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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是个昏君全文阅读

作者:啤酒海豚     坏了,我是个昏君txt下载     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坏了,我是个昏君全文阅读

坏了,我给搞忘了

    这本书开了快一个月,有人喜欢实在是让我觉得有些受宠若惊,先谢谢大家的支持。

    我是个新人作者,也没有很多在起点混的经验,初衷只是想写一个故事出来给大家看,很多内投啊切号啊的规矩都不是很懂,傻愣愣地直接就开书了,就这么写到现在。

    有人说,啊我看到你还有两本书根本没写完的,其实也是这个初来乍到的锅。

    说白了,每个作者成功之前都有失败的经验。同期竞争的lv1作者里,许多作品数量1的,也一定在其他账号上有过失败的尝试,只不过人家有这个意识换新号,观感好一些,这方面的确是我没有考虑周到。

    还有一件我搞忘了的重要事项,就是感谢诸位的打赏与支持,因为还没有上架,每每打开作家后台不过就是把写好的稿子传上来,打赏推荐等等不过心想以后上架再看的程度,但今天打开认真看了一圈,才深刻地感觉到了大家的支持和喜爱。

    由衷抱歉没有及时地感谢打赏的大家,也请容我在这里补充一下这几位朋友的ID:

    风归人未致

    黑骑士卡俄斯

    问道于肥

    反导弹导弹

    再思_

    天怒泰坦乌洛

    陨澈

    哈库大柱

    只苇

    Mr鹤

    ScarletFever

    Louis_shen

    红莲刀魔

    了反起字名我

    醉卧清明

    凰羽梧桐

    浓厚蛋黄酱

    一之镜

    yhlx

    沉迷次元我愿意

    背负世界的男人

    Ai吃猫的秋刀鱼

    小二茶南

    assa

    花影墨殇

    zkcpku

    除此之外,还有多达二十三位懒得起ID,名字仍叫书友xxxx的朋友们打赏了本书,请容我一并感谢诸位。

    同样的,月票、推荐票乃至收藏,对于作者来说都是莫大的鼓励。

    支持无以为报,只有搞快点方能体现我的感激之情,我这就回去接着码字了。

    再次,感谢大家!

一起来做阴学家(持续更新)

    【乌骨折扇】

    黑钢为扇骨打造的精致折扇,曾经是某人从不离身的心爱之物。

    锐利的扇骨几近刀锋,紧握在掌中时需要格外的小心。

    扇面并无图绘,题有“清浊自甚”四字。

    赠扇寄情,题字抒怀,从来是戎马世家不解的风情。

    “织罗千目,自古不辨黑白。唯念一心,方可清浊自甚。”

    *****

    【茯苓刺】

    一柄无刃的短剑,乍一看只有戳刺能够伤人。

    曾经是某人的佩剑。

    极少数人知道,茯苓刺剑身中空,暗藏机关,随时可从剑柄处激发,散出无数玄钢铁针。

    铁针之上勾连着肉眼难辨的细锐钢丝,只要碰到就会有皮开肉绽之伤。

    “灵桥争渡,天女引线,青灯落花街。”

    *****

    【古银十字架】

    遗落在塔里斯教区大教堂角落的十字架,曾经是某人从不离身的挂饰。

    教会敞开胸怀接纳战争中幸存的泗蒙孤儿,发放这样的坠饰提醒着他们应当信仰的神明。

    廉价的古银材质,不会有家境优渥的信徒佩戴。

    久而久之,便成了这些孤儿信众的证明。

    “我不知道你有着怎样好运的过去,但我和我的同伴只能依靠彼此。”

    *****

    【泗蒙御赐密云牌】

    泗蒙君王亲自雕琢的腰牌,每一块都独一无二。

    为王的血液倾注其上,持有此物便是与君王歃血,效忠君王的证明。

    腰牌破碎之时,效忠者的忠义方能得到见证。

    “我就是这泗蒙的王。”

    *****

    【玉枝鸳鸯簪】

    成对的玉簪,一共两支。

    其上精美的玉枝并非雕工,本身为玉枝树唯二的枝桠。

    玉枝树败,枝桠落地之前接住,便是天生的奇宝,被用作一对簪子,实在奢侈。

    仔细看去,玉簪上有精细而娟秀的雕铭:

    “知悔”

    “从未”

    *****

    【折断的玉箫】

    被折断的萧,通体呈碧白色,曾是某人的随身之物。

    玉石并不合制萧,名为玉箫的此物,实质是以碧竹多年温润奏玩而成。

    以坚韧扬名的碧竹,竟也被折出如此利落的断口。

    玉箫的主人在折断它的时候,想必决心颇深。

    “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

    *****

    【碧盘虹松】

    一副材质各异,制作精美的灸针。

    除去灸疗,针上不同的材质也能验出各式宝材的药性。

    寻常的灸针一副十八支,碧盘虹松却计十九支。

    “同凤锦披非我愿,六合少闻贫病人。”

001 坏了,我居然是个畜生

    韩阳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陌生女人的肚皮上。

    女人很漂亮,该大的地方大,该苗条的地方也极苗条。

    “您今天真是龙威满盈啊~”

    女人妩媚地说,

    “殿下。”

    卧槽。

    韩阳连滚带爬翻下了床,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怎么会摔得这么重?

    床怎么会这么高?

    “哎呀!”

    陌生女人一声惊呼,“殿下!您怎么了!来人啊,殿下摔着了!”

    韩阳咬咬牙扒着床沿站起来,才看到这床雕龙画风,还挂着三四层掺金线的纱幔。

    龙床!

    不是他的一米六乘一米八宜家铁架床!

    这里不是家!

    ——————

    约莫半炷香过去,韩阳的腰疼总算好了一些。

    他已经穿上了衣服,左边是方才自己身下的妖娆女子,右边手下的椅子坐着个胡须花白的医生。

    不,太医。

    太医哆哆嗦嗦地双手捧上一碗药,恭敬地递上来。

    “殿下容老臣僭越。”

    太医轻轻捧起药碗,喝了一口,然后重又递了过去。

    这意思是药里没毒。

    韩阳捂着腰,看着屋里雕梁画栋,看着旁边妖娆的妃子,直觉得脑仁疼。

    “殿下,喝吧。”

    妃子柔声劝他。

    他喝了药,很苦的药。

    韩阳抹了抹嘴,转过头来盯着妃子看。

    “我看你有点眼熟啊。”

    妃子愣了愣神,娇声道:“殿下真是薄情,今天可不正是轮到贱妾伺候您?”

    韩阳咂咂嘴,思索了半晌,开口:“你叫什么?”

    “殿下真是……”

    妃子语气颇有些伤心意味,叹了口气:

    “不要再开涵清的玩笑了。”

    不要再开涵清的玩笑了

    不要再开涵清的玩笑了

    不要再开涵清的玩笑了

    涵清?

    “你是涵清?”

    韩阳逐字逐句地问。

    那妃子自然是疑惑地点头。

    “池雅宫的妃子,涵清?”

    “……正是您把池雅宫赏给涵清住的呀。”

    韩阳瞳孔变大,呼吸也粗重了起来。

    “我……?”

    太医看了看涵清,涵清看了看太医。

    “我是……”

    “我是瘟君韩东文???”

    涵清摇头。

    太医摇头。

    韩阳松了口气。

    不是韩东文就好。

    那位昏君,那位花天酒地,酒池肉林,荒淫无度,昏庸至极的昏君,病怏怏的,被称为“瘟君”的韩东文。

    不是他就好。

    “您可是一位明君啊。”

    涵清柔声说。

    “殿下圣明,勿要听信无知世人的闲话,什么瘟君一言,臣下看来,就该找出说这话的人,满门抄斩!”

    太医激动地直咳嗽。

    韩阳语塞。

    ——————

    瘟君韩东文。

    翻开历史书,不管讲的是哪国历史,都找不到这个人的名字。

    这是一段“虚假”的历史。

    这是一段杜撰的历史。

    韩阳——韩东文的额头渗出黄豆大的冷汗,他挥了挥手:“出去吧。”

    太医深深一鞠躬,收起药壶托盘,转身出去。

    涵清坐在一旁,不动。

    韩东文看了看她:“你也出去。”

    “我也……”

    涵清显然一惊,似乎从未料到韩东文会这般吩咐。

    但到底是妃子,她立马便点头,披了外袍退出了房间。

    “殿下今夜好好歇息,明晚,涵清和可儿一同来伺候您。”

    她说的很柔,很勾引人。

    但就在涵清离开后半晌,韩东文的背脊仍旧挺得笔直。

    他一动不动,警惕地望着那个美艳女子离开的方向。

    确认了她已经走远后,他似乎全身的肌肉都松弛了下来,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妈的,韩东文……就算是穿越,怎么是韩东文……”

    绣着金线的睡袍被他揪得发皱。

    他是看过小说电视剧的,他知道穿越自己没得挑。

    但韩东文,不好。

    韩东文的这处“七皇宫”,更不好。

    因为韩东文就快要死了。

    因为杀他的,正是涵清。

    ——————

    再说一次,这是杜撰的历史。

    历史并无作者,但史书有作者。

    杜撰的历史,其作者却查无此人。

    韩东文咽了口唾沫,在自己高大的龙床旁边来回踱步。

    他曾是这段杜撰历史的见证者、参与者。

    他曾是这段杜撰的历史的一部分。

    头脑里无比清晰地浮现起来的记忆就是证明。

    比如,这里是七皇宫,“瘟君”韩东文的皇宫。

    比如,瘟君韩东文的疆域,便是民众饱受疾苦的西南小国泗蒙。

    韩东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他想起了更多的事实。

    比如,“瘟君”韩东文可以在触发了“泗蒙之劫”后进行讨伐。

    比如,“瘟君”韩东文的掉落里有一只还算不错的戒指。

    比如,这他妈的是个游戏。

    韩东文爬上自己的床,整理着思路。

    这可能是他这辈子最需要脑子清醒的时候。

    毕竟,再糊涂就真死了。

    “游戏,好,我还记得的,这是……”

    这游戏叫《却阴》。

    很怪的名字。

    年代是全息游戏盛行的年代,脑后插管已经是基操。

    什么叫脑后插管?

    人活在世,我们所见所闻,吃进嘴的,皮肤感受到的,无外乎是大脑这个超强处理器接收到的信号。

    插管,即是模拟信号交给大脑处理。

    什么意思?

    以假乱真,只要有对应编程好的信号流,输入脑内后,红遍全球的美女超模立马就能旖旎在你身下。

    就这种意思。

    当一切都能模拟,满足了最基本的欲望后,人们重新拾起了更复杂一些的追求。

    故事。

    于是身临其境的电影产生了,人们又发现,我自己也想参与其中。

    于是究极拟真的游戏摧毁了其他文创产品,人们在一个又一个拟真世界做着英雄或是恶龙。

    但还不够。

    人这一物种,究竟还是野蛮的。

    在一个个虚假的世界,做着各自的帝王,毕竟还是不够。

    比“强”这一概念更能刺激人的是什么?

    是“比其他人强”。

    被允许的掠夺,不违法的杀戮,这一切如同腥风血雨一般占领了市场。

    所有娱乐市场。

    毕竟随时都能与最美貌的假人共度良宵,何必再去造星?

    “那么………”

    韩东文深吸了一口气。

    那么《却阴》的卖点是什么?

    是故事。

    不是多么精彩的故事,不是多么出格的剧本。

    而是没人知道结局的故事。

    “基于玩家行为实时推进的,人工智能主导的故事。”

    这是广告词。

    人们不必再做茫茫人海中的兵卒,跟随既定的英雄讨伐恶魔。

    你大可以投身恶魔,再看看AI为你产生了怎样的下一步结局。

    “既然如此。”

    韩东文睁开眼睛,想到一件事。

    “我是不是可以不用死?”

