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不想揭穿她
穆淮昨夜进宫,皇上就深信不疑了?
莫非是在送她回府后才去的?
霍檀抬眸问:“你还有打听到什么没有?”
采苓摇头:“像是刻意被压了下去,皇上也不再提此事,其他人更是无从知晓。”
“属下只是奇怪,淮王不是不受待见吗?怎么他进宫说明你的身份后,皇上就信了?”
霍檀感觉到眼皮扯了扯。
穆淮那厮大概是说了什么已验过她是男是女的话吧。
采苓还是太单纯。
她以为狗皇帝怀疑,凭别人矢口否认就能放下疑虑!
那是不可能的!
肯定是穆淮在他面前说了什么,至于他的话为何有说服力,就不得而知了。
甚至庆帝那老狐狸,只是想给穆淮招惹麻烦罢了。
霍檀见采苓非要解惑的样子,随意说道:“只是丁点风吹草动,皇上一被淮王灌输些想法,他也就摇摆不定了,这事应该算暂且过去了。”
采苓有几分了然,忍不住善意提醒:“将军,属下隐约觉得淮王帮忙是另有所图,您还得谨慎才是。”
“毕竟枫林案他也是有嫌疑的,暗器还未查出是谁的呢。”
霍檀笑了笑:“或许他真就是想帮一把呢?我总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吧!”
“可是防人之心不可无,霍夫人的话还是有道理的。”
“先不说了,我有分寸的。”
采苓无声地叹气。
可细想之下,觉得她家将军心思缜密,定能考虑得面面俱到。
这时,院子里传来霍蓁的声音,接着是谢景枫那特有的大嗓门。
霍檀和采苓踏出房间。
灼热的阳光洒满院子,一股热浪迎面而来。
站在长廊上,瞅见霍蓁和谢景枫在争执着什么。
“我四弟的兵权落在你父亲手中,我们还这样来往,只会落下口舌,你回去吧。”
霍蓁像是很艰难地下着决定,眸子里泛着泪。
一旁的丫鬟采云束手无策,望着自家小姐,心急如焚。
谢景枫闻言,不以为然:“那是皇上的旨意,你为何就这么纠结呢?难道我的心意你就看不见?”
霍蓁说:“我们不能任性自私,大家背后牵扯的东西太多了,谢景枫,你什么时候才能成熟点?”
谢景枫怔了怔:“哪有那么多弯绕的东西,我喜欢你就行,我们在一起开心不就可以了?”
霍蓁脸色逐渐苍白,呼吸快了两拍:“我不想说了,你赶紧回去吧!”
谢景枫失望地说:“霍蓁,我发现你越来越像你二姐了!”
“你!”霍蓁陡然间冒着火气,手捂着胸口忍不住咳嗽起来。
谢景枫大惊之色,连忙三两步上前去扶她。
霍蓁将他的手用力甩开:“谢景枫,我警告你,别在我面前提她!”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行了吧?可是你的身子要不要紧?我现在去找大夫……”
谢景枫开始有点语无伦次,惯有的大嗓门也降低了音调。
“不用你管,你回去!”
霍蓁强撑着身子,冲他吼着。
谢景枫呆住,神色无比疼惜。
霍檀暗自叹气,缓缓走进院中:“谢世子。”
谢景枫侧身,见霍檀走来,心下松了口气:“霍兄,你快给霍蓁看看。”
霍檀瞥了眼嘴唇泛紫的霍蓁:“你先回去吧,我会给她看的。”
谢景枫颇为无奈,望了霍蓁片刻后,才抬脚往门口走。
平时放浪不羁,性情直爽的谢世子,也有这样失落萎靡的一面。
倒是难得一见。
待他走后,霍檀搀扶着霍蓁:“何必这样生气?自己的身子怎样难道不清楚?”
霍蓁又恼又怒:“他说我像霍云,我怎么可能跟她一样只贪慕虚荣?”
霍檀挑眉:“设身处地想一下,二姐没什么不对,你别太钻空子。”
“我跟她不是同类人,做不到她那样刻薄冷漠。”
“可是你冥冥中还是听进了她的话,有些事就下意识去做了。”
霍蓁不服气:“我没有。”
霍檀问道:“那你当众与谢景枫接近是虚情假意吗?现在拒绝他又是因为什么?”
事实上在她心底深处,已经赞同霍云的话。
现下这当局,她也觉得该与谢家保持适当的距离。
霍蓁依旧矢口否认:“我只是觉得谢景枫有根花花肠子,左右逢源地与其他贵女都很亲近,并不是可以托付终身的男子。”
谢景枫人缘好,是不争的事实。
与其他女子关系颇好,这也不是一两天了。
霍檀不想再揭穿她,瞧着她的神色不太好,眸底划过不忍。
霍蓁呼吸急喘着,手捂着胸口一副难忍的模样。
“采苓,去帮我拿银针过来。”
吩咐完,霍檀将霍蓁小心翼翼地放在躺椅上,开始给她搭脉。
采苓应了一声,迅速闪开。
霍檀再一次细心观察她的脉象。
脉有点阻塞,血液不通畅,导致心绞痛,心悸,所以容易突发急喘。
须臾,霍檀收回手,“光吃药还不行,我给你针灸试试看。”
霍蓁疲惫地抬了抬眼:“我会死吗?”
霍檀蹙眉:“说什么呢?有我在,这只是小问题。”
霍蓁抿唇不语。
不多时,采苓将药箱拿了过来,放在桌案上:“将军,需要什么?”
“银针。”
“那个…霍檀,是你帮我扎针吗?”霍蓁忽然意识到什么,稍微坐直身子。
霍檀点头:“不是我,还能谁帮你扎?”
“可是…男女有别啊,你以前不是最在乎这个吗?”
霍檀怔住。
她这心疾,有的穴位位置特殊,以现在的男子身份,好像是有点不太方便。
可她是医者,在现代不也是正常吗?
“你现在是病人,我是大夫,想那么多做什么?”
霍蓁双手倏地护住胸口:“不行,我宁可死,也不能让男人看我的身子。”
霍檀:“……”
采苓:“……”
“三小姐,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将军也会担心的。”
采苓试图劝慰她,霍蓁依旧反抗。
采云哽咽着说:“自从将军在枫林遇刺命悬一线,老爷病倒,霍家被彻底架空后,三小姐的病就越发厉害了。”
霍蓁示意她别说,撇开脸,依然是不肯让霍檀扎针。
思忖片刻,霍檀无奈地说:“采苓施针,让采云帮忙,我隔着屏风教她们,这样总可以?”
霍蓁沉默…
瞅着霍蓁精神状态极其不佳,容不得迟疑,采苓硬着头皮接下这艰巨的任务。。
第11章 茶会
谢景枫举办茶会,盛情邀请了不少名门贵女。
堂堂国舅爷的嫡子,废太子穆允的表弟,其身份何等尊贵?
原本少女们十分兴奋,都精心准备着参会时的衣裙,珠钗。
然而,废除太子的诏书一出后,这关系就挺微妙了。
即便是谢景枫再风流倜傥,招人喜欢,那些贵女们也只能顺从家族之意,与谢家暂时保持距离。
正值风口浪尖上,谁都不想招惹来一身骚。
日薄西山,晚风徐徐。
霍檀与霍蓁坐马车经过繁华的荣华街,途经幽静的林荫道,来到茶会地点,桃园。
桃园是谢府在京都城外的庄园,位于京都南侧的郊区,依山傍水,风景秀丽。
若是在春日,那一片桃花可是绚丽夺目。
文人墨客在此吟诗作对,对酒当歌,一定别有一番意境。
整个桃园虽占地不大,可看上去很雅致。
比起很多贵族的府邸园子,谢家这一座,已经算是低调了。
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青石路两侧已经亮着琉璃灯。
浓密的树荫下,十分清爽,静谧。
霍蓁一路四处张望着,语气中夹着不满:“谢景枫那个登徒子,将京都贵女请来,肯定是有什么企图。”
霍檀听着她略微泛酸的话,故作不经意地问:“你在乎吗?”
“我有什么好在乎的?人家不一定看得上他呢。”
霍檀淡淡一笑,静默不语。
庄园内亭台楼阁,假山喷泉,应有尽有,各种花草美不胜收。
穿过桃林,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湖泊,岸边的灯光映照,波光粼粼的。
湖中荷花开得正盛,蛙声阵阵,入眼皆是一副绝美的山水画。
夕阳西沉,天色渐暗。
一道木桥通往湖中心,那里便是举行茶会的地方。
此时,庄园开始热闹起来,一名侍女朝她们迎面走来。
“霍将军,霍三小姐,我家世子让奴婢在此恭候,两位请跟随奴婢来。”
霍檀道了谢,便被侍女领着穿过木桥,来到湖中心的“盛悠亭”。
亭子很大,中间有个水池,假山上窜出汩汩水流,随后蜿蜒开来,潺潺而动。
偶见几条小锦鲤浮出水面。
水池周围摆了几张桌案,各种茶具,点心,果盘已备好。
亭子被各种古画古玩点缀着,瞬间显得很有文化底蕴。
虽说很多贵女们放弃这次茶会,可还是能见着十余个少女已经聚集在凉亭边。
呃?
清一色的美女。
此时正谈笑风生,惬意得很。
霍檀与霍蓁刚踏进亭子,便引来了所有目光。
外人眼中,霍家三女一子,都是相貌极佳,高姿清雅。
霍檀一身白衣胜雪,发丝高高束着,英姿飒爽,清雅风流。
她气质独特,立于人群中,不逊色男子,亦不输于女子。
看着令人赏心悦目。
霍蓁容颜俏丽,肤如凝脂,水灵灵的大美人一个。
“她就是那个差点娶了赵姐姐的霍将军?”
“什么将军啊?已经没有用武之地了,听说他还拒婚,真是不自量力。”
“赵姐姐,你肯定也是看不上他吧?瞧着那副小身板,俊美的模样,哪像谢世子那般风姿绰约啊?”
“……”
两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子,围着一位粉衣少女,叽叽喳喳的。
其中一位,霍檀是认识,苏萌,与她们是表亲,比霍檀小半个月。
苏家原只是个小商户,如今能在京都有一席之地,全倚仗早年霍檀的父母帮衬。
苏家经商发达,日进斗金时,霍檀与父母常居于潼关,正逢战乱。
起初,苏家还感念恩情,对霍蓁时常照顾。
可后来,不知因何原因,两家便逐渐疏远了。
霍蓁不再去姨母家,宁可独自守着诺大的霍府。
这次霍家出事,苏家更是袖手旁观,敬而远之。
苏青也算是苏萌的表兄,当初那门亲事,是霍家与苏家关系融洽时订下的。
霍檀拉回神思,眸底一片寒凉,对于那种渣渣,她懒得搭理。
粉衣女子蹙眉,打断她们的话:“两位妹妹不得无礼,我们能在京都安享荣华,可都是多亏了霍将军。”
“何况皇上昨日在早朝上已经给了霍家一个交待,说明在皇上心里,霍将军依旧是举足轻重的。”
听闻粉衣女子的话,苏萌不以为然:“功劳可不是他一人的,有什么好拿出来炫耀的!何况他已经得罪了东宫,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而另一名女子的脸僵住,面色极其尴尬,连忙垂首:“赵姐姐这样说,我们真是感觉惭愧了。”
原来她就是赵婉兮。
端庄婉约,大方得体,声音还好听。
真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名门贵族女子啊。
霍檀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原来狗皇帝赐婚的是这样一个人间绝色。
难怪太子垂涎三尺,连穆淮也被传出想娶她。
不光是赵家的势力,男人果然也都是看脸的。
赵婉兮轻移步伐,朝霍檀款款走来,很有涵养地拂身一礼:“霍将军。”
经过退婚一事,霍檀自觉有点理亏,而且赵婉兮温婉识大体。
霍檀回她一个浅笑,凤眼潋滟着点点星光:“赵小姐,你好。”
赵婉兮微微一怔,晚风拂起她散落的发丝,更添几分美感。
默了一瞬,两人皆未提及赐婚,拒婚的事。
这时,不知谁喊了一句:“谢世子来了。”
“哇,洵王和淮王殿下也来了呢…”
苏萌娇柔的声音很容易分辨。
霍檀回身看过去。
一行三人,很是养眼。
穆家的基因是没得说,两兄弟走到哪,都是能瞬间聚焦的。
一个温文尔雅,处处尽显皇子的尊贵。
一个恣意随性,清淡的桃花眸中,似乎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
谢景枫虽然嘴碎,毒舌,可在京都的人缘很好,不仅是天家儿郎,贵胄中也有不少都与他有交情。
大概是那份真性情,让人看着觉得单纯。
谢景枫爽朗开口:“霍兄有伤在身还能赏脸,我实在是觉得荣幸啊。”
呵!
