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这算是表白了
霍檀落在他怀中,耳畔不断回响着他的话。
什么横竖都是他的人啊?
此情此景下,这句话似乎另有深意呢。
她抬了抬凤眼,疑惑地盯着他:“莫非当初在宁江,是你救了我?”
穆淮的额头与她相触,轻笑:“那你刚才说的话作数吗?”
霍檀心口一顿,半晌不曾回神,半信半疑地注视他潋滟风情的桃花眼。
不会真的是他吧?
这未免太过巧合了!
气氛默了一瞬。
“想反悔?我刚才可是听你说,要以身相许的。”性感磁性的嗓音满是蛊惑,穆淮唇畔的笑有些坏坏的。
霍檀哂笑:“可我说了两种可能,以身相许的是长得好看的啊。”
穆淮一手揽着她的腰,一只手捧着她的脸。
四目相对,情愫暗流涌动。
他似笑非笑地问:“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吗?”
她怔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魅惑,精致,是无可挑剔的俊颜。
岂止是好看,是颠倒众生啊。
霍檀尴尬地笑了笑:“谁知道你是不是骗我呢?我当时也没看清你的样子,你也没留下什么证物,口说无凭。”
穆淮亲吻着她的眉心,低语:“我怎么舍得骗你?你才是个磨人的小骗子。”
霍檀浑身轻颤着。
这样的穆淮,简直是充满极致的诱惑。
她微仰着头,轻轻碰了下他温凉的薄唇。
心底最初因那段遭遇泛起的酸涩,早已被他带给她的甜蜜所取代。
须臾,霍檀轻声问:“你说说看,我骗你什么了?”
穆淮拥着她,幽深的眸子深不见底,他深呼吸着,压下腾起的欲念。
骗他什么了?
她还真能装作若无其事,问得出口啊。
不仅把他的心偷走,把他的身子也骗走,然后封锁他的记忆,她不是骗子是什么?
他勾了勾唇,徐徐低笑:“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想骗什么就骗什么,我都乐意双手奉上。”
霍檀怔了怔。
这个男人,真是太会了。
几句情话就能让她迷糊得快认不清自己,更别说那撩人的举动。
她垂着眼睑,暗想自己只能认栽啊,早已陷入他的深情中,她根本不愿意再出来。
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腰肢,脸庞在他下颌蹭着:“穆淮,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郎君。”
穆淮整个人如被电流划过,她这算是向他表白,算是答应以身相许了吧?!
临近傍晚,穆淮准备出发黑风山。
霍檀要一同前往,被穆淮拒绝,说她还在特殊时期,要注意保暖,还必须得按时服药。
穆淮胸有成竹,她便没有勉强。
出发前,穆淮把采苓叫了过来,询问当年霍檀落水究竟经历了什么,才会让水性武功都极好的她,差点魂断宁江。
采苓沉吟一瞬,如实说道:“将军当时初来月事,一时慌神,战争本就激烈,容不得半点疏忽,才会负伤跌落江中。”
穆淮怔住。
他就知道她淡然的背后藏着心酸,原来是如此的令人心疼。
采苓盯着穆淮逐渐氤氲的眼瞳,暗想他这是心疼她家将军了吧。
她也是极其心疼的。
朝廷那些拿着俸禄,怀中抱着美娇娘的官老爷们,只知霍家威武,能击退北漠的百万铁骑。
却不知,都是她家将军以柔弱之躯肩负着重担,披荆斩棘,做着常人不能做的事。
那些闺阁女子在享受花样年华时,她家将军在战场出生入死。
最可恨的是狗皇帝,在霍家功劳显赫时,第一时间就是想削她的权力,甚至要她的性命!
片刻后,穆淮温声说:“你回去吧,照顾好她。”
采苓颔首应允。
烛火昏黄,窗外北风呼啸。
霍檀怀里抱着暖手炉,桌案上摆着一本书卷。
她静静地看着书,似乎今夜即将发生的事,都不在她心上。
采苓端着药膳进屋:“将军,洵王殿下的粮草已从柳城进入晋州,我们何时行动?”
霍檀目光微沉,淡淡地说:“半夜就行动吧,劫了粮草后,在穆洵的军中悄悄放出话,愿意追随霍家的就投靠淮王。”
采苓愣了一下:“您这是打算在洵王军中给淮王招兵?”
挖墙脚的事,她也不愿意做。
可是北漠有百万铁骑,攻破潼关后,趁着冬季宁江被冰冻,必然会率先过江,争夺城池来立足。
霍家本就只有三十万兵权,还悉数被收,谢家接管后,带来边关的如今剩下不过一二十万。
她能把落絮阁以及其他追随霍家的都召集,加上穆淮秘密训练的士兵,与北漠相比,依然有很大差距。
而晋州有十万兵马,加上穆淮带来的,二十万兵马守在这里,实属没有必要。
从军中招揽,好过再去普通百姓家,战争本就残酷,能利用现有的资源才能降低损耗。
霍檀的语气依旧平淡:“我们至少得有五十万,才能压制住北漠大军,今夜应该就能俘虏一些吧。”
她想以最少的伤亡,结束这战乱,可她还是必须做两手准备,至少在气势上能助长三军的士气。
采苓赞同地点头:“洵王率军驻守在晋州,本就意图不轨,若是能发挥应有的作用,倒是不错。”
霍檀翻了几页书,拿出一张地图:“这是潜入宁江的一条暗道,交给可靠的人。”
采苓双手接过,眉宇萦绕着疑惑:“万一他们不是真心的,从宁江后方突袭怎么办?”
“那就瓮中捉鳖好了。”她神色淡漠,言语间袭击而霸气。
采苓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紧紧攥着地图:“您快把药喝了,等会都凉了。”
她真是多虑了,她家将军考虑事情,一直是高瞻远瞩。
霍檀望了眼黑漆漆的药,蹙了蹙眉,端起碗一饮而尽。
采苓陡然心疼,众多贵族女子皆是娇生惯养,喝碗苦药扭扭捏捏,还得用蜜饯侍候着。
而她家将军,从自己跟着她起,就从未见她流露过矫情脆弱的一面。
她将碗端起,嘱咐霍檀早些休息,然后出了屋子。
正值深夜。
北风刮得起劲,烛火跳动着,树影映照在碧纱窗上,随风摇曳着。
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黑风山脉,天地暗黑,深渊中的山谷,被笼罩在重重叠影下,更加幽暗。
呼啸声中,树枝像妖魔般狂舞。
穆淮裹着一身黑袍,帽沿垂到桃花眼上方。
他俯视着山谷之中,眉目间从容不迫,深邃精致的五官,在微弱的光线下明明暗暗。
隐约有车轱辘声传来,很快又湮没在风声中。
林鹤站在身后,轻声问:“王爷,淮王的兵马埋伏在葫口以北三里的位置。”
穆淮沉着眉宇,冷冽开口:“把阵法启动,避免过多的伤亡,他们终究是大庆的士兵,还要留着对付北漠大军。”
林鹤垂首应是,他家王爷从未仁慈过,现在竟然也会手软了。
第227章 她是要保存实力
迎面而来的寒风刮得他衣诀翻飞,猎猎生风。
林鹤望着他的侧脸,再次说道:“王爷,您上次就是在葫口遇到火攻,属下猜测洵王会故技重施。”
穆淮微眯着桃花眼,神态慵懒而淡漠。
须臾,他喉间溢出一声轻嗤:“上次他不能成事,这次自然也不能。”
话落,穆淮顿了顿,眸光瞬间柔和:“何况有霍檀的计谋,本王能确保万无一失。”
林鹤恍然,他家王爷从来都是雷霆冷冽,这浑身散发出来的柔情,都是对霍将军的。
有霍檀在,穆淮似乎沾染了烟火气息,偶尔看上去不再是高山之上的冰雪。
车轱辘声更加清晰,在鬼魅般的风声中显得无比诡谲。
寂静的夜,也随之被打破。
另一边,穆洵和李绪现在山谷的隐蔽处,瞅着越来越近的车队,眸子里泛着肃杀与贪婪。
果然如他所料,穆淮在黑风山小道上大费周章地布阵只是障眼法,他往宁江运送的东西,都是途经此处。
穆洵冷着眸光:“还好本王猜得准确,只将小部分兵力放在小道上,今夜本王必将摧毁穆淮的所有后援!”
若是被他料中,天风寨中的几万土匪,实际上是穆淮培养的精锐。
以一敌十的精锐,哪怕只有两万人,都能顶普通军队的二十万。
唯有利用葫口这一带的有利地形,他才有一定的胜算,到了宁江,他再想对付穆淮这些从天而降的精锐,就是难于登天的事。
因此,他不惜将十万兵力兵分三路,大半的人埋伏于此,且设下毒阵迷阵各种阵法。
李绪思索片刻,说道:“北漠大军在潼关虎视眈眈,殿下与淮王的这一战若是太惨烈,恐怕赫连诀会偷着乐啊。”
穆洵不以为然:“潼关这一二十年来从未被攻破过,加上宁江的天然屏障,不足以太过忧虑。”
李绪凝着眉心,望着山谷间若隐若现的人马,沉思了片刻后,继续说:“北漠从未闲着,在占领周边各地后,越发气焰嚣张,殿下还是不能掉以轻心才是。”
相比北漠赫连家兄弟,穆洵觉得穆淮更加令人忌惮。
前方有霍家在,加上穆允和谢景枫,他们绝不可能允许出现败仗。
特别是霍檀,丧失兵权后被父皇禁足,好不容易得来的转机,她怎能不把握?
穆洵坚信,霍檀是赫连诀的克星,有她在,潼关就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城池。
他要让穆淮的人葬身在此,要让穆淮多年的心血付诸东流!
穆洵眼中的寒芒一闪而过,他必须扫清障碍,绝不容忍他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李绪知晓他这番想法后,没再说话。
按常理和以往霍檀的战术来说,赫连诀要攻破潼关,的确不是易事。
可他隐约觉得,枫林案之后的霍檀,不再像以前那般顽固,特别是与穆淮勾搭在一起后,更加高深莫测了。
随着进攻在即,李绪心里就算是有疑惑,此刻的穆洵也听不进去。
他浑身的杀意很明显,宁可先毁灭穆淮的臂膀,也不将北漠的强势过于重视。
寒凉的北风吹得面颊生生地疼,山谷间的喧嚣霎时响彻云霄。
两侧埋伏的士兵蜂拥而上,开始第一轮的攻击。
顷刻间,硝烟四起,兵器的碰撞声,厮杀声充斥在山谷。
然而,事情并没有如穆洵料想的那般,沿途的毒阵似乎丝毫没有作用。
那些兵马都战斗力极强,转眼间,穆洵的人就落于下风,呈溃败之势。
穆洵见此,气得胸口剧烈起伏,眸子里的恨意越积越浓。
李绪也发觉了不对劲,眼瞳露出惶恐之色:“王爷,咱们的人看上去像是中了迷药一般。”
本该经过毒瘴的天风寨众人,安然无恙,他们的人却像得了瘟疫一样,战斗力极弱。
穆洵愤怒地抬起手,吩咐身后的弓箭手,低吼出声:“点火,放箭。”
上次穆淮运气好,久不下雨的黑风山突然下起倾盆大雨,让他逃过一劫。
今夜,他就不信穆淮还有那么好的运气。
穆洵抬头瞅了眼苍穹,稀疏的星点缀,连一丝云都没有。
枯叶被风吹落,树影犹如暗夜的恶魔。
弓箭手听闻命令后,迅速拿出火折子,准备点火放箭。
然而,意想不到的事情再次发生。
剪头怎么也点不燃,抹的火油就像水一样,把好不容易打燃的火折子也浇灭。
众人瞬时慌了。
领头的匆忙跑到穆洵跟前:“殿下,我们的火箭都被掉包了,这都是普通的箭矢,无法用火攻啊。”
穆洵的脸色陡然一变。
拳头握得骨节咯吱响,额头的青筋突突跳着:“不可能!穆淮就是有通天本事,也不可能潜入本王军中神不知,鬼不觉地做这些事。”
士兵垂着头,瑟瑟发抖:“可事实如此,现在该如何是好?”