002 后宫的规矩

    要回答这个问题,韩东文必须要想起来自己是怎么死的。

    作为一个BOSS,他被玩家击败后溃逃,找到了政变之下唯一安全的去处——池雅宫。

    涵清的池雅宫。

    然而这位妃子也早已恨透了这个昏君,她亲自手刃了韩东文,结束了小国泗蒙的暴政。

    “嘶——”

    韩东文倒吸一口冷气,直觉得手脚有些发麻。

    知道方才与自己鱼水之欢的女子,就是将要杀死自己的凶手,这是怎样一种后怕。

    韩东文倒在床上,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话说回来,刚才我也没享受到啊……”

    今夜他几乎彻夜未眠。

    ——————

    次日,骄阳东升。

    一位貌美的侍女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寝殿大门,抬起藕白的手臂敲了敲门。

    “殿下,奴婢进来洒扫晨安了。”

    韩东文从床上翻身下来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下脖子。

    “进来吧。”

    “是。”

    门外的侍女轻声应道。

    但韩东文等待了片刻,发现门并没有开。

    “怎么了?进来。”

    他提高了一丝声音。

    “殿、殿下息怒!”

    门外的侍女显然慌乱了一些,她的声音里带着颤抖,门被轻轻又焦急地推开。

    韩东文眼睛直了。

    “你怎么不穿衣服?”

    时候已经入冬,若是只穿着单衫在屋外就已经很冷了。

    韩东文的寝殿虽有炉火,但这洒扫侍女显然是在殿外脱光了衣服才进来的。

    她恐惧地睁大了眼睛,握紧了手里的扫帚,结结巴巴地说:“殿、殿下,您说什么?奴、奴婢没有不合规矩……”

    规矩?

    这规矩的确有些荒唐,一丝不挂打扫寝殿的侍女。

    韩东文眼角跳了跳,咬咬牙。

    真会玩啊你这个瘟君。

    “快把衣服穿上,以后都没这规矩。”

    他扶了扶自己的额头,转过身去。

    那侍女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一般,愣在原地站了片刻,终于听明白了韩东文的意思。

    接着,她哭了。

    她哭什么?

    韩东文有些纳闷。

    “你哭什么?”

    他开了口。

    “殿下、殿下定是对奴婢不满意,容貌丑蔽是奴婢的罪过,还请殿下息、息怒……”

    她已经哭的说不出连贯的话,一双手抓紧了手里的扫帚,仿佛那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

    韩东文的妃子、侍女,凡是贴身的女子,是一定要貌美的。

    如此,他兴致上来了,便随时会临幸她们。

    看得不爽的,便要杀!

    便要她去死!

    她已经跪在了地上,勉强撑着那只扫帚,泣不成声。

    家中父亲在边洲教书,征她入宫之时,老夫以泪洗面,告诫她万万不可触怒那暴君。

    但她入宫半年,该学的学了个遍,总算第一次面圣,竟然就触怒了龙颜!

    韩东文只觉得刚清醒了一些的脑子又乱了许多。

    她说自己容貌丑蔽?

    凡尔赛是吧?

    韩东文确定自己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真实的女人。

    哦,涵清好像更漂亮……

    不对。

    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你先起来。”

    韩东文清了清嗓子。

    “我,额,朕并未动怒,不要妄揣上意,把你的衣服穿上。”

    那位侍女不敢相信地抬起了头,眨了眨一双泪眼。

    确定了不是自己的幻听,她再不敢怠慢,连忙穿起了衣服。

    咳。

    韩东文有些尴尬地转过身去。

    “殿、殿下,奴婢已经穿好了……”

    ——————

    “你说你叫小红豆?”

    “是的,殿下。”

    “你刚入宫半年?第一次当值?”

    “是的,殿下。”

    韩东文坐在堂下一张木桌边,叫小红豆的侍女拘谨地、小心地站在他的面前。

    她已经穿上了衣服。

    一身白色绣红金边的裙袍,是庄重又不影响行动的一身制服。

    韩东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好……”

    他自言自语。

    小红豆眨了眨眼睛,紧张地问:“殿、殿下,奴婢刚才没听清……”

    韩东文反应过来,笑了笑:“没事,我说好,很好。”

    当然好。

    刚刚入宫,第一次面圣。

    什么意思?

    韩东文还没来得及糟蹋她!

    说不定,她还不恨我……

    韩东文心里琢磨着。

    一个暴君,一个昏君,天下人岂不都是恨他入骨?

    只能说,或许小红豆还没有那么恨我……

    韩东文皱着眉头思索着。

    小红豆局促地站着,她不知道面前这位天子在想什么,但他起码说了个好字。

    自己这条命,姑且是保住了?

    ——————

    宫斗戏、权谋剧,已经品鉴得够多了。

    韩东文很明白自己眼下需要什么。

    他需要人。

    需要“自己人”。

    “小红豆,我问你件事。”

    韩东文谨慎地措辞。

    他不该再用“朕”这种强调身份的话了,这样招不来自己人。

    小红豆只瞪着眼睛点点头。

    刚被征入宫的她年纪并不大,仅仅十六七岁而已。

    自然,这是“瘟君”连少女都不放过的又一罪证。

    “你入宫后,面圣前,都学了些什么规矩?”

    韩东文说着,甚至拉过旁边的一只椅子,示意她坐下。

    坐在皇帝的身侧!

    这是妃子才能坐的位置,是到了那个地位才能做的事!

    小红豆当然不敢坐,她只结结巴巴地回答:“殿、殿下,奴婢进宫后,安排学了半年的规矩,只有从迎春宫出来了,才能当值伺候殿下的……”

    韩东文眯了眯眼。

    迎春宫他知道,简单说来,就是瘟君的美少女培训基地。

    要伺候瘟君,不单人要美,更要懂得讨他的欢心。

    “别怕,那你和我说说,都有些什么规矩?”

    ——————

    瘟君的规矩,只能用精彩来形容。

    荒淫,下流,但已经到了极致,韩东文只能直呼精彩。

    这他妈是人能想出来的规矩?

    凡进寝殿的,只能是太医与女子。

    凡是女子,也都得脱个精光。

    这还只是一个入门。

    至于年节时分的大宴,每月数次的歌舞,只是听小红豆去讲,都已经让韩东文有些坐不稳。

    此处先不赘述。

    “……殿下,您怎么了?”

    小红豆说着,抬起眼看了一眼韩东文。

    他摆了摆手:“没事,你继续说。”

    “还有就是戒律,凡宫内私通男子的,俱是双边抄斩满门……”

    小红豆说着,心里有些后怕。

    迎春宫内,她也有认得的姐妹,先前已经有情定之人,不知道她们……

    “好……好了,先停一下。”

    韩东文摆了摆手,望了望窗外,“现在是什么时分了,今日不上朝么?”

    “上朝?”

    小红豆下意识地疑惑反问。

    这位爷十三岁登基以来,什么时候上过朝?

    即便是每年最隆重的值岁请仙典上,韩东文也最多就是换身衣服做做样子,至于帝诏辞令,一律是朝政大臣代笔代讲。

    这要她怎么回答?

    看着小红豆的反应,韩东文明白了大半,他叹了口气,站起身来。

    他昨晚想的很多,不乏有洗头换面,做个天下明君,带领国富民强,然后抛弃封建迷信,跑步进入全民小康的康米社会这种目标。

    但眼下他要思考该怎么先活命下去。

    不理朝政,除了瘟君自己不想理,更有可能是没什么好理的。

    说白了,皇帝从未上朝,国家却仍在运转,国民仍在被压榨,就说明这个国家和他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他是傀儡。

    自甘堕落,所以荒淫无度的傀儡,或是早已被架空,所以幕后黑手放他自生自灭,也好给民怨立个靶子。

    谁在掌权?

    韩东文有点急,他发现自己还需要一个定番跟班,能当参谋的那种。

003 迎春宫

    小红豆回到迎春宫的时候,大家已经早早等在那里多时了。

    “大家”,包括那些还未出迎春宫的姐妹,还有最重要的,大家的老师,米娘娘。

    米娘娘全名叫米云,虽然是徐娘半老,但总归懂男人。

    按理说她并非瘟君的身边人,叫不得娘娘的,但这迎春宫是她的地盘,手下的女儿们如此叫她,自然也能令她开心许多。

    她是最着急等着小红豆的一个人。

    “红豆!”

    “姐姐!”

    “红豆妹妹!”

    众人几乎一窝蜂似的,将她团团围在了中间。

    米娘娘是最先过来的,她让旁边的小姑娘奉了一碗温热的红枣莲子羹,左边也备上了一封跌打金创药。

    毕竟是那位瘟君,兴致起了,残虐出什么身体上的损伤,米娘娘也是曾经见过的。

    有过一位侍女,本来颇对他的胃口,几乎要被他纳为妃了,几乎所有人都眼红她。

    偏偏就是太对他的胃口,让他兴起,行事之余更是百般虐打,等到次日瘟君醒来,那姑娘早已经断了气。

    姑娘入宫时,米娘娘也曾见过那姑娘的爹妈,他们几乎要跪下,求米娘娘好生照顾女儿。

    最好,就是永远不用出这迎春宫。

    可是怎么可能?

    米娘娘能做的也就只有多备一些这样的物事,如此而已。

    “你,你可还好……?”

    她紧张地,关切地看着小红豆,这姑娘的发簪没乱,脸上好像没有什么伤。

    脸上没有伤,就已经很好。

    她好像走路还算稳当,好像……

    好像连眼泪都没有掉?

    “妹妹,你还好吗?身子可无事?”

    “小红豆,快说说,殿下他当真和传闻里一样么?他都让你做什么了?”

    这七嘴八舌的,却并不是八卦。

    顺着那些女孩一张张精致的脸蛋看去,她们有的却都只有担忧与恐惧。

    小红豆愣了愣,有些结巴地说:“他、殿下他让我,让我穿衣服的。”

    穿衣服?

    米娘娘皱了皱眉。

    的确,男人在那方面的爱好可谓乱七八糟,有人喜欢特定的服饰也是自然而然的事。

    “是什么样的衣服?戏子?厨袍?还是隔壁西亚的女仆服?”

    姑娘们的眼睛也盯着小红豆,若是她们学到了,说不定之后一身衣服就能救自己一命。

    “啊……”

    小红豆脸红了些。

    米娘娘急了:“你倒是说呀!”

    难不成——难不成要她穿他的龙袍?!

    小红豆被吓得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殿下他说让我进寝殿不必脱衣。”

    米娘娘愣了愣,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那位大人又想做什么了?

    “殿下他……可有说为什么不必脱衣?”

    米娘娘直直看着小红豆。

    小红豆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殿下说,因为天气冷,会……会感风寒的。”

    一言既出,四下无声。

    感风寒?

    连他们的性命都视如草芥,却说会感风寒?

    米娘娘沉吟片刻,“所以,殿下也没碰你?”

    小红豆摇头。

    周围的一圈姐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浮现出几丝迷惑神色。

    “兴许终于是腻了?”

    米娘娘低声自言自语。

    小红豆忽然想起了什么,急急说道:“对了,娘娘,殿下他让我和您说一句话。”

    米娘娘一双丹凤眼一睁,忙问:“什么话?快说!”

    “殿下他,他说这几日会来迎春宫。”

    ——————

    哗啦啦啦啦啦。

    一泡尿尿进了华香池。

    华香池不是个池子,只是韩东文小便所的雅称,便斗里刮了阴幽檀的香末灰,既不生蚊虫,也盖去了味道。

    这已经是韩东文今早的第三泡尿。

    “果然肾是不太行……”

    他小声嘟囔着,觉得自己既没有享受到快乐,又平添了尿频尿急的烦恼,实在有些不公平。

    牢骚归牢骚,他的思绪很快转移到先前的思考上来。

    “我不是我了,那游戏,还是游戏?”