他也会这种场面话?
不过,这当众称兄道弟的,他也不避下嫌?
霍檀似笑非笑:“谢兄这美人会举办得甚好,真庆幸能有此眼福啊。”
将他高雅的聚会,说得如此庸俗。
谢景枫表示她没有见识。
第46章 是不是他的圈套?
霍蓁疼得浑身直冒汗。
加上天气炎热,顷刻间衣衫就被浸湿。
采云连忙准备干净的丝帕,又用铜盆打来温水给霍蓁抹汗。
隔着厚重的帘子,气氛都能感觉到有点紧张。
霍檀坐在帘子外面,目光沉静。
采苓被赶鸭子上架,指尖捻着银针,敛神屏气听霍檀的指示。
“天泉穴。”
“檀中穴。”
“中冲穴。”
“……”
霍檀淡定出声,采苓稳住心神,按她所说一一扎向各穴位。
好在她是习武之人,熟知各穴位经络。
扎针手法虽有点生疏,却也不至于让霍蓁痛苦。
良久后,霍檀说可以了,采苓才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不止是霍蓁,采苓和采云都是大汗淋漓。
霍檀写了张方子,交给采云:“一日三次,记得嘱咐她按时吃药。”
然后又朝采苓说:“你拿出些银票,给府中多请几个人,再去拿十万两银票出来,此时晋州,我要去买药。”
采苓惊愕地看着她:“将军,什么药这么贵?”
“天风寨有一株千年紫芝,有了它,我能根治霍蓁的病。”
采苓似懂非懂,颔首应允。
霍蓁忽然从屏幕后走出:“霍檀,你疯了,用十万两去买药给我治病?现在霍家什么样子,你不清楚吗?”
霍檀笑言:“再怎么落魄,只要大家都在就好,何况那是大皇子的钱,你不用操心。”
霍蓁扯了扯嘴角。
霍檀在宝香楼赢了大皇子很多钱,这事她也听说了。
只是她不相信她四弟会是去青楼,还会赌博的人。
一时间十分错愕。
“霍檀,那些钱总还是让人不踏实,可能你还被人家记恨。”
霍檀内心动容,看着霍蓁天真烂漫的样子,其实她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很睿智的。
她淡淡一笑:“被大皇子赢了是去挥霍,去祸害他人,而我是治病救命,你还觉得不踏实吗?”
霍蓁哑然…
在霍檀连续两日的针灸和药物调理下,霍蓁的症状明显减轻。
霍蓁忐忑的心情也缓解一些,同时对霍檀的医术惊叹不已。
“霍檀,你拜的师父是谁啊?你都这么厉害了,他一定是个绝世神医吧?”
“可我思前想后,也没听说潼关附近有什么神医啊?莫非是我孤陋寡闻了?”
霍蓁歪着头问她,满脸写着疑惑。
帮忙收拾行装的采苓顿了一下,也好奇地看向霍檀。
她家将军什么时候学会的医术,连她这个常年跟随的都不清楚。
她只知道,将军这两年体质有点虚,可都是秦公子帮她诊治和开药。
若是她自己会医术,何必麻烦秦公子呢?
霍檀正在翻阅书卷,听闻霍蓁的话,抬起凤眸。
目下无尘地看向霍蓁:“有些高人隐于市,本就不被世人熟知,这不足为奇,何况我平时也有经常看医书的。”
霍蓁眼底流露出崇拜之色:“你平时要读兵书练武功学阵法,还有时间看医书啊?”
霍檀点了点头。
她也不是神人,不过是医书是现代所读,医术也是一起带来的。
霍蓁惊诧不已:“果然头脑聪明的就是不一样,一点就通,学什么都快。”
“父亲一直说你与众不同,想来也是有道理,否则你也成不了威名赫赫的将军啊。”
霍檀心口咯噔一下,与众不同吗?
从出生起就被当成男儿养,别的女子学琴棋书画,娇养在闺中时,她在研读兵书阵法,上战场拼杀。
默了一瞬。
心想着自己只是遭遇特殊罢了。
于是顺理成章地受了霍蓁的夸赞:“你也很聪明。”
霍蓁笑了笑:“不过,我真觉得你与以前很不一样了。”
霍蓁双手托着腮,清澈如泉的眸子盯着正垂首阅书的霍檀。
霍檀微微一怔,不动声色地问:“那你觉得是以前的好,还是现在的好呢?”
霍蓁不假思索地回她:“当然是现在,不过你对霍云的态度转变,我不喜欢。”
话落,她撅着嘴,刹那间就变得气鼓鼓的。
情绪就像小孩子,说变就变。
霍檀没有接她这个话题,跟她强行灌输什么,想也不会服气。
到底是处境不同,她一时还无法理解。
采苓将东西收拾好,上前说道:“将军,您是明日一早就出发吗?”
霍檀点头:“嗯。”
“东西都准备好了,您等会看看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你办事,我放心。”霍檀阖上书卷,笑着瞥了她一眼。
采苓欲言又止,见霍蓁在,终是压下喉间的话。
霍蓁却是耐不住性子的,“霍檀,淮王让你一起去,会不会是他的圈套?”
“我听说他想娶赵婉兮,是把你当竞争对手的,出了京都,去天风寨那样的山沟沟里,他有可能将你灭口抛尸吧?”
越说越觉得可怕,霍蓁的脸色都白了几分。
“你还打算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找什么千年紫芝,我听着都感觉忧心忡忡了。”
霍檀浅浅勾唇:“淮王不是那种人,放心。”
霍蓁反问:“你就那么相信他?”
霍檀淡笑:“他若要杀我,枫林已经有机会,他若还有其他阴谋,那现在也不会动手。”
霍蓁被她的话绕得头有点大:“我知道自己也管不着你,你活着回家就行。”
采苓在旁附和着,安定霍蓁的心:“三小姐放心,将军在战场都能所向披靡,何惧一个天风寨?”
“那是有兵马啊,现在她连你也留在京都。”
采苓噎了噎,无言以对。
“还有,谁知道淮王是不是条大尾巴狼?我可是听说他还有断袖之癖,你长得这样好看,别被他盯上才好。”
“你们说他既然想娶赵婉兮,还想着美男子,传出这样的言论,是不是脑子有病?”
“……”
霍檀无语地扯了扯嘴角。
暗自悱恻着,外面也传言你家四弟有特殊癖好呢。
她冲霍蓁笑了笑:“传言不可全信,赵家的诱惑摆在那,所以他不可能对我怎样的。”
霍蓁沉默下来,不再多问。
清楚霍檀身份的采苓,脑中划过一种念头,陷入了沉思。
夜幕垂笼,淡淡的月光铺洒下一层。
第47章 分文不取
一夜相安无事。
天刚蒙蒙亮,窗外的鸟叫声,叽叽喳喳的,让霍檀从睡梦中醒来。
洗漱完,穿戴整齐,采苓端来了早膳。
一切准备就绪后,采苓将霍檀送到霍府门外。
朝阳映照,清风徐来。
枝头的露珠泛着莹莹的光,滚落在地。
穆淮的马车早早地便等在霍府门外。
坐在马车外的林鹤,正在打盹,听闻脚步声,蓦然抬起眸子。
“霍将军,早!”
言罢,他抬手抹了下嘴角,露出一个憨憨的表情。
霍檀微微一笑:“林公子早!”
林鹤连忙摆手:“您还是唤我林鹤吧,属下不敢当啊。”
她淡淡一笑:“你的武功肯定很好吧?”她故作漫不经心地问着。
忽然被这么一问,林鹤堪堪地怔住,挠了挠头,腼腆地说:“还行吧。”
霍檀心想,说还行,那就是很好了。
穆淮那厮,说什么需要她保护,纯粹是扯淡。
带个高手在旁边,他还有什么可怕的?
而且他自己的身手定然也是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霍檀回眸冲采苓眨眨眼:“你回去吧,淮王殿下身边高手如云,就是去龙潭虎穴,也如无人之境。”
采苓会心一笑,颔首:“喏。”
林鹤连忙拉开车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霍将军,我家王爷已等候多时了。”
霍檀踏上马车,微弯着腰步入,遇上穆淮的目光。
他身着黑色锦服,正端着茶盏,垂着的袖口,银丝祥云缠绕。
“不好意思,久等了。”她出于礼貌,随口说道,然后在他对面从容地坐下。
与往日不同。
矮桌上摆了一副棋。
棋局已过半,黑白两色势均力敌。
原来他无聊得在跟自己下棋。
穆淮淡笑:“既然迟到,就得惩罚,陪我对弈一局如何?”
霍檀拒绝:“能跟殿下对弈实在是荣幸,可我不会下棋啊。”
穆淮目光一顿,温凉地说:“路途遥远,总得寻点事情打发时间。”
打发时间,就非得下棋吗?
她靠椅子上,轻飘飘地说:“不感兴趣的东西,我可学不来。”
“听闻天风寨寨主,偏爱下棋,被他掳去的人,但凡能与他平手的,都可以无条件放走。”
“据说有一次,北漠国带着重金去天风寨求取千年紫芝,人家根本不放在眼里,只摆出棋局,放出豪言,能赢他便能将紫芝带走,且分文不取。”
分文不取?
这个诱惑有点大啊!
霍檀心念一动:“莫非那寨主还是文雅之人?如此奇葩,不为钱财,只为下棋?”
穆淮似笑非笑:“世间人千万种,当然不乏风雅不俗之人,比如说将军不就是吗?”
他垂着眉眼,慢条斯理地将黑白玉棋分别放入棋盒。
霍檀不语。
穆淮此话倒是有点道理。
世外高人,总是有各种奇葩且不被世人理解的规矩,反正就是他们开心就好。
这才显得自己独具一格。
不过,这倒是颠覆了天风寨寨主在她心中的想象。
她以为至少都是像张飞李逵那样的…
霍檀的视线落在棋盘上。
她已说不会,不感兴趣,若是在天风寨与那寨主对弈。
穆淮会觉得她满口胡言吧!
那霍家光明磊落的印象,不就会崩了?
说出的话如泼出的水,她抿着唇不说话,思索着该如何将话圆回去。
穆淮不经意地勾了勾嘴角,语气淡淡地说:“你如果不会,我可以教你。”
霍檀嘴角微扬,连连点头:“好。”
他望着她清亮的眼眸,怔了一瞬,笑道:“倒是难得见你如此爽快。”
说得她好像不是爽快的人一样。
她只是心疼银子。
若是赢了棋局,能不花钱得来千年紫芝,让霍蓁彻底摆脱心痛,岂不是一举两得?!
“听闻将军有过目不忘,一点就通的本领,相信只要稍微学一点,就能有勇气向寨主挑战了。”
这话说得,不知是夸赞还是嘲讽。
霍檀看他的眼神,总觉得泛着一抹很透彻的感觉。
马车徐徐行驶在官道。
清风拂动车帘,阳光透进,洒在穆淮身上,像是染尽天下光华,煞是好看。
“那,现在开始?”
霍檀眨着眼睛,看着祸国殃民的那张脸。
穆淮注视着她,语气平稳且淡定:“你执白子,先落子。”
“好。”
说话间,霍檀捻着一颗白子,随意地落下。
“两日不见,霍将军好像又有点变化了。”穆淮眼底盛着戏谑,语调依然平稳。
这样的他,给她一种错觉。
闷骚得不行!
还好她不是女子装扮…
霍檀忽然觉得,可能要他教下棋,是个错误的决定。
人设崩就崩了,有什么好怕的?
说谎就说谎,她何必在乎他的看法?
