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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帝歌     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txt下载     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77章 最美新娘(题外公告必看)

    黎离站在韩湛的身后,他手里拎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面装的全都是提早包好的红包。见穆秋没有为难他们就开了门,黎离忙笑呵呵地掏出一个红包,直接给了穆秋。

    “你是我见过最温柔善良的伴娘。”

    这不是黎离第一次当伴郎,之前每一次当伴郎,都得被狠整一次。

    这次倒是难得顺利。

    穆秋捏了捏红包,那厚度让她感到满意。穆秋抿唇一笑,闪身让到一旁,对韩湛说:“姐夫,快进来。”

    韩湛走进屋。

    这是韩湛第一次看见宋瓷穿婚纱的模样,比他想象中要更美丽动人。

    宋瓷身上穿的是白色出门纱,蕾丝缎面材质的婚纱,设计成了收腰包臀的款式,领口深V入胸口,宋瓷完美的胸型倒是被遮挡的严严实实。

    见状韩湛这才放心,厉叔还算厚道,没有让宋瓷春光外露。

    韩湛一步步走向宋瓷,在她面前单膝跪下,他右手举起捧花递到宋瓷面前,无比郑重地问道:“宋瓷,你愿意嫁给我吗?”

    “当然愿意。”宋瓷双手接过捧花,亲了亲韩湛的额头。“韩新郎,你得抱我下楼上车,中间不许停。”

    “好。”

    韩湛一个公主抱,将宋瓷揽入怀,抱着她飞快下楼,轻轻松松放到了车上。

    婚礼举办地在后面的山上,到了地方,韩湛先去婚礼现场,宋瓷在房车里换了婚纱,穆秋陪着她说话。

    婚礼定在十点钟举行,九点五十分,艾伦开始给宋瓷检查妆容发型与首饰。确认没有问题了,艾伦问宋瓷:“你感觉怎么样,紧张吗?”

    宋瓷拿着捧花,局促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她说:“虽然领证两个月了,但真到了结婚这天,还是有些紧张。”

    穆秋在一旁说:“你可是宋瓷,你怎么能紧张?”

    宋瓷转了转手里的捧花,做了一个深呼吸,“对,我是宋瓷,我怎么能怯场!”

    北战走过来敲了敲车门,对艾伦说:“这边准备好了,新娘可以下车等候入场了。”

    “好的。”

    艾伦与穆秋搀扶着宋瓷下车。三人站在车旁,穆秋心里装着事,从见到宋瓷开始,就没怎么说过话。宋瓷问她:“你怎么了?在想什么?”

    穆秋欲言又止地看了宋瓷一眼。

    “姐姐...”穆秋手里捧着戒指盒,她拇指在戒指盒面上来回地抚摸了两下,才说:“爸爸他公司临时有事,出差了,今天可能是没办法赶来了...”越说,穆秋的声音越小。

    大早上看见杜婷婷,却没有看见穆冕,宋瓷便猜到穆冕今天不会出席婚礼。听到穆秋这话,宋瓷明白这是穆秋给穆冕找的说辞。

    她表情不喜不悲,口吻平淡的说道:“没关系,等会儿我独自入场就行。”与其让穆冕带她入场,宋瓷宁愿自己一个人走完红毯。

    就在这时,沈渝北走了过来。

    他今天少见的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西装仍是白色的,领口那里设计成纯黑色,上面手工刺下了一颗颗金色的小星星。

    沈渝北像是从民国时期走出来的贵公子,一举一动,矜贵优雅。

    来到宋瓷的面前,沈渝北目光深深地打量了她一眼,最后视线定在她头顶的王冠上。“绿宝石很漂亮。”

    宋瓷像是吃醋,她问:“只有绿宝石漂亮吗?”

    沈渝北只有一米八出头,宋瓷穿着十公分高跟鞋,不用抬头就能平视他。望着沈渝北,宋瓷无奈一笑,她说:“老师,夸我一句漂亮,就那么难吗?”

    沈渝北点了点宋瓷的额头,称赞她:“宋瓷,你今天特别迷人。”

    真听到了夸赞,宋瓷竟有些羞赧,耳朵都有些红。

    她一把挽住沈渝北的手臂,声音清越说道:“第一次参加比赛,便是老师领着我登台。不知道这一次,我还有没有这个殊荣,请老师陪我入场呢?”

    闻言,沈渝北微微一呆,“我...可以吗?”他既不是宋瓷的父亲,也不是她的亲人,并不太合适。

    “你是我最敬爱的老师,你当然可以。”宋瓷凝望着前方的婚礼现场,她能听到那边宾客们讲话的声音。宋瓷告诉沈渝北:“我有些紧张,老师。”

    “不要紧张,我陪你。”想起一些往事,沈渝北神情不自觉柔软下来,他说:“你还记得么,你第一次去参加比赛,上台前也很紧张。当时我们是怎么克服紧张感的?”

    宋瓷第一次登台比赛才六岁,她已经不记得第一次上台的场景了,但她记得沈渝北教过她,如果很紧张,就抬起头,对这蓝天...

    竖中指!

    宋瓷突然伸出右手,中指高高举起,她说:“我是天下最美丽的女孩子,我一点也不紧张!”

    沈渝北也竖起中指,说:“我是天下最英俊帅气的男人,我一点也不紧张!”

    宋瓷真的就不紧张了。

    伴随着一声钟声,宋瓷听到北战朗盛喊道:“有请新娘入场!”

    “走吧宋瓷,老师陪着你,不怕。”

    “好。”

    宋瓷挽着沈渝北的手,款款步入婚礼现场。

    婚礼现场布置得非常用心,观礼现场的椅子是用实木雕刻的,处处打磨得光滑圆润。婚礼的礼台就设在红色的枫香树下。

    树的背后是一片淡绿色的湖泊,为防止意外发生,湖泊与礼台之间竖起了木栅栏,木栅栏缠绕着盛开的蔷薇花藤。

    韩湛就站在礼台上,双手垂于小腹前,静静地等着他的新娘入场。微风吹起时,红色枫叶摇曳落下,停在他的肩膀上。

    韩湛低头拿走枫叶,一抬头,就看到了入口花拱门下的宋瓷。他灰蓝色的眸子被一抹艳红点亮,满是惊艳与喜爱。

    宋瓷身上穿的婚纱,并不是大热门的白婚纱,而是一条火红色的挂脖长裙。如深秋的枫叶林一样炽热艳丽的红裙,将宋瓷珠圆玉润的性感好身材勾勒得火辣,富有风情。

    她长发挽做简单的发髻,戴着一顶珍珠绿宝石王冠,肤如凝脂,眉目顾盼生辉。新娘的美色与丛林的美景融为一体,这一幕,美得叫人心醉。

    就在这一瞬间,韩湛忽然领略到了第一名媛的卓越风姿。

178章 一堂缔约,良缘永结

    现场的嘉宾都站了起来,微微侧身注视着新娘的入场。见到高贵美艳的宋瓷,所有人都是呼吸一滞。韩湛的几个干妈皆是一脸满意的盯着宋瓷,那眼神慈爱而又激动。

    宋瓷脑子乱糟糟的,一双脚踩在柔软的草地上,如同陷在云端。她望着婚礼高台上的韩湛,被他用那双足以将人烫融化的炽热眼神盯着,饶是宋瓷脸皮再厚,也有些羞赧。

    微微垂头,宋瓷心想:韩哥你眼神就不能收敛点吗?

    沈渝北将宋瓷带到了韩湛的身前,这是沈渝北第一次见到韩湛真人,他心里有些不清不楚的酸。

    便宜这老小子了!

    韩湛弯下腰,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沈老师。”

    沈渝北嗯了一声,将宋瓷的手放在韩湛掌心。同时,沈渝北告诉韩湛:“宋瓷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不能因为她无父无母,你就欺负她。”

    “她还有我。”

    韩湛心中一凛。他垂眸严肃地望着沈渝北,许诺道:“老师放心,我绝不会辜负宋瓷。”

    “说到要做到。”沈渝北拍拍宋瓷的后背,提醒她:“跟他上台吧。”

    “谢谢老师。”

    宋瓷由韩湛牵着,走到了仪式台上。

    两人面对面站着,手牵着手,望着彼此。

    德高望重的商会会长陈述是他们婚礼的证婚人。

    陈述是个幽默的老头子,他倒了两杯酒,说了句经典名言:“爱情之酒甜而苦。两人喝,是甘露;三人喝,是酸醋;随便喝,要中毒。”

    “来,喝了这杯甘露酒,这辈子,就不要再跟别人喝了!”说话时,陈述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韩湛,仿佛是在看一个渣男。

    韩湛非常无奈。

    陈述将酒杯分别递给宋瓷和韩湛,两人相视一笑,喝了那酒。

    陈述神色忽然一正,他摊开一本证书,年迈的声音朗朗道:

    “喜今日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陈述抬起头,看了眼韩湛,又望着年轻美丽的新娘宋瓷,他问韩湛:“韩湛,你是否愿意与宋瓷结为夫妻,往后余生,不弃不离,永结同心?”

    韩湛看着宋瓷,直把宋瓷看得俏脸泛红,这才应道:“我愿意。”

    陈述又问宋瓷:“宋瓷,你是否愿意与韩湛结为夫妻,往后余生,不弃不离,永结同心?”

    “我愿意。”

    “好,下面交换信物。”

    黎离拿着戒指盒走到韩湛的身后,韩湛伸出戴白色手套的右手,取出戒指,亲自为宋瓷戴上。

    戒指是韩湛为宋瓷定制的,爪镶钯金戒托上面,是一颗散发着晶莹光辉的奢华钻石。钻石净重6.2.克拉,净度FL级,D色,3EX完美切工。

    无论从大小还是净度以及切割来看,这都是一枚罕见的珍贵的钻石。

    这枚钻石,是韩湛在两个月前,也就是他跟宋瓷刚领证的那一天,打电话跟墨谣购买的。

    墨谣是珠宝供应商,她本身也是珠宝收藏家。这枚钻石是墨谣在五年前,以四百万的高价从非洲一个钻石商那里收购的。韩湛诚心想买,墨谣就以原价卖给了他。

    这枚钻戒本身的成本只要四百多万,它的市场价值却不可估量,放到任何一个拍卖场,都能拍出一个惊人的高价来。

    宋瓷修长纤细的手指,佩戴上钻戒,更显得漂亮。

    下方的嘉宾都忍不住掏出手机来拍照。

    与宋瓷那高调奢华的钻戒相比,韩湛的戒指就要低调太多。他的戒指就是一个简单的圆环,只在正中央镶了一颗黑色的钻石。

    宋瓷觉得委屈了韩湛,她决定等婚礼结束了,要给韩湛织五件毛衣!

    定情信物交换完毕,两人又在结婚证书上面,分别签下他们自己的名字。书写风格一向狂放不羁的韩湛,在证书上签名的时候,书写的却是正楷字。

    宋瓷也学他,规规矩矩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韩湛,宋瓷的名字挨在一起,两个人的命运,也将一辈子绑在一起。宋瓷盯着结婚证书,忽然很想问一问韩湛,上辈子你说有个秘密要告诉我,是什么?

    可惜韩湛没有上一世的记忆。

    陈述将结婚证书合上,高声郎朗道:“礼成!”