    韩东文用绣龙纹金线的帕子擦着手。

    “我到底是穿越进了一个平行世界,还是变成了个NPC?”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裤兜,才发现绝无可能掏出香烟和打火机来,只得叹了口气,回头望着便池出神。

    在游戏里打架斗殴已经是20世纪就在做的事情,消费者对真实的要求越来越高,要在游戏里洗澡,刮胡子,骑马,喝酒,颠鸾倒凤。

    拉屎撒尿,自然也能增添真实感。

    “他妈的,连一泡尿都不知道是真尿还是假尿!”

    他愤愤地想。

    但其实也不是没有办法。

    不管是何种程度的真实游戏,总不能让玩家真切地感受刀枪子弹的剧痛,因此,唯有在这方面,对模拟信号进行了限制。

    痛觉的模拟上限,按法律规定不得高于30%。

    这并不是说所有的痛觉都被等比缩小,而是指,痛觉模拟不得高于个人痛觉承受能力的百分之三十。

    也就是说,单纯的掐自己一下,来判断是否是游戏,是不行的。

    必须找到某种超过了这个限度的疼痛,才能判断当下的情形。

    “大概就是烟头烫到那种程度……”

    韩东文思索着,转身转悠走出了华香池,门口早已候着两个侍女——她们只是低着头大气不敢喘一口,生怕做了什么触怒韩东文。

    不是妃子,而是作为奴婢的她们不需要想法子讨他的欢心,也断然不会有人主动想要与他走得更近些。

    对她们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韩东文瞧不上她们,如此而已。

    所以,只需要守规矩,然后祈祷他不会发怒就好。

    韩东文看了看这两位侍女,年纪许是比小红豆要大一些,也本能似地回避着自己的目光,心里已经明白了七八成。

    她们想必已经遭受过“自己”的折磨。

    他也想过要怎么补偿这些女人,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只能暂时靠后罢了。

    退一万步讲,若是泗蒙的格局未改,他又驾崩,按“规矩”来说这些女人都要给他陪葬,所以让自己先活下来,也算是对她们的一种负责。

    “你叫什么名字?”

    冷不丁的一句话,差点把低着头的侍女吓出了声。

    完了

    完了

    完了

    完了

    她脑子一蒙,小声回答了自己的名字。

    但那声音实在太小,韩东文都听不清。

    “……啊,算了,能给朕找一只簪子来么?稍后送到寝殿来。”

    韩东文把话尽量说得柔和了一些。

    听见寝殿二字,侍女的身子明显一震,还是屈膝承应了下来。

    韩东文点了点头,转身走向寝殿去。

    末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说:“到时候不必脱衣服,留下簪子就回吧。”

    说完他便不回头地走了,只留下那两位侍女大出一口气,感受着劫后余生的惶恐。

004 定国三司

    寝殿是一座不小的独殿,前厅仍有龙椅龙桌,会客十余人不在话下。

    前厅向后,立的是七重的屏风,前三重是金楠的木雕屏,后四重是花杭的织锦,隔出了东西两侧。

    东侧有一张圆茶台,围绕其中放了四把小椅,昨夜见太医,今早和小红豆交谈,都是在这张茶台旁。

    茶台往后便是龙床。

    而西侧,则是曾经的韩东文不怎么去的一块小堂,里面是一架黑木的方桌,奉着文房四宝,和两面立柜书架。

    左手边的立柜,放的全是经史典籍,诗乐歌词,韩东文已经扫过几眼,初步觉得价值不算太大。

    右手边的立柜是他最在意的方向,按例,每日的奏折章程均陈列在此,按月更替,供一国之君参悟决断。

    韩东文此刻正站在这立柜之前,皱眉。

    这立柜,却是空空如也,一尘不染的。

    我奏章呢?

    这里又看不到新闻网站,更不能互联网冲浪,要了解外界,除了看点奏章还能如何?

    “来人!”

    他探头朝着寝殿门外喊了一声。

    很快就有脚步急匆匆地赶来。

    “殿下。”

    “你……把衣服穿上。”

    “殿、殿下息怒,奴婢……”

    “我……算了算了,你把衣服穿上,叫小红豆过来。”

    韩东文捂着脑袋,盘算着是时候把新规矩正式公告一下,总是如此,毕竟是吃不消的。

    如今他勉强算是有了一位相熟的侍女,恐怕只能多劳烦她了。

    ——————

    听见瘟君点名要小红豆再去,迎春宫的一众女子只能投去同情的目光。

    同情,也希望下一个不是自己。

    小红豆自己踏进寝殿的时候,更是心里七上八下,她的确是遵循着韩东文的吩咐没有宽衣,原本守在殿门口的侍女看着,眼睛都直了。

    “妹妹,衣服!”

    她示意小红豆。

    “啊,殿下他……殿下他今早说,以后进出寝殿都不必宽衣了。”

    小红豆抱了抱自己的胳膊,示意这位侍女自己无碍。

    “不必宽衣?”

    那侍女眼睛睁大了一些,但又随即迅速地黯淡下去。

    “恭喜妹妹,怕是要被殿下相中了。”

    小红豆直摇头:“不是不是,我听殿下的意思,是以后寝殿的规矩要改了,咱们所有人都不用宽衣的。”

    “啊……”

    那位侍女张了张嘴,最终却还是没说什么,指了指寝殿:“妹妹快进去吧,殿下等候许久了。”

    即便穿着衣服,小红豆还是紧张地行了礼。

    紧张,也是相对的。

    她恐怕是现在,能站在韩东文面前,最不紧张的侍女。

    “啊,小红豆。”

    韩东文停下了来回踱着的步子,招手示意她前来。

    “这立柜上的奏章呢?”

    小红豆看了看韩东文所指,低头回道:“殿下,按您的吩咐,已经处理好了。”

    韩东文叹了口气:“我怎么吩咐的来着?”

    “每日的奏章不必劳烦殿下心力,凡是三司已有决断的,就不必送入寝殿。”

    三司,韩东文作为前玩家是知道的。

    国法司,能理解为公安机关与立法组织,权责是维护社会治安,以及相关规则的制订与出台。

    国兵司,能理解为军务的最上层决断机构,权责是维护国家安全,镇守疆域与一切军事活动。

    国金司,则监管商贸农植,大至民生税收,小至商路开拓,均有国金司监管。

    除此之外,就如同每个地方都有银监会机构和公安局,每个军区都有武警力量,三司的下派机构也遍布了泗蒙举国上下。

    简单得有些朴素,但起码周全。

    韩东文点了点头,似乎游戏的许多背景,还是可以参考的。

    “也就是说,每日上奏的大小事务,按部归类,看是属于违法犯罪,还是国家安全,抑或是民生税收,由他们自己分类就决断了……”

    韩东文轻轻点着头,小红豆站在一旁,也不敢再多说。

    她本就不懂这些,从小只是跟着教书的父亲学些诗文,自然也插不上嘴。

    “怎么办呢?”

    韩东文问自己。

    他总不可能大手一挥,来人,朕要上朝理政,此后三司不再决断,只行吾诏。

    那样他恐怕一天都活不下去,殿下要造反啊这是。

    但这对于找出掌权者多少有些帮助,既然断裁之权握在三司手中,那么掌控了三司的人,自然就是掌控了泗蒙。

    然而,军事、法律、经济,单从这三个方面,就能管住所有国民吗?

    韩东文凝眉苦思。

    是也不是。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人,下楼喝了一碗汤?

    没有国家军队,恐怕国将不国,喝个屁的汤。

    没有国家法律,喝到一半便让人劫了,或是流氓上街捅我一刀。

    没有国家经济,哪来的汤,大家一起躺平饿死罢。

    但喝汤之后呢?

    “小红豆,和我说说你的家里人。”

    韩东文认真地指了指椅子:“坐下说。”

    再三推辞,小红豆还是诚惶诚恐地被韩东文摁在了椅子上。

    “奴婢家中就、就只有奴婢一个女儿……”

    她发现韩东文听得很认真。

    “家父是边洲的一个教书先生,娘在奴婢年幼的时候就已不在人世了,家父并未再续弦,只开着书塾,直到奴婢被征入宫……”

    小红豆的声音渐渐小了。

    “……难为你了。”

    韩东文声音有些发涩,轻轻咳嗽一声:“你说,你爹是教书的,对么?”

    小红豆点了点头。

    这便是韩东文想到的第一件事。

    喝汤之后,教书的教书,搬砖的搬砖。

    而做警察的,做军人的,身于三司之中者,自然也要去工作。

    如何决定?

    任命罢免,贬职升迁,录用落榜。

    这便是三司之外,最为重要的一件事——如何将人吸收进三司,成为国家机器的一部分?

    三司之中职位高低变化,又由谁来做出决断?

    “教书……是为了什么?”韩东文问。

    “教、教书单是为了糊口的……”

    小红豆有些胆怯,也有些纳闷。

    为何一国之君,在这里如此详细地询问她一个侍女的家境?

    莫非真如迎春宫里人所说,殿下相中了自己?

    “不不不。”

    韩东文摇了摇头:“我是说,教什么人书?学生又为何要学?”

    “回殿下,有最普通的要识字诵读的,也有为了科考而读的,家父都有教授。”

    啊,科举,或者考公务员之类。

    韩东文点了点头。

    他正要再问,忽然听见寝殿外传来一声禀报:

    “殿下,您的药到了。”

    药?

    也是,瘟君这般身子,想必药喝得不少。

    韩东文朝着小红豆努了努下巴,她立刻站起身来,快步朝着寝殿门口走去。

    在韩东文身边坐着,她实在如坐针毡一般不舒服,此番做些侍女该做的事,才让她勉强镇定了一些。

    “这是?”

    小红豆从殿外侍女手中接过托盘,有些疑惑地问。

    “殿下先前要了一支簪子,一并送来的。”

005 值岁请仙典

    “这也太苦了,我呸!”

    药还没有入口,韩东文只是闻了闻味道,就有些想呕。

    小红豆自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是抓着衣角低着头。

    “这是什么药啊?”

    他嘟囔道。

    “虎……虎心汤,殿下。”

    还以为是在问自己,小红豆下意识地回答道。

    韩东文皱了皱眉,将手里的药碗放下。

    在《却阴》里,他不记得有叫这个名字的恢复道具。

    游戏中由NPC流通的,随时能够买到的药水等物品非常初级,等到玩家逐渐进阶后,几乎所有的物资都是在玩家之间流通。

    即,由喜欢钻研生产类的玩家从市场收购材料,之后根据相关的生产玩法制造药水、护符、卷轴乃至技能卡等等。

    这使得NPC出售的低效药水完全没有了需求,甚至成为了一个梗,在讽刺生产玩家水平差的时候,就会说,你这玩意还不如一个化瘀散/回春丹。

    梗的利用多种多样,即使韩东文先前并未专精过生产,总还记得NPC能够出售何种药材。

    虎心汤,他从未听过。

    “这药具体是什么功效?”

    听他这么一问,小红豆立马想起了在迎春宫中学到的知识。

    这位殿下有那种爱好,一般人自是撑不住的,也正因如此放纵,伤了身体中的灵气,导致了身子虚弱,也落下了病根。

    也就是,虚了。

    然而身子虚了,心却没有,在瘟君诏令下,太医钻研数载,取北部白兰山中猛虎之骨烧灼碾碎为粉,伴阳炎花和左牛藤煎制而成这味“虎心汤”,是韩东文几乎每天都要喝的。

    小红豆细细和韩东文说了这虎心汤的来历,他登时觉得牙齿有些发酸。

    这

    这他妈的不就是壮阳药?

    我都是一瘟君了,都成了这么一株病秧子,居然还敢将壮阳药当水喝的?