思忖的同时,穆淮已落下一颗黑子,不慌不忙的,也没个真心教她的模样。
霍檀也不急,缓缓落子,视线盯着穆淮那捻着黑棋的手指。
修长而骨节分明,日光洒进来时,泛着淡淡的莹白。
指尖黑得透亮的棋子,越发映得他的手灼灼生辉。
一个男人的手。
生得这样好看,比女人的还好看,简直是逆天了。
霍檀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手,虽然保养得当,可相比穆淮的,还是差了那么点。
关键是他也会武功啊!
难道人家练剑可以凭意念的?不需要双手?
“你在想什么?”穆淮清浅磁性的嗓音,徐徐散开在马车里。
霍檀倏然回神:“嗯?我在想,下一步棋该怎么走?”
“你可以慢慢想,想不出来,我告诉你怎么走。”很像是敷衍的话,也没见他打算指点。
她静静地看着棋盘。
忽然,温凉的触感从手背弥漫开,仿若电流闪过。
霍檀惊诧地看着他正握着她的手,将捻得有点发烫的白子放在一处。
然后他就像没事人一样,淡然地说:“走这里,你还有救。”
霍檀一时间怔愣。
忽然,马车停下。
两人的身子皆晃了一下,穆淮松开她的手,陡然起身:“霍将军先琢磨下一步棋怎么走,我出去看看什么情况。”
不就是马车忽然停驻。
他为何这样匆忙?
霍檀深呼吸着,抬手放至眼前,望着还残留他温度的手。
真是容易蛊惑别人的妖孽。
第12章 看上心仪的便可成家
谢景枫乐呵着,若有所思地盯着霍檀。
接着坦言道:“霍兄今年也快十六了,若看上心仪女子便可以成家立业,既然已经与赵家无缘,那可以结识其他女子啊。”
此话一出,少女们脸色微变。
现在谁敢嫁霍家?
不仅门庭衰落,被皇上架空所有权势,还得罪了前太子穆允。
在她们眼里,穆允虽被废,可他母族谢氏的势力还在,且谢家这次得了三十万兵权,正如日中天。
庆帝的用意,令人揣测,且琢磨不透。
霍檀没有说话。
谢景枫的语气顿了片刻,继续说:“还有淮王与洵王殿下都不曾婚配,如果跟哪位贵女对上了眼,我岂不是功德一件?”
能当众拿两位王爷调侃的,也没几位。
那些姑娘们闻言,顿时喜上眉梢,连忙整理妆容,难掩胸腔内的激动。
特别是苏萌,此行本就是目的明确,想吊一个金龟婿。
若是能得皇子的青睐,岂不是在贵族圈从此高人一等?
她的一颗芳心已经悄然萌动。
霍檀笑而不语。
穆淮嘴角噙着极淡的笑,垂眸,一圈一圈转动着手指上的玉扳指。
太子被废后,谢家这样铁打的太子党权势再大,避嫌的也是在多数。
可今晚还是有十多名贵女前来,大概是得到了风声,穆淮与穆洵也会来参加茶会。
穆洵儒雅尊贵,深受庆帝喜爱,一夕之间,暗暗地成了太子最佳竞争人选。
穆淮虽然不受宠,似乎不可能成为太子。
可他好歹也是个王爷,比起其他世家公子,已经尊贵很多倍。
“来来来,大家先请坐,不要拘谨,年轻人多聚聚就能多了解,自然就能触碰出感情来了。”
谢景枫俨然一副媒婆的架势,招呼着大家落座。
霍檀暗笑,他的觉悟倒是挺开明,好端端的茶会成了拉线搭桥。
为了与穆家两位殿下坐得近点,有两名女子还差点打了起来。
场面一度混乱。
简直让人大跌眼镜。
真是维持了好半天的淑女形象,瞬间就崩塌。
谢景枫拉开推推搡搡,骂骂咧咧的两人,将她们各自安排了座位。
其他女子就当看笑话,正偷着乐,瞬息之间少了两个竞争对手。
这样泼辣没有素养的形象,肯定入不得两位殿下的眼。
霍檀瞅了眼穆淮,确实是祸国殃民的长相,有让人为之疯狂的实力。
穆洵自然也是一样,论实力,论性情,或许还更受人追捧。
毕竟庆帝的宠爱摆在那!
而穆淮亦正亦邪的,并不好拿捏,属于“难以搞定”“琢磨不透”的类型。
霍檀坐在穆淮与穆洵中间,谢景枫坐在穆淮另一侧,将霍蓁安排在自己旁边。
赵婉兮坐在了穆洵的另一侧。
当然,这都是谢景枫刻意安排的,见到刚才的局面,他也有些无语。
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
这一群女人…
霍檀触及到穆淮的视线,眉心莫名地一跳:“殿下是否觉得我碍着你看赵小姐了?”
毕竟中间隔着她和穆洵,看起来是挺费劲的。
穆淮轻笑:“无妨,本王是在看霍将军,这座位安排得刚刚好。”
这话…
有点劲爆了啊!
霍檀顷刻间就接收到了各种目光。
她将声音压得很低:“殿下你这是给自己挖坑啊!大家会以为你嗜好特殊的。”
穆淮邪肆一笑:“大家都是文雅之人,哪有那么多歪心思?本王只是觉得将军气度不凡,忍不住多看几眼罢了。”
这话似乎又没有什么毛病!
美人,可不止是被男子欣赏。
那长得好看的男子,不也是一样?
闻言,大家都收起八卦的异样目光,没将这一茬放在心上。
霍檀左侧的穆洵忽然开口:“四弟若是想换位置,我倒是愿意。”
穆淮淡淡轻吐两个字:“不必。”
两个声音都平静如水,霍檀却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她侧眸朝穆洵看去,他温润如玉的面孔上挂着明显的笑意。
这时,赵婉兮温柔地说:“就按谢世子安排的好了,只是座位而已,何必太在意?”
穆洵笑言:“赵小姐说得是。”
那争吵过的两名少女,脸色此时难看极了。
侍女随后奉上各种名茶,一时间,茶香四溢。
谢景枫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今日举办茶会,自然也是请大家品茶的,不过总得有助兴的东西才有乐趣。”
这提议立即将大家的兴致吊起,少女们眼眶泛着欣喜,都是跃跃欲试的模样。
霍檀也觉得挺好的,品茶,喝酒,高谈阔论,还有助兴的才艺节目,表演的还是绝色的天然美女。
“我们就以游戏的方式如何?”谢景枫兴致很高,开始低声吩咐侍女。
到底是在外面玩惯了的公子哥,安排起这些来很是娴熟。
大家自然没有意见,等着他说游戏规则。
不多时,侍女拿来一条精致的小船,用木头雕刻而成,算得上是精雕细琢。
谢景枫将其放在掌心,兴趣盎然地说:“我们就将这小船放入水流中,它停在谁面前就惩罚谁。”
“大家可以选择罚酒,或是给大家表演助兴,另外我这还准备了奖品,就奖励给被罚最多的。”
霍檀顿觉寡淡无味,不就是击鼓传花吗?
不过,她见霍蓁兴趣盎然,就没表露出任何了。
况且还有那些少女们纷纷赞成。
她们觉得,这哪里是惩罚,分明是能让她们大放异彩啊!
果然是女子们都喜欢的聚会。
霍檀细细喵了一圈,除了赵婉兮和苏萌,其他的她并不认识。
除了姿容还可以,言行举止方面,她们比起赵婉兮与霍蓁,那是寒鸦比凤凰。
据说谢景枫邀请了京都众多权贵之女,换作往日,不该是如此冷清才是。
霍檀暗想,谢景枫这个茶会,似乎醉翁之意不在酒呢。
“第一轮开始啦。”谢景枫将木船放入水中,任它晃悠着随波逐流。
霍檀这才注意到,水池中到处有障碍物,木船的确随时会停驻。
穆淮开始慢条斯理地沏茶。
接着便有少女开始效仿,呈现一副高雅的画面。
茶艺,也是众多贵女拿手的。
一时间,水声潺潺,清香弥漫。
第13章 他软弱可欺?
好巧不巧的。
木船在霍檀面前停下。
谢景枫连忙起哄:“霍将军运气不错,你是喝酒?还是表演才艺呢?”
霍檀睨了他一眼,二话不说拿起桌案上的酒樽。
露出一副豪爽大气的姿态。
然而,手腕却被一只手掌握住。
夏日衣衫单薄,她能感觉到穆淮掌心的温热。
霍檀一时错愕。
“霍将军现下是养伤时期,不宜喝酒。”
穆淮悠悠开口,缓缓抬起另一只手,从容地将他手中的酒樽接过。
整个过程,行如流水,动作娴熟而自然。
众人皆诧异地盯着他们。
目光变得无比复杂。
谢景枫和霍蓁睁大眼睛,双双看着他们,满脸写着惊讶与迷惑。
“所以,这轮不算。”
就在大家以为穆淮准备替霍檀喝酒时,他已淡定地放下酒樽。
还说不算!
“霍将军为大庆呕心沥血,理当精心养伤才是。”
“本王虽然性子柔弱,软弱可欺,可道理还是懂的,身为穆家子孙,岂能寒了将军的心?”
他柔弱!
他软弱可欺!
区区一杯酒,也能扯到家国情怀…
霍檀听得快要窒息,隐忍着想笑的冲动。
堂堂霍将军,得高冷一点,以免别人起疑。
不过,穆淮一本正经地胡扯,偏偏其他众女子还听进了心里。
也不奇怪。
在她们眼里,淮王是被庆帝忽视的皇子,正如她现在的将军名号,都是徒有其名罢了。
霍檀轻叹一口气:“那我以茶代酒好了。”
穆淮不语。
谢景枫打破尴尬的气氛,笑着说好。
于是开始第二轮。
赵婉兮身侧的苏萌,不屑地扯了扯嘴角,低声喃喃:“就这点德行,想起小时候母亲还想让我嫁给他,亲上加亲呢!”
“现在想来,还好我明智,当初死活不肯,父母亲这才作罢!赵姐姐,幸好皇上暂且将婚事压下,不然可就毁在他手里了。”
赵婉兮莞尔一笑:“霍将军姿容无双,惊才绝艳,当算得上大庆的栋梁,苏小姐不应该以此为荣吗?”
苏萌:“……”
霍檀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几年前是有这回事。
当时霍家正值鼎盛,姨母想近水楼台,早点订下霍檀,于是提出这馊主意。
是霍檀的母亲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这念头从姨母心里湮没。
可苏萌心高气傲,逢人就说是她自己不想嫁,才觉得挽回点颜面。
霍檀的母亲当时想着,只要不给霍檀招惹上麻烦,便由着苏家怎么说了。
霍檀不想搭理苏萌。
觉得浪费口水。
可霍蓁也听得清楚,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表妹还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我四弟连赵家都看不上,何况你那副脑残样子的!”
……
这话一出,气氛霎时又尴尬了。
霍蓁损苏萌就算了,还连带着赵婉兮一起损。
苏萌气得不行,咬咬牙噎得没说话。
赵婉兮若无其事地将话题转开:“木船就要停了。”
大家这才看向水池,木船颠簸着缓慢前行,正来到赵婉兮面前。
苏萌紧张地盯着,心里默念着,现在不要停啊,她可是等这样的机会很久了…
最终,木船在苏萌跟前停下。
苏萌瞬间抛开刚才的怒火,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谢景枫问:“苏小姐是喝……”
“我给大家跳支舞吧,不知有谁能伴奏一下?”苏萌快速打断谢景枫地话,早已迫不及待。
书画她拿不出手,弹琴不够出众,下棋费脑子,唯有舞蹈能显出她自以为傲的身段。
她本就是有备而来,穿的衣裙不仅显胸大腰细,还适合跳舞。
其他女子皆露出鄙夷的神情,她们才不愿替她伴奏呢!
谁愿意去当绿叶啊?
又不是脑子有坑!
谢景枫颇为无语,眼底闪着不耐,莫非这苏小姐是脑子进水了?
见无人应答,苏萌有了尴尬之色。
瞧着平日里与她要好的姐妹,此时都是一副淡漠的神态,心中燃起阵阵怒火。
气得脸都扭曲了。
大家依旧是视而不见。
“苏小姐若是不嫌弃,我家婢女能抚琴,你看可以吗?”