    黎离突然推了韩湛一把,韩湛没有防备,扑向了宋瓷。宋瓷赶紧抱住韩湛,两人踉跄了几步才站稳。

    下面,年轻人都在起哄:“接吻啊!”

    将家门一关,韩湛就是个荤素不忌的老流氓,但在外面,被这么多从小看着他长大的长辈们盯着,韩湛也有些放不开。

    宋瓷突然捧住韩湛的脸,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又在他额头亲了一下,给亲出了一个口红印。

    现场起哄声更大。

    韩翱宇对身旁陈述的老伴儿说:“我们湛湛害羞!”

    陈老太太宽容一笑,“湛湛这是不好意思了。”她望着宋瓷,又说:“你外孙媳妇倒是挺可爱的。”

    韩翱宇忍不住嘚瑟,“宋丫头挺好的,人美心善,会说话,会织毛衣,会开飞机,听说小提琴还拉得很厉害,她还能吃...”韩翱宇摇摇头,美滋滋地说:“哪里都好。”

    陈老太太只是淡笑。

    韩湛三十多岁了才结婚,老头子开心,她也是能理解的。

    婚礼结束后,所有人都乘车前往酒店去吃饭。宋瓷与韩湛在森林里拍了一组婚纱照,这才前往酒店。

    一顿饭吃得也很开心,没有疯狂劝酒的现象。因为人少,敬完一轮酒,宋瓷也才喝了两杯。晚

    上还有晚会,吃完饭,嘉宾们就都在酒店住下,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韩湛与宋瓷招呼了下朋友,玩了几局牌,就带着宋瓷去楼上正式见见他的干妈们。

    三位干妈都来了。

    墨谣一身白色的V领西装裙,斜坐在沙发上,一双白皙玉足放在厉妖的腿上。厉妖拿一根羽毛轻轻地撩墨谣的脚板心,墨谣眯着眼睛,像是很享受。

    宋瓷一进屋,就看见了这一幕,她怔了怔,脑子里闪过一句话——

    霸道女总裁和她的小甜心!

    目光瞥到厉妖那西装外套下健朗有型的好身材,宋瓷有些窘。

    这小甜心不太小。

    演唱家帝蓉蓉脱了礼服裙,穿着一件吊带睡裙,她跪坐在茶几边的地毯上,低着头在翻她的包包。一边找东西,帝蓉蓉一边说:“来啊打麻将,墨谣你那么多钱,怕输给我是不是?”

    墨谣眯着眼睛,没吭声。

    女外交官金洛兰正盯着电视,在看电影泰坦尼克号,她盯着男主角小李子的脸,眼也不眨。

    金洛兰一副我是颜狗我骄傲,我为帅哥比心心的样子,令人很难将她跟媒体前那个毒舌冷厉,常常一语将他国媒体记者怼得连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外交官联系在一起。

    韩湛咳了一声,低声说:“干妈,我把宋瓷给你们带来了。”闻言,三个干妈齐齐抬头,朝宋瓷看了过来,她们目光炯亮,像是在看珍宝。

    宋瓷肌肉都绷紧了。

    她站在韩湛身旁,微微颔首,对三个女人喊道:“干妈们好!”

    帝蓉蓉忙站起来,拉着宋瓷走到墨谣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宋瓷啊,我看你那些朋友都叫你宋宋,我们也叫你宋宋好了。”

    “好的干妈。”想到厉妖之前的叮嘱,宋瓷赶紧拍帝蓉蓉的马屁:“干妈你用的什么牌子的粉底液?好服帖啊,看上去皮肤零毛孔,比我的还好呢!”

    厉妖抬眸看了眼宋瓷,要笑不笑。

    帝蓉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脸,娇羞说道:“哎啊,宋宋你眼神就是好。要论好皮肤,你其他两个干妈都比不上我,我可是护肤专家,我从十多岁的时候就开始注意保养...”

    一说到护肤心得,帝蓉蓉便喋喋不休。

    宋瓷含笑听着,耐心十足,脸上寻不着半点不耐烦的表情。

    韩湛忍着笑看了眼宋瓷,在帝蓉蓉讲到怎么洗脸才能更好清楚毛孔垃圾的时候,韩湛终于开口打断了帝蓉蓉的话:“蓉蓉干妈,不如你有空写一本护肤书籍出版,送一本给我们宋瓷,让她跟着你的书学*******蓉蓉眼前一亮,“你说的对,哎啊湛湛你真聪明!”

    帝蓉蓉也不打麻将了,她打开自己的电脑,准备写书。

    宋瓷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帝蓉蓉出了唱歌是真好听之外,其它时候都有些迷糊不着调。她以前听说老师暗恋过帝蓉蓉,宋瓷觉得挺意外的,没想到老师竟然喜欢这种迷糊可爱型的女孩子。

    宋瓷这才从自己的提包里面,拿出一本颜江的写真。

    她将写真集送给金洛兰,“洛兰干妈,颜江听说你是他粉丝,去非洲前,特意将他的签名写真交给我,让我有机会送给你。他说,能被你喜欢,是他的荣幸。”

    金洛兰接过写真,爱不释手地摸了摸。她将书小心地放进包里,抬头怜爱地看着宋瓷,摸了摸宋瓷的脸,夸她:“宋宋你真是个善良贴心的小棉袄。”

    宋瓷乖巧一笑。

    她扮乖巧,谁能不爱呢?

    墨谣见宋瓷轻轻松松就收买了金洛兰和帝蓉蓉的心,就有些好奇宋瓷打算用什么方法来讨她欢心。

    宋瓷这才走到墨谣的面前,她有些招架不住墨谣强大的气场。“墨谣干妈。我也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宋瓷努力表现得更淡定从容。这才是最难搞定的女人!

    宋瓷直接将一本笔记,递给墨谣。

    墨谣接过那笔记,翻看了几遍,突然合上了笔记。她抬起眸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瓷,问她:“你这笔记,哪里来的?”

    宋瓷说:“这是我爸爸还在世的时候,亲手写的。”

    墨谣看她的眼神变得探究起来。“你爸爸...”她盯着笔记本上扉页上的字迹,又说:“你跟莫家是什么关系?”

    闻言,玩手机的厉妖突然抬起头来,盯着墨谣瞧了一眼。目光瞥向宋瓷,见宋瓷一脸迷茫,厉妖解释道:“川城的莫家。”

    宋瓷仍是一头雾水。

    墨谣这才说:“川城莫家,第一传奇中医世家,传说中掌握着令人白骨生肌,枯木逢春之术的莫家。你跟莫家,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宋瓷听都没听过莫家,她说:“闻所未闻。”

    墨谣怀疑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笔记。她将笔记本放到厉妖的怀里,这才随口问道:“你爸爸是很厉害的中医吗?叫什么?”

    宋瓷:“叫宋停云,他是挺厉害的,以前附近几个村的人,有个不孕不育啊,腰酸腿疼的,其它疑难杂症什么的,都会来找他看病。”

    宋翡在医学方面的天赋,可能就是随了宋停云。

    听到不孕不育这话,厉妖惊疑不定地看了宋瓷一眼,这才低头翻看起手里的笔记本。墨谣听完宋瓷的话后,她点了点头,说:“要是我心想事成了,宋宋,我送你一家公司,你当老板娘。”

    宋瓷心想:首富就是首富,随手就送一家公司。

    她开了个玩笑,“公司就算了吧,我没那本事把它经营好。干妈要真喜欢我,就送我一栋楼,让我当包租婆。”

    “行。”

    墨谣坐了起来,指着沙发边上一个小箱子,她对宋瓷说:“初次见面,略备薄礼,你看看,喜不喜欢?”

    宋瓷道了谢,拉着韩湛一起走到那箱子旁边。韩湛帮她打开箱子,宋瓷低头一看,当场被闪瞎了一眼。她看见了一堆金光灿灿的...金条!

    不愧是亚洲首富,这礼物送得真实在!送金条也就算了,一送就是一箱,果然豪!

    墨谣将礼物拿出来了,帝蓉蓉也从电脑桌旁起身,拿着一个礼物盒子走过来递给宋瓷,“我没你墨谣干妈那么豪,我这礼物寒酸。”

    说是寒酸,却也是一只售价十多万的奢侈品牌手镯。“谢谢蓉蓉干妈,这礼物我很喜欢。”

    在金钱方面,身为国家公务员的金洛兰没有墨谣和帝蓉蓉那么豪气,她给宋瓷送了一副具有收藏价值的字画。

    见过干妈们,得到了她们一律的认可,宋瓷与韩湛这才回自己的客房。

    一进屋,宋瓷就瘫痪在床上。

    她累得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韩湛将宋瓷的脑袋枕在自己的腿上,贴心地给她揉按肩膀。

    宋瓷问韩湛:“莫家很牛?”墨谣只是看过一眼爸爸的笔记,就问她是否认识莫家。观墨谣当时的反应,这莫家似乎还挺有来头。

    “莫家,算是我国真正的千年医学世家,现任莫家的家主有多厉害呢?简单说吧,我国十三亿多人口,他只为最顶层的那几个人看病。”

    宋瓷打了个响指,她说:“首席御医?”

    “差不多。”

    宋瓷趴躺在韩湛腿上,她指了指后背,说:“给我按按腰。”

    “好。”

    “韩哥,你说墨谣干妈为什么要问我认不认识莫家?难道我爸跟莫家有关系?”宋瓷也不是真的傻白甜,有些事冷静下来稍加思考就能察觉到怪异之处。

    墨谣既然那么问了,肯定就是有原因的。

    韩湛突然说:“宋瓷,你觉得一个孤儿,得付出多少努力,得拼搏成什么样,才能拥有你父母那样的惊人才华?”

    这问题直接把宋瓷给问住了。

    爸爸那一身精湛的中医术,可不是简单读几年大学就能学会的。妈妈精通多国语言不说,还善琴棋书画,是个大才女。

    她一直没有深想过一个问题,身为孤儿,无依无靠,她父母是怎么读的书?那时候国家可没有义务教育,孤儿院也不像现在这么正规。

    在那个年代,莫说是孤儿,就是普通人家的孩子,也很少会有精通外语的。家世好的,会说英语就算是顶有文化的了。

    这么一想,宋瓷就明白了违和之处。

    宋瓷仰头望着韩湛,问他:“韩哥,你调查过我父母没?”

    这问题不好回答。

    稍作犹豫,韩湛还是点了点头。“我对岳父母做过简单的调查。”他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这次结婚,我见你那边没有什么亲人,就想去调查一下岳父母的背景,看看还有没有亲人。”

    宋瓷急切追问:“那结果呢?”

    见宋瓷一副并不介意自己私自调查岳父母信息的样子,韩湛这才放心下来。韩湛告诉宋瓷:“你父母身上有很多谜团,我查到的资料显示你父母是在35年前突然出现在望东城的。在此之前,这世上根本就没有姜蒙蒙跟宋停云这两个人...”

    宋瓷心里一惊,她坐起来盘着腿,惊疑不定地呢喃道:“这怎么可能呢?35年前,我父母也二十多岁了。他们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人!”

    韩湛知道宋瓷心中一定充满了疑问,他安抚似的捏了捏宋瓷的手心,语气平静地讲述道:“我觉得,他们的身份是假的。姜蒙蒙与宋停云这两个名字,是假名。”

    “至于他们真实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宋瓷只觉得荒唐。如果父亲不是宋停云,那他原本是谁?母亲姜蒙蒙,又是谁?