    韩东文咬了咬嘴唇:“我放凉些再喝就是了。”

    如果说为了活命,政治上需要尽快找到自己的立足之地,那么身体上最基本的事情,就是停止这种荒唐透顶的生活。

    禁欲!

    早睡早起,锻炼身体!

    韩东文暗自下了如此的决心,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小红豆:“已经快正午了,为何这时候才煎药送来呢?”

    小红豆只眨了眨眼:“平时……平时殿下也是这个时候起来的,今天、今天早了些,药院那边想必是不知道的……”

    原来如此。

    韩东文点了点头:“你记不记得,昨日我起床后干嘛去了?”

    小红豆昨日虽然未当值,但殿下每日的去处是所有侍女都需要温习一次的。

    昨日他耍了花鸟,今日便不好再建议他去花园。

    昨日他戏了鱼虫,今日便不能提议湖池。

    “殿下您昨日起来去了涵清娘娘的池雅宫,一直待至了傍晚,用过晚宴后,太书阁的文大人求见您,按您的吩咐并未迎文大人进殿,入夜之后,您又叫涵清娘娘侍寝,如此……就是一天了。”

    尽管小红豆说的很细很细,但韩东文大约也只听明白了一件事。

    他昨日沉沦于这位涵清,整整一天!

    “真是,就算那么漂亮,也不至于……”

    自言自语到一半,韩东文便没了底气。

    涵清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是一件艺术品。

    能把这样的艺术品召之即来,来之即用,也不是没有沉迷的可能。

    “那位文大人是……”

    小红豆看了他一眼,接过话来:“殿下,文大人找殿下,是为了商讨‘值岁请仙典’的事宜,他昨日特地吩咐要次日的侍女提醒殿下的。”

    值岁请仙典。

    这恐怕是韩东文唯一还能被群臣想起来,随后咒骂着去后宫找他的时候。

    也只有在这典礼上,不管幕后黑手是谁,总还是需要他韩东文站出来。

    因为值岁请仙典是百姓面圣的时节。

    每年值岁,泗蒙国君应当面见万民,领头值岁,请下庇佑泗蒙的仙灵,祈求仙灵在来年继续保佑祂的子民。

    按理说,值岁应从午夜开始,一直到东方既白,开启新的一年。

    但瘟君几乎每次都是草草露面了事,从未认真当过一回事。

    即便是这样的瘟君,也不得不出一次面,只因为在百姓面前,总还是要有一位皇帝,哪怕是傀儡。

    “值岁请仙……文大人……”

    韩东文念叨着,忽然眼神一动:“太书阁的文永行?!”

    小红豆疑惑地点头。

    韩东文捏紧了拳头,肩膀因为激动微微颤抖了起来。

    激动是因为文永行是个大忠臣,能替他重夺大权,掌管江山?

    非也。

    激动是因为韩东文想到了在值岁请仙典上做什么动作?

    也并不是。

    韩东文咬了咬嘴唇,尽量想让自己所思所想不形于色一些。

    文永行,官奉太书阁阁老,泗蒙一国并无相位,太书阁便是名义上为皇帝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

    而皇帝自己都无权的现在,这太书阁恐怕多半也就是装装样子罢了。

    也正因此,值岁请仙典这种麻烦又无关紧要的事情,便交给了太书阁去跟进。

    韩东文看剧情并不认真,经常读个梗概便匆匆跳过,但他对文永行记得很清楚。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文永行文大人,若是角色创建在泗蒙的玩家,就一定见过。

    文永行,死在了整部游戏的最开始!

    ——————

    皇宫之外,请仙台。

    是夜,是新年。

    万民早已挤满了广场,兵卒手握长戟,将浩荡的百姓隔在请仙台的外侧。

    由皇宫的悬日门出来,到请仙台上,一共三百六十步。

    这三百六十步,已全都在两旁站满了兵卒,左侧身着国法司的湛蓝铁甲,右侧则是国兵司的陨铁黑胄红披。

    每间十人,又多一位头戴银龙盔的遮面兵将,手中却无兵刃,只是捧着一只明灯。

    何其庄严。

    少顷,如同在谷堆中点了烛火,泱泱万民中忽然躁动了起来。

    “皇上!”

    “来了!来了!”

    “咚!”

    “咚!”

    对应这喧闹的,是所有士兵几乎整齐划一地,将手中长戟柄末锤在地上的声音。

    几声过后,夜空中没了喧闹,只留着这一声声的金石相击之声。

    瘟君就在这震天的战戟声中,从悬日门走出。

    “岁丰之愿,天子请仙——”

    瘟君持香叩拜四方,站在他身边的,是一位头发花白,却梳得烫贴,身穿素色书袍的老学士。

    这用硬朗的声音执礼的,正是太书阁阁主,文永行。

    上香完毕,接下来本应是帝君同百姓致辞,却看见瘟君本人不过站上仙台招了招手,便转身拂衣而去。

    站在他身侧的文永行面色忍住未变,只低垂下眼帘,用旁人几乎不可闻的声音微微叹息一声。

    随即,他站上了仙台。

    “承泗蒙天子,孝显贤书东文皇帝,太书阁阁主文永行代请上仙,万民皆当一同发愿,祈上仙佑我泗蒙国运昌盛,长治久安!”

    文永行努力站直了自己已经有些老迈而僵硬的身子,朝着面前一爿金色圆盘朗声喊道。

    经这“灵声盘”一扩散,广场万民耳边听得真切,纷纷和手低头,安静地、整齐地做出奉香的动作。

    瘟君此时早已由悬日门返回皇宫,朝着他心爱的后宫走去。

    然而画面突变。

    月朗星稀的夜空之中,一束金色的华光骤然降下,正正将请仙台上的文永行笼罩在其中!

    士兵走卒,平民官宦,不禁纷纷抬头望向那耀目的光柱。

    只见文永行的身躯如同失了重力一般缓缓浮升,他的双手无所适从地在空中挥舞,那光柱却越来越亮,在几乎将近于烈日之辉那般刺眼的一瞬间,却“唰”的一声骤然消失不见。

    太书阁主文永行,也一并消失在了夜空当中。

    与此同时,几乎成千上万柱光芒,在举国上下各处从天而降。

    深林、小村、渔港、矿场……

    举国各处的光柱,一瞬间将这辽阔的国土几乎照成了白昼之国!

    片刻。

    光芒顿时消散。

    光芒消散之处,若是周围有人观看,一定会惊讶地注目——从那光芒之处,竟走出了人。

    或男,或女,或高,或矮。

    他们新奇地打量着周遭的风景建筑,颇有活力地奔跑蹦跳,热血满腔地怒吼。

    泗蒙国民称这些从天而降之人为“异人”,只因他们从天上而来,看起来却也没有仙家气度。

    《却阴》中的泗蒙国故事,便是由此展开。

    韩东文、韩阳自己,也曾是这些异人中的一员。

006 访太书阁

    这就是开场动画中,那位文永行大人死去的场景。

    玩家不可自主选择创建角色的位置、国度,此为系统的适配随机,光是中州大地上的国家就有大大小小共十余个。

    创建角色之时,可能落地在任何地方。

    泗蒙只是其中一国,一个小国。

    然而角色创生之后,游戏给你的就是无穷的自由。

    你刚建生,就要奔向穷凶极恶的炼狱之境,可以。

    你还不会飞,却找到门路去往天上仙宫,也可以。

    你随机到了泗蒙,觉得不爱此处风土,转投他国练级探索,更是一万个可以。

    韩东文几乎要把自己的大腿掐紫。

    他还是韩阳时,只不过是因为同一个工作室的朋友有两位降生于西亚公国,便在创建角色后飞速农了几张船票过去投奔。

    再回泗蒙之时,也就是为了单纯的讨伐任务罢了。

    泗蒙的事情,他知道的实在太少!

    “走,随我去一趟太书阁!”

    他一拍案吓了小红豆一跳,只能立马点头跟着这位瘟君走出了寝殿。

    文永行没有死,说明游戏还未开始。

    也就是说,从现在开始,到游戏开始,再到玩家有一定实力讨伐瘟君,就是他最后的时间!

    ——————

    太书阁内,一片清净。

    宫中侍女皆奉天子,诸如太书阁这类的地方,下人便全是男的。

    只有几个下人来回洒扫着已经十分干净的庭院,木制的亭廊中,传出一阵连绵的箫声。

    “礼林。”

    年迈却又硬朗的声音从亭廊另一边传来,往来下人纷纷行礼,来人正是阁主文永行大人。

    他穿了一身素色的文袍,身形略微有些佝偻,却能看出仍在尽力直着腰板。

    他呼唤的,正是坐在亭廊尽头吹箫的一个年轻人。

    年轻人穿着和文永行类似的服饰,容貌却很俊俏帅气,手里的是一只玉箫,正被他闭目而奏,极为投入。

    “礼林。”

    年轻人显然陶醉于箫声中,未曾听见文永行叫他名字。

    文永行背着手,踱步上前,手里拿了一卷书简,轻轻一拍年轻人的脑门。

    “哎哟!”

    箫声停了。

    往来下人却也都松了口气。

    “师傅。”

    年轻人睁开眼睛看清来人,笑了一下,起身鞠躬。

    “礼林,为师已经和你说过许多次,莫要吹箫了。”

    文永行板着脸。

    “请仙典的文书可有检查过了?今日的功课又做了没有?”

    “回师傅,都已经做完了。”

    年轻人笑着晃了晃手中玉箫,“这丝竹雅兴,偶尔享受一番也不是坏事啊。”

    文永行摇了摇头:

    “自然不是,只是你吹得太难听罢了。”

    这是实话。

    太书阁阁主文永行,当在阁监钟礼林的辅佐下,一同为帝君建言献策,辅佐帝君策国决断。

    然而,摊上这么个瘟君,文永行并无许多事可做,而这位阁监钟礼林,却也拜他为师,每日讨教些学问,如此而已。

    太书阁不列三司,阁监钟礼林自然也不在三司之内,他主要的职务作用莫过于监督太书阁上下,不行不公不正之事,以免产生错误偏差的谏言,进而影响了帝君的判断。

    但现在谏个狗屁。

    于是这位本当是审度太书阁的监督者,却也就向阁主拜了师。钟礼林待人颇为亲和,太书阁下人对这位阁监尊敬非常。

    再加上钟礼林极为尊敬这位文永行老师,为人又机敏,文永行本人对这个学生也是颇为欣赏。

    只是他吹箫实在难听。

    “老师昨日未能见到圣上?”

    钟礼林笑了笑问。

    文永行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学生猜猜,殿下他想必又流连后宫去了?”

    文永行一瞪眼睛,警惕地望了望四周:“话随风去,莫要趁一时口舌之快,说些不该说的话。”

    钟礼林一笑,却也不再说什么,只又一鞠躬,上前搀过文永行的胳膊:

    “学生昨日寻到边洲一味好茶,老师先到阁中稍坐,我这就去煎水。”

    文永行点了点头,未再多说什么。

    望着老师进屋的背影,钟礼林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一丝。

    “得多大的风,才能把我的话刮去后宫啊?”

    他自嘲地笑笑,挽起手袖,转身走向一侧小阁去。

    水,本可以是下人去烧,但这茶是他要敬给老师的,由他自己去煎水当然更好。

    “宣——太书阁主文永行、太书阁监钟礼林——”

    一个女子的声音忽然从阁前传来,钟礼林一愣,手里的水瓢一松,落在了地上。

    “圣上到!”

    ——————

    “笛声悠扬,太书阁当真是个清雅所在啊。”

    一声底气有些虚的声音悠然传来,那摇头晃脑背手而来的,不是那位瘟君还能是谁。

    文永行与钟礼林二人早已双膝跪地叩首行礼,韩东文瞧见二人的后脑勺,便向一侧的小红豆使了使眼色。

    是不是这俩人啊?

