所不惜。
亲卫跟在身后,弱弱地问:“二王子,我们的计划还如期进行吗?”
赫连慎几乎没有犹豫,阴沉着俊美的脸:“当然,王兄他脑子被驴踢了,可我清醒着,到时候先斩后奏,他又能奈我何?”
亲卫思索一阵,状着胆子说:“据调查,大庆京都有一些传言不知真假,二王子您要听听吗?”
赫连慎饶有兴致地问:“什么传言?”
亲卫颔首道:“坊间有人说霍檀是女子,这事虽然不曾得到证实,大庆皇宫也未传出任何消息,可属下认为不会空穴来风。”
赫连慎眸光一亮,嘴角流泻出一抹邪笑:“霍檀是女子?这就有趣了。”
这事若是闹大传开,霍家就完了。
欺君之罪,可是要诛九族的啊!
那他何必费心费力地绞尽脑汁,还折损他培养多年的亲卫去杀她?
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吗?
想到这,赫连慎刚才的不悦一扫而空,阴险地笑了笑:“通知在京都的线人,在潼关之战时把这事闹大,让霍檀腹背受敌,不死也得脱层皮。”
亲卫迷惑:“您不是打算明夜就取霍檀的性命吗?”
赫连慎眸子一凉,整张脸都阴鸷得可怕,暗杀霍檀已经很多次了,每次都无功而返,还让他自己损伤不小。
他其实并没有把握。
霍檀那个人,诡谲得很,总是能不按套路来,让他猝不及防。
只是在赫连诀面前,他向来自恃清高,从不示弱,为了证明自己是对的,所以每次故作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亲卫被他忽然的变脸惊得不再敢多言,连忙点头应允:“属下这就去办。”
赫连慎沉着声音:“必须让朝廷给庆帝施压,让他们自己人先咬起来,多好!”
亲卫舒缓过神,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说:“太子殿下是否知道霍檀是女子?对霍檀有别的想法呢?否则怎么一直反对您去暗杀!”
“闭嘴!王兄性情直爽,绝不会搞这种事情。”赫连慎连忙呵斥,浑身迸射着冷冽的杀气。
亲卫不敢吱声,眸底蓄着惶恐。
赫连慎嘴上这么说,可心里却有了疑虑。
王兄身为北漠太子,可还不曾娶妻,就连侧室也都没有纳一个。
他与霍檀接触多年,大小战经历过很多,如果霍檀真是女人,赫连诀比别人先发现也不足为奇。
赫连慎暗想,赫连诀欣赏霍檀是肯定的,莫非还存着其他想法?
他们终究是敌对的一方啊!
须臾,赫连慎警告身侧的亲卫:“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不能造谣滋事,否则国法处置!”
“是!”
…
船只在宁江航行了半日,临近傍晚抵达游族。
细雪落入水中,瞬间被湮没,寒风四起,卷起层层浪花,拍打着岸边。
霍檀只带了采苓一人,刚踏上岸,就有一名女子上前,相互通了身份后,女子便开始带路。
初冬伊始,很多地方已是枯木残枝,一片萧条,可游族的树木都很耐寒,依旧是绿意盎然。
岸边有许多各式各样的船只,样子虽普通,可选材上等,即使常年泡在水中,也丝毫不影响它的质量。
游族的族人勤劳朴实,且脑子好使敢于挑战。
赫连诀急功近利,对战船没有过高的要求,所以不曾发现他们的创新能力。
很快,女子将他们带到一处楼阁前:“霍将军,族长与秦公子在二楼,奴婢不便跟随,您请从此上楼。”
霍檀微微一笑:“多谢姑娘了。”
阁楼是木制结构,简单而雅致,对比大庆很多地方的建筑,显得更加结实。
走在里面,周身没有感觉到透进的北风,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原木的气味。
不管是住的房子,还是经济来源的船,处处彰显着用心与细致。
雅室内暖意弥漫,熏香清淡。
秦熠与莫族长对坐着,桌案上摆放着一张船的设计图。
霍檀敲门而入,秦熠连忙起身,眉目温润:“你来了。”
她轻轻颔首,然后看向莫族长。
年过五十,银须白发,精神矍铄,眸光坚毅清澈,一身灰色道袍,看上去有点像得道成仙的老者。
这副形象,有点颠覆霍檀的设想,她怔愣一瞬后,朝莫族长抱手行礼:“莫族长,久仰了。”
莫族长站起身,回礼道:“霍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真是幸会幸会…”
一番客套后,莫族长示意霍檀坐下。