说话的是赵婉兮,语气柔和如三月春风。
虽是替她解围,可苏萌一时间接不接受都挺丢脸的。
可瞟着她心仪的淮王殿下,有伴奏总比干巴巴跳舞好。
洵王她肯定是高攀不起的。
只有不受宠的淮王殿下,她或许还能抓住一线机会。
于是心一横:“那就多谢赵姐姐了。”
“不必客气。”赵婉兮温柔得体,声音很软很酥。
听得苏萌将怒火压下,露出感激的表情。
乐声起,苏萌开始翩翩起舞。
霍檀斜靠在椅子上,慵懒地欣赏着。
谢景枫说话从来是一根筋通到底:“霍兄,你表妹喜欢的是淮王啊,难怪她看不上你,原来是想攀更高的枝。”
霍檀勾唇:“淮王殿下自然是比我尊贵万分。”
谢景枫点头:“哈哈,他虽不及洵王,比起你倒还是绰绰有余。”
穆淮不动声色,即使谢景枫损,脸色也是万年不变。
穆洵轻拧着眉,朝谢景枫说:“谢世子这是抬举本王了,四弟如此招美人喜欢,自然有过人之处。”
顿了一瞬,穆洵看向霍檀:“还有霍将军这样气度不凡的,世间也是少之又少啊。”
声音如沐春风,正如他本人,君子如玉。
这样优秀的皇子,的确是香饽饽啊。
瞧那些两眼放光的贵女,喉咙里恨不得伸出一只手来,将如意郎君紧紧拽住。
霍檀笑而不语,就听着他们之间的各种商业互吹。
不过,此时想看霍家笑话的还是有的,少女们掩盖不住的嘲弄,窃窃私语,皆落入霍檀眼中。
她们说,霍家曾有多风光无限,如今就有多落魄可怜。
霍夫人在后宫,自身难保。
霍檀从此跌落尘泥,难以再翻身。
霍蓁被苏家退婚,再嫁好的人家已是不可能。
霍老爷子病重,年迈的他能熬多久还不知道呢…
每一件听着都是挺惨挺落魄的!
霍檀都想落一把泪应应景,于是扭头朝穆淮说:“淮王殿下,您也听到了,霍家现在是这样的霍家,真不值得花心思了。”
穆淮笑道:“那是她们不识抬举,势利眼罢了。”
真是.说得一套套的。
第14章 被一个男人抢了风头
霍檀思忖短瞬,揶揄道:“那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她们都可是聪明人,懂得见风使舵。”
穆淮低笑:“霍将军的见解总是独具一格。”
真是会胡扯,霍檀没有接话。
四目相对,心思各异。
然而,其他人听着就不爽了。
说她们见风使舵,不就是趋炎附势吗?
这话根本就是赤裸裸的讽刺啊。
可她们在淮王与洵王面前得时刻注意身份,保持淑女形象,只能先努力隐忍。
另一边。
一曲完毕,苏萌跳得满头大汗,却无人关注她,她心里憋着一肚子气。
气鼓鼓地回到座位。
木船又在霍檀面前停下…
她也记不清楚,究竟被罚了几次?
那些满怀期待而来,准备了拿手才艺的贵女,一个个恨得牙痒痒。
谁能想到,她们盛装出席,竟会被一个男子抢了风头!
真是活见鬼了。
越想越觉得不甘心,不服气。
月明星稀,微风不燥。
夜幕逐渐深沉。
在大家意犹未尽时,谢景枫起身,宣布游戏结束。
霍檀觉得谢景枫看自己的那抹笑,挺怪异的。
这时,一直埋头吃点心的霍蓁,抬眸问:“谢景枫,你不是说有奖励吗?我四弟喝了那么多茶,不会是白喝了吧?”
谢景枫不慌不忙,清了清嗓子:“急什么?我当然不会赖账。”
话落,他弯身将木船捞起,走到霍檀身前:“除了这个木雕,今夜的头彩是与淮王去趟晋州。”
霍檀:……
感觉头顶有万头草泥马飞过,这厮绝逼是故意的!
“淮王此去有些凶险,正好霍将军武艺高强…”
“可是我还有伤在身!”霍檀打断谢景枫的话。
她才不想与穆淮单独出去。
谢景枫大大咧咧地拍了下她的肩膀:“无妨,十日后才动身,你的伤也该痊愈了。”
霍檀拧眉,忽而问道:“你刚才说去哪里?”
“晋州!”
霍檀犹豫,陷入了沉思。
她与霍家精锐被设计下药,最可疑的地方就是晋州。
服下的药,直到一日后到达郊外枫林后才发挥作用,可见对方是精心策划,已经精准地算好时辰。
采苓提取到那种药,然后查出从下药到药效发挥作用需要多久,以此推测是在晋州被下了圈套。
霍檀瞟了眼穆淮。
整个过程,穆淮只是从容地转动玉扳指,脸上无波无澜。
穆洵疑惑地问:“四弟去晋州做什么?”
穆淮淡淡回他:“一点私事。”
穆洵闻言,敛住疑虑,极淡地扬起嘴角,没再言语。
与淮王殿下同去晋州,其他女子简直羡慕得要命!
她们虽然清楚,女子随男子外出不合规矩,晋州还凶险异常,可人家是王爷啊。
有他保护,当然可以另当别论。
一来一回就得几日,他们此行少说也得十来日。
若是中途发生点什么,嫁进淮王府也是不错的啊。
她们看霍檀的目光,复杂而莫测。
遥想当年霍家何其尊贵,霍家三女儿霍蓁,皆是权贵公子想求娶的女子。
至于霍檀,那更是不少女子趋之若鹜的心仪之人。
可叹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心中不免有些唏嘘。
苏萌心里暗嗤,跟在一个落魄王爷身边当护卫,能出息到哪里去?
霍家再想翻身,已经是难于登天!
随着众人的相继起身,苏萌靠近霍檀,眉眼弯弯:“霍檀,我还真得谢你不娶之恩呢。”
声音很小,除了她俩,其他人不曾留意。
霍檀痞笑了一下:“现在谢,为时过早呢。”
苏萌怔了怔,霍檀的笑像是一种蛊惑,浑身散发的气质令她心悸。
眼前站着的明明是男子,可那抹姿容神态,让她一时有点懵。
若不是那明显的喉结,她真的怀疑…
转瞬间,霍檀已恢复常态,寡淡疏离。
苏萌认为是错觉,他只是长得比男子好看而已。
见霍檀与她保持距离,她愤愤然地跺脚,嘴里哼哼着。
片刻后…
“啊…”一阵女子的惊叫打破静谧。
紧接着是扑通落水的声音。
众人放眼望去,刚还在亭子里的苏萌,不知怎么地忽然落了水。
大家皆是观望,无人下水。
苏萌挣扎着。
在她呛了几口水后,谢景枫才命人将她捞了上来。
猛地咳嗽几声后,苏萌瘫软在地上,脸色惨白,浑身发抖。
正值盛夏。
即便是落水,何至于冷成这副模样。
有少女嘀咕:“就这小事也要博同情。”
“大概是想引起洵王或是淮王的注意吧。”
霍檀轻拧着眉,在她记忆中,苏萌水性很好。
如果不是故意装柔弱。
那就是惊吓过度?吓得连游水也忘了。
“水里有什么?”
开口询问的是穆淮,嗓音没有半分温度,凉薄淡漠。
他这一问,瞬时让大家的心提起,目光锁在幽森的水面。
苏萌颤抖着双唇,哆嗦着挤出几个字:“手…有手拉我…”
此言一出,胆小的姑娘吓得抱在一起,嘴里发出连连惊叫。
苏萌吓得昏了过去。
穆淮眸光一凉,淡淡地看向谢景枫。
谢景枫不敢耽搁,这可是他的地盘啊。
连忙吩咐护卫下水察看,并让人封锁桃园各路口,不能放走任何可疑之人。
两位王爷都在他的桃园,水中若是潜着杀手,这事说大可大啊。
须臾,水花涌动。
凉亭边缘悬挂的灯,映照着暗黑的湖面,隐约可见有鲜红弥漫开来。
霍檀拉着霍蓁,让她站在自己旁边。
有少女哭哭啼啼地嚷着要回家。
穆淮淡声道:“已是深夜,此时离开更危险。”
少女们愕然,只觉得后背都凉飕飕的。
片刻后,两名护卫将一具尸体拖上木桥。
脖颈处还有血迹渗出,很显然是刚死的。
谢景枫上前,脸色难得的凝重:“你们杀的?”
护卫连忙摇头。
“莫不是事情败露,自杀而亡?”谢景枫问穆淮。
穆淮眉目顿了顿,转身看向洵王:“皇兄向来睿智聪慧,有你在,本王就不掺和了,这种事本王最是忌讳。”
呵!
他忌讳?
霍檀看他时,他也正看她,潋滟着清寒的桃花眸,闪动着暗流。
她挪开视线,那张妖孽般的脸,简直是想引诱人犯罪。
穆洵斟酌片刻,颔首:“那就交给大理寺吧。”
这时,苏萌被救醒,见到身侧的尸首时,惊恐地睁大瞳仁:“我…我刚才抓到的是尸…体?”
“不…是。”谢景枫的话还未落下,苏萌再次晕厥过去。
第48章 节操滚一边去
穆淮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林鹤望着他的背影,目光一闪。
咦?
有没有看错?
他家王爷似乎耳后根有点红!
再仔细去看时,穆淮已神色如常。
他望向马背上,神色有点狼狈的谢景枫。
“谢世子,你怎么追来了?”
谢景枫朝穆淮抱手一礼:“淮王殿下,实不相瞒,我是来陪你去晋州的。”
穆淮蹙眉:“本王不需要!回去!”
谢景枫翻身下马,嘴里愤愤不平:“我不打扰你们,我跟林鹤一起就是。”
林鹤抽了抽嘴角。
看着自家王爷不悦的表情,仿佛明白了什么。
穆淮淡淡地问:“出什么事了?”
“能进马车讨杯茶喝吗?走得匆忙,什么都没带。”谢景枫讪笑着开口。
“停在路边,休息一会再赶路。”穆淮吩咐完,重新回到马车内。
霍檀看到谢景枫,颇为惊讶。
他去晋州凑啥热闹?
“自己倒吧!”穆淮落座后,温凉出声。
谢景枫倒也不客气,拿起茶壶,仰头直接往嘴里倒。
随后,将茶壶放在桌上,目光瞟了眼棋盘,揶揄道:“你们真有雅兴啊。”
穆淮抬起蓄满清冷的桃花眸:“说重点。”
谢景枫一脸幽怨:“我心情不好,不仅被霍蓁所拒,还被父亲一顿揍骂,京都一时半会是待不下去了!”
“你们放心,我绝对不会添麻烦,我很好带的,只需要有饭吃就好,中途还能给你们解解闷。”
穆淮缄默不语,看向霍檀,那眼神儿似乎在征求她的意见。
霍檀觉得,谢景枫不至于无聊到这地步。
跟着去晋州,肯定是有别的想法。
她问:“你去霍府打听什么了?”
谢景枫微微一怔,叹着气:“霍将军真是洞察人心啊,我还不是听说千年紫芝能治霍蓁的病,所以想出一份力。”
霍檀笑着问:“那你武功怎样?我可是听说天风寨高手如云。”
谢景枫眸子黯淡:“会点三脚猫的功夫,不过,能自保。”
霍檀继续问:“那你会下棋吗?淮王说那个寨主不求千金万金,只求棋逢对手。”
谢景枫瞬间如霜打的茄子,摇头。
霍檀浅笑不语。
穆淮插言道:“谢世子可以回去了。”
谢景枫却忽然坐下,一副赖着不走的姿态。
“霍将军是想去晋州查什么吧?为了证谢家清白,我想帮你。”
霍檀反问:“若是谢家不是清白的呢?”
谢景枫欲言又止一番后,开口道:“如果谢家不是清白的,那我也得活得明白!”
霍檀忽然懂了。
因为霍蓁拒绝他,这是受刺激了?