    方才替韩东文宣话的正是小红豆,她看韩东文瞧向了自己,不由得有些心慌。

    好在她很快镇静了下来,也是,这位圣上一年不来太书阁几次,要他记得才是怪事。

    她赶忙点了点头。

    “二位免礼,请起吧。”

    韩东文脸上不禁多了一丝笑意,能有人给跪的感觉毕竟是爽快的,看来做皇上还是有做皇上的好处。

    “谢殿下。”

    二人应声立起,看清了韩东文和身后的侍女小红豆,不禁双双迷茫对视了片刻。

    这位今日来此,还只带了单单一位侍女,所为何事呢?

    ——————

    阁内,三人坐在了一张竹编书岸旁。

    水在一旁煎煮,韩东文自然而然地坐在案后主位,小红豆站在他的身旁,对面则是文、钟二人。

    “文阁主,昨日未能见你,听闻你有要事商讨,今天朕得空前来,不曾误了太书阁什么安排吧?”

    韩东文装腔作势道。

    文永行听罢连连摇头:“殿下辛劳,特地到太书阁听臣愚言,怎会有误事一说。”

    旁边的钟礼林也行一礼:“未能事先恭候,还望殿下恕太书阁失礼。”

    韩东文摆了摆手:“无妨,是朕不告而来,小红豆,去给二位奉茶。”

    小红豆答应一声,身形轻快地绕过三人,走向一旁立柜去。

    钟礼林像是想起什么,视线朝着小红豆的方向瞟了一眼。

    这一眼没能躲过韩东文的眼睛。

    他摸了摸下巴,望着面前二人,脑子在飞速地转。

    要用什么态度和他们接触?

    保持瘟君的人设,避免露馅?

    还是像面对小红豆那样,温和一些,尽量改善一下印象?

    他正琢磨着,忽然听见煮茶的小红豆那边,惊讶地“呀”了一声。

007 璇玑盘

    小红豆将那盏茶壶端上,毕恭毕敬地倒茶。

    第一杯奉给韩东文,随后两杯分别奉给文、钟二人,这是绝对不能弄错的。

    “方才怎么了?”

    她刚准备退下时,韩东文忽然开言问她。

    小红豆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在问自己,忙低下头:“回殿下,奴婢方才煎茶,认出这是边洲的金丝雀芽,许久未曾见过了,有些讶然……”

    她顿了顿,将头低得更深:“殿下恕罪……”

    文永行和钟礼林一言不发地看着这犯了错的侍女,心里都不由得紧了一紧。

    殿下对侍女的苛求与狠辣,是没有人不知道的。

    韩东文听了,却哈哈一笑,转头望向文永行:“文大人,这果真是边洲的茶叶?”

    文永行一愣,正要说些什么,一旁的钟礼林先开口:“殿下,文大人不知,这是微臣带来的粗茶,的确是边洲的金丝雀芽。”

    韩东文点了点头,将手边杯朝小红豆轻轻推了推:“虽然现在不在家乡,喝一杯家里的茶总是好的。”

    一言既出,剩下三人都愣住了。

    ——————

    突然对政事上心?

    难免会被人忌惮为有所图谋。

    保持原样?

    时间不等人,眼下多少要做一些改变。

    于是,那些无所谓的,却又能动摇已有成见的细枝末节,是眼下较为恰当的选择。

    当然,就算没有这许多的思考,韩东文看着小红豆这些姑娘受罪,心里也早有些不忍的。

    “谢殿下赐茶。”

    小红豆没有什么犹豫,这是伴君的规矩,要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就是了。

    只是这回做的事情自己竟不讨厌,算是幸运吗?

    她轻轻碰过茶杯,微微吹去茶沫,朱唇轻启小心抿了一口,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满意的嘤咛。

    的确是边洲的味道。

    从前父亲写字,她爱去玩墨砚,弄得一手脏。

    长大一些后,便懂得去给父亲煎茶研墨。

    父亲只在心情好的时候写字,也总是在心情好的时候,喝金丝雀芽这样的好茶。

    一缕茶香,就让她想起了父亲笑着写字,教她诗书的时光。

    她有些不舍地睁开眼睛,轻轻将茶杯放下,深深一低头:“奴婢这就为殿下再奉一杯……谢殿下赐茶。”

    她谢了两次,后一次明显说得更慢一些,更深一些。

    韩东文点了点头,转过身来面向文永行:“文大人昨日想必是要禀报值岁请仙典的事宜?”

    文永行还没回过神来,愣了一愣方才开口:“是、是,殿下,年关将近,值岁请仙之典的诏词还需殿下过目,以及,仙礼也需殿下事先佩齐。”

    “仙礼?”

    韩东文这次是真的疑惑了。

    “正是,今年值‘小甲’岁,较往年要更正式些,殿下贵为天子,应当要佩仙礼于身,再请仙奉香,小甲三十年一载,老臣正是担心殿下从未值过‘小甲’,特地更早些和殿下禀报。”

    文永行说的很诚恳,他想不到别的法子让这扶不上墙的皇帝认真一些,便只能尽量将道理讲清楚,然后期盼这能起一丝作用就好了。

    当然,他每年都这么盼望,这位却每年都撒手早退,如此而已了。

    今天呢?

    出乎他意料的,韩东文竟真的像听进去了一般,认真地点了点头。

    “朕知道了,文大人,这仙礼具体是?”

    听文永行所说,这所谓的仙礼想必是某种物件,到时候需要戴在身上参加请仙典的。

    听了韩东文的话,眼睛刚亮起一些的文永行不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

    流连后宫酒色生香,他竟然连上仙赐予泗蒙的仙礼都忘了?!

    “殿下,自然是璇玑盘、云珀剑、重阳冠三宝。”

    宝!

    韩东文眼瞳一缩。

    难道是游戏里的装备?!

    ——————

    说起来,《却阴》中的技能、天赋、装备,韩东文至今一项未见。

    那种随手拿起一柄剑,然后亮起虚拟面板展示属性的环节并未发生,这让韩东文一直在纠结,这里究竟是游戏还是另一个时空?

    如果是后者,那么很危险,这意味着往后不会有异人,不会有玩家,自己也不知道故事会如何发展下去。

    但如果有那种虚拟面板,还有好听的系统女声给自己发这个任务那个任务,想必会轻松许多。

    可惜没有,韩东文忐忑得要死。

    这三个所谓的仙礼,名字听上去很是唬人,又要求自己提前佩戴于身,属于是实打实的好消息了。

    “文大人,事不宜迟,今日-你便带朕去请仙礼,也好为值岁先做准备。”

    他斩钉截铁地说。

    “殿下……”

    文永行迷惑地眨了眨眼,反应过来后,赶紧点头:“是,殿下,仙礼已经请到太书阁,我与钟大人这就去请来,这就去!”

    ——————

    “这便是仙礼?”

    “是,殿下。”

    滴滴,物品等级:神级,攻击力:999999……

    类似的好事并没有发生。

    摆在韩东文面前的,是三件布满铜绿的古董。

    “重阳冠?”

    他面色有些难顶地指了指那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破烂冠冕。

    “正是。”

    文永行躬身答道。

    韩东文不说话,神色凝重地捧起那有些沉重的冠冕,试探地戴到了自己的头顶。

    无事发生。

    居然无事发生吗!

    他在心里大喊着。

    “这、这是云珀剑?”

    他指着那一米左右、布满铜绿的扁铁棒问。

    文永行和钟礼林点头。

    韩东文将那云珀剑握入手中,反复观看。

    仍旧无事发生。

    可惜,他想。

    最后一样,名字是很厉害的璇玑盘,其实也不过是巴掌大的一块圆形金属片。

    同样,上面遍布了铜锈,看上去的确有些年头了。

    韩东文放下手里沉重的“云珀剑”,伸手抄起了那璇玑盘,忽然愣住了。

    接着,他将那璇玑盘来回翻了翻,目光却望向了文永行和钟礼林二人。

    “殿下?”

    察觉到韩东文的目光,钟礼林颔首问。

    “……没事。”

    韩东文轻轻摇了摇头,又看了看身后的小红豆,见她并未有什么反应,便将那看上去有些分量的璇玑盘放入怀中。

    “殿下,这仙礼按规矩在请仙典上要全部配齐,至于请仙典前倒不必,只用带一件在身上就是了。”

    文永行连忙说道。

    “正好。”

    韩东文拍了拍胸口的璇玑盘,“便是这件吧。”

    文永行点头称是,一旁的钟礼林却不动声色地眨了眨眼睛。

    若是他没有在保持面圣的谦恭表情,此时他一定皱紧了眉。

    殿下他查看那璇玑盘的时候,神色分明和前两件仙礼大有区别!

008 通往论坛

    望着韩东文的背影离去后许久,文永行和钟礼林放下了作揖行礼的双手,重新站直了身子。

    但他们的眼神却久久没收回来。

    “唉。”

    文永行长叹了一口气,“若是每年殿下都能这般心情好,太书阁的事恐怕便好做了。”

    钟礼林皱着眉头,仍未将视线收回,只望着韩东文离开的方向:“老师觉得今日是殿下心情大好的缘故?”

    文永行苦笑一下:“或许吧,不管什么缘故,能见着殿下,还办件正事,你我今日已算是走运了。”

    钟礼林沉默不语,只是点了点头,回到阁中坐下。

    “那个侍女。”

    他忽然开了口。

    “那个侍女,和我在宫里见过的都不一样。”

    文永行愣了愣,随即说道:“看起来年纪还轻,许是刚从迎春宫出来的吧。”

    “学生不是这个意思。”

    钟礼林摇了摇头:“她好像不……”

    不难过?

    不悲惨?

    这话什么意思,侍奉圣上倒还是悲惨的事不成?

    钟礼林斟酌着措辞,最后叹了口气:“她眼睛里还是亮的。”

    听了他的话,文永行沉默了半晌,最终只是捧起茶杯抿了一口,沉重地放下。

    单单是看见小红豆穿着裙袍跟着韩东文回了寝殿,就让洒扫执灯的其他侍女的动作大都慢了半拍。

    她们的目光瞧向小红豆,让她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但皇上只在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她也就只能跟上去。

    日薄西山,红霞透过窗棂撒进了寝殿,小红豆自觉地去点了各处的灯,韩东文却径直走到书堂侧房,一屁股坐在了案前,面色凝重。

    “殿下,可以用晚膳了。”

    小红豆上前禀报了一声。

    韩东文听罢点了点头,今天他已经略过了午膳,肚子的确有些饿了,略微思考说:“你让那个,那个御膳房把饭菜送到这来,随后便去歇息吧。”

    按瘟君的规矩,晚膳须是七位侍女以身体奉餐,嘴对嘴地奉酒,决定姑且禁欲的韩东文自然承受不了这个,不如暂且就在寝殿解决为好。

    小红豆点了点头,像是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口。

    韩东文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笑了下问:“何事,但说无妨。”

    听了韩东文的话,她深吸了一口气:“奴婢、奴婢只是想再谢殿下一次。”

    这一天里,她没挨耳光,也没被打。

    那迎春宫必教的第一课——她甚至没有被要求侍寝,还赐了她茶喝。

    这很不真实。

    泡茶、点灯、取药,听殿下吩咐做事的那些片刻她多少踏实了一些,但比起今天其他所有的不真实,她发现自己心里还是没有底。

    很奇怪,她此刻心里,竟然有一些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

    “害,不必。”

    韩东文摆了摆手,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还有事要你去做。”

    “请殿下吩咐!”

    小红豆认真地说。

    去做一些事——不管什么事,能给她一个理由。

    是因为要做这些事,所以没有打骂凌辱自己——这是她能接受的理由,否则,她只会一直恐惧,不知能过多久的好日子,更不知下一次落到自己头上的,会不会直接是落命宫中。

    毕竟,殿下总不可能忽然变了一个人。

    “你去告诉迎春宫的——那个,那个……”

    “米总管?”