秦熠开始倒茶:“天冷,先喝杯热茶暖暖身子。”
霍檀谢过后,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清香扑鼻,顿时驱散几分疲惫。
莫族长眯着精锐的眸子,瞅了他们片刻,开门见山地说:“秦公子的提议我都觉得不错,霍将军又是我赏识之人,与你合作倒是极其愿意。”
他语气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暼了眼霍檀,继续说:“可恕我直言,京都宝座上那尊佛,我实在是不敢恭维。”
这话算是很直白了,莫族长不想替庆帝做事。
霍檀坦言:“他在那位子上也不会长久,莫族长完全不必担心。”
莫族长怔住,视线紧紧盯着她。
她淡然而视,将如此谋逆之事说得轻描淡写。
良久后,莫族长捋了捋胡须,笑出声:“霍将军与传闻中的似乎不一样。”
霍檀笑言:“做人总不能墨守成规,坚持那些毫无意义的,还不如自己学会变通。”
莫族长对她的了解,还是基于原主身上的,对庆帝是一片愚忠,换作以前,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的。
她垂敛,将茶一饮而尽。
“看来我今日见霍将军,真是明智之举,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啊。”莫族长开怀一笑,随即拿出一本册子,“这是我的一些想法,霍将军先过目。”
霍檀接过,心中已了然,他最终还是要提条件的。
第254章 莫族长的眼光毒辣
霍檀双手接过莫族长手中的册子,垂眸淡然地翻阅。
她一字一句看得很仔细,沉静的脸上无波无澜。
秦熠微凝着眉宇,淡淡地暼了眼莫族长。
莫族长看上去仙风道骨,脸上始终是高深莫测,无欲无求的模样。
忽然,霍檀的目光顿住,定格在最后一页,原本平静的思绪,陡然波动起来。
莫族长笑着问:“霍将军,有问题吗?”
霍檀抬眸,压下翻涌的情绪,浅淡一笑:“没有问题。”
“好,霍将军果然是聪慧且有胆识之人,老夫没有看错你。”莫族长言辞颇为豪爽,眸子熠熠生辉。
她将册子阖上,微微勾唇:“莫族长一心为游族子民,让我敬佩。”
秦熠盯着她,不知自己是不是可以松口气,莫族长的条件不会那么简单吧?
三人寒暄几句后,莫族长招呼他们用晚膳。
是夜,霍檀漫步在江边,秦熠徐缓地跟随她的脚步。
细雪落在树上,凝结成冰花,闪着晶莹剔透的光。
江风寒凉,夜色静谧。
霍檀驻足,面对着滔滔江水,岸边的战船在暗夜中犹如魔兽,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秦熠轻声问:“莫族长有没有提过分的要求?”
她眸光微动,语气平静:“算不得过分,他要宁江城安置游族百姓,要我设计一艘能潜入水中的船。”
潜艇这类的船,原来她只是想想,觉得在这个时代要造出,是极其困难的事。
然而,莫族长的要求,让她顿时欣喜,如果他能造出,她设计又有何难?
她一直知道游族与莫族长都不简单,却不曾想过会有这样的意外惊喜收获。
威武庞大的战船都是奢望,何况是水下行走的潜艇。
不过,惊诧过后,霍檀也很快释怀,穿越这种离奇的事情都能发生,世间还有很多隐世高人也很难说。
秦熠眼底闪着惊异:“你能按他的要求设计出潜水的船?”
霍檀拉回思绪,嘴角细不可察地扯了扯:“只是画图而已,勉为其难可以应付吧。”
“你说勉为其难,那就是能胜任了,我现在就很好奇,那种船造出来是什么样子呢。”
秦熠心情很愉悦,与她说话语气很轻松畅快,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赞赏。
霍檀也很期待,毕竟在这种环境与条件下,做很多事情已经算是极限挑战了。
秦熠继续说:“宁江是淮王的封地,他要宁江城,言下之意是…愿意扶持淮王吗?”
霍檀嗯了一声:“莫族长就是这想法,支持穆淮争权夺位,觉得只有穆淮能君临天下。”
莫族长的眼光是毒辣的。
在众人皆不看好穆淮时,莫族长就对他的能力已经肯定,至少这方面与她是不谋而合的。
秦熠怔愣一瞬,眸底蓄着疑虑:“若是在以前,你定然是不会与这种事沾边的,你确实变了很多。”
霍檀挪回视线,侧身看向他:“我只是看透了很多事情而已,庆帝不值得我们付出,相信你现在也能体会到吧?”