    宋瓷心里装满了问号,睡也睡不着。

    这时,宋翡终于睡醒了,她给宋瓷打了个视频电话。

    宋瓷接通了视频,拿着手机来到小客厅,她将手机放在烟灰缸上,靠着水杯放稳。宋瓷坐在沙发上,心事重重的跟宋翡问好。“宋翡,你睡醒了?”

    “嗯。”见宋瓷穿着睡衣,宋翡问她:“在休息,婚礼忙完了?”

    “嗯啊,晚上还有一个晚会。”宋瓷一直在思考父母的事,有些心不在焉,话也不多。

    “你有心事?”宋翡问她。

    宋瓷藏不住心事,她问宋翡:“宋翡,你觉得爸妈会骗我们吗?”

    宋翡脸上漫不经心的神态逐渐变得严肃起来,她盯着宋瓷,蹙眉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问?”

    宋瓷有些不安,她说:“韩哥告诉我,我们父母的名字是假的,咱妈原来不叫姜蒙蒙,咱爸也不叫宋停云。他们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什么事,躲到了望东城过上了隐姓埋名的生活。”

    “是孤儿背景这事,十有八九也是假的。”宋瓷说完,就紧盯着宋翡的脸,不放过她任何细微的反应。

    却见,宋翡只是冷淡地点点头,还对她说:“恭喜你,你终于意识到这些年,你一直被父母蒙在鼓里了。”她叫宋瓷小蠢货,不是没有原因的。

    宋瓷磨磨牙,追问宋翡:“你早就知道了?”

    宋翡反问:“你见过几个孤儿像咱爸妈那么出色的?”

    宋瓷意识到自己是有多白痴了,她问宋翡:“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别瞒着我了。”

    宋翡:“没别的,父母瞒着你的事,同样也瞒着我。”

    宋瓷倒没有怀疑宋翡这话。她忽然说:“宋翡,你说,他们有没有可能是潜逃的杀人犯啊?”宋瓷别的本事没有,想象力还是挺丰富的。

    宋翡:“...”

    “你最近是不是看多了警匪片?”

    宋瓷也知道自己想多了,但她就是想知道父母到底瞒着他们什么。

    “新婚快乐,宋瓷。我得去工作了,下次再聊。”

    “...好吧。”

    知道宋翡工作有多忙,宋瓷就没再打扰宋翡,直接挂了电话。

    宋翡回了房间,打开衣柜,从里面找了一件宽松T恤和牛仔裤。她换好衣服,来到厨房给自己煮了一碗面。

    宋翡不会做饭,一碗面被她煮的清汤寡水。盯着锅里滚动的开水和面条,宋翡呢喃道:“小蠢货,你负责傻白甜就够了,知道那么多做什么。”

    有些事,就算宋翡知道,也不会告诉宋瓷。

    比如,她们的妈妈从前和一个男人纠缠不清。比如,他们还有一个同母异父的哥哥...

    --

    夜幕来临,盛宴开场。

    晚会是年轻人的世界。

    宋瓷与韩湛身穿华服,在众人的瞩目下跳了开场舞。宋瓷舞姿可软可霸气,她穿着一袭淡紫色长裙,与韩湛在舞池里翩翩起舞,跳了一曲华尔兹。

    宋瓷的舞是专门跟专业老师学过的,而韩湛这个半吊子根本就不会跳舞,婚礼前他临时抱佛脚学了两天。好在韩湛不笨,一曲华尔兹虽然跳得不优秀,但也没有闹出笑话。

    跳完,宋瓷趴在韩湛的怀里,笑着说:“我好怕你踩我的脚。”

    韩湛有些窘,“是不是该奖励我?”

    宋瓷神秘兮兮的告诉韩湛:“我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韩湛觉得可能惊吓大过惊喜。

    待宾客跳完第一波舞,已是八点半钟。宋瓷回房去换了一条舞裙,当她穿着一件金色的Bra,和一条金鱼尾裙摆的舞裙重回舞厅时,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哇喔,宋宋,肚皮舞吗?”

    韩湛跟黎离他们站在一起喝酒,听到这动静,他诧异转身,朝着入口望过去。

    见到宋瓷那身大胆的着装,韩湛呼吸都有些停滞。

    这是要造反!

    宋瓷大波浪卷发披在肩后,明媚的双眸含着醉了酒一样的魅意。她目光瞥到韩湛,朝他故意眨了眨眼睛,韩湛有种被电道的感觉。

    她身上的舞裙很暴露,那只被韩湛看过摸过的细柳腰,大大方方的露在外面,想不惹人注意都难。

    她未戴任何首饰,已颠倒众生。

    韩湛两眼冒火,想把宋瓷拉走。只是现场这么多人看着,今晚又是他们的婚礼晚会,韩湛舍不得扫了宋瓷的兴致。

    宋瓷走到韩湛面前,伸手拉住韩湛。“韩哥,你站在这儿。”宋瓷给韩湛选了一块最佳位置,方便他欣赏接下来的舞蹈。

    韩湛双手环胸站在一旁,看见宋瓷整理好裙摆,站在了舞池的中央,对鼓师点了点头。

    鼓师也对宋瓷点了点头,然后他双手在皮鼓上敲打,发出咚咚咚富有节奏感的音乐。宋瓷随着鼓点,翘臀跟着抖了抖。

    她这一抖,韩湛就知道这是个肚皮舞高手。

    在鼓点最急切密集的时候,宋瓷如同被水蛇附身,脚立在原地不动,但腰身肩膀和臀部都在疯狂的扭动,就跟没骨头似的。

    韩湛离宋瓷最近,他清楚感受到了宋瓷的魅力,身体甚至起了反应。

    宋瓷踩着点旋转着身子,像是不知疲倦,不会头晕。裙摆在她身下飞扬,从韩湛的裤腿拂过,撩动韩湛的心。

    韩湛感受到了宋瓷的魅力,同理,别人也能感受到。现场无论男女都在喊宋瓷的名字,甚至也有女孩子忍不住跟着扭动起来腰来。

    韩湛身后,黎离跟北战也在鬼哭狼嚎。

    韩湛不带一点温度的眼神,在黎离跟北战的脸上扫了一眼。这两人触及到韩湛的目光,赶紧低下头去,不说话也不乱叫了。

    终于,宋瓷跳完了屋。

    她有些热,额头都冒了汗,宋瓷擦了汗水,一抬头就看到韩湛阔步走了过来。走近了,韩湛迅速脱掉西装外套披在宋瓷的身上。

    韩湛捧着宋瓷的脸颊,低头亲了她额头一口。离开时,宋瓷听到韩湛警告她:“绝对没有下一次。”

    宋瓷抬起头,冲韩湛露出一个干净瑰丽的笑容。

    那一笑,韩湛的心肝儿都跟着抖了抖。

    宋瓷被韩湛拉到了座位席,宋瓷靠在韩湛怀里,问他:“韩哥,我跳得好不好?”

    韩湛没法撒谎,“好。”

    宋瓷满意了。

    今晚的盛会上,几乎看不见韩湛的那些长辈们,在场全都是年轻人。宋瓷的朋友三教九流,各行各业都有。

    到了好友表演环节,宋瓷的朋友纷纷登台献唱。有人表演魔术,有人表演舞蹈。轮到韩旺旺上台,她直接给她小表婶和小表叔现场表演了dj打碟。

    韩旺旺打碟技术非常牛,台下的年轻人都跟进了酒吧一样,疯狂蹦迪。

    韩湛大马金刀坐在沙发上,双手打开横放于沙发靠背。那喧嚣的dj音完全感染不了他的情绪,他就像个老干部,面无表情地喝着白开水。

    宋瓷穿着韩湛的外套,站在他的怀里,疯狂蹦迪。那腰扭动的,让人口干舌燥。

    韩湛仰头看着宋瓷那疯狂的模样,喉结骨一阵滚动,他一口将白开水干了,抬手招来服务生。“劳烦,给我一杯冰水。”

    韩旺旺表演结束后,梁博又拿着话筒上台了。

    梁博献唱了一首《愿得一人心》,他是最近比较火的新人歌手,大家还是很捧场的。等他唱完,掌声雷鸣。

    梁博走下台,给宋瓷和韩湛敬了一杯酒,他嘴巴特别甜,他祝福宋瓷与韩湛:“祝宋宋女神和韩先生,早生贵子,情比金坚,白头偕老!”

    韩湛喝了这杯酒,等梁博离开,他对北战勾勾手指。北战走过来,俯身问韩湛:“什么事韩先生?”

    韩湛说:“通知羽化那边,尽快启动造神计划,我要把梁博打造成最耀眼的那颗明星,他会成为歌神。”这么会说话的孩子,就该火!

    北战抽抽嘴角,应了声好。

    他直起身来,目光搜索着人群里端着酒杯穿梭的梁博,心里有些羡慕。

    这孩子,命咋就这么好呢?

    晚会还没有结束,韩湛就带着宋瓷提前离开了。

    宋瓷还没有疯够,被韩湛拉着往电梯走,她高跟鞋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地毯上,走路有些不稳。

    宋瓷喝了许多酒,脸蛋红扑扑的,她拽着韩湛的胳膊撒娇:“韩哥,我还没玩尽兴呢,你这人怎么没趣...”

    听她撒娇的嗓音,韩湛浑身都酥酥麻麻。

    “没尽兴?没关系,韩哥陪你玩。”韩湛拉着宋瓷进了第6号电梯,这部电梯,只对特殊人员开放。

    宋瓷靠在韩湛肩膀上,露出了一个怀疑的眼神。

    她嘀嘀咕咕地吐槽:“韩哥像个木头人,不会跳舞不会蹦迪,你能陪我玩什么...”玩躲猫猫?斗地主?

    电梯门渐渐合上,与此同时,监控室的工作人员接到指令,第一时间切断了韩湛所在电梯里的监控。

    宋瓷脑袋昏昏沉沉,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胡话。直到她被韩湛推倒,后背抵在墙壁上,宋瓷这才清醒了些。

    “韩哥...呜!”

    唇被堵住,宋瓷没法再说话。

    6号电梯门外,统统被放上了电梯维修的牌子,6号电梯内,宋瓷被韩湛拉进了地狱,又带到了云端...

    载浮载沉,缠绵不休。

179章 流产

    晚会终于是结束了。

    离得近的宾客直接开车回家了,远道而来的宾客就住在酒店里。穆秋不习惯住在酒店,尽管酒店离家有些远,穆秋还是打算回家。

    盘发有些松散,穆秋索性将头发放了下来,开车走进一家深夜还在营业的美发屋,洗了个头发。

    洗完头发,穆秋一个人来到御龙渊河边。

    她双手抱臂站在河岸边上,脑海里回忆着今天婚礼上那些感人的瞬间。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能与自己的深爱的人成婚,得是多幸运的事。

    二十岁,还没来得及开始青春旅程的她,就被告知终点站已经到了。穆秋难免伤神,若是可以,她也想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嫁给自己最爱的男人。

    盯着滚滚河水,有那么一瞬间,穆秋想一死了之。

    可她又怕死。

    河边有些冷,穆秋又穿得少,她搓了搓手臂,转身准备回家。这一转身,穆秋才发现自己的身后站着一个人。

    黑色大衣披在程砚墨的身上,衬得他威严而冷漠。

    也不知道他来了多久了。

    程砚墨目光复杂地望着穆秋,冷漠的表情细瞧起来,能发现他有些紧张,大概是怕她会从河边上跳下去。

    短暂的怔愣后,穆秋回过神来。她翘起嘴角,“程爷。”

    程砚墨盯着穆秋嘴边的笑容,突然说:“我以为你要跳下去。”他冰冷傲骨的声音,听上去竟然有颤音。

    夜色下,穆秋笑得倔强。“舍不得这个人间,也怕死,我会苟活下去,直到最后一天。”盯着程砚墨嘴里的烟,穆秋又问他:“程爷也抽烟的么?”