    “啊,对,告诉她和侍女都说一声,以后进出寝殿不必宽衣了。”

    韩东文本想一口气撤了那许多荒唐的规矩,乃至歌舞享受,但转念一想若是动作太大不知道会有什么风声,便只说了这一条。

    “是。”

    小红豆低着头听罢,深吸一口气,行礼便告退,离开了寝殿向膳房走去。

    晚膳几乎摆满了一整张桌,韩东文只得中途叫停,才不至于连手都没处放。

    “行了行了,还有多少啊?”

    “殿、殿下,还有两味药膳,一壶汤,五件小点,奴婢这就去……”

    韩东文头皮发麻,赶忙朝着上菜的侍女们摆了摆手:“不必了,不必了,这些已经很好,你们出去吧,我,朕用膳时不要放人进来。”

    侍女们互相望了一眼,俱是有些不敢相信地点点头,连声告退。

    她们今日运气当真很好。

    若是往日,就算韩东文不想吃,也少不得要她们在他的面前表演一番。

    她们退得很快,让韩东文很满意。

    殿门紧闭,窗棂前的宣纸帘也早已由小红豆放下。

    韩东文长出一口气,坐回椅子上,停顿了片刻,从怀中掏出了那块璇玑盘。

    在太书阁拿到璇玑盘的一瞬,韩东文的第一反应便是去看文永行与钟礼林二人。

    原因无他,只因为那璇玑盘亮起的夺目之光,在不大的书阁中,本应当引众人围观的。

    然而文、钟二人莫说反应,几乎是连睫毛都没有眨一下。

    若是装的,那也装的太像了些。

    现在这方巴掌大的璇玑盘重又握在了韩东文手中,他做贼般来回张望了片刻,才郑重地将手指轻轻放在璇玑盘之上。

    那原本饱经风霜满是锈蚀的盘面,在韩东文的眼中,忽然亮起了满盈的微光。

    锈蚀由盘面中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只片刻,他手中的璇玑盘已经全然亮起,牢牢地抓住了韩东文的目光。

    那当中闪烁起伏着一行让韩东文屏息的文字。

    “离推荐配置差一点,脑压稳定核心用4200的够玩这游戏吗?”

    -4200可以,你把太刺激的,中耳反馈和神经反馈拉低点就行了。

    -推荐有条件还是上个5122,中耳反馈关了高空场景就跟假的一样。

    -5600有温度补偿。

    -说得好,哪里有发免费的5122和5600?

    韩东文的指尖飞速地在璇玑盘上划动,浏览着这一条又一条的文字。

    他看得指尖微微颤抖,看得有些如饥似渴。

    一个《却阴》的社区。

    有人正看着宣传的片段,交流着对游戏的假想。

    有人正看着宣传的片段!

    交流着对游戏的假想!

    有人!

    韩东文咬了咬嘴唇,眼睛紧紧地盯着手中这方圆盘,另一只手胡乱夹了几筷子饭菜喂进嘴里,咬的牙根发紧。

    他无比地熟悉这个社区,这个版块。

    曾经他在这里为自己的工作室打广告,和板块管理斗智斗勇,乃至撰写攻略心得以夹带私货,上了三天却阴论坛版头才被发现撤下。

    谁还不是个精英玩家!

    “救命!”

    他飞速地编好这简短的帖子,至于前因后果就准备在帖子里描述。

    【错误:遇到了一个问题】

009 位不见王影

    什么问题?

    没人告诉韩东文。

    他愤怒地尝试了无数种方式,回帖、发帖、私聊、举报。

    统统遇到了一个问题。

    连个赞都点不了!

    现在的瘟君,像极了不好好吃饭,边吃边玩手机的模样。

    “无法交流,只能浏览。”

    他神色凝重地自言自语,指尖也轻轻点着桌台。

    目光重新又落向了论坛。

    【《却阴》预热先导PV发布,AI生成剧情或是业界下一出路?】

    这样的标题让韩东文有了些兴趣,他轻轻一点,打开了帖子。

    一副画面在他眼前动了起来。

    漫天飞雪,重山叠嶂之中,似乎有一只多斯波巨兽组成的商队正驮着货物艰难地前行。

    巨兽身上的货架亦有法力灵光点亮的火炬,穿着风雪大衣的商人们并不骑在多斯波巨兽身上,而是立在商队两旁,艰难地踏着及膝的积雪前行。

    韩东文眼神一动,认出这是自己当初游玩的国度,西亚公国。

    北风狂潇,雪山山巅之上,传来一声隐隐雷鸣。

    地动了。

    山在崩摇。

    商人眼中的恐惧在剧烈地放大,群山之上,积雪如一道道白色的狂潮奔涌而来。

    雪崩!

    人群落荒而逃,多斯波巨兽已经发狂奔走,惨叫似乎穿透了风雪,却又显得无比渺小。

    忽然,积雪一滞,雷鸣顿歇。

    溃逃的商人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抬头望向天空。

    已经准备迎接死亡的巨兽迷惑地仰起头颅。

    风雪之中,一位白衣华服的女子手握一柄长枪立在半空,她银色的长发随着呼啸的北风烈烈舞动,如同一位号令着雷鸣与雪崩的女王。

    “大公!”

    商人们如同看见了救星,痛哭流涕,屁滚尿流地去牵回巨兽,重新装上货物。

    “迅速通过,不要逗留!”

    银发执枪的女子长枪一横,下方的商人自然不敢怠慢,尽力迅速集结了队伍,向前继续地进发。

    那位被称为大公的女子凝眸注视着商人,手中的长枪微微地颤抖。

    等这队人马通过,她便不必再支撑这漫山的雪崩。

    忽然,她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嘴唇微张,轻轻抬头。

    下一秒,一道明亮如烈阳的光柱从天而降,将她笼罩其中。

    “唰”

    这不是一个好的拟声词,这声音更像是一次寂灭,一个力场的静默,一次共鸣的结束。

    就如泗蒙。

    就如请仙台。

    光柱顿时连同那位女大公一并消散,同样地,数不清的夺目之光降临在西亚公国的每个角落。

    画面开始飞速地流转。

    各样的风土人情,各样的险峻奇景。

    有布满海盗的海港,染血港口前最大的那艘黑帆骷髅船上,也落下了那束光芒。

    有茫茫沙漠中的国度,披戴金色皇冠的王族于漫天的黑风暴中迎来这灭迹的光束。

    画面一转,韩东文眼神微微一动。

    到了泗蒙。

    映入眼帘的,却是温香软玉,莺歌燕舞的后宫。

    他看到——他看到他自己,抱着嫔妃纵声大笑,将杯中红酒泼到赤身的侍女身上,要她们在奏章上起舞。

    他看到请仙台,看到了文永行。

    那束光柱连同文永行一并消失之后,他看见自己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跑进了悬日门深处。

    韩东文沉默了很久,才呼出一口很长的气。

    他在思索着些什么,却最终又摇了摇头。

    目光转向了评论区。

    “白头发那女的好烧啊!”

    “片子什么意思?AI谜语人?”

    “我他妈就搞不懂一楼这种人,你去找个拟真app爽个够不好?就非要在游戏里这个那个?玩游戏不能好好玩?”

    “白头发那女的好烧啊白头发那女的好烧啊白头发那女的好烧啊白头发那女的好烧啊白头发那女的好烧啊,嘻嘻。”

    “这些地方都能玩是吗?能选吗?”

    “最后那里尺度有点大,就怕是游戏不好好做,这些整的一套一套的。”

    “关心剧情的可以看看这个->[引用:关于宣传PV的一些猜测]”

    【关于宣传PV的一些猜测】

    这是一个名为“夏洛特虎克”的网友发布的帖子,显然,这是一位较为专业的剧情考究党。

    “这次PV的内容并不是很多,接下来我一一为大家梳理一下我的猜测,也欢迎有其他想法的朋友。”

    “首先,能大致看出有雪山、海盗港、沙漠、中华风的四个区域,暂时不知道有没有其他地区。”

    “雪山的白发女大公,海盗港最大的一艘船,沙漠里人穿戴的甲饰,以及最后中华风区域那个显然是皇帝的人,应当都是对应区域有权有势的人,也可能是最高的领导。”

    “白发女大公遇到光柱,然后消失,因为她当时显然是在庇护雪山中的商队,因此,这光柱和之后消失显然不是她自己的意愿。”

    “之后,先前猜测的各地区领袖逐一消失在光柱中,这里有两个例外。”

    “第一,是海盗港里的光柱,只是打在海盗船上,没有给近景。”

    “第二,是中华风地区的龙袍男,他没有被吸进光柱,很有可能他是一个太子,被光柱消灭的是现任皇帝。”

    “龙袍男显然不是个好人,推测是中华风地区剧情中的反派之一,存在可以攻略讨伐的可能。”

    “游戏的主要剧情,恐怕就围绕着各地【王】的陨落消失而开展。”

010 茵妃娘娘

    韩东文自己不是一个那么在意剧情的玩家。

    因此,他对“夏洛克虎克”这样的考据党很佩服,正如他的名字一样,做这些事情既需要一定的推理能力,又不能放过细枝末节。

    “恐怕的确八九不离十……除了文永行当不了我爹。”

    他如此思忖着,苦笑一下,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步,整理着自己的思绪。

    我要什么?

    我要脱离眼下的困境,我需要改变将死的未来。

    这该怎么做?

    按理说,最简单的方式,即是活到玩家进入,然后找到一个玩家,告诉对方自己的数据被错误截流,“穿越”至此了,赶快去找游戏公司。

    这种方式的前提,即使在游戏之外,还有一个自己,因为某种原因提前接入了管道,然后被错误截流归类取代了NPC瘟君。

    但有一点说不通。

    时间。

    他明明已经玩过这游戏,还打了几个版本,又怎么会在这里看这些火星帖子?

    那么,还有另外一种解释,即自己的确穿越了,但只穿越了时间,回到了游戏开放前。

    然后,由于意外,现在被截流于游戏当中。而他的身体,正静静地停在某处的模拟仓中。

    只有在这种假设下,他求助玩家的想法才有作用。

    又或者,等到模拟仓的月度人工访查就能获救。

    韩东文叹了口气,放下了手里的璇玑盘。

    他再抬头时,手里已经握紧了白天送来的那支银簪。

    插管接口按法规制造,并无传导超过30%最大痛觉的机能。

    不是限制了上限,是制造之后便没有这样的机能。

    这是出于安全的设计考量。

    就如同一辆自行车,不管出什么样的故障,都不会轰然爆炸,或是突破音速。就如同一只拖鞋,不管哪个部位损坏了,都不会骤然升温,导致严重烫伤。

    这是名为事实的准则。

    这也就意味着即使设备损坏,脑信号被截流,韩东文也不应该能够感受到太大的痛楚。

    “若是太痛,我就是真的穿越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手里比划着那支银簪,“那样的话,一定有什么方便的超自然力量,让玩家察觉不到我是个真人吧。”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抓住自己左侧的耳垂,猛地将银簪扎了上去!

    韩东文不是个医学生,他毕竟不知道身上各处会不会有一条莫名其妙的动脉。

    要是搞砸了,就不必劳烦那光柱,或是以后的玩家和涵清,他今晚就能把自己结果了。

    所以,也只有这个能打耳洞戴耳环的地方,他勉强能够放心。

    片刻过后。

    血。

    银簪沾血。

    殷红的鲜血涌出的时候想必还很鲜艳,等落到地上之时,就已经变得发黑,变得凉了。

    韩东文牙齿死死地咬着,就算已经捂住了耳朵,鲜血仍从指缝中渗出了几条红痕。

    他喉咙里堵着一团无声的呜咽,瞪大的眼中有光泽开始打转。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他的肺在混乱地喘息。

    他喘着粗气,几乎在用所有的力气平复自己颤抖的胸口。

    却也并不是刺破一侧耳垂真有那么痛。

    只是那一瞬间似乎能回去的错觉,就像浮现他眼前的火光,熄灭的太过突兀。

    “哈哈哈……”

    他笑得比哭得还难看。

    “哈哈哈哈哈哈!”