穆洵怒火交加,拔剑朝将眼前的士兵一挥:“酒囊饭袋,留着何用?”
随即,他欲吩咐弓箭手弃掉弓箭,与他们决一死战。
李绪连忙拦住:“殿下冷静!”
穆洵脚步虚浮,浑身颤抖:“本王人多势众,岂能就此认输?”
李绪沉着眸子,颔首道:“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下只能保存实力,否则几万人马将覆灭在这黑风山了。”
穆洵红着眼眶,咬牙切齿地出声:“本王还真是低估穆淮了!”
李绪淡淡地说:“能这样不留痕迹地做手脚,除了落絮阁,属下想不到其他人。”
“落絮阁?穆淮竟然还与它有关?”
“恐怕不是淮王,是霍檀。”
穆洵心底腾起一抹心慌,落絮阁的传说,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先前只是怀疑。
现在,如果霍檀背后真有落絮阁,他要面临的将更加艰难。
思索良久,考虑再三后,穆洵不再做垂死挣扎,下令撤退。
山顶上,一身黑袍的穆淮,清贵淡漠,睥睨之姿。
捷报频频传来,除了他意料之中的,还有意想不到的。
就连林鹤都惊叹不已:“殿下,霍将军真是把洵王的心思拿捏得一清二楚啊,我们这场仗可谓是毫不费力。”
穆淮勾唇浅笑,浑身的冷冽瞬间散去,犹如破冰重生。
“她是要保存实力,北漠才是最大的隐患。”
第228章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
临近黎明,天际泛着一线鱼肚白,黑风山投下叠影,山谷中依然昏暗。
地上随处可见厮杀过后的痕迹,腐朽难闻的气氛充斥在谷底。
乌鸦成群飞过,叫声显得凄厉瘆人,越发衬得山谷寂静。
这条路还算宽敞,因天风寨在此肆意横行多年,平时只有偶尔过往的商队。
上次穆洵用大火攻击穆淮后,葫口被焚烧得一片狼藉,这里便不再有人抄近路。
穆洵怒气冲冲,极其不甘地回到府邸,水还没喝,一名侍卫惊慌失措地从外面跑来。
本就心情烦闷的穆洵,见到这火急火燎的侍卫,气更是汹涌:“什么事情如此慌张?”
侍卫跪倒在地,脸几乎快要贴着地面:“殿下,我们的粮草…粮草被劫了。”
穆洵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置信地质问:“你说什么?”
侍卫浑身抖得厉害,嘴唇哆嗦着,把事情经过再次述说了一遍。
闻言后,穆洵傻眼了。
他趔趄着往后退几步,被从屋内出来的赵婉兮扶住。
穆洵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喉间一抹腥甜溢出,从嘴角缓缓流下。
李绪大惊失色,连忙出言劝慰:“王爷不必焦虑,粮草还能再有,你要保重身子才是啊。”
赵婉兮拿出丝帕,替他把嘴角的血丝擦掉,眼底的神色莫名复杂。
穆洵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怒吼道:“本王费心费力,最终替别人做了嫁衣,这口气如何能咽下?”
李绪说道:“淮王他们的重心都在天风寨运送出去的人马物资上,是属下疏忽,没有料到霍檀会出其不意地劫咱们的粮草。”
穆洵冷着眸光,初到晋州就如此不利,他内心郁结,不再说话。
赵婉兮扶着他进屋,柔声安慰:“殿下,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要放宽心啊。”
穆洵侧眸暼了她一眼。
赵婉兮瞳仁氤氲怅然,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的神色依然紧绷,语气凉薄:“跟着本王,可有后悔?”
她扯出一丝极淡的笑容:“怎么会后悔?一时的落魄而已,算不得什么。”
落魄一词,让他的心沉到谷底。
在他的人生中,不该有落魄失败,该承受这些的是穆淮才对。
赵婉兮察觉到他的不悦,继续劝说:“他们紧接着要应对北漠的强攻,殿下正好趁机修生养息,扩招兵马,再让皇上补给军饷与粮草,镇守在此养精蓄锐便是。”
穆洵听闻她的这番话,眉宇萦绕的不悦这才消散几分。
他冷笑了两声,然后揽住她的腰,往房间走。
赵婉兮想拒绝:“殿下,我现在还很疼,能否缓两日?”
瞅着那张楚楚动人的脸,已经心猿意马的他,并不愿意怜惜。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本王注意点就是,本王刚经历败仗,而你随军前来,不就是该做这些事情?”
赵婉兮懵住。
该做这些?
他都不曾娶她,她凭什么就非得付出身心侍候?
她顿时觉得委屈,这种话听在耳中,感觉她与军妓又有何异?
不同的是,她只需要服务穆洵就好,可他究竟尊重过她吗?
穆洵心思敏锐,很快察觉她细微的情绪变化:“怎么?你不愿意?”
赵婉兮连忙摇头:“我只是希望殿下能体恤我一下,昨夜实在太累了。”
穆洵邪肆地笑出声:“任何事都是本王说了算,待他日功成后回京都,就八抬大轿地娶你过门。”
赵婉兮怔了怔,笑得很牵强。
帷帐落下,穆洵在黑风山积压的愤怒,此刻都只想发泄到她身上。
不仅如此,他还总是盯着她的眼睛,逼她说一些难堪的话。
赵婉兮欲哭无泪,她端庄得体的淑女形象,被穆洵硬生生地逼成浪荡女子。
穆洵见她在他身下那般求饶的样子,内心的挫败感才能消散几分。
谦和有礼,气质温雅的男子,现在变得与禽兽无异,赵婉兮心底第一次产生惧怕之意。
她当初敢接近他,擅自做主潜伏在他身侧,只为替穆淮收集各种有用的信息。
如今,穆淮压根不稀罕她的付出,穆洵转身化作豺狼虎豹。
她的一腔热情,终成泡影。
穆洵咬住她的脖子,嘶哑而霸道地开口:“跟本王在一起时,不能三心二意,否则别怪我无情。”
赵婉兮浑身一凉,惊慌失措后连忙定神,朝他微微一笑:“殿下说笑了,我怎么会三心二意呢?”
穆洵眼底的狐疑化作侵略,更加肆意横行。
屋外不停地有各种杂乱无章的声音,将他们的哼吟声湮没。
晋州黑风山一战,一夜之间让这本就绷紧神经的城池,气氛越发凝结起来。
外战还未开始,朝廷就急于剿灭天风寨,让许多人百思不得其解。
众人还以为,穆家兄弟和睦,刚到晋州就齐心竭力对付天风寨。
大家还不清楚,整个天风寨以及周边都是穆淮的地盘,表面上是剿匪,其实是他们兄弟的夺权之争。
经此一役,霍檀与穆淮在晋州已经没有必要停留。
采苓清晨就已收拾好行礼,她不停念着昨夜两军对垒的精彩。
霍檀整个人都很平淡,坐在书案前翻阅着书卷。
敲门声响起,她抬眸看去。
穆淮身着黑色常服,发丝上染着一层薄薄的湿润。
虽然风尘仆仆,却难掩眉宇间的愉悦。
霍檀浅淡一笑:“殿下回来了,心情似乎不错。”
穆淮温柔地凝视她,还隔着一丈之远,她就能体会到那柔情似水。
采苓连忙拿起包袱:“属下去外面准备,你们先聊。”
话落,采苓识趣地跑开,再将门带上。
穆淮抬步缓缓上前,一双潋滟的眼眸深邃深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只有她。
“一开始就知道,若能得你相助,胜过十万雄兵,现在忽然觉得自己目光还短浅了,你岂是十万雄兵能比拟的!”
霍檀微微一怔。
穆淮一开口嘴巴就像是抹了蜜,简直把她夸赞到天上去了。
她揶揄道:“我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你别太夸张好不好?”
穆淮低头注视着她:“有没有夸张,我心里清楚,总之这辈子能和你相识相知相爱,是我修来的福气。”
霍檀被他盯得不自在,挪开目光,避开他赤果果的灼热视线。
这并非都是她的功劳,是他们配合得不错,是穆洵的自以为是造就了他们的顺利。
第229章 雪中送炭的是洵王
穆淮离她很近,瞧见她脖颈处那淡淡的绯色,心头一暖。
霍檀侧眸再次看向他,不止是头发,衣袍上也是染了霜一般。
她心下一紧,伸手握住他的手,一抹冰凉从掌心蔓延。
穆淮连忙把手抽回,嘴角邪气地勾了勾:“一回来就想抱抱你,可我浑身很凉,你会不舒服。”
霍檀怔愣,他总是会细心地替她考虑。
她将怀里的暖手炉递给他:“你先去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再出发。”
穆淮轻笑:“你这是在催我去洗干净,再过来好好地抱你吗?”
霍檀顿时无语,抬脚用膝盖踢了下他的腿:“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我只是怕你着凉,传染给我了。”
穆淮没有避让,生生地受了她这不轻不重的一脚,笑着说:“你这可是在暗示我什么呢?”
她挑了挑眉,愠怒地睨着他:“我能暗示你什么?你脑回路能否正常一点?”
他唇畔的笑意更深:“只有亲密接触才会传染,霍将军这是邀请我做点什么啊。”
霍檀又好气又好笑,抬脚之前,穆淮轻盈地后退:“我现在沐浴去,可不能辜负你的美意。”
“真是个老流氓!”她被气笑,忍不住骂了他一句。
穆淮不以为然,脸皮厚得也是没谁:“在你面前可做君子,却更想做流氓。”
话落,他笑着转身,去拿干净衣衫。
霍檀望着他的背影,撅了撅嘴:“你就知道占我便宜,刚才还说什么来着?相知相爱?谁说我跟你相爱了呀?”
穆淮听着她嘀咕的话语,整个心尖都是颤栗的。
霍檀在战场上威风凛凛,杀伐果断,那副淡然而沉静的模样,让他十分沉迷。
她一旦褪去那身戎装,那层将军身份,是个会生气会撒娇的少女,是只有在他面前才有的独特性情。
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让他心醉。
此生能与她相伴,足矣!
午后的阳光驱散几分寒凉,穆淮沐浴更衣后,小睡了片刻,开始启程前往宁江。
马车内,打扫得纤尘不染,门口放置了一些木炭,暖融融的。
车帘处留着些许空隙,穆淮让她坐在了避风的位置。
车轱辘刚刚滚动,林鹤已将黑风山的一切善后,匆匆赶来回禀情况。
林鹤站在门口,惊艳地瞟了眼霍檀后,才朝穆淮颔首行礼:“殿下,我们的人已经安全通过黑风山,即将进入宁江地界。”
“途经山路运送的卷宗,作战地图以及其他重要资料,也都按原计划顺利进入宁江。”
穆淮嗯了一声,这些他都已能预测到,一切都在按霍檀的思路在进行。
林鹤继续说:“洵王的粮草被劫,据说是落絮阁做的,还有昨夜中了迷药后醒来的士兵,一部分被俘,一部分已投靠殿下您。”
他说这话时,眸子带着光芒,视线在他家王爷和霍檀之间转换,暗想他们两人联手,真是让人惊叹。
一场战争打下来,他们本就伤亡很小,还缴获不少兵器,增添很多兵马。
简直是意外收获。
不过,林鹤清楚都是他们设计好的,现下的劲敌是北漠,洵王的兵马说到底还是大庆的,能把损伤降到如此,是最好的结果。
穆淮平静的脸色微微一变,看向霍檀:“你还劫了他的粮草?”