    程砚墨手指夹着烟,走到栏杆边上,他弯腰靠着栏杆,才说:“很烦的时候,就会忍不住抽上一两根。”

    “程爷有心烦事?”

    “有。”

    穆秋走过去与他并肩而站,她问程砚墨:“你在烦什么?”

    程砚墨没答话。

    他盯着河水沉默了许久,直到那根烟抽完,他将烟蒂丢进水浪里,这才直起身,转头凝望着穆秋。“穆秋。”这一声穆秋,被他喊出了爱恨不能的滋味。

    “嗯?”穆秋缓缓抬头。“怎么...”

    程砚墨突然将穆秋拉到怀里,低头吻住她。穆秋连挣扎都没有,直到程砚墨舍得分开她,穆秋这才用力地吸了一口气。

    她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自由的空气。

    “穆秋。”程砚墨揩掉穆秋嘴角的痕迹,他说:“在你所剩不多的生命里,让我陪着你,好吗?”

    穆秋心乱如麻,心里两个小人在打架。

    理智的穆秋说:你不能答应她,你是随时都可能死翘翘的人,给了他希望又让他绝望,你就是渣女!

    恋爱脑穆秋说: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都是成年人,都会为自己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负责。我想要跟他试试,我舍不得错过他!

    程砚墨一眼看穿穆秋的心思,他趁热打铁说:“我们好好珍惜仅剩不多的时光,不去想其它的,把每一天都当做最后一天去过。穆秋,好吗?”

    “...好。”她终究是个自私鬼,贪得无厌。

    时间很晚了,穆秋今天很累了,她只想回家泡个澡。程砚墨见她神色困倦,问她:“当了一天伴娘,是不是很累?”

    “脚跟都酸了。”穆秋平时惯穿平底鞋和运动鞋,今天宋瓷婚礼,她全程都穿着高跟鞋,现在脚掌跟小腿都有些酸痛。

    她抬起小腿揉了揉脚脖子,轻声说:“我今晚想回家去休息,可以吗?”她大姨妈就这两天来,肚子也有些不舒服。

    “可以,但你很疲劳,就别开车,我送你回去。”

    “也好。”

    程砚墨将穆秋送到紫晶首府大门口的时候,已是深夜一点钟。

    “我到了。”穆秋打开安全带,正要下车,程砚墨突然问:“真不让我送你到家门口?”

    穆秋直摇头,“不行,要是让我爸看到深夜有男人送我回家,非打死我不可!”

    程砚墨有一些无奈,“你都二十岁了,你爸爸哪里舍得打你?”

    “我爸爸打人的时候可凶了!”穆秋推开车门,临下车前,又回头飞快地亲了程砚墨脸颊一口,这才下了车。“墨哥哥,晚安。”

    穆秋穿着高跟鞋,进了小区,身影快消失在小区马路的尽头时,她又转过身来,冲程砚墨挥手。夜色下,少女笑容瑰丽璀璨,看着就让人忍不住开心。

    程砚墨扬起嘴角,对她挥手。穆秋这才转身离开,身影彻底融入黑暗中。

    看不见穆秋了,程砚墨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一想到穆秋时日无多,程砚墨便笑不出来。

    小区的守夜保卫见多了有钱人,察言观色很有一套。程砚墨是那种一看就知道身份尊贵的人,保卫大哥冲他点点头,恭恭敬敬喊了声先生。

    程砚墨丢了一包烟给保卫大哥,问他:“这小区里最近有人卖房么?”

    那保卫大哥扫了眼手里的烟,富春山居,是非常不错的烟了。

    保卫大哥将烟塞进兜里,告诉程砚墨:“林氏集团最近濒临破产,听说要售卖房子。”

    “多谢。”

    程砚墨调转车头离开,路上给特助打了个电话。“查查紫晶首府的林家是不是要卖房子的,要卖的话,我要了。”

    “好的程爷。”

    穆秋回了家,换了拖鞋,怕打扰到家人,她便抱着高跟鞋轻手轻脚往楼上走。

    下半年的工作比较多,穆冕下午早早回了家,吃过晚饭就在自己书房办公。深夜里,他从书房里出来,在回房的走廊上,与偷偷摸摸上楼回房的穆秋碰见了。

    “秋天儿。”穆冕叫住穆秋。

    穆秋吓了一跳,她忙回头,看着穆冕。“爸爸,你还没休息呢?”

    “没有。”穆冕盯着穆秋有些红肿的嘴唇,皱起了眉头。他是过来人,他知道穆秋嘴唇红肿的原因。穆冕若有所思的问道:“秋天儿,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听见这话,穆秋吓得心惊肉跳,她故作镇定的开口:“没有,爸...”穆秋底气不足。

    穆冕一眼就看穿穆秋是在撒谎。“秋天儿,你...”穆冕想告诉穆秋,你是要死的人了,你不能谈恋爱。可这话,穆冕说不出口。

    沉默半晌,穆冕才说:“爸爸尊重你的每一个决定,我只希望你快乐。”

    听到这话,穆秋甜甜一笑,忍不住跟穆冕撒娇,“谢谢爸爸,我最爱你了。”

    穆冕宠溺一笑,看着穆秋回房去了,这才回了自己的房间。杜婷婷被他吵醒了,她打开壁灯,问穆冕:“是秋天儿回来了么?”

    “是。”

    穆冕躺下,抱住杜婷婷,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跟杜婷婷说了穆秋谈恋爱的事。“秋天儿那孩子,好像谈恋爱了。”

    杜婷婷吃惊不已,下意识说:“她这个情况,怎么能谈恋爱呢?”

    穆冕叹气,心里有些疼。他说:“秋天儿二十了,已经不是小女孩了。能遇到一个喜欢的男孩子,能在...死前谈一场恋爱,也算是少了一件遗憾事。”

    一听穆冕这么说,杜婷婷也就不吭声了。

    只是一想到穆秋的身体情况,她就忧心忡忡。“秋天儿这个情况,对人家男孩子多不公平啊。”

    “我很自私。”穆冕抱紧了杜婷婷,他说:“我只要秋天儿快乐。”

    穆秋生命就要走到极限了,杜婷婷也希望穆秋余下的时光里,能过得开心舒服些。“算了,这事就随她吧。”

    穆冕不想杜婷婷忧心,适时转变了话题。“对了,明天是要去产检么?我上午不上班,陪你一起去。”

    果然,一听到这话杜婷婷就暂且忘了刚才的事。她应道:“是啊,明天就得去产检,你陪我一起去自然更好。医院那么多年轻姑娘,我一个大着个肚子的中年妇人跟她们站一块,还怪不好意思的。”

    穆冕失笑,“你比她们好看多了。她们四十多岁,可没有你这么漂亮。”

    这话听了杜婷婷心里舒坦。“就你嘴巴甜!快睡吧,明早早些起床去产检,不然排队够等。”

    “好。”

    次日,杜婷婷与穆冕早早起床,上妇幼排队做产检去了。

    穆秋昨晚回来的晚,又泡了个澡,睡下时都两点钟了。按照她的生物钟,她一般要睡到十点钟才会醒。

    可八点四十分的时候,穆秋突然醒了。

    她是被身体的不适吓醒的。

    猛地睁开眼睛,穆秋左手一把按在自己的胸口。胸腔内,那颗心脏就像是被人轮着锤子用力地捶打一样,发出咚咚咚的跳动声。

    穆秋感到呼吸窒息,心跳失常。喘不过来气,穆秋有些心慌,情急之下,无助的穆秋惊恐地喊了几声杜婷婷,“妈妈!”

    “妈妈!”

    没有人回答她!

    恐慌与无助,瞬间占据了穆秋的意识。

    医生跟穆秋说过,一旦她的身体反复出现心律失常、呼吸窒息、胸闷的情况,那就是心脏快速衰竭的征兆。穆秋以为自己要死了,吓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慌忙间,她打开了手机,在短信箱里面输了一句话——

    【爸妈,我走了,别为我伤心。墨哥哥,对不起。】哆哆嗦嗦编辑完这条短信,穆秋的心跳竟又渐渐恢复了正常。她大汗淋漓的坐在床上,忍不住摸了摸额头。

    穆秋摸到了一手的汗。

    穆秋是真真切切意识到自己时日无多了。

    这两个月身体都没有再出现过状况,穆秋还乐观的以为自己还能多活一段时间,毕竟医生也有判断失误的时候不是?可这次心律失常,将穆秋心中的希望,与乐观的心态,彻底击垮。

    穆秋被吓得面无血色,她躺在床上休息了一会儿,才拿出手机,给程砚墨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墨哥哥,我可以去找你吗?】这一刻,穆秋突然想要跟程砚墨待在一起。

    程砚墨:【来。】

    穆秋起床洗了把脸,给自己敷了面膜,然后在那张惨白的脸颊上化了一个显气色的淡妆。

    她换上一条鹅黄色的长袖连衣裙,披着的头发上扎了一个俏皮的小丸子。她背着包下楼,走到客厅里,与产检归来的父母遇见。

    穆冕与杜婷婷笑容满面的说着话,见到穆秋,他们更是开怀。杜婷婷笑吟吟的走到穆秋身边,挽着她的手,将B超单递到穆秋怀里。

    “秋天儿,你快来看,这是孩子的B超照片。”杜婷婷有些开心,一心扑在孩子的产检B超单上,就没注意到穆秋的神态看上去有些疲惫。

    穆秋表情不变,她接过B超单,盯着那团模糊的影像看了看,问杜婷婷:“孩子在哪里?我看不清楚。”

    杜婷婷指了一个位置,“就这里,还很小呢。”

    穆秋定眼细看,可以看见一个模糊的孩子轮廓。

    穆秋笑了笑,说:“他一定很健康。”

    “医生也说孩子很健康,今天已经能听到孩子的胎心率。”

    穆冕也很开心,他抽走穆秋手里的B超单,将它对折起来,说:“这个一定要好好收着,这可是孩子的第一张B超单呢。”

    “你说得对。”

    暌违二十年,穆冕与杜婷婷再度升级做父母,难免就有些激动。他们恨不得将这个孩子的所有检查报告都留下来,来年等孩子长大了,给孩子看。

    “秋天儿,你要外出吗?”杜婷婷注意到穆秋换了衣服,打扮得很漂亮,便想到她那个男朋友了。

    这是要去见男友?

    穆秋点了下头。

    穆冕却说:“吃了午饭再出去吧,午饭我也在家吃,吃了饭我还要去上班。”

    想到程砚墨那边也是工作时间,穆秋便同意了。“那吃了饭再出去吧。”

    还有一个菜没炒好,吃饭还得等一会儿。穆秋将包放下,她走进厨房去倒水。她端着水杯,望着客厅里喜滋滋的父母,心里是有些泛酸的。

    张阿姨见穆秋神色不对,她将一盘切好的火龙果递给穆秋,一语双关道:“小姐,吃点火龙果,很甜的,我尝了。”

    “谢谢张阿姨。”穆秋吃了一口甜甜的火龙果,心里却更酸。

    “小姐,开心点儿吧,别想太多。”穆秋是张阿姨看着长大的丫头,她开不开心,张阿姨又怎会看不出来?