他坦言:“应该是被你影响,奇怪的是我父亲丝毫不曾生气。”
霍檀微微一怔,联想到秦正松那正直性子,心想他不生气确实是挺难得的。
除非穆淮暗地里与秦家已经有联络,而且相互信任。
她眉眼弯弯地说:“秦大人倒是活得通透。”
秦熠浅笑,目光紧紧盯着她,寒风卷起衣诀,吹得猎猎生风。
细小的雪花洒落在她头上,他抬手欲将其轻轻拂去。
霍檀不动声色地避开些许,视线暼向茫茫江面,语气温凉地说:“本来想连夜离开的,可是总感觉今夜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虽然避让得滴水不漏,可细心的秦熠还是有所察觉。
失落与酸楚在心底蔓延,心尖是涩涩的疼。
秦熠快速收敛情绪,默默地将微抬的手垂下,若有所思地凝视远方。
“赫连诀想发动水战对游族进攻,与你正面交锋,可是赫连慎想对你暗杀…”
想到这,秦熠的心揪得更紧,有种不好的预感,视线重新落在她脸上。
霍檀浅笑:“你对他们兄弟挺了解的,游族的价值此时恐怕也被他们发现了。”
夜色暗黑,稀疏而微弱的灯光打在她身上,染上极淡的光华。
她不慌不乱,运筹帷幄的模样让人倾慕与心醉,顷刻间他就明白,自己的担心多余了。
秦熠温柔一笑:“被你捷足先登了,于是他们就只能选择摧毁。”
霍檀笑而不语,或许算不得她捷足先登,而是莫族长早就萌生了自己独特的想法。
江风阵阵,夹着几分腥气。
细碎的雪花飞舞着,落在脸上拔凉拔凉的。
忽然,平静的江面有了一丝动静,笼罩在雾霭中宁江,犹如一头巨兽,随时要将这岛屿吞噬一般。
很快,静谧的岛上也喧嚣起来,族人纷纷集结应对,动作井然有序。
不过万余人的游族,面对北漠的强势,却如此从容不迫,是让赫连诀都惊讶的。
秦熠看向霍檀,笑着说:“有你安插的人,就是不一样。”
霍檀调侃道:“你在我面前何必谦虚呢?若不是你的计策,区区这些人马,早就被北漠大军碾压了。”
秦熠的水战才是厉害的,无论是布阵还是战术,都是顶尖。
她很多东西都是跟秦熠所学,他对她向来是知无不言,能传授的绝不掩藏半分。
莫族长之所以信任她,多半是来自于秦熠。
所以只要他一来,她就知道游族必定会投靠穆淮。
他总是在背后献计,不曾到明面上过,因此不被世人知晓。
想到穆淮,霍檀心口泛起涟漪。
若他知道游族这件事,是秦熠的计策她安插的人,会不会又吃醋?
江面上传来战鼓声,战船隐在薄雾中,犹如一头头海兽。
霍檀看向秦熠:“不是赫连慎先来,看样子他也是有私心的。”
秦熠嗯了一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赫连诀打头阵,他却以逸待劳。”
她扯了扯嘴角:“看来,赫连诀今夜是指名要让我出战了。”
这时,莫族长不疾不徐地走来,朝霍檀抱手道:“霍将军,秦公子,我们整个游族,可就靠你们两位了。”
第255章 你神勇得不像凡人
战鼓声愈发清晰,顺着风而来,只听这声音,便能体会到气势磅礴。
赫连诀这是铁了心不仅要杀她,还抱着将游族彻底覆灭的决心啊。
霍檀蹙眉,看向神色寡淡的莫族长,调侃道:“莫族长看上去很有信心呢,是习以为常了吗?”
莫族长乐呵乐呵地:“我把这当催眠曲呢,他们不来我还不适应了。”
语气神态颇为狂妄,与他这副仙风道气的模样很是不搭。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战船,莫族长表现得平淡如水,仿佛自己才是宾客,她和秦熠倒像是主人。
霍檀轻笑:“您这态度也算是最高境界了。”
莫族长睁大眼睛,瞅了眼远方的情况,啧啧道:“赫连诀这不是自取其辱吗?以为我这小小游族是好欺负的?”
“不过话说回来,那是你们厉害,我才能高枕无忧啦,我不管了,你们去收拾吧。”
说完,他收回目光,选了处高台落座,直接当起了观众。
霍檀扯了扯嘴角,莫族长正经起来像是老神仙,一副高深莫测运筹帷幄的姿态。
这要是不正经起来,活脱脱地像是个老小孩。
战船越来越近,灯光忽明忽暗,旗帜翻飞,水面漾起巨大的波浪,使劲往岸上扑打着。
寂静的夜,彻底被搅乱。
霍檀与秦熠登上战船,立即有人拿着盾站在他们面前。
此时,所有的战船上,弓箭手已经蓄势待发,投石炮与连弩也准备就绪。
她环视一周,游族的战船相比提供给北漠的,设计得更加完美与强悍。
虽然与她设想的还有些距离,可是在这各方面受限制的年代,已经相当难得了。
她瞅了眼秦熠:“莫族长精明得很,这些年看似与北漠交好,实则留了一手。”
秦熠点头:“赫连诀早有发觉,只是隐忍着,他要的是足够的战船数量,然后再自己改造。”
霍檀拢了下衣襟,感慨道:“赫连诀确实还是有些本事的。”
他微挑着眉,语气温润:“你练练手吗?”