霍檀点头,嘴角噙着一丝得逞的笑。
看在他眼里,很是狡黠可爱。
林鹤在一旁忍不住称赞:“霍将军真是雪中送炭啊,宁江寒冷,物资匮乏,这批粮草能缓和好一阵,有屯粮就有对抗北漠的底气了。”
霍檀轻笑:“雪中送炭的是洵王,可不是我,反正洵王的后援很足,而且皇上舍得给,被劫了粮草也饿不死他们。”
庆帝那个傻缺,现下对抗北漠是重中之重,军饷与粮草却抠门得很。
对镇守在晋州的穆洵,倒是极其大方,什么都是最好的,而且有求必应。
想让宁江与潼关的将士受冻还挨饿,狗皇帝真是丧心病狂,他不仁,那就别怪她不义。
林鹤心中也是愤愤不平,同样是皇子,他家王爷被分配到宁江就算了,各种物资钱粮也被克扣。
他笑着说:“霍将军出手果决,洵王这段时间是蹦哒不起来了,听说回去后气得吐血了呢。”
霍檀微微垂敛。
这还刚开始就气得吐血,穆洵的心理承受能力还太弱了。
就是这种人,越容易变态。
林鹤又将一些细节禀报后,才退出了马车。
穆淮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灼得她脸颊略微发烫。
她轻拧秀眉,嗔道:“你这种眼神,就像是野兽看到猎物,看得我心里发怵。”
他轻笑出声:“我对你的好奇与痴迷已经是无以言表,至于猎物…或许是彼此彼此吧。”
霍檀的瞳孔一缩,怔怔地望着他:“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把你当猎物了?”
穆淮故作迷糊,当做并未想起那共赴云雨的一夜。
“我倒是想做你的猎物,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霍檀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穆淮说话是越来越不着边际,虎狼之词说起来是脸不红心不跳。
她的这张脸都忍不住有些滚烫,心弦被他撩拨得漾开涟漪。
霍檀抬起右手,掀开窗帘,试图让冷风把自己吹清醒一点。
一抹寒风刚拂到面上,手就被温暖的掌心包裹,窗帘放下,将冬阳阻隔在外。
穆淮在她身侧坐下,冷冽的清香萦绕在她周身,他浑身强大的气场容不得她抗拒。
他轻声说:“马车速度快,外面的风很大,你又开始不乖了。”
霍檀笑言:“我是上阵杀敌的将军,不是养在深闺的千金小姐。”
穆淮的掌心在她手背摩挲着,眸光痴缠而深邃:“在我面前,有时候我也希望你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女子,你哪怕是对我偶尔撒个娇,都能让我沉醉。”
她心尖一滞。
酸楚与幸福不断交织着,曾几何时,原主也幻想自己能锦衣玉食,被父母娇养着,不用风餐露宿,不用面对成片的尸首和满目苍痍。
片刻后,霍檀拉回思绪,心口一阵阵揪得苦涩,不知是替原主还是自己。
她竟一时又迷惘而分不清,眼前的男子,爱慕的到底是她吗?
第230章 你与我们不是一类人
前往宁江的路,很顺畅。
官道两侧光秃秃的树枝上,霜凝结成花,晶莹剔透。
成片的田间显得萧条荒芜,与京都柳城一带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一年有近半的时间是冬天,气候寒冷,不管种什么,收成都是极低。
能养活当地的民众就算不错,从来没有余粮供应军队,甚至有时还需要救济。
刚踏上宁江地界,霍檀就让采苓准备忙活,她有留在此处的亲信,定能把这些事处理好。
她带了一些适合寒冷地区种植的种子,现在正逢冬季,来年就会有所收获。
宁江土地辽阔,百姓朴实勤劳,之所以贫瘠与物资缺乏,是因为他们没有找到方法。
一直以来,南方盛产的东西,丰收的景象,都令他们十分羡慕。
同样的东西,他们付出更多的心血,得到的却只有极少的收获。
若是选对适合这种气候的农作物,这里的情况就能大大改善。
马车停靠在路旁稍作休息,穆淮硬要霍檀披着一件狐裘,才准许下马车。
寒风凛冽,刮在脸上如刀子。
霍檀下意识拢紧狐裘,在现代时她一直生活在南方,连雪都很少见过。
虽然原主在潼关多年,可她依然感觉到刺骨的寒意,大概是在京都待了一个夏天,暂时还未适应。
穆淮将暖手炉放在她掌心:“还冷吗?”
霍檀摇了摇头,调侃道:“我哪有那么娇弱?若是再感觉冷,就得披着被子出来了。”
穆淮温脉地笑了笑:“等你把身子调理好,我就信你不是娇弱之躯。”
她的视线扫了一圈,林鹤当做没有听见,自顾自地眺望远方。
霍檀垂眸,低声说:“我就那两日脆弱一点,论在极寒之地生存,你可能还不如我呢。”
穆淮心口微疼。
他知道潼关,比宁江更冷,深冬时整个城池甚至会沦为冰城,直到开春后才逐渐融化。
遇到罕见的极寒天气,宁江河流上的冰层能达一尺左右,北漠与大庆之间就曾在冰面上争锋过。
这时,采苓拿着几个包袱,来问霍檀:“将军,这些种子是现在种植还是等来年春天呢?”
霍檀淡淡地说:“现在就种,明年就能派上用场了。”
采苓点头应允。
林鹤很是好奇,看向采苓手中的几个大包袱:“你们还带了种子?宁江冬季极寒,怎么种都是没多大收成,会不会白忙活一场啊?”
采苓也不懂,她家将军怎么操心起这事来了?
不过,她对霍檀的话向来是毋庸置疑,按照她说的干就是了。
她笑着说:“肯定不会白忙活一场,将军说夏初就能见到成效,林公子要帮忙一起去种吗?”
林鹤十分惊讶,对霍檀的敬佩又多了几分,他看向穆淮,询问:“属下可以去吗?”
穆淮眼底闪着惊艳,点头道:“去吧。”
两人走远后,穆淮侧身望着霍檀:“你这是要彻底改变宁江的现状?”
霍檀扬眉,浅浅一笑:“怎么说这也是你的封地,寒冷的天气无法改变,但是吃穿足够的话大家也可以在这生活得很好。”
待明年棉花成熟,还可以制作些御寒的简单冬衣,虽然条件有限很难做出特别精致的衣物棉被,但是总好过现在。
动物皮毛毕竟有限,而且来得也不容易。
他好奇地问:“你打算在这种什么?”
霍檀如实回答:“冬小麦,还有马铃薯,大白菜豌豆…都是些耐寒的东西,我不能确保收成多好,但是能确定能比以前比现在都好一些。”
“这里的百姓都能吃苦,愿意尝试,所以我带了很多在南方不被经常种植的种子,多试几次,总会有收获的。”
她当初决定种植棉花时,就让人去搜集了不被人看好的一些农作物。
大多都是在南方难以存活或者产量极小的。
穆淮内心无比震撼。
如果宁江包括以北的各地能富庶起来,将来把北漠归入大庆蓝图后,只要齐心建设好这块贫瘠之地,他们就不用再觊觎南方的富饶,逐渐能安居乐业。
不得不说,霍檀若是能成功,远比她战场上的功劳更加显著。
这个女人,实在有太多让人惊奇的地方!
他觉得任道而重远,可是有霍檀在,仿佛一切皆有可能。
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那般从容淡然,了然于心的模样。
穆淮凝视着她,收敛汹涌的情绪,说道:“霍檀,你的才能有时会让我有种错觉。”
霍檀笑意盈盈地问:“什么错觉?”
他眸光微动:“就好似你与我们并不是一类人,各种想法都太出人意料,是任何人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莫名地又让人心安。”
多智近妖,大概就是她这样的吧。
闻言,霍檀怔住,唇畔的笑容逐渐凝固。
她与他不本来就不是同一世界的人,所以她的很多行为,哪怕是她认为平常普通的,都会让他匪夷所思。
她细微的神色皆落入他眼底,穆淮心口一窒:“莫非被我说中了?”
他温雅的声音弥漫在寒冷的空气中,犹如春暖花开,万物重生。
霍檀的思绪恢复冷静,她微微地笑了笑:“你想哪里去了?我就是看书比较多,想法有点怪异点罢了,你不把我当妖怪就好。”
穆淮凝眸,薄唇轻启:“妖怪?我看说妖精可能更贴近…”
她睨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说什么呢?有我这样正直威武的妖精?”
他轻笑:“有你这样倾国倾城,魅惑风情,让我神魂颠倒的妖精。”
他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蛊惑的情话,眼神深邃得仿佛要把她吞噬。
霍檀侧身,看向霜染的荒地,把话题挪开:“但愿明年这个时候,能恢复一片和平。”
穆淮与她并肩而立,收敛异样的情愫,低沉着说:“有你这愿望,必定会的。”
她侧眸与他对视,浅笑:“想速战速决,可条件不允许,最多两年吧,我定能做到。”
清淡冷冽的凤眼无比坚定,那种自性是骨子里散发的,是浑然天成的。
穆淮握住她的手,两人相视一笑。
第231章 我真是栽你手里了
夕阳细沉,寒冷更甚。
宁江城以其母亲河宁江而命名,宁江河横跨东西,将潼关与宁江城阻隔在南北。
河水源头处,是整条河流最窄且水最浅之地,那里有一座唯一来往的木桥。
桥长约两百米,宽三尺左右,若是骑马通行还得分批,否则可能面临桥毁人亡。
谢景枫与穆允带领的人马,驻扎在桥南,等候霍檀一起出发潼关。
马车轻微晃悠着,柏树成了这初冬傲然靓丽的景象。
采苓将谢景枫的飞鸽传书转达给霍檀:“将军,谢世子与大皇子意见不合,现在营帐驻扎在桥南,等您过去做决定。”
霍檀接过信,快速打开,一眼便了解到事情的来龙去脉。
谢景枫建议乘船过江,可穆允反对,说好好的桥不走,去坐那些破船过江,万一掉河里了怎么办?
于是双方僵持,最终谢景枫拗不过穆允的暴躁脾气,只得带着几千士兵先在桥南休整,等候霍檀前去定夺。
穆允到底是怕死的,若不是为了立功能恢复太子之位,打死他都不愿意来这种鬼地方。
他知道霍檀是常胜将军,跟着她活命肯定是没问题,便没再反对谢景枫的意见。
须臾,霍檀将信撕毁,捏紧在手中,淡淡地问:“此处距离桥南不远,派人前去转达我的意思,放弃木桥坐船过河。”
采苓颔首应允:“属下就说,咱们以前不是结冰时过河就是坐船,那座桥哪经得起这帮人马折腾?”
霍檀嗯了一声:“木桥是给南北百姓通行的,一旦摧毁,短时间无法修建,能不破坏就不要去破坏。”
采苓又问:“他们什么时候过江呢?将军马上就要去潼关吗?”
霍檀沉思片刻,轻声道:“等他们到达渡口后,就准备过江吧,船只不够就分批过。”
“趁着河面还未到厚冰期,水军还能训练两月,我暂时就不过去了。”
采苓立刻会意,弯身行了一礼,然后退出了马车。
穆淮正在煮茶,目光一直追随霍檀,她做专注沉思认真的模样,让他心底升起些许爱怜。
“宁江的冰期不长,虽然厚的时候能让兵马通过,可终究不是一劳永逸的办法。”
“现在我倒是懂你的心境,一直守着潼关很被动,只有将水军训练得强势,才能进退自如。”
世人都以为大庆与北漠势均力敌。
他却清醒地知道,霍家就是在如此艰苦的条件下与常年生活在寒冷地区的北漠人对抗。
这都是常人不能所及的!
若是没有霍檀,没有霍家,没有她所带出的具有超常凝聚力的军队,要想与北漠对抗,就不是容易的事了。
霍檀淡淡地笑了笑,最能理解她心思的,只有穆淮。
他最初要找她合作,兴许就是吃准了这一点吧。
穆淮递给她一杯热茶,继续说:“你各方面都考虑得长远,我自愧不如。”
霍檀抬眸,坦然接受他的赞赏,她接过他手中的茶盏,放在唇边吹了吹。
喝了一口茶后,她缓缓开口:“现在知道我为何必须要拿下游族?为何想要你重用秦熠了?”
穆淮勾了勾唇:“秦熠太优秀,我竟然会没有安全感,霍檀,我真是栽在你手里,无法自拔了。”
她双手捧着温热的茶盏,腾腾热气萦绕在她鼻尖,散发着清淡的茶香。
她的凤眼略微朦胧,眼尾噙着一抹笑意:“殿下何时这样不自信了?”