    穆秋忍着泪看了张阿姨一眼,轻声说:“我没事。”她将眼泪憋了回去,这才端着火龙果来到客厅。

    “妈,吃点水果。”穆秋将火龙果递给杜婷婷。

    “好。”杜婷婷接过盆子,挑了一块火龙果塞到穆冕的嘴里,这才给自己拿了一块。

    穆秋也拿了一块,刚咬了一口,忽然就觉得下身有些热。她经期一向准时,这绝对是大姨妈来了。“我去上个厕所。”穆秋丢下火龙果就要上楼。

    杜婷婷说:“跑楼上去做什么,楼下不是有厕所么?”

    穆冕就在一旁,穆秋便用口语跟杜婷婷说:“我来大姨妈了。”

    杜婷婷懂了她的意思,她想到自己房间还有一包没用完的,就告诉穆秋:“我房间也还有一包,你拿去用吧,我用不着。”

    “好!”

    穆秋快步上了楼。

    穆冕又拿了一块火龙果,他说:“她每次来例假都肚子疼,这次怎么不疼了?”家里有妻女,女人那些事,穆冕自然都懂。

    杜婷婷:“那也不是每次都痛啊。”

    过了几分钟,穆秋下来了,她还拿了几个姨妈巾,塞到了外出的背包里。

    张阿姨做好了饭,喊他们过去吃。

    “吃饭吧。”杜婷婷最近食欲大增,总容易饿。

    穆冕只吃了一碗饭,就放下碗筷。“我去上班了,晚上见。”他亲了亲杜婷婷,拿起西装外套,垂放在手臂,又望着穆秋说:“晚上早些回来,不许在外面留宿。”

    知道穆秋在谈恋爱了,穆冕是不会再允许她在外留宿的。

    穆秋头也不抬,筷子在碗里戳了戳,才闷声应道:“知道了。”等穆冕走了,穆秋小声地嘟哝了一句:“都什么年代了,还这样...”

    杜婷婷听到这句话,她深深地看了眼穆秋,装作不在意的样子,随口一问:“你下午是要出去见男朋友?”

    这事穆冕知道了,杜婷婷不知道才怪。穆秋没答话,她嘲弄地一笑,弯着唇说:“妈妈,你是要劝我跟他分手么?”

    穆秋像是一个小刺猬,竖起了一身锋利的刺。

    瞧出穆秋态度抵触,明显是不想跟自己多聊她谈恋爱的事,杜婷婷不敢刺激穆秋,毕竟她的身体情况是受不得刺激的。

    摇摇头,杜婷婷说:“倒没有,你是大人了,你做事应该有分寸。”

    分寸...

    穆秋心里一痛,她低着头说:“我知道我是要死的人,是没资格谈恋爱的。可是妈,我真的好喜欢他。”喜欢到,失去分寸与理智。

    程砚墨优秀而稳重,富有人格魅力,穆秋这样既年轻又没有恋爱经验的女孩子,是很难抵挡住程砚墨的吸引力的。

    让她跟程砚墨分手,穆秋舍不得。

    “那...”杜婷婷犹豫问道:“那孩子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吗?”

    穆秋点头,“知道,我们说过这事。”

    杜婷婷眉心拧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勺子,表情有些不忍。“那孩子,一定很优秀吧?”

    不是足够优秀的话,穆秋也不会做这种糊涂事。

    想到程砚墨,穆秋忍不住弯起唇角。“嗯,是个比爸爸还要优秀出色的男人。”

    “我可不信。”就某些方面来说,杜婷婷算是穆冕的小迷妹,在她心里,穆冕就是最优秀的那个男人。

    “不信算了。”

    杜婷婷忽然站起身来,说:“你等等啊,我那儿有张卡,里面有几十万块钱,你拿去自己花。这谈恋爱了开支大,可不能用男孩子太多钱。”

    穆秋这次没拒绝,还嫌弃地撇撇嘴,低声说:“几十万可不够,深巷餐厅随便吃一顿饭,都得大几千块了...”

    闻言杜婷婷哭笑不得,她笑骂穆秋:“有几十万就不错了,你还嫌少!你是钱多了用不完么,还能顿顿都去深巷?”

    就是杜婷婷,也只有节日跟纪念日,才会和穆冕一起去深巷用餐。倒不是消费不起,就是觉得随便一顿饭就要六七千块钱,不值当。

    而穆冕也不是生来就尊贵富有,他是一步步走到这地位的,深知赚钱不易的道理。穆冕生活中虽然不抠搜,但也不是铺张浪费的性格。

    穆秋咂咂嘴,说:“行行行,我跟我对象顿顿都吃麻辣烫,够节俭持家了吧?”

    杜婷婷又被穆秋给逗笑了,“麻辣烫还是差了点,吃肯德基吧。我去楼上给你拿卡。”杜婷婷去了客厅,顺手将包和那张B超单一起拿上楼。

    早上的事,扰得穆秋心神不宁,吃饭也食之无味,但杜婷婷看着,穆秋又不好不吃,怕妈妈担心。

    等杜婷婷一走,穆秋赶紧将盛了米饭的碗推开,给自己盛了半碗银鱼蛋汤。

    汤味道很鲜,穆秋喝了几口汤,抬头跟站在厨房里吃饭的张阿姨说:“这个汤好喝,张阿姨,明天你还做这个。”

    张阿姨笑着应道:“好!”

    穆秋又给自己添了两勺汤,刚端起碗,还没有递到嘴边呢,突然就听到一声尖叫声从楼道那边传过来——

    “啊!!”

    是杜婷婷的尖叫声!

    穆秋吓得手一抖,碗都掉在了桌上,汤洒了满桌。

    厨房里,张阿姨率先做出反应,她丢下碗筷,飞快地跑向楼梯。看见趴在楼道转角平台上的杜婷婷,张阿姨脸色都变了。“夫人,你怎么摔了?还好吗?”

    穆秋听到张阿姨这话,如大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惊慌地跑向客厅。

    站在客厅里,穆秋一抬头,就看见了跌倒在地,迟迟没有爬起来的杜婷婷。“妈!你怎么样?”穆秋腿都有些发软,一时间都忘了上去扶杜婷婷。

    杜婷婷慢慢地抬起头来,手里还紧紧拽着那张银行卡。她拧着眉心,正要安抚穆秋说没事。这时,一股热流不受控制流了出来,打湿了杜婷婷的腿。

    联想到什么,杜婷婷脸都白了。她伸手去摸了摸腿,手抬起来时,穆秋跟张阿姨都看到了一手的血红!

    穆秋猛地捂住嘴巴。

    杜婷婷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手,她张了大嘴巴,好半晌才叫出一声:“我的孩子啊!”杜婷婷被吓得晕了过去,而她下身的血,还流个不止。

    “妈妈!”

    穆秋三步并做两步爬上楼道,情急之下一时不察,还摔了一跤。膝盖狠狠地撞在阶梯的棱角上,一阵尖锐的疼痛让穆秋哼出声来。

    穆秋没管膝盖,她爬起来,又跌跌撞撞来到杜婷婷身边。

    抱住杜婷婷,穆秋都不敢去看杜婷婷身下的血。她一张俏脸惨白,大声对张阿姨吼道:“张阿姨,打电话叫救护车!再给我爸打电话!”

    “好,是,是!”

    张阿姨打救护车电话的时候,手都在抖。

    嫌弃医院过来太慢了,穆秋让张阿姨帮她将杜婷婷抱到车上,她自己开车送杜婷婷去医院。

    穆秋一路超速,有几次都差点跟别人的车追尾,但都有惊无险的避开了。车子开到了御龙渊大河的桥上,才碰见救护车。

    穆秋停下车,让护士将杜婷婷转移到救护车上。她跟着上了车,看着杜婷婷那被鲜血染红了的下半身,穆秋终是崩溃大哭出来。

    急救车上的医生正在努力挽救杜婷婷,护士给杜婷婷戴上氧气罩,医生试图给她止血。

    穆秋紧紧捏住护士的裤腿,哭着求她:“我求你们救救我妈妈,她怀着孩子呢,她怎么出这么多血啊,这血怎么都停不下来啊...”

    经验老道的护士低下头来,告诉穆秋:“你妈妈这是大出血了,小姑娘,你安静点,你别哭,你的哭声会干扰到医生的。”

    穆秋赶紧用染血的手捂住自己的嘴,颗颗眼泪顺着她的脸颊往下落。

    一阵兵荒马乱后,救护车终于赶到了医院,杜婷婷第一时间被推进了急救室。

    穆秋被拦在急救室外,她无力地跌坐在墙根边上,把脑袋埋在双腿间大哭。穆冕匆匆赶到,看到痛哭流涕的穆秋,他脑袋嗡嗡地响。

    他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走到眼神闪闪躲躲的张阿姨面前,沉着脸,怒气冲冲地斥责她:“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照顾好夫人的吗!你是怎么看的!夫人又是怎么摔的!”

    穆冕雷霆震怒,张阿姨被骂了,吓得连话都不敢说。

    穆秋胡乱地擦了擦眼泪,声音虚弱地喊了声:“爸爸。”

    穆冕垂眸望向穆秋,赶紧压下心头的怒火,尽量和颜悦色的跟穆秋开口。“秋天儿,你告诉爸爸,到底发生了什么?”穆秋嘴唇哆嗦了下,才告诉穆冕:“你走后,妈妈知道我要出去约会,担心我没钱用,就上楼去给我拿银行卡。我跟张阿姨还在吃饭呢,突然就听到妈妈尖叫了一声,人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我和张阿姨跑过去,就看到妈妈趴在地上,一直在流血...”

    “这事谁都不愿发生,你别怪张阿姨。”

    那可怕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穆秋的脑海里,穆秋又忍不住哭了。她赶紧擦了眼泪,忧心忡忡地望向急救室,双手紧握在一起,为杜婷婷祷告。

    穆冕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颓丧的蹲在急救室门口,眼皮狂跳。

    过了一会儿,医生出来了。

    穆冕与穆秋第一时间冲过去。穆冕抓着医生的手臂,问他:“医生,我老婆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摇了摇头,告诉穆冕:“病人摔得太狠了,那孩子当场就没保住。病人出现了大出血现象,幸好我们医院还有库存的RH阴性血,否则啊...”否则会是什么结果,那是不敢深想的。

    “不过万幸,病人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医生拍了拍穆冕的手臂,就摘下口罩离开了。

    穆冕呆呆的站在原地,像是一根木桩。

    穆秋脸色更加寡白,她呢喃道:“孩子没保住么...”杜婷婷摔成那副模样,孩子能保住才是怪事。

    但真听到这个噩耗,穆秋还是有些悲伤。

    穆冕在经历了片刻的失神后,渐渐找回了理智。他低声说:“没事,只要你妈没事就好。”

    孩子没有了他也心痛,但杜婷婷保住了一条命,穆冕已经知足了。

    穆秋胡乱地点了下头,她抬起头来,眼泪朦胧的望着穆冕,问穆冕:“爸爸,妈妈醒来后,该怎么跟她说啊?”