他想证明谢家跟这次霍家落魄无关。
真是不到黄河不死心,非得弄个明白。
想到这里,她垂眸静默下来。
他对霍蓁,似乎不像是很多年轻人一起打打闹闹的,而是动真心了?
谢景枫见此,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甩了甩衣袖起身:“我去骑马带路,你们继续对弈畅谈。”
话音未落,人已迅速到了马车外。
车轱辘滚动,马车继续前行。
霍檀掀开车帘,外面的阳光灼眼睛,官道旁边的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穆淮望着她的侧脸,视线描摹着她精致的轮廓,从长睫到鼻梁,再到那微扬的唇……
再往下,蒙蔽别人的脖颈处,还有胸前掩饰的平坦。
他忽而勾起一丝细不可察的笑,眸底暗流涌动。
有那么一瞬,他真想看看她的真面目。
须臾,他深吸一口气,驱散脑海中那丝邪恶的想法,隐含着一抹欲的眸子恢复清澈。
“霍将军,我们继续?”
霍檀侧眸,看着自己随意走的棋,而他好像在跟着她的风格随意下着。
她坐直身子,想着总得敷衍着学个一时半刻:“好。”
可是,霍檀很快就后悔了。
穆淮总是说她走势太温和,然后时不时直接拿住她的手,手把手教她走到哪里。
霍檀几次想发飙,可是他的手实在是太好看,被握住时温软温软的,很是舒适。
于是她忍了!
什么节操的,暂时滚一边去了!
“殿下,你说我几日后,能和那寨主对弈吗?”霍檀抬起泛着星辰的凤眸,轻声问他。
穆淮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和脸,只有看那不太和谐的喉结,才能平静些许。
“对弈自然是没问题,想要赢,就得看天时地利人和了。”
不知为何,看着她那滚动的假喉结,他都觉得那是种诱惑。
他何时这般没有定力了?
眼前明明是男子装扮的她。
霍檀端坐着,抿唇傲娇地笑了笑:“我向来运气好,说不定能赢呢!”
穆淮忽然又起身:“我忽然想起,还有事情要交待林鹤,你先在马车休息会,前面有客栈时,再吃午饭。”
霍檀唇畔的笑意漫开:“殿下你忙就是。”
看着穆淮走出马车,霍檀松了一口气。
跟穆淮单独相处,有种道不清的感觉,一时琢磨不透。
趁着马车内气氛轻松,霍檀靠在椅子上,开始闭目养神。
那三十五个精锐的背景,在她脑子里一幕幕闪过。
霍家有百名精心培养的精锐士兵,其实力不亚于各贵族养的死士或隐卫。
他们虽然身份特殊,却都是出自普通家庭,不像其他组织的杀手,都是去亲无故的孤家寡人。
他们捍卫霍家的那种信仰,是她一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
就类似于现代某种组织……
区别不同的是,他们正义果敢,有血有肉!
他们都是以一敌百的高手。
与她同回京都的三十五人,是为了保护她而死,那种痛,在她心底越来越沉重。
她能想象得到,那是很多家庭得承载的苦痛。
他们为霍家付出了生命,她能做的,只有揪出幕后凶手,来告慰他们。
梦魇缠绕着她,头痛欲裂。
“霍将军。”
“霍檀。”
“……”
一阵焦急的声音响在耳畔,霍檀倏地醒过来。
睁开眼睛,对上穆淮深邃潋滟的桃花眸。
“你怎么了?”他低声问。
霍檀揉了揉眉心:“没事,做噩梦了。”
她此刻才发现,自己已是大汗淋漓,浑身湿透。
穆淮轻叹:“到客栈了,要不你先换身衣服,再吃点东西?”
“嗯。”霍檀敛住情绪,跟着他走出马车。
第49章 看不惯我,也干不掉我
午时的阳光正盛,灼人眼睛。
霍檀踏出马车,就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半日功夫,他们才出了京都,进入柳城境内,需穿过柳城才到晋州边缘。
踏进云龙客栈,正是午饭的时候,那种闷热越发明显。
穆淮让林鹤与谢景枫先点菜,然后带着霍檀上楼。
二楼都是客房,穆淮将她带进的房间,很宽敞也很干净。
不多时,就有丫头开始准备温水,穆淮很识趣地退出了房间。
霍檀沐浴完,走到大堂时,依旧是热闹非凡。
她这才注意到,看台上有说书先生正眉飞色舞的讲故事,时不时还有掌声响起。
霍檀落座后,小二开始陆续上菜。
“各位,今天我就说说咱们大庆的少年将军,大家有没有兴趣听啊?”
现场爆出雷鸣般的声音,表示要听霍将军的故事……
霍檀无语地看过去。
世间的巧合还真多,这都让她遇上了。
谢景枫凑过来,笑眯眯地压低声音说:“讲故事讲到正主面前了,这倒是有趣。”
穆淮侧眸,温凉地问她:“需要阻止吗?”
霍檀连忙摇头:“不用,我也想听听他怎么说。”
“身正不怕影子斜,霍兄肯定不怕这些坊间看法的。”谢景枫抿了一口酒,目光落在看台上。
说书先生四十岁左右,身材匀称,留着点胡子,那气质与夫子有点相似。
霍檀淡定地吃饭,大堂内逐渐静谧下来。
说书先生清了清嗓子,喝了一杯水,开始娓娓道来。
他说霍家是大庆的福星,霍母生了三个女儿后,第四个才生了儿子。
而这唯一的儿子,幼年就初露锋芒,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五岁起读各种兵书阵法,并开始习武。
十岁便随父亲霍北庭南征北战,将才风范逐渐显露,杀入敌军阵营是所向披靡,犹如入无人之境。
说她少年成材,惊艳绝伦,生得一副好皮囊,却令敌人闻风丧胆。
他说得传呼其神,众人听得津津有味,纷纷表示赞同与欣赏。
一阵掌声与叫好声过后,说书先生的情绪陡然转变,语气也变得愤慨起来。
“这样了不得的霍将军,就是配个公主也不为过吧,皇上赐婚赵家小姐给她,倒是勉强也能配上咱们霍将军,可是那些天杀的,竟然在枫林设下埋伏。”
“不仅让几十个霍家精锐死于非命,还趁虚而入地把霍家的兵权给夺了,霍将军差点命丧枫林,我听说当时长剑破胸,已是血流不止啊。”
“……”
他声情并茂,情感抒发得极其真切,声音几度哽咽,只差没有痛哭流涕了。
众人随着他情绪的转变,也变得义愤填膺。
霍檀放下碗筷,抬眸扫了一圈,惊叹这说书先生真是堪称某组织的鼻祖啊。
瞧瞧,说得大家群情激奋,不知道的还以为要造反呢。
这种刻意渲染的气氛,事实上也是一种危险。
霍檀下意识地瞟了眼穆淮,他倒是云淡风轻的,那些骂朝廷骂废太子的话,丝毫不影响他。
咸鱼皇子,果真是不一样!
谢景枫那不带脑子的,带头大喊道:“说得好,霍将军这样的人才岂能被残害?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说书先生闻言,朝谢景枫竖起了大拇指:“这位公子说得对啊,就连那得了兵权的谢家,都是该骂的,与他们是一丘之貉呀。”
谢景枫抽了抽嘴角,尴尬地笑了笑。
故事还没结束,说书先生顺着谢景枫的话继续。
“霍将军定是有神明庇佑,才会大难不死,这可是我们大庆之福,可惜他们不知道珍惜。”
这话再次引起众人的共鸣。
“我看霍将军应该是庇佑我们的神明才对。”
“就是,若不是霍家,北漠可能就大举南下了。”
“……”
本是吃饭的地方,却瞬间成了一场批斗会一样。
场面一度有点失控。
霍檀内心是惊讶的,霍家的影响力竟然如此大?难怪会被人忌惮,想除之而后快。
可是这些人,明目张胆地高谈阔论,其行为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身在坊间的普通人,即使心中再愤愤不平,皆是敢怒不敢为,只能憋着气罢了。
能这样堂而皇之的议论,背后不是有靠山,就是某种对霍家的信仰。
她看向穆淮,问道:“殿下知道是怎么回事?”
穆淮茫然地摇头,浅淡笑着:“霍将军一身正气,大家替霍家不平是人之常情。”
“正如我对将军的心思一般,不过我是最真诚的那一个。”他悠悠地补充,脸不红心不跳。
旁边的林鹤直接无视。
在他心里,他家王爷已是有点歪了。
霍檀淡淡道:“话虽如此,可如今在风口浪尖上,这是将霍家推向深渊之举。”
“而且说书先生也夸大其词了。”
穆淮若有所思地凝着她片刻,勾唇邪妄一笑:“我觉得霍将军可以摆出那种高姿态,反正他们看不惯我,也干不掉我。”
霍檀哑然失笑。
她怀疑,他是否就是这样的!
“你有能力那样嚣张!”穆淮继续补充,眸子里透着一股深意。
霍檀缄默。
听着周身依旧没有平复的情绪,陷入了沉思。
倒是谢景枫,哪怕人家连带着谢家一起骂,他的情绪也没多大影响。
他凑近霍檀,神秘地说:“知道淮王这话什么意思吗?”
霍檀摇了摇头。
谢景枫顿时有种优越感,美美地道:“嘿嘿,我就知道,淮王言下之意是,你只要与他合作,就能嚣张了。”
霍檀揶揄着问:“你确定两个处境凄惨的人合作,我能横起来?”
谢景枫叹着气:“别人我不敢说,你们肯定可以。”
穆淮插言道:“谢世子此言差矣,是我依附霍将军后,才能有底气横着走。”
“那不是一样嘛!你们分那么清楚做什么?”谢景枫快言快语,眸子里隐着一丝八卦。
霍檀微眯着眸子。
暗想还真是物以类聚,他的话对穆淮说还差不多。
“谢世子倒是看得通透。”
穆淮清浅温和地开口,给霍檀倒了一杯水。
果然是如此啊…
第15章 不至于蠢成那副样子
苏萌的再次昏厥,让谢景枫十分嫌恶。
他不耐地摆了摆手:“不必弄醒了,抬到马车上立即送回去。”
就这样,苏萌傲娇地走着来,躺着被人抬了回去。
霍檀发现,林鹤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穆淮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斜倚着栏杆,满眼慵懒。
穆洵很快将事情处理好。
水中也恢复平静,偶有蛙跳入湖中,漾开一圈圈涟漪。
霍檀对穆淮说:“洵王殿下处事冷静,你眼光果然不错。”
穆淮不悦:“本王的眼光,可不是用来看这些的。”
霍檀噎了噎。
就见穆淮抬起步履,宽袖带着清风,徐徐往岸边走去。
“十日后启程去晋州。”
走出几步后,淡淡地扔下这么一句。
说走就走!
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说他眼光好还不乐意了。
非得说他眼瞎就满意?
霍檀觉得,这男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桃园内出了这样的惊悚小插曲,谢景枫不敢懈怠,体贴地派人将所有少女们送出桃园。
他提出亲自送霍蓁,被拒绝。
霍蓁说有她四弟在,谁能欺负了她去?
谢景枫扯了扯嘴角,觉得她这话好像没毛病。
霍檀与霍蓁并肩走在后面,她问霍蓁:“今夜觉得好玩吗?”
“还行,谢景枫准备的那些吃的,都挺不错。”
好吧,她就是吃货一枚。
霍檀继续问:“来的那些女子你都认得?”
霍蓁点头。
她说有吏部与兵部尚书的女儿,有大鸿胪的妹妹,廷尉的表亲…
霍檀心中逐渐恍然。
谢景枫广发帖子,是在太子被废之前,当时多数都是应邀了的。
茶会卡在这尴尬的时机,似乎有试探虚实的用意。
这个时候,想看清谁是忠实的太子党?
可是,谢景枫有先见之明吗?
霍檀轻拢着眉心。
霍蓁察觉到一抹异样,疑惑地问:“你怎么了?”
霍檀拉回神思,摇了摇头:“没事。”
她猜测,或许是穆淮已经预料到昨日早上发生的事情?他知道穆允会被庆帝废掉?