    他站直了身子,歇斯底里地狂笑!

    “好!”

    他咬牙,握紧了拳头,重重擂在胸口。

    “来!韩东文!哥们韩阳就来替你活上一活!”

    ——————

    今夜是个月夜。

    池雅宫的庭院落满了常樱树落下的花瓣,本应该被清扫干净,却按池妃的吩咐,留在了那里。

    此处本叫雅宫,正因被韩东文赏给了池妃,才有了如今的名字。

    池涵清靠在门沿外,怔怔地望着洒满月光,樱瓣零星的庭院——那里本没有什么好看的,只是不管看向何处都总会伤心,不如就望着看不腻的一处,还能省些力气。

    她很需要省些力气,否则便撑不过这又一晚。

    “池妃娘娘,庭……庭院有风,您还是多披一件袍子吧?”

    池涵清看了看身边说话的丫鬟,忽然笑了一下:“不必,我正喜欢清冷一些。”

    宫中侍女,皆奉天子。

    池雅宫中往来的所有丫鬟侍女,无不在提醒着她,她只是天子的一件物事而已。

    照顾她,只是照顾天子的一件物事,如此并未坏了什么规矩。

    “……茵妃娘娘许是快到了。”

    小丫鬟微微叹了口气,望向池雅宫外。

    听了她的话,池涵清才微微站直了身子,缓缓深呼吸一次,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时,已经是美目传情,欲说还休,已经是媚骨天成,判若两人。

    她的嘴角也翘起一个熟练的弧度,用动人而又讨喜的模样望向池雅宫的廷门。

    两位侍女点灯走进了廷门,而后一个身影款款转出,比起池涵清更多了一丝妩媚和活泼。

    在这样的后宫,却还能活泼起来,池涵清自认自己是做不到的。

    于是她很头疼这位茵妃。

    江可茵,殿下还垂青她的时候,便叫她可儿。

    她和自己每一处都不同,似乎就好像从来都不知道韩东文是个如何性子的人,有机会进到韩东文寝殿的时候,她的开心绝不会像池涵清一样是表演出来的。

    如果真是演的,池涵清只觉得她是个太好的演员。

    “妹妹想必等候多时了?”

    江可茵笑着,她甚至还轻轻提裙小小垫了几步,上前挽住池涵清的手。

    池涵清只镇定一笑,二人便如此从池雅宫走出,朝寝殿而去。

    按理说来,江可茵早于池涵清做妃,即使池雅宫离寝殿更近,也应当是池涵清前去接江可茵过来,才能体现尊敬之意,但江可茵不止一次要她别这样做,久而久之,池涵清也就答应了。

    “殿下,可儿带涵清妹妹来见您啦。”

    江可茵笑着叩了叩寝殿的门,半晌,门内却传来韩东文的声音:

    “你们二人今夜且回吧。”

    池涵清刚在心里松了口气,不料那位江可茵却娇笑一声,自顾自地推开了门,嘴里说着:“殿下操劳一天,连让可儿心疼心疼的时间都没有了么……”

    她话还未说完,整个人便愣在了门口。

    “啊——!!!”她尖叫起来。

    韩东文捂着耳朵,乍一看去,倒真看不清他脸上的是血,还是觉得自己倒霉的黑线。

    P.S已签约,状态改好后每日两更,或者来个大章,贼大的那种。

011 池妃其人

    “真的只是一时不慎罢了,不必大惊小怪的。”

    韩东文坐在椅上,太医已经赶到,正为他查看着耳垂的伤口。

    而江可茵那边就夸张了许多,她摁着胸口面色发白,旁边侍女不停地给她扇着扇子,还有太医正在一旁诊侯。

    “殿下龙体无碍,稍作调养便是了,臣给殿下调了化血淤的丸药,服用三天,也让侍女们替殿下清洗更换敷药即可。”

    那位昨夜治他腰的老太医今天又被迫加了班,正站在韩东文面前鞠躬行礼道。

    韩东文摆摆手:“有劳,这实在是小伤,无碍的,茵妃那边如何?”

    察觉到了韩东文看过去的目光,正被池涵清搀着的江可茵眨了眨眼睛,朝他笑了起来。

    太医鞠躬答道:

    “茵妃娘娘只是一时受惊,又担忧殿下心切罢了,并无什么大碍。”

    “殿下。”

    江可茵已经走到了韩东文身旁,自然而然地一把手搂住他的胳膊靠了上去,“殿下得要多小心一些,可儿方才当真是吓坏了,还以为这寝殿中有了刺客,将将就要失去您了。”

    她紧了紧抱着韩东文的手:“我,还有涵清妹妹可都是很担心您的。”

    一旁的池涵清听出这是江可茵照顾自己说的话,便也点了点头,笑道:“殿下龙体无恙,泗蒙天下百姓才能安居乐业呀。”

    池涵清有些纳闷,自己并不像江可茵那般能演,为何她还在话语间拉了自己一把?

    当然,若是被这瘟君觉得自己并不心系于他,恐怕又要动怒了。

    这样一想,她便终于还是颇为感激地看了江可茵一眼。

    ——————

    第二日,阴雨连绵。

    池涵清有些不舍地从被窝中醒来,柔顺的黑发如幕布般轻轻垂下她白皙的肩头,她呆坐了片刻,拉了拉卧裙,望向雨水嘀嗒的窗棂之外。

    在后宫当中,她最珍爱的不过就是睡觉的时光。

    但凡不用清醒过来,便可以躲下去。

    “娘娘,早上御膳房做了珍汤鳝丝面,您要是准备起了,思思就给你先端上来?”

    说话的是门口的小丫鬟,小丫鬟叫思思,算是她最相熟的人了。

    池涵清点了点头:“再取些你爱吃的小点,就说是我要的吧。”

    “嘻嘻,那我先给娘娘把衣服换上!”

    思思笑了笑,一蹦一跳地走到池涵清床边。

    她伺候了这位池妃不短的时间,自然知道她不像一般娘娘那般刁难刻薄。

    池涵清转过身去,穿进两只手袖:“思思,你今天怎么啦,心情这么好?”

    “啊,您看出来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帮池涵清将发丝盘起来,结成一个简单的结——这发式颇为随意,但现在是早晨,既不用出池雅宫,更不会要见皇上的,他准还没起呢。

    “今天本来轮到我去寝殿当值的,不知怎的,好像是殿下要昨日当值的侍女再去一天,我就又能在娘娘这呆着啦!”

    她吐了吐舌头:“上次去寝殿就已经够可怕的了,也不知道这姑娘连去两天,能不能顶得过去……”

    池涵清叹了口气,抬手掐了一把思思的脸蛋:“这不就是别人替你受罪么?你倒高兴。”

    “那,那是殿下说的,我也没办法呀……”

    思思撅撅嘴,一旁池涵清叹了口气,思忖片刻,探手从首饰盒里取出一串亮着白光的珠链。

    那上面的珍珠,一粒一粒仅小拇指甲那么大,串亦不短,这一串约莫百十来粒。

    她摸到搭扣处解开来,取下一粒小珠递给思思:“你到迎春宫去的时候,记得要见见这姑娘,把这给她。好歹人家是替你受罪去的,若到时候人家有伤有恙,将这珠子磨碎碾成粉兑水服下,能好一些。”

    说完,她迟疑了片刻,补充道:“你呀,若不这样可不行,在这后宫最不该做的便是遭人恨了。”

    思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心地将那珠子收好,池涵清又递给她一枚小小的丹红色玉钱,用细绳穿着,成了一个小小的手链。

    同样的手链,思思自己手上也戴着——这是暖心玉,当初池妃心疼她,进寝殿服侍韩东文的时候免不得要赤身许久,带上这件小玉饰,多少能挡寒。

    “这个,你便借给要去寝殿的姑娘用吧。”

    她神色有些认真:“记住,是你自己去借哦,莫让别的娘娘觉得我到处给你们送些首饰笼络下人了。”

    思思笑了笑,却没有接过去:“娘娘,您还不知道呢,从今天开始,进寝殿不必宽衣啦。”

    ——————

    “殿下,奴婢进来洒扫了。”

    殿门外传来了小红豆的声音,正如韩东文嘱咐的那样,今日也有她当值跟在身边。

    “进来吧。”

    他换好衣服,站起身走到书案旁坐下,这张乌木书案已经俨然成了他的临时饭桌,早膳也是端到这里来用。

    今日御膳房奉的是玉琼花鸭粥,将雷州的贡米用冰山雪融出的水煨煮,不再加盐油酱醋,而是放了精碎的葱丝和橙黄花丝。

    如此的一碗粥,上面加的是油亮反光,香脆而不腻的烤花鸭皮,花鸭是喂着枫香花长大的鸭子,在明炉里烤得油亮之后提出来,能进到这碗粥里的,只有鸭背中、心尖的两片树叶大小的皮。

    这两片皮最嫩,最香,也最化油。

    这碗粥上码了十余片鸭皮,就是七八只珍贵的花鸭的精华,鸭皮上撒了细雪一般的白砂糖,被热粥一烫,糖香带着鸭皮香化开,的确令人食欲大振。

012 罪臣之子

    看着韩东文吃得香,连碗都要刮干净了,一旁的小红豆还吓了一跳。

    迎春宫内教的从来是殿下身体偏虚,长久以来胃口都不会很好,往往只是将那极其精美的膳食随意吃一些最精贵的,剩下便要倒走。

    哪像现在——

    “哇,好吃!”

    韩东文用粥勺刮干净了碗里最后一点,就了最后一块鸭皮入口,心满意足地擦了擦嘴。

    然后,他才想起来小红豆一直站在身边,颇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今日这粥煮的实在好,要有,也该给你尝尝的。”

    小红豆抿了抿嘴唇,低头道:“殿下今日起的也很早,御膳房特意做的适合早上用的膳,殿下喜欢便很好了。”

    韩东文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小红豆便上前将那膳盘取走,交到殿外候着的侍女手中,又回来将煎好的水取了,泡上一壶新茶。

    今日她的动作不知为何已经比昨日从容了许多,况且,她从来都是喜欢泡茶的。

    “小红豆,再给你自己泡一杯。”

    韩东文忽然认真道。

    小红豆愣了愣,只点头称是,给自己也泡了一杯。

    “来,坐会儿,和我说说昨日回去以后如何了。”

    他拍了拍书案前的一张椅子,小红豆咽了口唾沫,轻轻点了点头。

    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坐在殿下的身边。

    但她仍旧想不通为何。

    “回殿下,昨夜已经由迎春宫通知了侍女们,以后进出寝殿便按殿下的要求,不再更衣了。”

    她迟疑了片刻,又补:“谢殿下。”

    韩东文点了点头,又问:“昨日你跟我一天,可有什么问题?”

    小红豆眨了眨眼睛:“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可有犯什么礼数上的错。”

    小红豆是一位侍女,读过一些书,但要她参谋国事之类未免太过强人所难一些。

    但正因为她是侍女,规矩礼法是一定要掌握的,毕竟对她们来说,若有失礼之处,保不齐就是灭顶之灾。

    不知道她们学这些宫中规矩的时候,是否也学过其他的礼数呢?

    “这……殿下,奴婢……”

    她的脸一下红了一些,却只是因为紧张而已。

    礼数上的错?

    坏规矩?

    殿下,您不就是规矩吗?