    穆冕心里猛地抽疼了起来。

    他将穆秋搂进怀里,哽咽道:“没事,你妈没事,这就是万幸。等她醒来,我会告诉她孩子的事。”

    张阿姨在一旁看得揪心,她忍不住担心起来。待夫人醒来,要是知道孩子没有了,夫人一定很难过了。

    穆家这边乱成了一团,但宋瓷那头却是一片宁和。

    新婚之夜闹得有些久,宋瓷醒来时,都十一点多了。没看到韩湛,宋瓷不慌不忙找到手机,给韩湛打了个电话。

    “韩哥,你在哪里?不会新婚第二天就跑去上班了吧?”

    韩湛笑了一声。

    那笑声隔着听筒,低沉而又悦耳,宋瓷觉得耳蜗都有些痒。

    韩湛告诉宋瓷:“睡醒了就换衣服,到楼下饭厅来,陪长辈们吃个午饭。下午干妈和伯伯他们都得走了。”

    所以这顿午饭,是家宴,也是感谢宴。

    “好。”宋瓷想给长辈们留个好印象,就换了一条讨喜的豆沙粉色蕾丝长裙。望着镜中温柔明媚的女人,宋瓷展颜一笑,对她说:“你好美啊,韩太太。”

    自恋够了,宋瓷这才下楼。

    她从电梯里走出来,就见韩湛站在电梯外的走廊上等她。“你真能睡。”韩湛伸手牵住宋瓷,拉着她往包厢走。

    宋瓷嗔怪地看了眼韩湛,埋怨他:“怪谁呢?”

    “是,怪我太厉害。”韩湛挺不要脸的。

    宋瓷懒得跟他胡扯。

    包厢里很宽敞,里面摆放着一张十二人位的大餐桌,几乎满桌。席上,韩湛的几个干妈跟厉妖坐在左侧,宋瓷的老师沈渝北则坐在帝蓉蓉的旁边。

    一身月白色旗袍,把帝蓉蓉衬得如六月细雨中的青莲,气质那叫一个高雅出尘。

    而沈渝北,则穿一身浅青色中国风西装,长发用一根黑玉簪固定,他看上去很矜贵,像是民国时期的贵公子。

    沈渝北是以宋瓷娘家人的身份坐在这里的,韩翱宇对他的态度是最亲切的,拉着他,就聊个不停,问的都是宋瓷小时候参加比赛的那些事。

    沈渝北一一作答,神情有恭敬,却无惧怕。

    他那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任谁也想不到,桌底下,正有一只调皮的高跟鞋在蹭他的小腿。

    就在那只腿越来越放肆时,沈渝北突然将右手伸到桌下,一把捏住那只脚主人的大腿,用力一捏。

    “嘶!”

    帝蓉蓉突然倒吸了一口气,表情扭曲。

    金洛兰听到动静,转过身来关心她:“你怎么了?一脸被狗咬的表情。”

    帝蓉蓉揉了揉自己的大腿,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没事,刚脚尖踢到桌子腿了。”

    “哦。”

    听到谈话,沈渝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桌底下终于是清净了。

    在韩翱宇的左侧,则坐着韩家人。挨着韩翱宇坐的,是一个看上去六十多岁的老伯,他身板倒算硬朗,戴着眼镜,一脸正气,不失威严。

    这人是韩翱宇唯一的侄子韩栋梁,也是韩旺旺的爷爷。

    坐在韩栋梁身旁,与他眉目如出一辙,却要年轻许多的中年人,就是韩栋梁的儿子韩望龙。

    他是韩湛的表哥,也是韩旺旺的父亲,舜臣市当前最备受瞩目的政界大佬。

    韩旺旺跟弟弟韩军军都在,两个小辈在低头玩手机。因为韩望龙最见不得韩旺旺那头小脏辫,前天他一到望东城,就拽着韩旺旺去理发店,将她那头小脏辫拉直了。

    长发的韩旺旺,看着要温柔乖巧许多。只是少女穿得再乖巧,温柔皮囊下,藏着的也是一颗小辣椒一般火辣的灵魂。

    韩旺旺的弟弟叫韩军军,今年才17岁,还是个高中生。

    韩军军头发是干干净净的短发,穿着浅灰色的修身衬衫,顶着一张与韩旺旺相似的脸,看着清隽秀气,像是个书香世家的小公子。

    帝蓉蓉瞧着韩军军,说:“军军小帅哥长得真俊,这长大了,肯定要祸害不少女孩子。”

    韩军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沈渝北冷笑,轻声说:“帝女士的品味还真是十多年如一日,永远都爱年轻的英俊的。”

    帝蓉蓉:“...”

    韩翱宇看出这两人似有私怨,他笑了笑,说:“论年轻英俊,渝北才是同龄中的佼佼者。”

    四十多岁的沈渝北,看着可不像是大叔,像是出尘不染的谪仙,显年轻。

    沈渝北被韩翱宇这一夸,就有些不好意思。

    帝蓉蓉看着沈渝北那张圆润润白净净的脸蛋,手有些痒,想捏。可是一想到这人那爱记仇的性子,又咬牙切齿。

    “是啊,我喜欢年轻的,年轻的有趣。”帝蓉蓉瞧了眼沈渝北那副正经的模样,阴阳怪气的说:“沈先生这种就老了些。”

    沈渝北放下酒杯,反唇相讥道:“年轻男人是挺好,精力好,也专一,永远都爱十八岁的年轻姑娘。”

    在场众人,除了金洛兰与墨谣这几个知情人,其他人听了这话,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他们也不傻,都听得出来沈渝北这是在讽刺帝蓉蓉。

    许多年前,沈渝北曾跟帝蓉蓉表白过,但帝蓉蓉拒绝了他,选择了当时才二十七岁,比她要小四岁的霍静安。

    霍静安是男导演,人挺有才华,家世学识样样皆有。更重要的是,他比沈渝北更懂女人,更会谈恋爱,懂得如何抓住一个女人的心。

    帝蓉蓉与霍静安谈了四年,本该谈婚论嫁了,结果帝蓉蓉却发现霍静安出轨了!他还不止出轨一次,每次她外出去演出或旅游,霍静安在家都要叫年轻小妹妹陪玩。

    小妹妹们模样也许不同,但都个个漂亮身材火辣,一律都是十八岁。

    发现这事后,帝蓉蓉就跟霍静安分手了。霍静安因此也被墨谣她们冠上了‘霍十八’的称号。

    沈渝北这招够狠,直接杀得帝蓉蓉脸都白了。

    沈渝北说完那话后,也有些后悔。他懊恼不已,又不知道该如何道歉,就板这一张圆脸蛋,闷闷不乐地喝酒。

    韩湛拉着宋瓷走近包厢时,就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

    他问:“这是怎么了?”

    韩翱宇呵呵一笑,说:“等你和宋丫头,听得饿了。”

    老爷子都这么说了,大家也都笑了起来。

    昨天韩湛已经带着宋瓷认识过这些长辈了,她记忆力又好,把这些人的名字跟脸都记在了心里。

    宋瓷也察觉到包厢里气氛不对,她赶紧乖巧地开口,与每个人打招呼:“爷爷好,堂舅舅好,干妈们好,表哥好,老师好,旺旺军军好...”

    宋瓷都佩服她自己。

    论谁的嘴巴最甜,宋瓷从不输给任何人。

    请叫她——

    宋甜甜!

180章 约会吗,韩哥?

    一屋子看宋瓷的眼神,那叫满意和喜爱。

    “宋宋,快坐!”韩翱宇指了指空椅子,韩湛跟宋瓷一起坐下。

    宋瓷与穆家已经划清了界限,因此席间不见穆家人,也没有人会傻逼到开口提这事。人都到齐了,就开始上菜了。

    先上的是甜点,有宋瓷最爱的椰球。

    宋瓷刚要生筷子去夹椰球,沈渝北就伸手拨了拨旋转盘。那盘椰球转到沈渝北的面前,宋瓷见沈渝北将最圆最好看的那个椰球夹走,然后放进了自己的碗里。

    宋瓷挑眉。

    老师不是最讨厌吃甜食么?嫌弃腻得慌。

    韩湛将椰球转到他的面前,他夹了一只椰球,递到宋瓷碗里。“我特意给你点的,我们酒店这道甜品做的不错,你尝尝。”

    “好。”

    宋瓷咬了一口椰球,的确好吃。椰香味浓郁,口感香软,而又不腻。她吃了一颗,抬头正要夹第二个,就看到沈渝北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地把他盘子里那颗椰球,放到了帝蓉蓉的盘子里。

    而帝蓉蓉正在用勺子舀,并没有注意到沈渝北小偷小摸的行为。

    宋瓷:?

    老师好怂!

    帝蓉蓉将清蒸鲍鱼放进盘子里,就注意到自己白净的盘子上面,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颗椰球。

    她盯着那颗椰球,有些怔然。

    她最爱吃椰球了,只是热量太高,怕胖,帝蓉蓉又是个对自己严苛的人,一年里最多吃那么一两次。

    知道她爱吃椰球的人不多,除了墨谣跟金洛兰两个好姐妹,就只有一个...沈渝北。

    帝蓉蓉偏头看了眼沈渝北。

    沈渝北低着头在吃饭,目不斜视的样子,反倒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帝蓉蓉犹豫再三,还是吃了那颗椰球。

    沈渝北偷偷扭头,见帝蓉蓉吃了自己的椰球,他这才没有那么懊恼,心里好受了些。

    吃完饭,墨谣与厉妖率先告辞,她还得出国去参加一个国际会议。他们走后,韩栋梁父子与韩翱宇聊了会儿天,也就告辞了。

    金洛兰也是忙人,要走时,金洛兰找到宋瓷,问她:“颜江去刚果了?这消息准么?”

    宋瓷抿着唇点了点头,她小声地问金洛兰:“干妈,那边现在局势怎么样啊?”

    金洛兰也没瞒着宋瓷,她说:“要开始动荡一段时间了,不过那边总是这样,你让颜江自己多注意些。”

    “谢谢干妈。”

    “那我先走了。”

    “我送你。”宋瓷送走了金洛兰,再回到饭厅,刚要推开门进去,就看见老师和帝蓉蓉坐在一起。两人像是在讲话,态度还算亲密。

    宋瓷赶紧转身,拉着韩湛就走。

    韩湛问她:“怎么了?”

    宋瓷:“我老师在给我找师娘,我们别去当电灯泡。”

    “你师娘?谁?”

    “蓉蓉干妈啊!”

    韩湛表示有些吃惊。他竟然不知道,蓉蓉干妈跟沈老师还有一腿。

    韩湛带着宋瓷上楼,找到韩翱宇。“外公,我送你回去?”

    韩翱宇摆摆手,说:“你们自己去玩,别管我,你钟叔会送我回去的。”

    韩湛就同意了。他也有私心,新婚燕尔,他想跟宋瓷做些有趣的事。

    拉着宋瓷从外公的房间走出来,韩湛勾了勾宋瓷的手心,跟她说:“要约会吗,韩太太?”

    这声韩太太从韩湛的嘴里说出来,别样勾人。

    宋瓷听着,心跳都微微加快。她似笑非笑地望着韩湛,只觉得惊奇。“韩哥你竟然也知道约会。”

    认识这么久了,结婚证领了,婚礼也办了,床单都不知道滚过几回了,终于是等来韩湛主动开口说约会的这一天了。

    可真难得。

    韩湛有些忏愧,他承认自己不解风情,生活中未免也太无趣。但他会学着去跟年轻的宋瓷相处。

    韩湛又勾了勾宋瓷的掌心,问:“那,约会吗?”