穆淮神色慵懒,似笑非笑地凝着她:“或许是你太让人琢磨不透,唯有把你娶进门,这种感觉大概就荡然无存了。”
霍檀笑言:“安全感可不是别人给的,是自己争取来的。”
穆淮赞同地点头:“这话不错,看来我得再强势一点,比如霸王硬上弓…”
她嗔道:“你扯哪去了?不跟你说了。”
穆淮笑得张扬肆意,潋滟的桃花眸中满是深情,宛若星辰大海,却只装着她一人。
霍檀魔怔了一般,紧紧盯着他,心神漾开一圈圈涟漪。
片刻后,马车忽然停下,林鹤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殿下,是陆远求见霍将军。”
穆淮嗯了一声,然后瞅向霍檀:“他战败后就待在宁江,不敢再过河,现在只怕是将你当成救命稻草了。”
霍檀冷冽地扯了扯嘴角:“他回去怕谢靖斥责,怕皇上降罪,他不是要把我当救命稻草,而是想将功折罪。”
穆淮轻笑:“你总是把人家的心思捏得死死的,他将功折罪还是得依赖你啊。”
“恐怕要让他失望了。”霍檀眼底划过狡黠,然后起身推开马车门。
刀割般的风扑面而来,霍檀将衣衫拢紧,随性而洒脱地走下马车。
陆远生得粗犷,国字脸,留着络腮胡子,眼神中透着狠厉。
可就是这样看上去高大勇猛的将军,吃了败仗后大哭了一场,说是没脸回去见皇上。
见到霍檀,他连忙抱手行礼:“霍将军,久仰久仰,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是把你可盼来了。”
说着,他抬手抹了把眼泪,一副凄惨的模样。
霍檀挑了挑眉,谢靖好歹也是实力庞大,就派了个这样的将军?
她心头的疑惑一闪而过,回了他一个礼:“陆将军辛苦了。”
陆远闻言抽了抽脸皮,期期艾艾地说:“我现在能深刻体会霍将军的不容易,北漠实在是太强大了,潼关现在岌岌可危啊。”
霍檀沉默,潼关的情况她很清楚。
迟早要落入北漠手中,即使他不打败仗,霍檀也会舍弃的。
陆远一直观察着她的神色。
见她浑身清冷淡漠,他补充道:“不是我涨他人士气,灭自己威风,如今就看霍将军能否力挽狂澜了。”
霍檀淡睨着他。
这五大三粗的男人,是在套她的话吗?
谢靖想知道她内心的想法,想知道她对潼关战事究竟是何态度。
不过,她也理解。
谢景枫第一次带兵出征,身为谢家的独苗,谢靖还是有点忐忑不安的。
她扬了扬眉,语气淡淡:“战场风云变幻,谁都无法预料,尽人事听天命吧。”
陆远怔了怔,然后垂首:“我听从霍将军的就是。”
第232章 不能随意收留女子
霍檀盯着他,唇畔流泻的笑意带着寒凉。
她神态依然淡漠,语气却慵懒:“陆将军是主将,我是副将,应该我听你的才对。”
陆远连忙摇头:“霍将军千万别折煞我了,大皇子和谢世子前来,又有霍将军坐镇,怎么也轮不到我这个吃了败仗的落魄将军啊。”
霍檀暗嗤。
阵容倒是空前的强大,可惜华而不实,也震慑不了赫连诀。
不过,眼前这位,她可能要重新估量一下。
能被谢靖看中的人,必然不是酒囊饭袋,虽说这败仗在来潼关前就已经是定局,但输得如此凄惨有点说不过去。
霍檀轻飘飘地说:“那你去渡口与谢世子他们汇合,然后去潼关守城,只需守不要理会赫连诀的挑衅。”
陆远还不死心:“可他们都是你带出来的兵,若是你跟着去潼关,士气必然大涨,击退北漠就指日可待。”
她邪妄地笑了笑:“这话若是被皇上听去,你我都得脱层皮呢,他们都是朝廷的兵。”
陆远心下骇然,自知这话不该说,低头愧疚地说:“霍将军教训得是。”
霍檀转身,寡淡地扔下一句:“我先在宁江招兵,潼关再守两个月即可。”
陆远一改谦卑的姿态,狠厉地盯着她的背影,不情不愿地回了一个字:“好。”
他心里暗骂,不过是以大皇子的副将身份而来,有什么好横的?
可他干嘛要畏惧她?
陆远表示鄙视自己,明明很想嘲讽霍檀,可是一见到她,只能违心地恭敬她。
她只要往那里一站,就如云端之上的谪仙,望而生畏。
那是在无数次战争中磨砺出来的气场与冷毅,是其他人模仿不来的。
夜幕垂临。
北风刮得更加横行肆意。
柏树在寒风中挺直着脊梁,宛若那不畏惧严酷的战士。
霍檀的话很快到了桥南。
谢景枫暗戳戳地想,他总算是与霍檀有了观点一致的时候。
然而,穆允却是不服气的,嘴里骂骂咧咧的:“赫赫有名的霍将军也不过如此,迂腐顽固!现成的桥不走,偏要在这鬼天气行船过河。”
谢景枫毫不客气地回怼:“既然表兄那么有能耐,你自己过桥就是,其他人我带去渡口。”
穆允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谢景枫,你到底站哪一边?霍檀跟你非亲非故,本皇子好歹是你的表兄。”
谢景枫嘿嘿笑道:“我站理的那一边啊,再说霍兄怎么与我非亲非故了?那可是我未来小舅子!”
穆允气得眉毛挑得老高,噎得半晌没有说话。
这时,忽然有人匆匆跑来,朝谢景枫说:“谢世子,有人找你。”
谢景枫迷惑,他初来乍到,也没熟人,谁会找他?
莫非是霍兄?
思及此,他疾步往帐外走,他可还记得穆淮对赵婉兮献殷勤呢,这事必须提醒一下。
再怎样,他都要看在霍蓁的面上,不能让霍檀受委屈啊。
等他匆匆来到帐外,顿时傻眼了。
支吾好半晌才挤出几个字:“青澜,你怎么来了?”
青澜风尘仆仆,漂亮的脸蛋被冻得通红,身上的衣衫略微单薄,整个人冷得发抖。
她欲言又止,眸光氤氲怅然。
谢景枫对于她的到来,觉得惶恐惊吓,与她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像是心口扎了刺,让他进退两难。
如果没有她,他和霍蓁之间不会有隔阂,父亲也不会一怒之下让他来潼关。
他思念霍蓁,却不知道何时能回京都见她。
他心中有怨,有悔,都怪自己的任性与自以为是,让她误解,然后纠缠不清。
积压在心底的狠话,在见到青澜后,终是没有说出来。
“没有别的事,那我忙去了。”谢景枫打破沉寂的气氛,语气不再如以前爽朗。
青澜连忙摇头:“等等,我肚子很饿,很冷,你…能收留我吗?”
谢景枫怔住。
瞅着她楚楚动人,可怜兮兮的模样,不禁想起自己假扮神女的日子。
霍檀说他不简单,他该信吗?
他迟疑了一瞬,婉拒道:“男女授受不亲,我来是行军打仗的,不能随意收留女子,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宁江的官府。”
他不再纠结青澜千里迢迢跟来做什么,他忽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来者不善…
青澜对于他的疏离冷淡,有片刻的怔愣。
她很快定神,低眉顺眼地说:“谢世子,我怀孕了。”
闻言,谢景枫懵了。
怀孕?
有没有搞错?!
霍檀真是料事如神啊,说他一次就会中,所以事先给了他避子药,他当时明明给青澜吃了啊,怎么会?
青澜的嗓音沙哑而哽咽:“若不是走投无路,我也不会打扰你,未婚先孕,是要被浸猪笼的,我一个弱女子除了来找你,还能如何?”
她的神态语气,怎么看都不像是在撒谎。
谢景枫困惑,霍檀给他的不会是假药吧?
他盯着青澜,思忖一瞬后说:“既然怀孕,就更不应该待在军营,我让人送你去驿站。”
话落,谢景枫就要喊人。
青澜忽然抬手抚着额头,身形不稳地往地上倒去。
谢景枫目光一顿,只得命人将她安顿在营帐内,然后吩咐随从去请军医。
很快,军医提着药箱小跑着而来。
把脉的过程,是漫长的。
谢景枫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他害怕青澜真的怀孕,那他如何面对霍蓁?
又如何安置眼前这个女人?
青澜垂着睫,安静地躺在榻上,就像受伤的小猫满是委屈,却又倔犟得不让自己流泪。
片刻后,军医朝谢景枫说:“世子,这位姑娘有喜了,得静养才是,否则有滑胎的危险。”
谢景枫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惊得退后两步,脸色陡然间苍白,他的运气还能再差点?
以为事情就那样过去了,他和霍蓁的关系也有所缓和,现在来这么一出。
好不容易让思绪平静,谢景枫朝青澜说:“你今晚就在这休息。”
话落,他转身往帐外跑,几次差点摔倒。
刚好遇到穆允,他瞅着谢景枫狼狈的模样,朝弄地打趣:“什么事吓得你六神无主了?”
谢景枫慌乱地问:“你知道霍檀今夜在哪停留吗?”
第233章 你还答应我一个条件的
提到霍檀,穆允愣了一下。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谢景枫如此慌张的模样,于是幸灾乐祸地问:“你问霍檀做什么?”
谢景枫不耐烦地说:“到底知道不知道?”
穆允放肆大笑起来:“本皇子正要跟你说霍檀呢,听说她一到宁江,就忙着播种各种粮食,你说他是不是打仗打傻了呀?”
“这种鬼地方寸草不生,每年饿死的不计其数,若是能种活那些东西,何必等到现在?要知道在咱们温暖的南方,有些粮食都难以存活。”
穆允言语间满是鄙夷,像是在看笑话一样。
谢景枫怔忡了一瞬。
霍檀行事有时候的确很怪异,与常人大相径庭,做出这番事情倒是不足为奇。
不过,自打他认识霍檀以来,没有把握的事情,她似乎也没做过。
谢景枫嘿嘿笑了笑:“大表兄,那你告诉我霍檀在哪,我去亲眼瞧瞧她到底有多蠢。”
穆允跟着笑道:“距离渡口不远的九里巷,据说那是穆淮在宁江的住所。”
“他们两个大男人,公然地出双入对,同住在九里巷,真是比本皇子还会玩…”
穆允还在不断诋毁,谢景枫已经翻身上马,朝九里巷而去。
他自知没趣,朝身后的侍卫吩咐:“去给本皇子找两个姑娘来,听说北漠女子性情豪放,这宁江的姑娘应该也是吧。”
侍卫迟疑:“大皇子,清晨就得出发渡口…”
“闭嘴,老子的话还敢反驳?”
话落,他奸笑着大步踏进自己的营帐。
侍卫无奈之下,只得朝宁江的镇子走去。
夜黑风高,寒凉的空气吸入鼻中,透着刺骨的凉,酸涩酸涩的。
马车徐缓地行驶,霍檀拉开窗帘,往外瞅去。
一排排宅院沉黑的投影洒在夜色中,寒风中隐约夹着河水的腥气,仿佛暗藏着战场上的血腥与风沙。
巷子里冷清,不似京都的夜市,宁江各种摊贩都是早早收摊。
深秋开始,天气就极其寒冷,只有屋内的火盆,暖和的被窝,才能驱散浑身的寒意。
须臾,马车停靠。
穆淮起身拉住霍檀的手,温润开口:“这是我在宁江的住所,有点简陋,委屈你陪我受苦了。”
霍檀蹙眉:“我住军营就可以,你这是拉着我与你过同居生活?”
穆淮笑了:“军营也有你的地方,那里太靠近河畔,你不能常住,何况我得照顾你。”
“我不是小姑娘,能照顾自己的。”
然而,容不得她拒绝,穆淮揽着她的腰就往车厢外走。
林鹤与采苓皆已习惯,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挪开。
采苓是知道霍檀的身份,瞧着他们亲昵的举动,觉得很正常不过。
可林鹤不一样啊,在他眼里,他家王爷与霍将军始终是两男子,虽然现在已经看顺了,可总是难免升起各种操心。
他用手肘碰了碰正在拿东西的采苓:“你觉得他们般配吗?”