如果她猜得没错。
那穆淮还真是个可怕的人啊。
再次经过幽静的桃林,比来时更加静谧。
淡淡的月色下,树影婆娑,伴着风轻轻摇曳。
倏地,茂密的树影中,有一道暗影快速闪过。
霍檀眯着眼睛再次看去,却什么都没有,她拉住霍蓁的手腕,让她紧挨着自己。
这一次,连霍蓁都瞧见忽然出现的影子,薄薄的一片,很是诡异。
伴着一阵幽风拂过,诡谲之感更甚。
霍蓁心口一阵刺痛,语无伦次地开口:“霍檀,刚才那个…是有鬼吗?”
霍檀握紧她几分:“不是,有我在,你跟紧我就好。”
从来都是人更恐怖,装神弄鬼罢了。
霍蓁的心安定下来。
霍檀拉着她纵身跃起,飞到树顶上。
树枝摇晃,发出咯吱的声响,打破死一般的沉寂。
放眼望去,一片暗影,叠嶂起伏。
紧接着,几道身影将她们围住,空气陡然间凝固着嗜血的气息。
敢在谢家的地盘追杀她,这举动太过匪夷所思,然而容不得她多想,杀手们已经招式凌厉地朝她攻来。
浓烈的杀气笼罩,气势如虹。
霍蓁此刻反而平静了。
霍檀眸光一寒,拔剑相迎,身形快如闪电,轻如鸿雁。
寒芒猝闪之际,近她身的一名杀手迅速被斩杀:“谁派你们来的?不说的话,下场与他一样。”
犹如冰窖的风,寒凉至极,散开在充溢着暑气的空气中,霎时冷却。
杀手们面面相觑,手中的剑泛着淡淡的光。
霍檀不动神色地扬了扬嘴角:“不说?那就让我猜猜?”
顿了顿,她温凉地问:“是谢侯爷本尊?还是想诬陷谢家的呢?”
“杀!”闻言后,领头的杀手沉声吩咐,不再有半分犹豫。
唯一露出的那双眼睛,阴霾得可怕。
霍檀轻笑,抬起手中的长剑:“既然如此,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她将霍蓁放开:“等我一会。”
霍蓁稳住轻微晃动的身子,轻声道:“好,你不用顾忌我。”
几名杀手冲她挥剑砍来。
霍檀目光沉静如水,腾空旋身而刺,森森剑影闪过,劲风卷起衣诀飘扬。
剑锋只指领头的黑衣人。
只见他眸子倏然一缩,快速避开锋芒,眸底闪过诧异。
霍檀转身,神色冷冽。
将围攻她的两名黑衣人打退后,他们见正面交锋占不到便宜,于是将剑刺向不会武功的霍蓁。
霍檀瞳仁一冷,将手中剑挥了过去。
随后,一阵惨叫响彻夜空,黑衣人嘭地一声落在地上。
鲜血溅到霍檀的月白衣衫上,赫然醒目。
霍蓁惊魂未定地望着这一幕,转瞬即逝后,对霍檀崇拜不已。
其余人见状,蜂拥而上。
这一次,霍檀还未出手,一抹暗色的身影飘然而落。
穆淮将霍檀挡在身后,漫不经心地说:“还在谢家的地盘,你们都能打得热火朝天,这波热闹本王也想看看。”
极其慵懒随性的语气,确实像是来看热闹的。
随后,谢景枫也火急火燎地赶来:“谁这么大胆?在我的地方撒野!”
一道绛色身影匆匆闪来。
“撤!”
谢景枫的话一落。
领头的黑衣人,几乎是没有犹豫的,带着他们迅速撤离。
撤退时,还不忘朝谢景枫颔首,像是无声地打招呼。
霍檀拉住霍蓁,轻轻飘落在地。
穆淮扫了一眼四周,确定安全后,也从树上飞了下去。
谢景枫愣在原地,扯了扯嘴角…
他们认识吗?
撤就撤,跟他使什么眼色,像是很熟一样。
谢景枫一边落地,一边开口骂着:“见到我来就跑,是什么意…思?”
最后两个字,他的语气轻了下去,忽然意识到什么,愕然地看向霍檀。
“霍兄,不是我啊,也肯定不是我们谢家的人要杀你,我们还不至于蠢成那副样子吧!”
霍檀没有理会他的话…
谢景枫见此,他看向穆淮:“你也替我说句话啊。”
穆淮神色淡漠,桃花眼微眯,侧身看向霍檀。
他的目光一顿,视线从她的脸上下移。
虽然光线很弱,可霍檀清晰地瞧见他正看自己胸口。
第16章 想看她的伤口?
她下意识地低头,束胸带缠得很正常,看上去并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
她顿时觉得嫌恶无比,恨不得立即去沐浴更衣。
杀手的血…
“你受伤了?”穆淮微哑着嗓音开口,同时抬起步伐朝她靠近。
这话一问出,霍蓁与谢景枫同时朝霍檀瞅去。
她胸口处一大片暗红着实让他们惊了惊。
还来不及解释。
霍蓁连忙扶住她,声音颤抖而哽咽:“霍檀,你…你流了好多血。”
霍檀悲催不已:“我没受伤,这是…”
穆淮眼底闪着担忧与疑虑:“那就是旧伤裂开了?”
她的话被打断!
“霍兄,你赶紧将衣衫解开,让我们给你看看伤口,你这大伤未愈,刚才又激烈打斗…”
“万一失血过多,我这罪责可就大了。”
谢景枫叽叽歪歪着,霍檀只觉得脑子嗡嗡响。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她连话都插不进去。
解衣衫?看伤口?
有没有搞错?她岂是那种随意脱衣服的人!
“是啊,霍檀,先将伤口包扎一下,我们再去找大夫。”
霍蓁不仅无缝衔接着谢景枫的话,还将手伸到她的衣领处。
霍檀退后一步,将她的手弹开:“三姐啊,男女授受不亲,就是亲姐弟也得注意影响。”
霍蓁怔愣了一瞬。
从小就是如此,霍檀从不让她们看到身子,特别在意这个。
穆淮似乎明白了什么,心下松了一口气,嘴角漾开极浅的弧度。
“这是那杀手的血,不是我的,我没有受伤,旧伤也没有裂开。”
霍檀趁着那两人嘴巴停歇的空隙,连忙解释。
“啊?”霍蓁喜极而泣,拍了拍胸口,“你真是吓死我了。”
兴许是紧张,她脸色很苍白,嘴唇泛着紫色。
霍檀眸光一紧:“药呢?”
霍蓁即刻心领神会,掏出一个玉瓶,倒出一个药丸咽下。
整个过程,很熟络淡定,穆淮看着霍檀淡然的神色,有片刻的沉思。
“霍蓁,你没事吧?”谢景枫也注意到霍蓁脸色不太好,关切地询问。
霍蓁摇头:“没事,老毛病,吃药就行了。”
谢景枫又问霍檀:“你呢?没有骗我们?”
霍檀睨了他一眼:“没见我生龙活虎,面色红润?你见过有谁大出血是这副样子的?”
谢景枫凑近她,想看清楚。
穆淮将他拉开,淡淡地说:“让霍将军先去桃园的温泉沐浴,换身干净衣衫再回去吧。”
霍檀觉得,这提议甚好。
整个身上黏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原主在沙场驰骋多年,这场面只是小风小浪,可她受不了这一身血污啊…
不过,转念一想,她害怕露出破绽,于是隐忍着浑身的不适:“不必麻烦了,我回去洗就是。”
穆淮瞥了眼谢景枫,眸光隐隐泛着寒凉。
谢景枫会意,尴尬地笑着:“霍兄在我的桃园遇到这腌臜事,怎么说我也是有责任的,我理当让你干干净净的来,干干净净的回去。”
噗!
什么干干净净,会不会说话?
霍檀说:“谢世子你想多了,这是两码事。”
谢景枫不依不饶:“你如果拒绝,就是嫌弃桃园不合你的心意,嫌弃这里脏?要么就是怀疑是我谢家派人暗杀你?”
霍檀脑子里再次嗡嗡响:“行了行了,多谢你盛情!”
谢景枫乐呵着:“承蒙霍兄不嫌弃。”
霍檀无语,没有什么比耳根清净更重要了。
折返庄园的路上,途经湖畔。
谢景枫忽然开口:“霍兄,我看这湖水清澈凉爽,炎炎夏日在此游水,也是极其惬意之事。”
“不如让霍蓁去拿干净衣衫来,我们三人就此入湖游水,顺便比试一下,看谁先游到对岸如何?”
谢景枫兴致盎然,看着水波轻漾的湖面,搓了搓手。
闻言,霍檀步伐踉跄了一下。
他脑子是被抽了吗?
还是存心要整她?
霍檀剜了他一眼:“谢世子开什么玩笑?这湖里刚出命案,你不觉得瘆人吗?”
谢景枫嗨了一声,不以为然:“堂堂大将军,你还怕这个?大丈夫不拘小节才是嘛,我听霍蓁说你的水性特别好,所以就想见识一下。”
霍檀心里将他骂了个遍。
如果谢景枫知道她是女子,此时绝逼是故意想整她的。
再看穆淮,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正邪肆慵懒地看着她。
一丘之貉。
霍檀神色淡然地说:“真是可惜,我也不想扫了世子的兴致,可是我的伤口还不能泡水太久。”
谢景枫挠了挠头:“我竟忘记这事了,不好意思啊。”
霍檀不语。
霍蓁瞟向他:“你五大三粗的,哪有心思想那么多?脑子就只有吃喝玩乐!”
谢景枫哼哼道:“明明是你四弟矫情,想当初淮王在潼关,重伤之下还得渡河…”
“霍兄什么惨绝人寰的场面没见过?这点伤游个水根本不是事好吧?”
穆淮睨了他一眼,谢景枫这才噤声。
霍檀的脚步顿了顿。
“你去过潼关?”她侧眸问道。
穆淮与她对视着,浅淡一笑:“穆家子孙都会有出去历练的时候,其他皇兄皇弟大多都去过,这不足为奇。”
霍檀心想也是,受宠与否,并不妨碍庆帝历练儿子。
毕竟将来总会有用得上的地方,有备无患。
几人继续沿湖行走。
谢景枫让丫鬟带霍檀经过冗廊,穿过雕花拱门,来到庄园内的温泉池。
这一身黏糊的衣衫,霍檀觉得挺恶心的,一心就想着快点换掉。
浴池很大,周围装饰也挺奢华,室内一片氤氲,青烟缭绕。
空气中隐隐透着药香。
霍檀回身朝丫鬟说:“你退下吧,不要再进来打扰,我不喜欢陌生人近身。”
嗓音清冷疏离,有种与生俱来的威压。
丫鬟连忙垂眸,轻声道:“诺。”
待丫鬟离开后,霍檀扯下已经脏污的外衫,一股血腥气扑鼻,她嫌弃地将衣物扔在一边。
这时才发现,就连缠紧自己的布带,都被血浸染。
褪去束缚,霍檀缓缓踏进水池,温热的水萦绕,她瞬间觉得浑身的疲惫散去几分。
思绪也逐渐清明…
脑子里开始回想今夜之事,水中的尸体,桃林的杀手,莫非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
第50章 小舅子来了
先生讲完故事,众人才逐渐散去。
穆淮换了身便服后,大家继续赶路。
此去晋州,庆帝给予穆淮重任,让他将天风寨剿灭。
这个几年来都不曾完成的艰巨任务,轻飘飘地就扔给了他。
可穆淮只带了霍檀和林鹤,谢景枫还是中途而来的,一行仅仅四人,看上去一副敷衍的样子。
听采苓说,狗皇帝气得七窍生烟,说穆淮就是不思进取,游手好闲,根本不把这当回事。
离开京都,马车行进至柳城附近时,日头已西斜。
霍檀望着外面葱郁的山林,对穆淮说:“我想去趟大姐家,你们今夜在前面客栈歇息,明日一早我再来与你们会和。”
穆淮眉宇轻拧:“既然是你的大姐,我们路过此地,总得去问候一声,那就一起去吧。”
霍檀无语地看着他:“我大姐家境贫寒,可能没有大家的容身之处.。”
“无妨,有马车上可以休息,你只身一人前去,我也不太放心。”
“我去我姐家,有何不放心的?怕我胆怯,不敢跟你去晋州了?”