    宋瓷踮脚勾住韩湛的脖子,“约会!”

    约会宋瓷是认真的。

    她做了一番攻略,甚至还写出了一套初次约会攻略笔记。

    将笔记递给韩湛,宋瓷告诉韩湛:“韩哥多年不谈恋爱,大概不清楚我们年轻人约会的套路,来,我把注意事项都写到了卡片上,韩哥你仔细看看,按照这个步骤来,一样都不能少。”

    韩湛低头,认真地阅读卡片内容——

    初次约会大作战:

    一、和宋瓷穿情侣装。

    二、和宋瓷同吃一份冰激凌。

    三、背宋瓷在御龙渊河岸边散步半小时。

    四、在宋瓷一起看夕阳,并在夕阳下接吻。

    五、与宋瓷吃一顿情侣大餐。

    六、与宋瓷看电影,必买奶茶爆米花。

    韩湛捏着这张卡片,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我原本还有些发愁,不知道约会该跟你做些什么。瓷宝,你这份约会攻略,我很喜欢。”

    “我可是贴心的瓷宝。”

    敲定了约会细节,宋瓷换了一身休闲轻便的外出服,跟韩湛一起出门。她黑色牛仔铅笔裤,搭配一条红黑色格子长袖衬衫,长发扎起,倍显年轻。

    韩湛本来穿得很随意,见宋瓷这样年轻靓丽,他默默地走进衣帽间,发愁的打量着自己的衣服。

    年龄和身份摆在那里,韩湛的西装都是低调不失奢华的精英风格,而休闲服也多是穿着舒服的运动服。他也有几件休闲衬衫,可看上去也显得老气横秋。

    韩湛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该买衣服了。

    韩湛把衣柜的衣服全部翻遍,才找到一件不那么显老气的灰色高领薄款毛衫。他换好衣服,站在镜子前,盯着里面那个神情散漫的男人,都感到陌生。

    宋瓷在楼下喝着热茶,吃着坚果。终于听到她韩哥下楼的脚步声,宋瓷一边回头一边发牢骚:“我的韩哥,你可算是搞好了,拖拖拉拉的,我还以为你在化妆...”

    在看清韩湛的着装后,宋瓷像个流氓一样吹起了口哨。“不错哦,韩学长。”

    黑色系牛仔裤,灰色系宽松版薄款毛衫,套在身高一米八九高的韩湛身上。他仍是成熟低调富有男人味的韩湛,只是这份成熟中,平添了几分年轻男孩的蓬勃朝气。

    像是大学里富有学识与涵养的学长。

    韩湛被这句‘韩学长’闹的微微红了脸。他走到宋瓷面前,不太自在的摸了摸鼻子,问她:“这样穿,会不会很奇怪?”

    “哪里会?”宋瓷走过去摸了摸韩湛的胸口,像个小迷妹一样,目光痴痴的。“韩哥这么穿可帅了,以后非工作时间,都要这么穿。”

    这么一穿,老男人都变成了俏哥了。

    韩湛抬了抬腿,又说:“我有几年没穿过牛仔裤了,总觉得别扭。”

    “好看。”盯着韩湛那双修长富有力量感的双腿,宋瓷没忍住又摸了一把。“走了,出发!”

    两人开着那辆翱宇一号,出发去完成约会的第一站——

    买情侣装!

    这个季节穿T恤有些冷,服装店纷纷上了长袖款。韩湛最后挑了两件拉链款外套,一件红色一件白色,上面写着——

    爱中国!

    宋瓷拿到这件情侣装的时候,表情凝固了那么一两秒。

    韩湛丝毫不觉得有哪里不对,他说:“我看了看,就这套情侣装最正经,别的衣服上面文案都挺蠢的。”什么‘我老婆,美的’、‘我老公,帅的’、‘左边,我家猪’、‘右边,养猪大户’...

    在韩湛的眼里,那些衣服都是神经病才穿的。

    宋瓷深吸一口气,夸韩湛:“韩哥根正苗红,是社会主义好青年,不错。”她脱了衬衫,套上那件红色的外套,又给韩湛穿上白色的外套,两人这才走出了情侣装店。

    第一次穿情侣装这种衣服,韩湛竟有些羞涩。

    从店里走出来,他脚步迈得特别大,像是怕被人多看。宋瓷在身后小跑追着,“韩湛,不能仗着你腿长就欺负我,等等我呗。”

    韩湛停了下来,他牵住宋瓷的手往冰饮店走,边走边说:“走快点,不然这些人总盯着我们看。”

    “没事,我们长得好看,他们能看一眼是一眼。”

    韩湛摇摇头,无奈道:“就你脸皮厚。”

    冰激凌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韩湛拉着宋瓷站在末尾。宋瓷靠着他的手臂,跟他说:“韩哥,买最大的,我就喜欢大的。”

    韩湛:“嗯,知道你喜欢大的。”

    宋瓷眨了眨眼睛,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索性就不说了。二十分钟后,轮到韩湛了。韩湛开口就跟小哥说:“来一只最小的的冰激凌。”

    宋瓷赶紧拽了拽韩湛,“最大的!”

    “小的,冰冷东西少吃。”他态度很坚决,宋瓷就是撒娇也没用。

    韩湛最后真的就买了个最小号的冰激凌。他将冰激凌递给宋瓷,“都给你吃。”

    宋瓷盯着那个只有小婴儿拳头大的冰激凌,想咬韩湛一口。“哪里能一个人吃,说好了两个人一起吃的,就得一起。”

    宋瓷拉着韩湛,走到一张木椅上坐下。她舍不得一口吃完了冰激凌,就用勺子一点点地刮,仿佛这样就能吃很久。

    韩湛被她那可怜样子逗笑了。“至于么,都给你好不好?”韩湛直接将自己的勺子丢进了垃圾桶。

    宋瓷看看韩湛,又看看冰激凌。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接过冰激凌几口就舔完了。

    韩湛盯着宋瓷嘴角边的白色奶沫,眸色微暗,趁人不注意,他抱着宋瓷的脸,凑过去将那些奶沫悉数舔净。

    直到被韩湛松开,宋瓷这才回过神来。她悠悠问道:“韩哥,大街上偷亲妙龄少女,刺激吗?”

    韩湛回味了下刚才的美味,才点点头。“刺激!”

    “老流氓!”

    宋瓷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我接个电话。”

    她拿出手机,瞧见来电人是穆秋。“是穆秋的电话。”跟韩湛说了一声,宋瓷这才当着韩湛的面接通了电话。

    街上喧哗,韩湛没听清穆秋说了什么,却看到宋瓷的表情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等宋瓷挂了电话,韩湛才伸出手指推了推宋瓷的肩膀,关怀问道:“出什么事了?”

    宋瓷缓缓回头,怔怔地看着韩湛,有些失魂落魄的开口说:“母亲摔倒,大出血流产了,人在医院还没醒来...”如上一世一样,这一世,杜婷婷的孩子到底是没有保住。

    听说了这事,韩湛竟不觉得震惊,仿佛穆家的房子一夜之间被雷劈中倒塌了,都是天老爷在收妖,是理所应当的事。

    韩湛拉着宋瓷的手站了起来,“走吧,去医院看看,改天继续约会。”

    “嗯。”

    两口子赶到医院,已是傍晚时候,医院的走廊上飘着阵阵饭香。两人找到杜婷婷的病房,敲了敲门。

    张阿姨打开门,看见屋外的宋瓷与韩湛,她忙关了门走出来,小声地说:“宋小姐,韩先生,你们来了。”

    “张阿姨,我母亲现在什么情况?”

    张阿姨忧心忡忡的直摇头,她压着嗓音说:“夫人刚才醒了,先生刚已经把那孩子的事跟夫人说了。夫人现在正难过呢,也不吭声,就一个人默默的流眼泪。”

    “父亲在里面?”宋瓷问。

    张阿姨点点头。

    宋瓷想了想,拉着韩湛的手,跟张阿姨说:“我们先去楼下等着。等父亲走了,张阿姨你再通知我,我再上来。”

    知道宋瓷与穆冕气场不和,张阿姨忙说:“好的。”

    宋瓷两口子下楼去了,张阿姨又回到房中。见杜婷婷泪流满面,有些眼泪都流到了脖颈里,张阿姨忙端着盆子去打了热水。

    她拧干毛巾,将温热的毛巾递给穆冕。穆冕对她点点头,接过毛巾走到床边,无声地为杜婷婷擦眼泪。

    “婷婷。”穆冕将毛巾还给张阿姨,他握住杜婷婷的手,告诉她:“别这样婷婷,孩子没了,不是你的错。你没事,就是最大的幸事。”

    杜婷婷咬着唇,哭得压抑。

    她紧紧握住穆冕的手,啜泣不停地说:“我才刚看到他的第一张B超影像,他已经成型了,他是个人了啊。明明上午他还在我的肚子里,转眼就...老公,我好难受啊!”

    听到这话,穆冕也忍不住红了一双眼睛。

    老来再得子,夫妻俩对这个孩子的到来都是百般期待,孩子说没就没了,穆冕心里也是痛苦万分。但杜婷婷现在这情况,不允许穆冕继续去伤心孩子。

    “婷婷你振作些。”劝不住杜婷婷,穆冕只能搬出穆秋。“婷婷,你都不知道,你摔倒后秋天儿吓成了什么样子。为了救你,秋天儿亲自开车载你来医院,一路闯红灯,好几次差点跟别人追尾。”

    “得知你成功得救,孩子却没了,秋天儿哭的好伤心。她都不敢来见你,总觉得你摔跤是她的错。她跟我说,如果你是不是要上楼去给她拿卡,就不会摔跤...”

    杜婷婷怔怔听着,想到穆秋那孩子,心里又是一痛。“这怎么会是她的错?”

    深知自己穆秋的心思多脆弱,担心穆秋钻牛角尖想不开,杜婷婷赶紧对穆冕说:“那孩子现在在哪里?快让她来。”

    “我刚见她的时候,她正一个人躲在楼梯间偷偷默默地哭。”

    杜婷婷推了推穆冕的手臂,催他:“穆秋不能受刺激,情绪也不能波动太大,你快去把她叫来,就说我不怪她的。”

    “好。”

    穆冕直接走到楼梯间。

    穆秋就坐在阶梯上,她低着头,一言不发。

    “秋天儿。”

    穆秋抬头,望着穆冕,一双眼睛肿得像桃子。

    穆冕走过来,摸了摸穆秋的头发,才说:“你妈妈叫你进去。你进去陪她说会儿话,好好聊聊。”

    “...嗯。”

    穆秋踌躇不安的走进病房,一看见神色憔悴的杜婷婷,她更是愧疚难安。瘪了瘪嘴,穆秋才哑声喊道:“妈妈...”

    杜婷婷抬起无力的手,对她招了招手指。“快过来秋天儿,妈妈没事。”为了照顾穆秋的情绪,杜婷婷只能强忍住悲伤,做出一副平静的模样。

    穆秋这才小跑过来,一把抱住杜婷婷。“妈妈,都怪我,不是我的话,你就不会出事了...”