    “哎,别叫殿下,也别说什么奴婢了,你就你我就我。”

    韩东文摇了摇头,电影里还好,真一整天绕在耳朵旁边,他只会觉得这样听起来有点尬。

    “奴婢……”

    小红豆习惯性地抿紧了嘴唇。

    “伴君之道,即是听命为一,你们不是臣贤,没有那般学识见地,自不必想那么许多,圣上要你们如何做,你们便去如何做。”

    这是米娘娘在迎春宫中反复强调的一条。

    “奴婢不敢……”

    她还是没顶住。

    韩东文愣了愣,叹了口气。

    这叹气却将小红豆吓了一跳。

    这算是抗命?

    我做了什么啊!

    “我、我,我……!”她急道。

    韩文东眨了眨眼睛,乐了:“好,就是这样。”

    然而,在小红豆的百般祈求下,韩东文同意只在二人私下以你我相称。

    或许这也有些道理,他想,若是猛地改头换面,只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自己已经回不去了,就更不能掉以轻心。

    “那么,我昨天可有什么问题啊?”

    他问:“不得隐瞒啊。”

    小红豆的脸色因紧张还有些殷红,她像是给自己打气一般深呼吸。

    殿下的意思很明显,若是说些宽心之话,就要治她欺君之罪!

    “殿……您昨日、昨日的确有几处无心之过,若是按最严苛的标准来看,可以更合礼数一些。”

    韩东文的眼睛睁大了一些。

    这话已经说的极小心,先说这是无心之过,又说是按最严格的标准,也并未讲是不合礼数,而是“可以更合礼数”。

    韩东文不禁感叹,这莫非就是办公话术?

    他哪里知道,这简直就是小红豆这样的侍女们的求生技能罢了。

    “你说。”

    他点点头。

    “文、文永行阁主大人,在您小时也是您的老师,若您有些谦让,以待师之礼而非君臣之礼对待文大人,会更合礼数一些。”

    “是吗……”

    韩东文皱眉,他却从未想到这文永行还曾经是瘟君的老师的。

    小红豆看他沉吟,以为他有些想法,慌忙补充道:“当、当然,文大人知书达理,受了您的徒师之礼,又是在外人跟前,一定会还礼再坚持以君臣相待的,您最后还是以君臣之仪与文大人相谈,但是这番来回却是更合礼数的。”

    原来如此。

    简单来说,恐怕就是拉扯。

    韩东文点了点头:“你说的很好。昨日那个外人,钟大人,你知道多少啊?”

    ——————

    出乎韩东文意料的,小红豆讲的倒也不少。

    钟礼林是大将钟晟独子,自幼就是个武艺的奇才,灵质悟性更是极高,三岁便已灵质显现,七岁学剑师从钟晟本人,八岁后钟晟便将他带入军中,同将士一并吃住训练。

    十二岁时,钟礼林已编入国兵司八门休部,是为皇宫卫军镇守帝都泗杨。

    四年后,泗蒙重港海洲海贼作祟,国兵司举海兵镇压。

    然而,在海洲作祟的却绝非普通海贼,兵将百战,舰船精良,国兵司竟在领海域内屡战屡败,这才有圣谕命大将钟晟举重兵驻防海洲。

    然而这钟晟却是个昏将,手有众舰的武力优势,竟在下令追击海贼之时追出了泗蒙领海,又将公海大国塔卡的舰船与海贼误认击沉,人命之下,自此落下塔卡口实。

    大国塔卡由此以国力悬殊相逼,又以助力泗蒙守护海上商线共赢为托辞,半逼迫泗蒙将领海及商线安全“委托”于塔卡,在原本已吃亏的贸易之上又硬生生吃去泗蒙许多金银国收。

    塔卡舰船自此游曳横行于泗蒙海域,钟晟自觉难辞其咎,在海洲港口自缢而亡。

    同年,钟晟独子钟礼林亦被调出休部,奉圣命断其灵根以偿父罪,其后蒙圣上洪恩得赦,调往太书阁任阁监一职。

    小红豆讲得有些零碎,用的是民间故事骂贪官那种讲法,若是换了旁人来听,恐怕也只会痛恨钟晟这昏将又败了泗蒙国运。

    而韩东文只觉得背上一阵冷汗。

    好嘛,他爹是我送去守边的,出事了他爹直接死那儿了,又是我把他灵根断了送去坐冷板凳的!

    我怎么就敢喝他的茶!

013 那位大人(求收藏推荐~)

    太书阁内,钟礼林正坐于文永行对面,二人各自执着一本书卷,看似是在各自读书,口中却也在对谈。

    “青台山口?”文永行问道。

    “道路太少,只可做突袭,不能为据点。”

    钟礼林翻了一页书,就此回答。

    “自白兰山北入?”

    “气候太糟,除非是西亚公国,否则行军的损失便很大。”

    文、钟二人不时便有如此余兴的对谈,大致便是纸上谈兵,为莫须有的兵事做些实现不了的假设。

    “海洲……”

    文永行话方说了一半,便不经意地抬眼看了钟礼林一下,转而沉默。

    “海州港口避无可避,几乎已是塔卡的囊中之物。”

    钟礼林面色不改,如同平常的对话一般,仍旧是翻看着手中书卷:

    “这一着为钟晟所铸之大错,并无什么破局之道。”

    文永行叹息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忽然又听得门外传来一声意料之外的通报。

    “宣——太书阁主文永行、太书阁监钟礼林——”

    “圣上到!”

    纵然不知道这韩东文抽的什么风,今日又到太书阁来,文永行与钟礼林仍旧还是疑惑地对视一眼,放下书卷起身而出。

    按规矩,他们应当行至太书阁入口,在皇上能看见他们的时候还得低头小跑跪拜,以示尊敬。

    “老师,留步留步。”

    文永行刚绕过亭廊,就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一双有力的手搀住了他,文永行抬头一看,那人穿一身黑色绣金龙袍,身后站着一位穿白色礼裙的侍女,这不正是韩东文?

    “不知殿下前来,未能迎接,望殿下恕罪!”

    他正要和旁边的钟礼林一并跪下,却发现韩东文仍搀着他的手臂不放开。

    “老师,今日并非政务,此处又无外人,怎能让您给学生行此大礼啊?”

    韩东文笑出了一幅如同拜年要压岁钱的嘴脸,说到又无外人之时,不经意地瞟了已经跪拜行礼的钟礼林一眼。

    “钟大人也快快请起,咱们进阁坐下聊!”

    文永行只觉得自己听错了。

    老师?

    “老臣惶恐。”

    他仍是坚持弯腰鞠了一躬,身旁的钟礼林扫袖平身,皱着眉头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太书阁。

    今日韩东文前来,并没有什么名头。

    只不过知道了与文永行有这层关系,先看看能不能成为一个突破口,也好再确认一番钟礼林目前的态度。

    老话说得好,关系,都是谈出来的。

    ——————

    仍是泡茶,仍是四杯。

    但按照韩东文事先的安排,小红豆将第一杯茶递给了文永行。

    “老臣不敢。”

    他赶忙低头拱手朝向韩东文的位置——他今日竟也未坐到主座之上。

    于是,很微妙地,三人围绕书案三边而坐,那主座的位置竟然空留了一把椅子。

    “老师,今日这是学生殿中的茶叶,许是与钟大人的茶叶各有不同,还请您一定要品尝。”

    韩东文仍是笑着说道。

    面对文永行,他并不能像面对小红豆那样,来一招“不听我的我就生气了”。

    其实可以也可以,但毕竟不恰当。

    你来我往再三,饶是钟礼林心里也开始泛起了嘀咕。

    这韩东文放着他的后宫不逛,今天又来这里做些表面功夫,图的到底是个什么?

    他无意间瞟了一眼窗外,日头已经高了,忽然心里一惊。

    韩东文,今天是故意要来撞见那位大人吗?!

    ——————

    宫中乃禁地,不论文官还是武官,都不得携带兵刃入宫。

    国兵司,休部,因担当宫中守卫,算是唯一的例外。

    所有休部兵卒都设在后宫之外,除有宣召,不得有男性踏入后宫,这是瘟君的命令。

    而后宫之外,又有一处大殿兵卒最多。

    两排黑胄红披的士卒手中握着森冷的寒铁长戟,立在殿门两侧,三层飞檐的梁顶正中,悬着一块森然冰凉的牌匾。

    此殿即是国兵司。

    无数书吏下人往来于殿中,数不清的文书在殿后批阅,正殿之上坐着的那个男人却只是把玩着手里一柄小臂长的短剑,爱不释手。

    他穿的是官袍,却也是国兵司那黑红双色,黑色的大袍咬了猩红的绣边,原本应当宽大的袖口,也用上好的兽皮制了裹袖,看上去很是精干。

    男人须发已灰,整理得倒是很好,络腮胡修剪得颇为认真,鼻梁高挺,五官周正。

    单论容貌,已经是颇有魅力的中年。

    但就在这已经很克制,很有厚度的容貌气度上,他的眉宇之间常带一丝怒容,这样的面相你如果是第一次见到,大抵也能猜测出他的性格。

    “吾儿现在何处?”

    他招了招手,目光仍是瞧着手中的短剑。

    一侧的士兵上前行礼:“大人,少爷今日仍是在听戏,并不回府。”

    男人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

    “时候差不多了,今日是要去太书阁?”

    士兵点头:“正是,昨日太书阁已将仙礼交给皇上。”

    男人轻轻颔首,放下手中的短剑站起身来。

    他起身的同时,殿中的书卷声忽然同时安静下来。

    硕大的殿堂,竟真能听见风吹入门的微声。

    直到两位兵卒跟着男人走出了殿堂,片刻过后,这里才又重新喧闹起来。

    ——————

    太书阁内,韩东文正与文永行对谈,不外乎请文永行指点请仙典上辞令内容而已。

    钟礼林陪在一旁,并不出声。

    “如此,待东方既白,再由悬日门回宫,便是殿下的行程了。”

    文永行讲得很细,很认真。

    这根本不是一件紧要之事,昨天也讲了个大概,但太书阁本也没有什么其他事宜,文永行一项一项讲遍,发现韩东文听得十分认真,不时还就一些细枝末节之处反复再问,心里多了一丝别样的感觉。

    这位天子幼时叫着自己老师,每日做功课的模样,总还在他记忆最深的某处留着。

    可他不敢多想,只当后宫当中有好事发生,找这样的理由来解释韩东文的行为,之后便不会再失望。

    “殿下,文大人。”

    一旁的钟礼林忽然开了口,韩东文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讲,忙道:“嗯嗯,钟大人,何事,但说无妨。”

    钟礼林没什么感情地看了他一眼,深吸一口气道:“澹台大人今日要到太书阁来,算起时间也将近了,还请殿下暂且歇息,我与文大人至阁前迎澹台大人。”

    韩东文眨了眨眼睛,放下手中茶杯。

    这话的意思是,这个澹台要来,他们要出去迎接,所以不能再在此处多谈?

    校长,你讲的很好,但是班主任老师叫我,我得走了?

    董事长,您说的对,啊,我们小组长要进门了,我先去给他开门,有什么待会儿再说?

    “当然,当然。”

    韩东文略一思索,立马点头。

    “倒也不必了。”

    一个声音从三人身后传来,韩东文转过头时,来人已经掀开了竹帘,背手走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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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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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了,我是个昏君介绍:
穿越成游戏里昏君的坏处,恐怕是千夫所指,戳断脊梁骨。
好处也有,但凡干点像人干的事,就总会有人感激涕零。
一朝昏君,反派BOSS韩东文居然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是备受横眉冷眼,还是金不换的浪子回头?
还有秃鹫一般等着刷爆自己的第四天灾,难,难,难!坏了,我是个昏君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坏了,我是个昏君,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坏了,我是个昏君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