穆淮勾唇一笑:“你身为我的临时护卫,当以保护我为主,自然是你到哪,我就得到哪。”
话落,穆淮拉开车帘朝林鹤说道:“去清溪镇。”
林鹤一脸茫然,好端端的怎么绕道而行了,前面不远处可就是驿站了啊。
不过主子吩咐,他不敢置喙与怠慢,连忙应允。
骑马的谢景枫闻言后,放缓速度,与马车并行,侧首问穆淮:“清溪镇可是出了名的穷,我们去那干什么?”
穆淮抬了抬桃花眸,淡淡地说:“你追求女子,似乎还欠缺点什么。”
谢景枫顿了顿:“你少开玩笑了,说得自己好像追求过女子一样。”
穆淮不语,慵懒地靠回椅子上。
谢景枫又问霍檀:“霍兄,为何去清溪镇啊?”
霍檀淡淡道:“去看看我大姐。”
谢景枫一怔,这话算是戳到他心窝处了,他只知道霍家大女儿嫁到了穷乡僻壤之地,却没想到是清溪镇。
他轻咳一声,笑了笑:“原来是大姐家啊,这是得去看看,应该的。”
霍檀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你这倒是像极了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模样啊。”
谢景枫噎住,耸耸肩道:“怎么说我也算是个俊儿郎,哪里丑了?”
“霍兄,我听说你大姐知书达理,温婉端庄,你说她会不会跟你二姐一样,阻止我追求霍蓁啊?”
霍檀失笑:“我又不会算命,怎么知道她的态度?”
谢景枫顿时泄气,清亮的眸子暗了几分。
霍檀暗暗叹了口气,他们年轻人自己的事,她不好说什么。
免得给了一丝希望,最终得来的却是失望。
她觉得大姐应该也一样,不会掺和什么。
穆淮盯着她好半晌,不知在沉思什么。
马车进入清溪镇,天色已黄昏,晚霞红透了半边天。
农田里依旧有忙碌的人,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稻花香。
布谷鸟在山谷轻快地鸣叫着,山脚下,几户人家的屋顶冒着炊烟。
宁静,祥和。
踏入此地,远离了喧嚣,心莫名有种安定的感觉。
穆淮说,他们三人就扮作她的随从,不要大张旗鼓宣扬身份。
他说,他的名声不太好,不想给别人留个不好的印象。
而谢景枫就更不用说了,她家大姐虽然处在这偏僻的山村,可多少会耳闻一些外面的事。
霍檀心想,淮王和谢世子的身份,多少会让霍明华有点尴尬。
谢景枫再次悲催,他在镇子上买了很多东西,就是想给霍明华一个好印象。
这下好了,连身份都不能暴露,他岂不是白忙活一场了?
他表情复杂地看向穆淮:“我觉得你是故意的。”
穆淮淡笑:“欲速则不达,霍家的情况现在很复杂,先别捣乱。”
谢景枫欲哭无泪:“难道我就是那个好欺负的人?你跟霍檀都能走…得…那么…近。”
他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终是没有说得那么难堪。
断袖,没有铁证如山,他还不敢乱说眼前这尊王爷。
他还想好好活着,享受美好生活的。
去霍明华家,有截路很窄,马车只能停留在村口。
精致奢华的马车,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大家纷纷猜测,是谁家的客人,如此富贵。
有小孩子围上来围着马车打转,清澈的眼眸里,充满着好奇与渴望。
谢景枫和林鹤提着大包小包,见到这一幕,皆不知所措。
“分点吃的给他们吧。”霍檀瞅着他们,心头一阵泛酸。
她家大姐,曾经也是多么骄傲清高的大小姐。
她宁可与父母闹僵,也要为心爱的男子放弃一切,甘愿生活在这种小山村。
出嫁五年了,再未踏入过京都,再未回过霍府。
原主也因此与她大姐断绝来往几年,那时候霍檀才十一岁。
还在出神间,就听见一阵大嗓门音传来:“霍明华,你怎么还不做晚饭?我儿子不在家,你就欺负我这老太婆是不是?”
陈旧的院落,稀疏的栅栏围着,旁边有几块菜地,屋前的大榕树遮住了本就昏暗的光线。
一名老妇人站在院子里,双手叉腰,颐指气使地抽屋内吼着。
“你还当自己是千金小姐啊,以前霍家风光时,都对你不管不顾,现在家道中落了,更加不会记得你这丧门星了。”
霍檀目光一沉。
这便是霍明华的婆婆柳氏,真是一副恶婆婆的嘴脸。
看着就想教训一顿!
她寒凉的目光冷扫向院子中的老妇人身上:“谁说霍家不管她了?”
柳氏闻言,侧身看向门口,瞬间被眼前几位男子的气度怔住。
“你们是?”
谢景枫抢先说道:“她就是你儿媳妇的四弟霍将军,我们三个都是他的随从,今日路过柳城,特意过来看看大姐。”
柳氏倏地僵住,双腿不由得发软。
接触到霍檀冷冽的目光,她先前的泼辣狂妄瞬间消失殆尽。
连说话都开始打结:“原来是小舅子来了啊,这…这真是稀客呀,快进屋坐,别站在那啊。”
殷勤的态度,与刚才截然不同。
第17章 给你送衣服的
院子里,清风拂动。
桂树下,穆淮与谢景枫坐在石椅上,霍蓁在一旁观赏着各种花草。
谢景枫伸了个懒腰:“穆淮,你说霍檀会将这事赖到我家头上吗?毕竟有兵权之事在前啊。”
穆淮不动声色,寡淡地说:“清者自清,凭她的头脑,不会随意猜测别人。”
谢景枫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虽说霍家不得势了,可我怎么感觉她都是不好惹的?”
他压低声音,斜着瞟了眼不远处的霍蓁。
穆淮淡淡勾唇:“你是怕得罪霍家三小姐,因此而怕霍檀吧。”
谢景枫顿觉无趣:“至于说得这么直白吗?”
这时,一名丫鬟匆匆走来,手中端着一叠整齐的衣物。
“殿下,公子,奴婢失职,带霍将军去温泉时,忘记将衣物拿进去。”
谢景枫凝眉:“再送进去不就行了!”
丫鬟战战兢兢:“霍将军说,任何人不得打扰…”
敢情这是霍檀震慑住小丫头了?
谢景枫朝霍蓁喊道:“霍蓁,你四弟没有衣服穿,你送进去可好?”
霍蓁啊了一声,抬起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我去?霍檀一直教我,男女有别,就是姐弟,兄妹也得遵守规矩。”
“啊?那是我疏忽了。”谢景枫尴尬地笑了笑。
他以为霍檀常年驰骋沙场,该不拘小节才对。
霍蓁怕自家四弟,谢景枫多少也是知晓的。
于是接过丫鬟手中的衣物,叹道:“那就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我亲自去得了。”
“等等。”清冽的嗓音徐徐散开。
谢景枫倏地停下脚步。
穆淮缓缓起身,将他手中的衣物拿过:“你先送霍三小姐回去,衣服本王去送,正好本王还有事找霍将军商议。”
谢景枫一脸懵:“我们都是男人,谁送不都一样吗?”
穆淮眸光一凉:“能一样吗?”
“哪不一样?”
“那本王送霍三小姐回去?”
谢景枫怔住,连忙摇手:“不劳烦淮王殿下了。”
他真是郁闷得紧。
自己才是桃园的主人好不好?
怎么就被人喧宾夺主了?
不就是能用王爷身份压他吗?
不过,谢景枫想起霍府竹林的遭遇,忍不住低语:“据我所知,霍檀好像对男人有兴趣,我是担心他禁不住你的美色啊。”
穆淮抽了抽眼皮。
霍檀对男人感兴趣?
他轻笑,盛满清寒的桃花眸忽而变得邪妄:“正好,本王似乎也有这个嗜好。”
谢景枫蓦然感觉脑子轰地一响。
双手抱胸连连退后几步:“你…与我来往密切,莫非是有非分之想?”
“那…个,我可是正常的,只会见到美人才有反应,而且我只喜欢霍蓁…”
穆淮斜了他一眼,语气温凉:“就你?还没哪个地方让本王感兴趣。”
虽然谢景枫是正常男人。
可面对别人的贬低与不屑,心里还是不服气的:“霍檀虽然武功比我好,可我好歹更英气逼人啊。”
“你与她是云泥之别。”穆淮扔了这么几个字,抬起步履往温泉池走去。
谢景枫哑然失笑,他今夜是发现多大的秘密了?
穆淮那家伙不会把自己灭口了吧?!
须臾,谢景枫回过神,朝霍蓁走去。
不知在温泉泡了多久,霍檀靠着光滑的石头眯了一会。
在她踏出水池后,才惊觉不仅帕子没有,连衣服也没有。
……
头顶有无数只乌鸦飞过。
霍檀又找寻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谢景枫那厮,竟然做事这样不严谨。
瞅着自己沾满血污的脏衣服,已被水汽浸湿,她无声地叹气。
还是怪自己疏忽了。
忽而,一阵脚步声传来,霍檀心口一紧,瞬间提高警惕,连忙跳入水中。
“谁?”
门外的脚步声停下,一道清哑的嗓音透进:“是我,穆淮。”
霍檀舒缓一口气:“殿下啊,有事吗?”
“给你拿衣服的,本王能进来吗?”他无波无澜的声音,很是好听。
霍檀将整个身子没入水中,只将脑袋露出,看了看四周水雾萦绕,然后背对着门那边。
感觉视线有点朦胧,她这才开口:“多谢了,你帮我放着旁边就好。”
穆淮轻轻将门推开,温热的水汽将周身包围,他步伐很轻很缓。
池中水纹轻漾,轻轻拍打着岸边,发出细微的声响。
还泡在水中的霍檀,此刻他只能看见那散落的发丝,随着水纹轻轻漾着。
他薄唇微启,眸光深处似有暗流划过:“你的伤口泡了这么久,有没有事?需要本王帮忙看下吗?”
霍檀咬着唇,暗想着他真是多事,放下衣服赶紧走不就是了。
思忖片刻,她温声开口:“我没事,你把衣服放下,出去吧。”
穆淮却不着急,将衣服放下后,走到温泉池边:“听说谢家桃园这温泉池,加入了很多名贵药材,花了大价钱和心思,有疗伤健体的功效。”
这个…
霍檀刚走进来,闻着药香便已有所察觉。
在泡了片刻后,就感觉浑身的经络似乎都顺畅了点。
的确是有点神奇的功效。
霍檀总感觉背后有道犀利的视线,此时此刻,她追悔莫及。
谢景枫嘴碎,喧闹,耳根不清净那些都算什么?
她就该果断拒绝,再脏再恶心,也得回家再洗。
这全都是自己作的!
沉吟一瞬,霍檀说:“所以在这温泉泡了后,我的伤更加无碍了,还请殿下先出去吧。”
穆淮蹲下,如玉的手指伸到水中,随意从容地拨动着。
“本王一直体弱体虚,心慌气闷,也想试试这温泉,不知霍将军可在意?”
“当然在意了。”霍檀急得差点转身,话已脱口而出。
转瞬即逝后,她很快就镇定下来。
淡定!
深呼吸!
现在她的女儿身如果被揭穿,霍家还不知面临怎样的腥风血雨。
她忍!
“殿下有所不知,虽然我是男人,可我从小就忌讳别人看到我的身子,就连我的几个姐姐,从小就都不敢轻易近我的身,还请殿下见谅。”
“您先出去,我马上穿好衣服将温泉让给你,可好?”
隔着氤氲水汽。
穆淮也能听出她话中的几分紧张,还有…
第18章 不会是最后一次
他的视线在她耳后的发丝处顿了顿,随即垂眸,浅笑。
“放心,本王不会近你的身。”
话落,穆淮的手从水面离开,淡然地起身。
“温泉不宜久泡,赶紧穿衣服,本王还有事要说,在外面等你。”
他步履沉稳,经过那堆被血污弄脏的衣物时,眸光幽森了几分。
霍檀如释重负,重重地舒了一口气。
“你还有什么其他需要的东西吗?”
穆淮的嗓音在门口再次响起。
其他东西?