采苓瞟了他一眼:“你自己不会看。”
林鹤噎了噎,拿过她手中的行礼:“会看,还问你做什么?”
他不再八卦,默默地帮忙收拾东西。
眼前的宅院,灯火通明。
门匾陈旧而古老,上面的字苍劲有力——闲庭居。
大门敞开着,他们刚下马车,就有两名丫鬟迎了出来。
“奴婢映月,映雪参见淮王殿下,参见霍将军。”
两人生得眉清目秀,身穿紫色衣衫,一个浓眉大眼,一个水灵婉约。
穆淮淡淡回应,示意免礼:“都安排好了?”
两名丫鬟颔首:“都已按殿下的吩咐安排好,你们快进屋吧。”
院子大小适中,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山茶花香味。
琉璃灯挂在冗廊,随风轻曳着,大概是避风的位置,院子里显得暖和不少。
采苓将包袱放好,就被两个美丽丫鬟带到房间去了。
林鹤也识趣地退下,他暼了眼映月和映雪,疑惑不已。
她们怎么就如此坦然?
看到两男人在一起,一点都不八卦好奇吗?
很快,他就解了迷惑,原来他家王爷与霍将军是分开住的,两间相邻的房间而已。
林鹤暗自悱恻,看来他真是瞎操心,主子做什么都是有分寸的。
进屋后,一抹暖融融的气息瞬间萦绕在周身,宛如现代开着暖气的房间。
霍檀侧眸看向他,调侃道:“殿下真奢侈呢,这是皇宫才有的地龙吧。”
穆淮将她的狐裘取下,低笑:“为了你奢侈一次,你要说我昏庸也认了。”
霍檀抬眸与他对视,微笑道:“能让百姓都暖和起来,你就不昏庸了。”
他微微一怔:“你又有什么点子?”
霍檀垂着长睫,在这古代,很多事情做起来不容易,但是地炕火炕手炉这些若能多一些,总归是好的。
她舒缓一口气:“慢慢来吧。”
再次打量房间,霍檀这才发觉,不论是床褥被单帷帐,桌案上的饰品,皆是女子之物。
这分明是女子的闺房装饰…
霍檀顿时诧异:“你这是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我是女人吗?”
穆淮邪妄地笑了笑:“放心,其他人进不得你的屋子,我的房间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她追问:“不是,你这什么意思呢?金屋藏娇啊?”
“嗯?什么是金屋藏娇?”穆淮来了兴致,低头凝视着她。
霍檀抽了抽嘴角,将话题挪开:“我要训练水军,要去潼关打仗,实在不必要如此麻烦,我还是去营帐好了。”
穆淮神色一动,将她揽进怀里:“别闹,你还答应我一个条件的,现在是偿还的时候了。”
他身上清洌的气息闯入她心扉,顿时没有抗拒的力量。
她抬起凤眼,问道:“你要我答应跟你住在这里?欠你的条件这么简单就用掉了吗?”
穆淮深邃的目光仿佛能溺出水来:“不简单的,以后你白天出去时就做威风凛凛的霍将军,晚上不需要再做任何伪装,只做被我宠爱的霍四小姐,做我的妻子我的王妃。”
霍檀整个人僵住。
他说这话时,深情而渴望,热烈而深刻。
她动了动嘴皮:“说到底你还是想娶我前就占便宜。”
穆淮坦然:“我承认,对你的定力已经到了极限,我迫不及待地想见你真实的另一面,在你面前,君子已经做很久了。”
他不想再掩藏再克制,与她在一起的时光,似乎一刻都不愿浪费。
第234章 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屋内静谧,仿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霍檀闻言哂笑不语,穆淮这样的天人之姿,真是让她纠结。
她暗自好笑,两个见色起意的人凑到了一起,好像谁也没有资格说谁。
当初可是她先动邪念的啊!
须臾,穆淮从怀里拿出一块令牌:“这个交给你,我的所有人你可以随时随意调遣,包括我。”
霍檀摇头:“不行,这东西太贵重了,你不怕我骗你吗?”
“我的身家性命,身心都交付给你,霍檀,你不要拒绝我。”
穆淮灼热的目光盯着她,神色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她轻轻握着令牌,上面还残留了他的体温。
霍檀忍不住打趣:“人家定情信物都是珠宝,或是贴身之物,你倒好,把所有兵马都送给我了。”
穆淮将她拥得更紧:“我们早就不分彼此,你喜欢什么我就给你什么。”
他好想说,既然把我已经要了,其他附赠的怎能不收?
忍了忍,他将喉间的话憋在了心里,他有些好奇,这个女人究竟何时会主动谈起此事呢?
她伸出手,环住他的腰,脸靠着他温暖的胸膛,内心震撼之余,还甜丝丝的。
被宠爱的感觉,就是这样吗?
霍檀深呼吸着,慵懒地在他怀里开口:“我明天想去潼关一趟,见见我爹娘。”
穆淮说:“好,我陪你一起去。”
她从他怀里挪开身子,抬头看着他:“你现在去,似乎不合适呢,皇上让你来宁江,而你跑去潼关,不是故意落下口舌吗?”
他不以为然:“他管不着。”
霍檀笑了笑:“可我父亲性情执拗,认为我的身份是不能公开的,打算一辈子把我当男儿养,你言行方面一定要慎重。”
穆淮微微一怔:“我…还打算提亲的啊!”
她嗔道:“他们年纪大了,你别去吓他们,这事先缓缓。”
穆淮沉吟一瞬,顺从地点头:“好,都听你的。”
话落,他瞅了眼屏风后:“这座院子后面有个温泉,你去泡一会再好好睡一觉,这一路上也累了。”
霍檀目光一亮:“你这宅子真是选了个风水宝地啊,还说会委屈我呢。”
穆淮笑而不语。
这时,屋外传来谢景枫焦急的声音,“霍兄,你睡了没?我有急事找你啊。”
紧接着是女子的呵斥声,不知是映雪还是映月,总之气场很蛮横,对谢景枫毫不客气。
霍檀轻拢秀眉:“我出去看看,他这个时候来,肯定是火烧眉毛的事了。”
穆淮嗯了一声,陪着她一起走出房间。
霍檀回头暼了一眼,周围的阵法很玄乎,难怪他说别人进不得她的屋子。
夜幕下,越发寒冷。
树影婆娑,张牙舞爪着。
谢景枫满头大汗,不知是赶路太急,还是被这阵法困住的缘故。
见到霍檀出现,他连忙上前,顾不得向穆淮行礼。
他在霍檀身前站定,开门见山地问:“霍兄,你确定上次给我的避子药是真药?会不会有可能失误,没有发挥药效呢?”
霍檀挑了挑眉:“怎么?青澜怀孕了?”
谢景枫苦哈哈地说:“可不是嘛,她晚上突然出现在军营,正在我的营帐中休息,我心里惶恐啊,心想只有你能帮我了,于是匆忙赶过来。”
霍檀沉着眉宇:“她还真来这招啊!我的药肯定是没问题,如果你确定她吃了,那就是她的问题。”
谢景枫挠了挠头:“我亲眼见她喝下的,可是军医把出了喜脉,这怎么解释呀?”
她怔了怔,眸子沉沉:“竟然把出了喜脉?这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了,看来确实事有蹊跷。”
“我该怎么办啊?霍兄,如今我最信任的也只有你了。”谢景枫心急如焚,眼巴巴望着她。
霍檀瞅着他浑身狼狈的模样,忍不住怼了一句:“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的!”
谢景枫欲哭无泪,心里憋屈得紧:“当初见她生得端庄得体,谁知道城府这么深呢?”
“说到底你还是见人家好看,如果是个丑八怪,你会搭理吗?”
“我…”谢景枫支吾着,竟无言以对。
“不怕我给了假药,冤枉了你心中的神女?”
“我相信你!”谢景枫连忙表明立场,“以前是我愚钝。”
霍檀勾唇,淡淡地说:“越是美丽的女人越会说谎,能唬得你一愣一愣的。”
谢景枫悲催,却反驳不得她的话。
“明日我正好要去潼关,你带她一起随军到渡口,我去会会她。”
“好,多谢霍兄。”
吃了定心丸后,谢景枫都没心思八卦她和穆淮住在一起,安心地离开。
穆淮轻轻握住她的手,往屋内走:“你说越是漂亮的女人越会说谎,如此说来,你是名副其实的骗子?”
霍檀侧眸:“我可没骗你什么,是你心甘情愿的。”
他轻声笑了笑,两人已走到屋内。
明日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穆淮于是决定不再打扰她,抬手在墙壁某处按了一下。
轻微的声音响起,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霍檀诧异地看着这一幕,轻咬着唇,半晌没说话。
穆淮溜得很快,门再次关上时,她才彻底反应过来。
什么相邻的房间啊?!
一墙之隔,弄个暗门,从她这个房间能直接通往他的房间。
这算什么呀?穆淮真是费尽心机要离她很近呢。
霍檀瞅着恢复原状的墙壁,心想这贼船左右是下不去了吧!
片刻后,她拿着干净衣衫,往屏风后而去。
一夜好眠,穆淮这个闲庭居里,感觉不到冬天的寒冷。
院子内,霜铺满地,寒凉的风阵阵,不似其他地方那般呼啸猛烈。
山茶花傲然靓丽,发出清淡的香味儿。
院子里的梅树上,冒出一些花苞,给清冷的初冬增加些许生机。
霍檀踏出门槛,正好遇见穆淮从另一间房出来。
她睨了他一眼。
在别人眼中,他们住的是独立房间,两间房都是朝冗廊通的门。
却不知道里面暗藏玄机!
霍檀身着月白色长衫,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狐裘,淡雅清贵,儒雅如玉。
穆淮朝她微笑:“准备去渡口了?”
她点了点头:“你把这边的事情安排好,我回来就开始练兵,你就先不用去潼关了。”
第235章 殿下是爱屋及乌
穆淮走近她,他浑身散发的荷尔蒙简直无法抗拒。
霍檀的心尖抑制不住地颤了颤。
他凝视着她,慵懒地笑道:“你还不想让我见岳父岳母?”
霍檀:“……”
他总是想方设法占她便宜,不过是举动还是言行。
不过,穆淮最终还是答应,不与她一起去潼关,他说在宁江还有要事处理。
霍檀还迷惑了短瞬,他何时变得这么好说话了?
不过,初来乍到,需要他亲临的事情应该是不少的。
用过早膳,霍檀留下了采苓,便出发渡口了。
清冷的阳光洒下,银白的霜更加耀眼夺目。
穆淮唤来林鹤,吩咐道:“你去寻一些怪录志异搜神之类的书来,本王闲暇时想看看。”
林鹤顿觉好奇:“殿下是遇到奇怪的事了吗?怎么突然对那些邪门歪道的书感兴趣了?”
穆淮目光幽深,语气轻缓:“霍檀喜欢看那些,而且她的想法总是新奇罕见,她说是因为看书多。”
“原来殿下是爱屋及乌!”林鹤恍然大悟,道出内心真实想法。
穆淮没有否认,霍檀的一切他都有兴趣,都想融入进去。
他觉得她浑身都是谜团,他很想去掺透,却也有那么一丝心慌。
不知慌从何处来,他收敛住情绪,示意林鹤赶紧去办。
林鹤弯身应允,然后告退。
穆淮抬手揉了揉眉心,嘴角微微上扬。
霍檀赶到渡口时,穆允和谢景枫带着几千精兵,已经等候在那准备排队过河。
河风湿冷且带着腥味,河面波涛汹涌,船只行驶时摇晃得厉害。
北风呼啸时,卷起的浪
宁江不比京都洛水的平静。
没有经历过水战,没有见识过汹涌的宁江,士兵们多少是有些畏惧的。
霍檀的出现,引起不小的骚动。
除了谢家带来的兵,驻守在沿岸的将士,都是与霍檀上阵杀敌过的。
她所过之处,将士们纷纷向她行礼打招呼,脸上紧绷的神色,也终于有了些缓和。
穆允把一切尽收眼底,哼哼道:“难怪父皇要霍家的兵权,这还是朝廷的兵吗?恐怕暗地里都已经姓霍了吧?”