她唇畔流泻出一丝笑意:“以前和赫连诀在宁江对战,都是厚冰期,这送上门的机会不想错过。”
秦熠笑了笑:“我的战术大多数你都会,结合你自己的临场发挥就好。”
霍檀哑然失笑。
临场发挥?他当这是演习呢!
这可是实打实的交战啊,他这算藐视对手吗?
她捋了下鬓角的发丝,望向江面,战船高耸,乘风破浪而来。
秦熠说,这只是北漠水师的一部分,赫连诀保留了实力,是要对付大庆的。
战船越来越近,霍檀此时也能分辨出,赫连诀带来的只是几万人马。
或许在他眼里,几万人马拾掇一个游族,是绰绰有余的,毕竟整个游族就一两万人。
霍檀手持令旗,现在楼船的最高处,目光清洌地盯着渐渐逼近的船。
迷蒙的视线中,隐约能瞧见赫连诀的身影,立于船头,衣袍翻飞。
她倏地抬手,开始指挥所有将士,空气瞬间紧张凝结起来。
对方的战船也开始调整队形,随后,铺天盖地的箭矢快速飞来。
前排的战船抵挡住漫天的箭雨,后面的连弩与投石炮发起攻击。
虽然敌我的将士悬殊大,可游族的战斗力爆表,加上霍檀的人本就武功高强,反应敏捷,应对起来并不吃力。
赫连诀显然没有料到会如此,他信心满满地前来,以为霍檀就算在秘密训练水师,也没有实战经验。
她陆战再厉害,但是水战只是纸上谈兵而已,不足为惧!
然而,他最终低估了…
赫连诀恼羞成怒,下令让战船再靠近,然后火攻。
另一边,霍檀早已经看出他的意图,迅速调整阵型后,前排的战船上如流星般飞出燃烧着火油的箭。
秦熠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从容淡定地指挥,犹如高山的神明,一举一动清贵而冷冽,气场仿佛浑然天成。
即使游族人是第一次与她并肩作战,也能配合得天衣无缝。
他教给霍檀的兵法阵法,被她稍微改动后,简直叹为观止,是他此生从未领略过的震撼。
霍檀的惊人天赋,与这段时间翻天覆地的转变,着实让他惊艳。
她与穆淮,有很多相似的地方,他们的确是般配得不像话。
江面波涛汹涌,战船气势如虹,火光四起,战鼓与喧嚣声震耳欲聋。
浓烟滚滚,雾霾越积越厚,双方依旧在激烈的交战,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息,让人作呕。
霍檀凝着眉,率领着水军势如破竹般朝赫连诀发动着攻击。
莫族长坐在高台,原本悠闲的神态悉数收敛,目光锁在那抹纤细的身影上。
他捋了捋胡须,精锐的眸子里满是赞赏。
很快,赫连诀快招架不住。
眼见着战旗倒下,战船毁损,士兵们被箭射中后发出惨叫声,随后落入冰冷的江中,他整个人都呆了!
杀红眼的他,此刻不得不清醒过来,下令撤退。
游族,注定是霍檀的囊中之物,他觊觎的下场就是付出惨痛的代价。
后半夜,江面才恢复平静。
细雪已停,雾霭久久不曾散去。
秦熠看着神采飞扬的霍檀走来,忍不住大赞:“与你相比,我的阵法过于保守了,你真是把所学东西发挥得淋漓尽致啊。”
霍檀勾唇浅笑:“那是你教得好。”
秦熠思忖一瞬,问出心中疑惑:“你那些阵法我闻所未闻过,是你自己掺透出来的吗?”
她微微一怔,淡淡地说:“各种兵法与自己的想法结合,并非都是我领悟的。”
秦熠深深地凝视她:“你神勇得不像是凡人,我今夜是大开眼界了。”
霍檀内心泛起波澜,垂敛不语,秦熠心思通透,许是在怀疑什么了?
不远处的莫族长,若有所思地望着霍檀,琢磨着秦熠说的话。
虽然今夜与北漠,只是一次短暂交锋,可霍檀水战的奇特天赋,皆被他看在眼里。
“霍将军是天降神明,当然不是凡夫俗子能比的啦。”
莫族长甩着宽袖,边说边走近他们。
秦熠赞同地点头:“对,她可从未让大家失望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