霍檀蓦然回眸,心中已经一片清明:“不瞒您说,我的伤口有点复发,可能需要点纱布。”
“好。”
他目光一顿,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刚才还说伤口无碍吧?
穆淮没有继续说话,转身离开。
直到那抹黑色的衣角消失,她才彻底地放松下来。
洗个澡而已。
感觉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她已分不清额头与脖子处是水还是汗珠。
片刻后,穆淮让丫鬟送来了一些纱布,还有一瓶金疮药。
丫鬟放下东西,不敢有半分停留,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霍檀上岸后,拿起软帕将身上的水抹干,然后轻轻拧着发丝。
目光落在充足的纱布和金疮药上。
其实伤口是已经不存在的了。
不过正好用来当束胸带,她本意也是如此,寻了个借口而已。
还好,这次不再是穆淮送来,不然又叨叨着问,要不要看伤口,帮忙包扎什么的。
一切穿戴整齐,将发丝随意地高束着。
虽然这脂粉比起其他,没有那么容易洗掉,可她一直很小心,没有将脸浸在水中太久。
霍檀从温泉池出来,踏进院子时,穆淮果真还等候在那。
负手而立,黑色锦服将他的身姿轮廓衬得完美无缺。
银色的月光洒在他身上,染上一层淡淡的光华。
矜贵,高雅。
“殿下,您还在啊…”
霍檀故作平静,开口打破夜的静谧。
穆淮闻声回眸,神色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桃花眸缓噙着极淡的笑。
“你…伤口包扎好了?”
说话的同时,他的视线看向她的胸口处。
霍檀被他看得有那么一丝不自在,侧开脸轻咳一声,试图打破这有点迷的气氛。
“嗯,已经包扎好,霍蓁和谢景枫呢?”
她忽然发现,整个桃园安静得有点诡异,而谢景枫与霍蓁早已没了人影。
穆淮走近她两步,低头凝着她:“谢景枫先送你三姐回去了,现在本王送你回府吧。”
霍檀连连摇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此时此刻,她只想赶紧远离他,生怕一不留神露出破绽。
穆淮眸光微动:“本王有事要跟你说,正好也顺路。”
如此一说,霍檀没再扭捏。
两人出了雕花拱门,踏着月色,徐徐走在小径上。
一路无话。
唯有清风拂过时,树叶轻轻摇曳。
穆淮的马车停在了桃林口,消失了半个晚上的林鹤候在马车旁。
见到自家主子与霍檀一同出现,微微一怔,露出讶异之色。
半晌后方行礼:“王爷,霍将军。”
穆淮嗯了一声,朝霍檀说:“霍将军请。”
神态举止言行,皆儒雅随和礼貌,堪堪的君子形象。
霍檀心下放松,只是她被林鹤那异样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
大概,也许,林鹤已经觉得他家主子,有点特殊不太正常了。
穆淮整个人都是云淡风轻的。
在霍檀踏进马车后,穆淮不疾不徐地跟上:“去霍府。”
林鹤应允着,跳到车室握住缰绳。
车轱辘滚动,马车缓缓驶出桃园后,速度才逐渐快了起来。
马车内空间很大,装饰很精致,打扫得一尘不染。
紫檀木桌案,上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本书卷,一套紫砂壶茶具,左上角紫色熏炉内,青烟袅袅。
空气中有股清淡的香气弥漫。
霍檀愣了片刻,原来他还是个挺优雅精致的人。
“坐吧。”
穆淮拂了拂衣袍,在桌案前落座。
霍檀在他对面坐着:“殿下,你有什么事情要说?”
他抬了抬眸:“当然还是本王以前说过的事。”
霍檀就知道,他还能有什么事?
还不是继续扯淡,继续装。
虽然她与他相识时日很短,可她猜测,他不受宠这事大概是真的,软弱与势力薄弱,恐怕只是表象。
心思缜密,城府够深,且能隐忍。
可手段不输任何人!
这样的人,可敬可畏可怕。
穆淮给她倒了一杯水:“马车上只有凉水,下次再请你喝茶,茶喝多了影响睡眠。”
霍檀从容低笑:“天都快亮了,还影响什么?”她端起水,抿了一口。
“嗯?那我们这算是秉烛夜谈?”他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微闪。
霍檀十分平静,笑着问:“你本来就不得宠,若是被狗…被皇上知道你深夜还与我在一起,处境岂不是雪上加霜。”
差点口不择言,将狗皇帝挂嘴边。
好险!
那可是面前这尊的亲生父皇。
穆淮淡淡一笑:“乐往必悲生,泰来尤否极,没什么好怕的。”
霍檀眸光微动。
说得太深,似乎有不妥,他是庆帝的儿子,对霍家究竟存有什么心思,现在还无从得知。
身在他们那个位置的人,绝非等闲之辈,也不可能单纯。
而且在这生命随时如蝼蚁的古代,她还不能随意任性。
片刻后,穆淮回到正题:“枫林中埋葬的都是霍家精英,其中有人金蝉脱壳,至今逍遥法外。”
“今夜的事情,只要顺藤摸瓜查下去,应该会有些眉目。”
语气很正经,像是真要替她做主,查个水落石出。
霍檀问道:“林鹤悄然退下,就是处理这些事情去了?”
穆淮语气温凉:“那是谢家该着急的事,本王只是在提醒你,像这样的刺杀,不会是最后一次。”
霍檀不语,陷入沉思。
马车内有一瞬清寂。
须臾,霍檀向他道谢,他说不客气。
整个京都城,各种势力无非就是分成几个党羽,还有少数保持中立,立场不明确的。
废太子穆允不仅将她当成情敌,被废后甚至还成了死敌。
而谢霆是他的舅舅,怎么说,谢家似乎都逃不脱嫌疑。
第51章 小檀不宜饮酒
霍檀淡淡地睨着柳氏。
谢景枫哼哼道:“见到霍将军不行礼,真是胆肥啊。”
柳氏的脸色陡然惨白,扑通一声跪下:“民妇拜见霍将军。”
霍檀不予理会,就让她先跪着。
这时,霍明华从屋内走到门口,手扶着门框,看向栅栏外身着月白色衣衫的她。
她穿着普通衣裙,束着妇人发髻。
二十二岁的年纪,容貌依旧姣好,身段曼妙,却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霍檀内心泛起涟漪,面上的神色这才缓和,浑身的清冷淡去。
柳氏虽然战战兢兢,可一直偷偷察言观色着。
见到霍檀神色缓和,满脸对着笑,连忙起身走到谢景枫跟前,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都还没吃饭吧,你们先叙叙旧,我去做晚饭啊。”
言罢,两手拎着满满的东西,屁颠屁颠地往厨房走去。
谢景枫整个人呆住。
这地方穷就罢了,还特么如此无知。
霍檀欲要发怒,触及到霍明华的视线,暂且作罢。
收拾这么一个妇人,随时都可以,她也不屑!
只是替姐姐不平罢了~
柳氏经过霍明华旁边时,巴巴地讨好:“明华啊,你陪霍将军聊聊,我先去杀鸡,给小舅子他们做顿好吃的。”
霍明华微微颔首,没有说话。
径直朝霍檀走过来。
谢景枫啧啧道:“这变脸速度,真是让我叹为观止啊,霍兄,你说霍家在京都落魄成啥样了?大家都唯恐避之不及。”
“现在到了清溪镇,你倒像是钦差大臣驾临一般,威风得紧啊!”
穆淮侧眸,扔给他一个清冷的眼神。
谢景枫抬手拍了拍自己的嘴,懊恼不已,怎么就控制不住这张损人的嘴。
霍檀倒也没计较。
她微微抬眸,冲霍明华浅浅一笑:“大姐。”
霍明华上下打量着她,眼底蓄着不可置信:“你真的是小檀?”
霍檀的三个姐姐,唯有霍明华唤她小檀。
霍明华出嫁时,霍檀才十岁多。
听到这久违的称呼,霍檀眼眶划过一阵酸涩。
她轻声笑着说:“嗯,如假包换。”
“时隔几年,你已成熟不少。”霍明华也跟着笑出声,视线又瞟向穆淮他们,“天都黑了,都进屋吧。”
柳家很贫穷。
三间屋子都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净整齐。
霍明华的丈夫柳知文,是清溪镇的夫子,没有人愿意在此教书,他便是学堂唯一的夫子。
空闲时,霍明华也会去帮忙教书,两夫妻乐此不疲。
清溪镇都是贫民,能上得起学的少之又少,而他几乎就是无偿教学,甚至还得贴补书卷那些。
霍明华多数时间就在家做点绣工,织点小物品,逢赶集日便拿去镇子上卖。
可她即便是做工再精致,手艺再好,再这贫瘠之地也不容易卖出去。
日子过得很是潦倒。
霍檀问柳知文的去向时。
霍明华说,前几日大雨,学堂变得摇摇欲坠,柳知文想去找柳城官府拨点银两救济一下。
已离家两日,还没有回来。
气氛默了一瞬。
穆淮带着谢景枫他们出了屋子。
须臾,霍明华说:“前些日子我去了趟城西,原本是想卖点东西,无意间听闻枫林一事,今日见到你安然无恙,真是上天垂怜。”
霍檀心口倏地一颤,问:“你知道了枫林发生的事?那你也该知道父亲病倒吧?”
霍明华苦笑:“知道又如何?我也只能默默祈祷霍家能度过此劫。”
霍檀明白,有些结不是一下就能解开的。
她将采苓准备的银票拿出:“这钱你拿着,姐夫正好可以将学堂重新修缮,也能让更多孩子进学堂。”
霍明华望着她手中的银票,毅然回绝:“路是我们自己选的,你拿再多钱,也只是救急不救穷,现在霍家也不易,你自己留着吧。”
霍檀怔了怔。
“知文也不会要霍家的钱,你也千万别拿钱给我婆婆,否则是害了我们。”
霍檀将银票收好,垂眸道:“姐夫是个文化人,何必守在这弹丸之地?或许出去会别有一番天地呢。”
霍明华静默。
不知是不想再说,还是有难言之隐。
霍檀也不再多言。
她骨子里还是骄傲倔强的,或许自己拿银票出来的那一刻,本身就是欠妥当。
不多时,柳氏已做好晚饭,在外面吆喝着大家吃饭。
看得出来,她是将家底都拿了出来招待他们。
屋子空间小,柳氏便将桌椅摆在了院子里,桌角点着一盏油灯,光线很弱。
在外避嫌的穆淮和谢景枫缓缓走了过来,没有见到林鹤。
霍檀正疑虑时,穆淮说他去城里办点事。
柳氏张罗着碗筷,冲霍明华说:“明华啊,你去把家里藏的酒拿出来。”
霍明华怔了一下,迟疑道:“母亲,那可是父亲生前酿的酒,您不是一直说要留个念想?”
柳氏的手一挥:“霍将军第一次来咱家,我们就是再穷也得好酒好肉款待吧,去拿来就是!”
霍明华眉宇淡淡:“小檀不宜饮酒,喝茶就可以。”
柳氏噎了噎。
目光看向贵气逼人的穆淮与谢景枫:“霍将军不能喝,他们总可以喝啊。”
谢景枫连忙点头:“想来是珍藏多年的佳酿,我这听着就泛酒瘾了。”
柳氏喜上眉梢,说谢景枫一看就不凡,是个识货的,打算亲自去取。
脚还才提起,就被霍檀喊住:“不必了,军中向来严谨,不许饮酒。”
谢景枫哑然,还真把他堂堂世子当属下了?
偏偏此时还憋屈得不能做声。
穆淮也清淡地吐了一句:“喝茶就行。”
柳氏只好作罢。
精明的眼神瞬间黯淡几分,开始招呼他们吃饭喝鸡汤。
晚饭后,住宿便成了问题。
穆淮率先说道:“霍大小姐,你不用管我们,让霍将军有地方歇息就成。”
穆淮这一称呼,令霍明华眉心一蹙,却让柳氏越发雀跃。
“那怎么成?这山沟沟里夜晚怕野兽出没,还是在屋里安全,我和明华去隔壁嫂子家睡,房间让给你们。”
柳氏倒是利落,拿着衣衫说去隔壁家洗澡,乐颠颠地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