谢景枫闻言,心里咯噔了一下,侧首怼道:“士兵服从将军的命令,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你心里酸什么?”
穆允怒视着他:“你是被爱情冲昏头脑吗?就因为霍檀是霍蓁的四弟,你就掂量不清身份了?”
谢景枫懒得跟他争辩:“我是从大义方面论事,要想平定北漠还得靠霍兄!”
穆允白了他一眼:“本皇子是就事论事而已,兵权归谢家是父皇的意思,我可没算计过霍家,倒是你啊,以为这事在霍檀那里就一笑泯恩仇了?”
谢景枫心如明镜:“我自会分辨是非。”
面对喜欢与自己抬杠的谢景枫,穆允也是没辙。
于是他转开话题,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你营帐中那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是从京都赶来给你暖被窝的?看不出来,你这小子还挺会享受啊!”
谢景枫蹬着他:“你以为都是风流好色的大皇子?”
话落,他大步走向已经过来的霍檀。
穆允的手指在下颌处摸了摸,眼神色眯眯的:“那样的绝色美人,怎么就看上你这愣头青了?”
阳光细碎地洒在地上,树影下更增寒凉。
霍檀翻身下马,立刻就有人给她递来取暖的热酒。
她喝了几口,顿时觉得暖意弥漫,寒气被驱散几分。
谢景枫已经在她跟前驻足:“霍兄,你来了。”
霍檀嗯了一声:“先带我去看看吧。”
临时搭的营帐比较简陋,青澜蜷缩在小榻上,双手抱膝,脸伏在膝盖上。
一副柔弱凄美,让人很想保护的模样。
霍檀暼了眼谢景枫,如果换作以前,他早该动恻隐之心,献出那随意的爱心了。
这次倒是突然开窍了!
青澜见到霍檀,颇为意外,眸底闪过一抹慌乱:“霍将军,你…”
谢景枫连忙解释:“军医基本都是给男人看伤看病的,我怕诊断有误,于是让霍兄过来帮你看看。”
青澜不慌不忙,得体地笑了笑:“那就有劳霍将军了。”
她的神色,霍檀看得清楚。
最初的慌乱到现在的淡定,没有一套好的演技,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霍檀神色淡淡地上前,青澜伸出右手。
搭上一条丝帕后,霍檀开始把脉。
须臾间,霍檀便探到了喜脉,她霎时疑惑,自己的药虽然不能打包票有效,可那微乎其微的机率不会正好被青澜遇上吧?
再说,霍檀一直怀疑的是,青澜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谢景枫与她的血缘关系,她应该是没有与谢景枫做那种事…
她微眯着桃花眸,目光落在青澜无波无澜的脸上,又仔细探了下脉。
很快,她发现些许端倪。
这时,青澜开口:“霍将军看诊这么费时间的吗?”
霍檀慵懒地掀了下眼眸,浅浅一笑:“姑娘的脉有点特殊,所以多看了会。”
青澜怔了怔:“怎么特殊了?”
霍檀淡淡地说:“确实是喜脉,不过脉相有点异样,你不适合跋山涉水,就留在宁江的驿馆吧。”
青澜蹙眉:“我怀了谢世子的孩子,他要去潼关打仗,我为何不能跟着他?”
狐狸尾巴不打算藏了。
霍檀淡然地起身,语气凛冽:“军中有军中的规矩,不是你任性的地方。”
她也懒得弯弯绕绕,这个女人的心思反正心思不单纯,缠着谢景枫必定出幺蛾子。
青澜闻言,噎了噎,眸底的凉薄一闪而过。
走出营帐,谢景枫迫不及待地问:“霍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霍檀目光沉沉:“这世间竟有改变脉相的方法,我倒是低估别人了。”
谢景枫惊得张大嘴巴:“你…是说她的喜脉是被改出来的?天啦,这可是闻所未闻啊。”
霍檀很快平静下来,对这样的招术并不惊讶,只是没有料到青澜身边有这样的高人罢了。
“我们先去潼关,青澜的事暂且搁下。”
霍檀轻飘飘地说完,抬起步履往渡口走。
河风强劲,卷起的衣袍不断翻飞。
谢景枫回头瞟了眼营帐,然后紧随而上。
第236章 你是谁帐下的
宁江这一带,秋冬季节的风比较频繁。
此时的渡口,场面一度混乱。
霍檀刚靠近,就听闻一阵争吵与喊打的喧嚣声。
登船的位置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几百人,隐约还夹杂着扑通的入水声音。
“霍将军来了!”不知谁先发现霍檀,大声喊了出来。
现场的气氛霎时凝固,喧嚣声也戛然而止。
大家纷纷朝霍檀看过来,然后行礼。
众人神色各异,情绪还在暗暗地蔓延。
霍檀微凛着眉宇,语气温凉地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闻言,立刻就有人上前,对霍檀一五一十地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
穆允和谢景枫带来的精兵,多是在西南地区作战过,不熟悉水性,不习惯船的摇晃。
有人刚上船就呕吐不止,嚷嚷着要从木桥通过,于是遭到镇守宁江的士兵取笑。
双方的言辞过于激烈,加上本就是好战的性情,经不得半句挑衅与讽刺,三言两语下就厮打了起来。
从河里捞上来的士兵,冻得瑟瑟发抖,脸色惨白如纸,牙齿都在打颤已经说不出一个字。
霍檀蹙眉:“你们觉得北漠大军可怕吗?”
一时间众说纷纭。
有人说:“北漠有百万雄兵,气势汹汹,确实不容小觑。”
“可不是,特别是在攻克周边小国后,实力更加庞大。”
有人却不以为然:“他们气势再大,还不是被阻隔在潼关外,奈何我们不得!”
“就是,霍将军您这一来,赫连诀估计就寝食难安了。”
“……”有闻风丧胆的,有不屑一顾的,也有视死如归的…
霍檀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语气犀利低沉:“敌军气势磅礴,我们一盘散沙,你们觉得潼关还能坚守多久?觉得我霍檀还能力挽狂澜?”
这只是一小部分士兵,霍檀清楚,几十万将士中,有不少人还在将潼关当做攻不破的城池。
安逸久了,就飘飘然。
没有经历过败仗,开始以为自己都能上天了!
众人闻言,异口同声地大喊:“我们誓死追随霍将军,有霍将军在,潼关必定坚不可摧,大庆的国土永不会被侵犯!”
霍檀目光深沉。
这话听着多热血沸腾呀,似乎是她霍檀培养的军队,穆允听了大概是要多想了吧。
不过,她倒是不在乎穆允如何看,反正狗皇帝早就将她当眼中钉。
她抬手示意大家安静。
现场顿时鸦雀无声。
霍檀往前走两步,两手在宽袖中微微蜷着,垂在身侧。
寒风卷起她的衣诀,猎猎生风。
她眸子微凉,语气凛冽:“北漠可怕的不是百万雄兵,而是一致对抗大庆的决心,他们攻克周边诸国后做了什么?那他们的觊觎就是什么!”
“你们有谁打听过北漠军都做了什么吗?”
气氛一片凝滞,大家的脸色皆微微变了变。
霍檀嘴角勾起冷意:“烧杀掠夺,其残忍程度与屠城无异,他们若是踏江而来,宁江,晋州,柳城,甚至整个大庆会是怎样的惨烈?”
“你们在此嘲笑战友晕船起哄时,他们的水军却在日益壮大!差距越拉越大,我们的胜算在哪?不是靠你们那点信仰就可以的!”
内部都不团结,谈何信念?
说难听点,除了把霍家推到风口浪尖,并没有其他作用。
她要的是一支坚韧团结的军队。
而不是只依靠自己的那几百精锐就可以,也不是落絮阁那些武功高强的人就能改变局面。
以后各路人马集结,唯有强大的凝聚力,才能对抗北漠各方面优势都突出的军队。
众人闻言不敢噤声了,纷纷垂首,仿佛犯错的孩子心怀愧疚。
眼前的将军,清洌淡漠,生得俊美,风姿清贵,只是站在那里,就有种令人臣服的气场,宛如高山之巅的神明。
众人皆以为有霍檀在,就能看到希翼,就能将敌军阻隔在国门之外。
可霍檀知道,仅凭她这番言辞,要想让他们居安思危,重新认识北漠的野心,根本还不够。
他们内心深处大抵还是不服气的,毕竟除了陆远这次擅自进攻遭遇惨败,他们还不曾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而她的想法从来不是镇守潼关那么简单,只有彻底击碎对方的势力,才能保住大庆的安定。
片刻后,霍檀让谢景枫安排大家陆续过河。
霍檀站在岸边,望着那些陈旧而简陋的船,陷入了沉思。
这时,背后响起一道阴阳怪气的声音。
“不愧是万人敬仰的霍将军,不动一兵一枪就将大家训得服服帖帖。”
霍檀回身,对上穆允阴沉的眼眸。
她淡淡回他:“这可是大皇子的翻身之战,还有闲暇来嘲弄别人?”
穆允怔了怔。
他深知这次战争的重要性,要想重新被立太子,还离不开眼前这位。
他扯了扯嘴角,嘴上依然不服气:“这次潼关之战无比艰难,你别得瑟。”
霍檀轻笑:“大皇子还知道说艰难二字了,不容易啊!”
穆允阴霾着一张脸:“你什么意思?”
霍檀拢紧披风,语气淡漠:“你和谢世子才是主将,我只是服从命令而已。”
话落,她不愿多跟他废话,转身就走。
穆允愣在原地。
她这是服从命令的模样吗?
两个主将,真是说笑话呢,他朝霍檀喊道:“本皇子只是来监督你们的,你可别耍花样!”
霍檀嘴角微微上扬。
庆帝当初立他为太子,是有多害怕谢家而无奈之举啊!
她心里咯噔了一下,谢景枫在庆帝眼中,恐怕已成了一颗棋子吧。
霍檀准备上船时,回眸暼了眼穆允,暗戳戳地想,真是两个可怜的娃…
风渐渐转弱,水流舒缓下来。
士兵们上船后,从最初的不适应,到不得不接受。
霍檀进入船舱,顿觉温暖许多。
一名侍卫垂首站在门口,朝她抱手行礼:“霍将军辛苦了。”
她靠窗而坐:“不辛苦,你晕船吗?”
侍卫一直低着头:“回将军的话,我不晕船,是个很合格的水兵。”
霍檀抬眸,视线瞟过去,这侍卫虽然低眉顺眼,不曾抬头,可身姿气质倒是与众不同。
她淡淡道:“你是谁帐下的?”
第237章 若我不在了呢
霍檀总觉得,他不是普通的士兵,而且一直低头,似乎很诡谲。
侍卫闻言,身子僵了僵:“将军天人之姿,我只敢远远地看你,因此不敢抬头。”
船轻微晃动着,河风灌进,掀起他的衣袍。
霍檀嘴角微勾,似笑非笑地说:“那你守在门口,一直低着头好了。”
话落,她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茶是热的,茶叶在水中翻动,散发着清淡的香味儿。
她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怔,喝了一口后,起身往门口走。
擦身而过时,她的手忽然被握住,掌心的温热迅速传递给她。
“你还真打算让我一直低头不看你?”
霍檀侧眸,对上穆淮深邃的桃花眼,笑道:“是你自己说只能远看的。”
他轻笑:“你刚才说的话,我都有在听,见你如同战神一样,心折得很,一时有些胆怯。”
他会胆怯?
色胆包天呢!
霍檀上下打量着他,一身普通的灰色侍卫衣衫,浑身依然透着儒雅清贵。
果然是人好看,穿粗麻布衣也不会俗。
她秀眉轻挑:“你打扮成这样,是打算做什么呢?”
穆淮目光一动,一本正经地说:“你不准我见父母,可我已经到了潼关附近,岂有不去拜见之礼?我扮成你的侍卫,不暴露身份就是了。”
霍檀无语地抽了抽嘴角。
她低头望着他紧握自己的手,嗔道:“既然是侍卫,就别动手动脚的,还有一船的人呢。”
穆淮浅笑,然后松开她的手。
霍檀心尖微漾,两人并排站在船舷边,眺望着宽阔的河面。
阳光下,河面泛着一层荧光,与浪花缠在一起。
雾还不曾完全散去,空气中都是湿润的水汽。
穆淮轻叹一声:“你说得对,骄兵必败,他们安逸得太久了。”
那种安逸,是霍檀与她父亲带来的,想要太平盛世,不能将重担压在她身上。
赫连诀兄弟虽然意见不合,可能做到一致对外,是贪婪大庆的地大物博。
北漠士兵凶残狠辣,城池若是沦陷,将会面临灭顶之灾。
霍檀嗯了一声:“这两个月安排潼关的百姓先退到宁江,虽然是败仗,可我不想损失太大,我会派人断后,让他们安全撤离。”
无论是谁的兵,都是保卫大庆的,能把伤亡降到最低,也有利于后续水军的训练。
穆淮惊异地盯着她:“给他们留一座空城?”
霍檀点头:“等到战争开始再逃亡,大家都很吃力,我已经让人暗中开始在潼关城安抚百姓。”
他唇畔漾开笑意:“不用说也知道,但凡霍将军的决定,他们皆毋庸置疑。”
她轻舒一口气:“是父亲在潼关的威望,霍家的兵权收回后,他拖着病弱之躯还守在潼关,大家都看在眼里。”
穆淮怔忡地凝视她,眸光深不见底,仿佛要将她卷入。
须臾,他缓缓开口:“听闻潼关城井然有序,已经有人陆续从木桥或是战船到达宁江安家,原来是你早有部署。”
霍檀淡淡一笑:“你向皇上要宁江这块封地,不就是想让他们安心住下么?”
若是落在其他人手中,哪能容忍突然增加的数万百姓?
衣食住行,风俗差异,加上潼关沦陷后,北漠隔江而望,要面临的问题实在棘手。
也只有穆淮有这个魄力,敢接管宁江这个特殊的地方。
穆淮微微挑眉:“我是什么事情都逃不过你的法眼啊,你在前线布局,我提供稳固的后防,这也许就是妇唱夫随。”
霍檀哂笑:“我的举动不也都被你看在眼里?咱们彼此彼此。”
他嘴角勾起一丝痞痞的笑:“那你就是夫唱妇随。”
她揶揄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我不跟你说了。”
穆淮怔了怔,他的便宜可大着呢,非得还给她不可。
他笑了笑,冲她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欠的东西迟早是要还的,既然我得了便宜就得让你也得便宜。”
霍檀失笑,被他这话绕得有些头晕。
她不再说话,缓缓走到甲板上,众士兵的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她。
霍檀环视一周,这艘船上都是谢景枫带来的精兵。
在西南骁勇善战的他们,此时趴在船舷,躺在甲板上,相互依靠着…
当然,也有很多不晕船的,他们就负责照顾那些“病弱”的士兵。
霍檀清了清嗓子:“多适应就好了,我第一次坐船,比你们好不到哪去。”
大家闻言,紧绷的神经瞬时缓和,气氛也轻松活跃起来。
有人开口问道:“霍将军,北漠士兵也会晕船吧?我们两国鲜少在水上交战,悬殊到底多大,大家都不清楚呢。”
霍檀极浅地笑了笑,抬手指了指远处一个若隐若现的小岛:“知道那是哪吗?”
大家迷惑地摇头。
她神色温凉:“那是被北漠刚收复的剑族,不到半日就占领整座岛屿,顷刻间一个部落就被覆灭。”
此话一出,船上的气氛再次凝固。
有士兵继续问:“北漠强大,剑族渺小,这不足为奇啊。”
很多人状着胆子附和。
霍檀沉默,他们的目光只能看到浅显,殊不知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穆淮望着那飘渺的岛屿,沉着声音说:“一座顷刻间就能覆灭的岛屿,却让北漠在这一年里进攻了数十次,直到这次之前,每次看上去都无功而返。”
闻言,大家开始琢磨起来。
还是有人很快领悟的,在人群中说道:“北漠那是拿他们练手啊,他们没有机会跟咱们水战,就向周边的小国在水域不断挑衅…”
众人恍然大悟!
有人嘀咕:“如此说来,北漠在水战上已经有丰富经验了啊。”
“潼关坚不可摧,我们不会让他们有与我们水战的机会。”
“可是潼关终有一日会…”
“怕什么,有霍将军在!”
霍檀语气淡淡地怼道:“你们得认清现实,我如今连兵权都没,而且你们有想过没?我若是没了呢?”
“……”众人皆惊诧地盯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是啊,又能依赖霍家多少年呢?
如果自己不强大,他们的子孙后代,可能就被北漠践踏。
第238章 哪里像是上下属关系?
临近傍晚,才万余人过河。
除了战船的缺失,还有行船的速度与船员的娴熟程度都息息相关。
岸上的士兵,不少都是苍白着一张脸,不过他们都在硬撑着,大概是不想再丢脸。
霍檀望着茫茫江面,轻声说道:“这样过河还是显得太愚笨,只能搭浮桥才能更快且效率高。”
穆淮侧眸看向她:“浮桥?用船只搭吗?”
她点头道:“以前过河都是依赖结冰时,可我们不能墨守成规,得做好各种准备。”
穆淮询问:“你心里早已有搭浮桥的方法?”
霍檀颔首:“浮桥吊桥是水战必不可少的,用完就拆,免得北漠有机可乘。”
话落,她连忙让谢景枫派人准备木板绳索。
谢景枫一时困惑:“霍兄,你要木板和绳索做什么?”
霍檀直言:“运送大量粮草兵马依靠这种过河方式,太过吃力,搭建浮桥可以省事很多。”
谢景枫似懂非懂,对她的决定毋庸置疑,连忙着手安排人去准备。
她做事向来是雷厉风行,穆淮盯着她,眸子里泛着赞赏与惊异:“用完就拆的桥,如果北漠军追在身后,可有办法搭得稳固?能否及时地撤退?”
霍檀浅笑:“自然是无比稳固的,拆起来也灵活。”
穆淮终于明白,霍檀想造船不仅仅是因为战船,还有仿若平地的浮桥。
他笑着问:“你就不怕北漠效仿,他们的铁骑顺利渡江后,然后占领我们的地盘?”
霍檀的眸光泛着狡黠:“偷学本领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穆淮没有再问,她考虑问题向来细致,定然是有应对之策。
刚上岸不久,潼关的参将郑冲便赶到了河边。
郑冲今年三十岁,他跟随霍老侯爷多年,曾经是霍檀的下属,对霍家衷心不二。
有勇有谋,性情直爽。
他上前朝霍檀行了个大礼,欣喜之色溢于言表:“霍将军,好久不见,总算是把你给盼来了呀。”
霍檀笑着回他一礼:“郑参将,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郑冲咧嘴嘿嘿笑道:“辛苦打败仗吗?陆将军来后,大家现在都还憋着一口气没地方出呢,赫连诀每天派人在城楼下挑衅,想方设法要逼咱们出兵啊。”
敌军不断耀武扬威。
城中将士却不能轻易开城门。
那种憋屈与愤恨,霍檀是理解的。
她微微一笑:“再忍两个月。”
郑冲盯着她,又靠近她两步,压低声音意味深长地说:“漫长的等待,最终还是打败仗,那股无名火恐怕更加旺盛呢。”
霍檀凤眼微眯,语气不疾不徐:“放心,败仗不是只有坏处,你要相信否极泰来,不让他们看清北漠的实力,只会一直沉浸在幻想中。”
郑冲也是明白人。
闻言,笑得爽朗肆意:“霍将军考虑问题总是出其不意,他们的幻想可都是你与老侯爷带来的。”
霍檀淡淡地笑了笑,沉默下来。
郑冲这才注意到霍檀身侧的穆淮,挑了挑眉问道:“这位是?”
穆淮微微颔首:“我只是霍将军的侍卫,不足挂齿。”
“哦?霍将军身侧一直是采苓姑娘,怎么突然换人了?”
“采苓姑娘有更重要的事留在宁江了,所以由我负责霍将军的安危。”
郑冲半信半疑:“你这相貌气质可不像侍卫,看来霍将军身边也是卧虎藏龙啊。”
穆淮淡淡回道:“郑参将也是期其中之一,我早有听闻你的威名与勇猛。”
“哈哈哈,我那点威名都是跟霍将军混来的,不值一提啊。”
“你太谦虚了。”
霍檀静静地看着他们。
穆淮忽悠人也挺有一套的,不过郑冲倒是也担得起他的另眼相看。
她后续的一系列安排,都是因为有郑冲的极力支持配合,才能顺利展开。
郑冲在潼关,部署各种事情,都是花费了不少心力的。
两人商业互吹一番后,郑冲再次朝霍檀抱手行礼:“霍将军是先去军营,还是回去看老爷夫人呢?”
她迟疑一瞬后说:“先去城楼上看看。”
“好。”
潼关比起宁江,越发寒冷。
明明在南方还是微凉的深秋时节,这里像是已进入隆冬。
北方凛冽,是刺骨的寒凉。
宛若夹着冰刀子,割得生生地疼。
穆淮瞅着身材纤细的霍檀,心疼之情瞬间腾起。
在众士兵面前,她绝不会矫情,他只能默默地走在她身侧,替她挡住些许寒风。
霍檀知晓穆淮的心意,他总是走在风口处,挺拔的身姿替她遮蔽北风。
两人同时侧目,相视一笑。
郑冲走在前面带路,很快便有一辆马车映入眼帘。
这时,霍檀开口问道:“大皇子和谢世子先过河的,他们去哪了?”
郑冲回道:“谢世子带着人马去了军营,大皇子应该是寻温暖之地去了。”
说到这,郑冲就气怒:“他一上岸就问哪里的酒最好,哪里的姑娘最好看,这是来打仗的吗?皇上是不是老眼昏花了?派了个酒囊饭袋过来!”
霍檀低声道:“郑参将莫动怒,打败仗就得有打败仗的样子,他不正好是送上门来的吗?”
郑冲笑出声:“你安排的败仗,他还不配背锅!真是抬举他了!”
霍檀哂笑不语。
穆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终于能体会到你在潼关的影响了。”
她调侃道:“三分靠实力,三分靠运气,四分靠吹捧与宣传,不出名才是怪事了。”
穆淮微笑,薄唇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郑冲回头瞟了他们一眼。
这哪里像是上下属关系?
那语气那眼神,让他觉得头皮发麻啊…
霍将军,似乎与以前不一样了呢!多了些烟火气与人情味儿!
城楼上的士兵都是霍家的旧部,见到她后,城楼上的气氛更加严肃紧张。
原主的性情淡漠,雷霆手段,让大家臣服,这种气场是浑然天成的。
她没有刻意收敛,淡淡地暼过他们,然后看向远处。
赫连诀的军队扎营在几十里之外,可隐约能见到扬起的尘土,能听见士兵训练时的声音。
伴着风声鹤唳,气势凌人。
第239章 心境早已不是当年
放眼望去,营帐一排排隐在薄雾中,旗帜翻飞。
霍檀轻蹙着眉,目光寡淡冷冽。
穆淮是第二次站在潼关的城楼上,心境早已不是当年。
当初众人眼里神一般的少年,成了他此生最重要的人,是他敬仰爱慕痴迷的女子。
二十多年来,霍家镇守在此,犹如大庆的定海神针,即使北漠凶悍强势,也从未踏入过大庆的国土。
京都的繁华,皇城的无忧,都是因为有他们在。
可是,父皇最终还要忌惮霍家的功劳与威望,彻底凉了忠臣的赤城之心。
他侧眸静静地注视霍檀的侧脸,眸光幽深痴情。
这时,郑冲在旁边说道:“今日赫连诀大概是听闻到风声,知道你来潼关,气焰明显没那么嚣张,平时这个时候,正是叫骂得在兴头上。”
霍檀拉回略微飘渺的思绪,瞳仁一片清澈:“赫连诀也没那么怕我,他不过是做出表象麻痹众人罢了。”
郑冲笑道:“霍将军真是人间清醒,他想麻痹的是朝堂上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武大臣。”
“赫连诀以前是很怕你的,可他从京都回来后,就变得嚣张狂妄起来,莫非是他得知什么消息了?”
霍檀淡淡地说:“他将皇上的心思摸得一清二楚,有恃无恐也是正常的。”
郑冲瞬间明白,气怒地骂道:“那狗皇帝既想做婊子又想立牌坊,完全压榨霍将军啊!”
这话,当着穆淮的面说好吗?
她都是暗戳戳地骂狗皇帝,郑冲倒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话都是张口就来的。
霍檀侧身瞅了眼穆淮。
他脸上云淡风轻,眼尾噙着浅淡的笑,阳光打在他脸上,宛若春风拂面。
她有时候怀疑,庆帝将他当亲生儿子对待过吗?
而穆淮对庆帝,似乎也不曾有过父子之情!
形同陌路,大概就是他们这样吧。
霍檀清洌地笑了笑:“如此说来,赫连诀虽然没有娶到六公主,但是依然有收获。”
郑冲点头:“谁说不是呢?军中最近有传言,霍家落魄,霍将军没了兵权如同折翼的鹰,军心正逐渐溃散,你这一来,才稍微有所好转。”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依靠精神粮食堆砌而来的信心,终究是太安逸,经不得仔细推敲,霍家带出来的精锐只有多少?而北漠是接近百万的军队啊。”
郑冲说话向来心直口快,情绪毫不遮掩,身在潼关常年征战,可是对朝堂之事并不糊涂。
他虽敬重霍檀,却清醒地知道一旦没了霍家,北漠大军就会势如破竹,大庆便岌岌可危。
所以霍檀飞鸽传书给他,表明放弃潼关退守宁江的想法时,很快就与郑冲一拍即合。
霍檀拢了拢披风,目光从远处挪回:“赫连诀是没这种弯弯绕绕心思的,而赫连慎心思诡谲,杀人诛心。”
今日她刚来潼关,赫连诀就老实了,其实是在迷惑大家,让众人以为北漠还是那个忌惮霍檀的北漠。
事实上并非如此,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赫连诀在酝酿如何能一举拿下潼关。
郑冲笑言:“论心思缜密诡谲,非霍将军莫属,我大概是难得的一个替打败仗而兴奋的吧!”
霍檀调侃:“有你在,即使是败仗,也不会输得很难看。”
郑冲仰头笑道:“哈哈,霍将军抬举我了,这话该是我说才对,不过远在京都的狗皇帝如果知道,恐怕没心思吃喝玩乐啦。”
她一时语凝,庆帝想玩,身体也吃不消了。
两个月后再给他补上一刀,倒是不错。
从城楼下来,正好遇到谢景枫,他跟郑冲打了个招呼,然后看向霍檀:“霍兄,我跟你一起去看望下霍老侯爷。”
郑冲见此,连忙朝霍檀说:“霍将军先忙,我去营帐处理事务了。”
霍檀微微颔首:“好。”
穆淮乔装打扮,谢景枫还没认出来,直直地望着霍檀,等着她的答复。
霍檀淡淡勾唇:“谢世子去见我父亲做什么?”
谢景枫坦言:“他是我崇敬的长辈,加上霍家如今这局面,与我家也脱不开关系,也当是去请罪吧。”
霍檀调侃:“因为霍蓁?所以要去见我父母?想让他们知道有你的存在?”
被戳中心事的谢景枫,顿时有些窘迫,尴尬地笑了笑。
他无处安放的手挠了挠头:“初来潼关,于公于私,都是要去见霍老侯爷的。”
霍檀没有拒绝:“你想去就一起去吧。”
谢景枫喜出望外:“霍兄真是心胸阔达,通情达理。”
她沉默不语。
若是换作原主的性子,定然是不赞成这样的关系。
她也曾迷惑过,这样放任是不是对的,感情中或许没有对错吧。
马车行驶在街道上。
商贩酒楼与往常无异,人来客往,虽没有京都与柳城的热闹,但也是充满市井气息。
霍檀望着窗外,这看似正常的画面,她一眼就看出端倪。
她放下窗帘,朝穆淮说:“郑参将做事还是让人放心,凡事考虑得面面俱到。”
穆淮笑言:“能跟随你多年,还对你心服口服的人,能差到哪里去?”
霍檀浅淡笑着:“他是我父亲培养出来的人。”
他垂敛,温声说:“他年长你十四岁,却心甘情愿跟随你,做你的参将,可见你在他心中的份量。”
她揶揄:“你这是夸我?”
“当然。”
一旁的谢景枫这才留意,那个侍卫装扮的人,竟然是穆淮…
他惊讶地张大嘴巴:“我说霍兄身边的侍卫,除了采苓,怎么能有人可以这样贴身了?”
“淮王殿下去见未来岳丈岳母,竟然要掩饰身份吗?”
穆淮淡扫了他一眼。
谢景枫抬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他真是欠抽啊。
霍老侯爷,可是比霍檀都要固执的人,怎么可能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跟一个男人混在一起?
他不由得同情起穆淮来。
不过,想到前几天穆淮对赵婉兮做红糖姜水,准备暖手炉那些事情,又有些同情不起来。
霍檀瞅着谢景枫神色不对劲,问道:“谢世子怎么了?”
谢景枫拉回远游天际的神思,连忙摇头:“呵呵,没事。”
要说也得背着穆淮啊,他可不想找虐。
第240章 我回来了
霍家在潼关的宅院,距离城门只有几里地。
宅院普通却布置得精致,门口有两名护院守着。
即使天气寒冷,他们依然如松柏一般挺立在自己的岗位。
牌匾上的霍府二字,苍劲有力。
暮色四合,树影婆娑。
马车徐缓停靠,三人走下马车,劲风灌进脖颈,寒意瞬间萦绕周身。
霍檀下意识将披风拢紧,望着眼前的府邸,目光逐渐氤氲。
她是回到潼关,还是算第一次来,连她自己也有些茫然。
再次站在这熟悉的家门口,已经物是人非。
原主最终命丧枫林,而她的穿越只能算是一种延续吧。
谢景枫扫视一圈,忍不住叹道:“霍兄,你们家在京都也算靠前的几大家族之一,想不到住得这么简单,与你们相比,我可真是觉得惭愧啊。”
整个霍家在霍北霆的管控下,节衣缩食,省下来的几乎都充了军饷,或是接济百姓。
然而,背后默默做这一切获得的民心与军威,看在庆帝眼里,都是存有谋逆的心思。
反倒是那些普通百姓与士兵,更加懂得知恩图报,这次让他们背井离乡,过河去宁江暂住,都很信任她,在积极配合郑冲的安排。
穆淮依旧是站在迎风处,下意识握了下她的手。
霍檀回过神,侧目撞上他的眼神,清浅地笑了笑。
谢景枫看着他们握在一起的手,低声提醒:“听说霍老侯爷性情执拗,特别讲究各种世俗规矩,你们这样就不怕吗?”
她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就是那样愚忠愚孝的人,却偏偏做了其他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瞒着所有人,把女儿从出生就当儿子养,犯下欺君之罪。
穆淮闻言,不以为然,紧紧握着她的手。
霍檀轻舒一口气,眼神示意他松开。
他轻声笑了笑,不舍而无奈地松手,霍老爷子还需要静养,还是不惊吓他好了。
直到他们靠近门口,守门的精锐才认出霍檀来。
两人诧异过后,连忙上前行礼:“属下参见霍将军。”
霍檀示意他们免礼。
“将军,老爷和夫人在花厅,等您一起用晚膳。”
她微微一怔,心底升起一股暖意,她回来的消息,并没有送到这。
“老爷每日都如此,盼着您回来,今日总算是等来了。”
霍檀眼眶略微酸涩,父亲除了严厉,其实也很在乎她的。
她定了定神,然后说道:“我知道了,你们下去休息吧,不用守着。”
“喏!”
他们迅速打开门,院子内亮着灯,梅花的清香淡淡萦绕,透着清冽的气息。
踏进院子,不由来地就有种严肃与紧绷感,谢景枫将平时所有的纨绔都收了起来。
他轻声说道:“霍兄,你父亲平时很严苛吧,在家也是和在战场一样吗?”
霍檀嗯了一声:“我的性格就是源自于我父亲。”
她说的是原主,并非是现在。
然而谢景枫不知道这茬,想起霍檀的狠劲,更加紧张起来:“你…可要罩着我一点啊?我不想四肢不全地出去。”
霍檀淡睨向他:“后悔了?”
谢景枫连连摇头,乐呵道:“我怎么会后悔?不是迟早要见的吗?”
她笑了笑,然后看向穆淮:“你在看什么?”
穆淮的目光挪回,落在她脸上:“发现你现在布置阵法精湛奇妙很多了,可以说是突飞猛进呢。”
霍檀迷惑:“怎么说?”
他浅笑:“这院子里的阵,是你上次离开潼关前设下的吧?”
她眸光一动,惊叹他的细心之处。
踏进大门后,她就已将阵法打开,一般人是不会察觉的。
果然,谢景枫惊奇地问:“这里有什么阵啊?我竟然浑然不觉。”
霍檀低声道:“只是普通的阵。”
穆淮垂敛不语,这阵并不普通,应该是针对霍府精锐量身打造的,若是潼关沦陷,这可是能保霍家众人命的啊。
这应该是霍檀用心设下的阵,可以说是顶尖的,她才能放心地回京都。
毕竟那时候,她打算抗旨拒婚赵家,而父皇对她已经猜忌,她应该是抱着必死的心。
然而此阵与她上次在竹林的阵相比,确又显得逊色了些。
唯一能理解的是,她在数月时间内,将布阵的水平提升了很多。
真是个奇才!
同时,穆淮心底的疑虑更甚,枫林的一场刺杀,不仅让她性情转变,就连能力也…
那是积累了多深的仇恨,才能彻底激发她的潜力?
或者还有什么他不曾了解过的领域?
气氛沉默下来,只有脚步声响在青石路上。
霍檀一时思绪复杂,她知道穆淮的疑惑。
短时间有那样的变化,几乎是不可能呢。
很快,他们就到了花厅门口。
烛火摇曳,光线柔和。
餐桌前,一对男女端坐着,都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并没有多少风霜留在他们脸上。
霍北霆身着藏蓝色衣袍,丰神俊朗,眸光沉寂,脸色有些苍白沧桑,一副大病未愈的模样。
带着病体,可他目光仍然坚毅,坐姿也是极其端正。
看上去还很年轻,与别人口中喊出的老侯爷,实在搭不上边。
夫人顾媛生得天生丽质,四十岁的年纪,虽然常年居住在寒冷之地,可皮肤保养得很好。
举手投足间都是优雅,还带着几分英气。
霍檀的脚步微微顿了顿,目光紧紧盯着厅内。
谢景枫站在霍檀身后,不敢吱声,这种场景像是普通人家一样,父母在等出门的儿女回家吃饭。
可不同的是,处处透着严谨与寒凉,那是霍北霆一个眼神,一个随意的举动就能散发出来的。
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军,眉目间刻画出的冷毅与威严,是其他人都模仿不来的。
听闻动静,两人同时看向门口。
霍北霆的神色没有什么变化,顾媛连忙起身,疾步走向门口,眉目温柔,语气温柔:“檀儿,你回来了。”
霍檀微笑着点头:“是的,我回来了,…母…亲。”
她一时还觉得不习惯。
顾媛然后看向她的左右侧,瞟过谢景枫后,视线落在侍卫装扮的穆淮身上。
“采苓呢?怎么你身边是两个男人侍候了?”
霍檀啊了一声,顿时觉得有些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