    穆秋一个劲地哭,她都不敢提那个孩子的事,怕杜婷婷悲伤。

    “不怪你,这怎么能怪你呢?”杜婷婷从床头柜上抽出几张柔软的纸巾,为穆秋擦掉眼泪。

    穆秋垂着头,懊恼又难受。

    杜婷婷正了脸色,叫了一声穆秋,“穆秋。”

    穆秋擦擦眼睛,这才看向杜婷婷。

    “秋天儿,今天这事你没错,是妈妈自己不小心。明知道下楼要小心,我还不注意。”

    杜婷婷爬楼梯有个习惯,她爱走中间,不爱走两边。身为孕妇,她本应该处处小心,上楼下楼都要扶着墙壁或者栏杆才是。

    “是我大意,一时不小心踩空了,自己摔了下来。秋天儿你没错,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

    拉住穆秋的手,察觉到穆秋手指冰凉,杜婷婷用双手给她捂住。“听你爸爸说,你为了救我一路闯红灯,还差点发生了车祸事故。妈妈这条命,是秋天救回来的,妈妈还得谢谢你呢。”

    闻言,穆秋忙摇头。身为孩子,在母亲有难时,拼尽全力也要挽救母亲的生命,这是应该的。

    “妈你今天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会失去你呢。”穆秋回想起母亲浑身是血的模样,就有些腿软。

    杜婷婷见穆秋是真的被吓坏了,她虚弱一笑,安抚穆秋:“你看妈妈这不是好好的吗?只是流血过多伤了身,好好休养就能康复。”

    在杜婷婷的安抚下,穆秋情绪终于平静下来,也不再钻牛角尖。

    “对了妈妈,姐姐跟姐夫也来了,不想跟爸爸碰面,他们在楼下等着。”杜婷婷流产这事,是穆秋打电话通知给宋瓷的,宋瓷来医院后,去找过穆秋。

    听见这话,杜婷婷下意识看向穆冕。

    穆冕一接收到杜婷婷那如泣如诉的眼神,就招架不住。“行吧我出去。”穆冕说走就走,干脆利落。

    等穆冕一走,杜婷婷就对穆秋说:“秋天儿,你打电话叫你姐姐他们上来吧。”

    “好。”

    穆秋拿出手机给宋瓷打了个电话,通知他们上来。

    不一会儿,宋瓷和韩湛就来了,来时手里提着许多营养品。

    韩湛放下营养品,走到床边,喊了杜婷婷一声母亲,劝她放宽心些,随后就离开了病房。

    房间里,一时间就只剩下她们母女三人。宋瓷坐下穆秋的身旁,她见杜婷婷脸颊虚白,不免轻叹一声。“母亲,这次你遭罪了。”

    杜婷婷差点又哭出来,但她还是忍住了。

    “能捡回这一条命,已经很幸运了。我与那孩子...”杜婷婷轻轻地摸了摸小腹,哽咽道:“是我们没有那个福气,缘分薄弱。”

    宋瓷开导杜婷婷:“小朋友一定是忘记了东西,回去拿去了,等他找到东西了,还会再回来的。”

    杜婷婷笑得牵强。“我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了,哪是说怀孕就能怀孕的。再说,我也不想再生了,这个孩子的到来本就是意外。”

    本身这个孩子的存在,对穆秋就是一种不公平。现在胎儿意外流产了,杜婷婷断然不会再生。

    听杜婷婷这样说,穆秋却道:“再要一个,也没什么不可。你们老了,总要有个孩子陪着我才安心。”

    宋瓷余光瞥了眼穆秋,见她神情诚恳,也没做声。

    杜婷婷朝穆秋摇头,她说:“不,我们有你就够了。”

    “可我...”穆秋歪头望着别处,低声叹道:“我又还能陪你们几天?”今天早上心脏病发,就是在给她敲警钟,提醒她尽快把没做完的事做了,不留遗憾。

    杜婷婷感到无措,答不上话来,心里也闷闷的。

    气氛有些沉重,大家都不说话。

    后来是宋瓷第一个开口打破了沉默,她说:“母亲这里没有换洗衣物吧,要不我回去给你拿衣服?”

    杜婷婷突然大出血,穆秋跟张阿姨着急送杜婷婷去抢救,哪里有空拿衣服?她现在身上穿的还是医院里的衣服呢。

    杜婷婷身体娇贵,医院里的病号服她穿着有些过敏,身上都起了好些红坨。听宋瓷这么说,杜婷婷就觉得身上哪里都开始痒了。

    “我就觉得这身上痒得不行。”杜婷婷挠了挠肩膀,又跟宋瓷说:“顺便给我带一套干净的床单来,再把家里的除螨仪带来,医院这床单我睡不惯。”

    杜婷婷在娘家做女孩时,就是小公主。嫁给穆冕后,头几年日子虽然过得拮据一些,但她生活还是无忧无虑的,后来穆冕发达,杜婷婷更是连厨房都很少进了。

    一辈子被宠着长大的女人,矫情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好。”

    宋瓷起身准备走,杜婷婷突然又望向穆秋,对她说:“秋天儿,你跟姐姐一起回去,你需要休息,晚上不能留在这里。”

    穆秋下意识摇头,“不要!”她放心不下杜婷婷,想要陪着杜婷婷。“我没关系的,我要留在这里陪你,跟你说说话,解解闷也好。”

    杜婷婷沉了脸色,“听话!”

    穆冕这时推门而入,他正好听到母女俩的对话,也对穆秋说:“秋天儿,跟你姐姐一起回去,晚上好好休息,不许再过来。”

    穆秋不太敢忤逆穆冕的意思,穆冕平时虽也骄纵宠她,但当他下达命令时,穆秋却是不敢造反的。

    “那爸爸你呢?你会留在这里陪着妈妈吧?”

    “我当然会在这里陪你妈妈。”

    穆秋这才同意回家。

    宋瓷跟穆秋从病房里走出来,她见韩湛站在走廊那头打电话,就站在原地等他。

    韩湛转过身来,看见宋瓷和穆秋,他与电话那头的人匆匆讲了几句便挂了通话。韩湛大步流星走过来,问宋瓷:“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不多聊一会儿?”

    “我去给母亲拿些换洗衣服来。”宋瓷问韩湛:“韩哥要送我去么?”

    “我送你。”

    回去路上韩湛开车,宋瓷与穆秋姐妹俩坐在后面。穆秋脸上的妆感很淡了,露出了原本的虚白肤色。

    宋瓷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就问她:“你脸色看上去很虚弱,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穆秋犹豫着点了下头。“早上忽然心律失常,特别难受。姐姐,我可能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

    望着穆秋那年轻的脸,宋瓷心情是复杂的。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过放下仇恨。

    “听妈妈说,宋翡去了刚果。”穆秋突然提到了宋翡。

    闻言,宋瓷心里那点怜悯之心全部散去,她嗯了一声,说:“去了一个多月了。”

    穆秋又说:“刚果那边很乱吧,我看新闻报道说那边经常会有内乱暴动,还死了不少人。”

    宋瓷眯起了眸子,没做声,只是目含深意地盯着穆秋。过了会儿,宋瓷收回了视线,她顺手拿起保温杯,拧开杯盖。

    喝了一口热水,宋瓷说:“那是宋翡自己的选择,就算真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也是她的命。”

    穆秋偏头望着宋瓷,问她:“你真这么想?你难道不担心宋翡吗?”

    宋瓷:“我当然担心,可宋翡说了,做一名病毒专家是她的理想。她那么聪明,就该为国家为人类造福,我不能阻止她。”

    穆秋有些佩服宋翡,她头靠着玻璃窗,叹道:“多羡慕她啊,恣意张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

    “羡慕什么,她那工作充满了危险,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每次面对病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的,又热又闷。”

    “那倒也是。”

    到了穆家,穆秋和宋瓷一起为杜婷婷收拾衣服。

    “床单在哪里?选哪一套?”宋瓷问穆秋。

    穆秋说:“有一套粉色雏菊款的,妈妈特别喜欢那一套,我去找。”穆秋蹲在柜子前面找床单,宋瓷则在找除螨仪。

    将床头柜都翻了一遍,也没有找到除螨仪,宋瓷又问穆秋:“没看到除螨仪,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穆秋头也不抬,她说:“可能在楼下的工具箱里,家里清洁卫生一般都是张阿姨做,除螨仪也是她在用。”

    “那我下去拿。”

    宋瓷下了楼,在保姆房门口的走廊柜里找到了除螨仪。她拿着除螨仪上楼,爬楼梯时没有注意,脚底一滑,在阶梯上摔了个狗吃屎。

    宋瓷慢慢地坐了起来,抱着疼痛的小腿,龇牙咧嘴地喊韩湛:“韩哥韩哥,我摔伤了。”

    韩湛在穆家的院子里喂锦鲤,听到动静,他放下鱼食盘转身就往屋子里跑。

    将宋瓷抱起来放在沙发上,韩湛撩起宋瓷的牛仔裤。那小脚裤太紧,过程中布料挤到宋瓷的伤处,她忍不住嘶了一口气凉气。

    韩湛动作更温柔,嘴上却责备道:“穿这么紧的裤子做什么?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腿又长又细?”

    “好看。”

    韩湛摇摇头,不跟她继续贫嘴。

    宋瓷的小腿骨上跌出一块青紫色的伤痕来,但问题不大,没有伤到骨头。“回头后我给你用药酒揉揉,不碍事的。”

    “好。”

    “我上楼去提东西,你在这里等我。”

    “好。”

    韩湛来到二楼主卧门口,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穆秋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以为是宋瓷进来了,头也不回地说道:“姐姐,东西都打包好了。”

    “嗯,我来提。”

    男人的嗓音突然在身后响起,穆秋吓了一跳。她转过身来,诧异地盯着韩湛,问道:“姐夫,是你啊,我姐姐呢?”

    韩湛说:“上楼的时候不小心磕了下,伤了小腿,在楼下休息。东西在哪里?”

    穆秋指了指放在地上的两个LV老花大提包。“这两包都是。”

    韩湛弯下腰,一只手轻轻松松就提起了两只大包。他拎着包往外走,穆秋跟在他的身后,问道:“姐姐伤得不严重吧?”

    “不严重。”

    快要走到楼梯间的时候,韩湛突然停了脚步。

    穆秋一直勾着头走路,没注意到韩湛停了下来,她脑袋撞在了韩湛的后背。“对不起啊姐夫。”

    穆秋揉了揉脑门,往后退了一步,抬头望着前方的韩湛,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停了下来。

    韩湛走到楼道口,他凝视着实木楼梯,突然说:“你们家这楼梯挺光滑的,一天之间,连着摔了两个人。”

    穆秋疑惑地看向那楼道,她说:“有吗?我以前倒是摔过几次,不过后来注意了,也就没摔过了。”

    韩湛看了她一眼,他说:“人总有不小心的时候。”

    “嗯。”

    到了楼下,韩湛蹲在宋瓷的面前,将宽厚精悍的背部对着宋瓷。“上来。”

    宋瓷见韩湛拎着两只包,就舍不得压他。“我自己可以走。”

    “背你,就跟背个奶娃娃一样。”韩湛放下包,直接扶住宋瓷的腿,将她背到背上。“自己抓稳了。”

    韩湛单手拎着包,另一只手扶住宋瓷的大腿,迈步就往大门外走。

    宋瓷双手缠着韩湛的脖子,双脚勾住韩湛的腰,问他:“我是不是胖了?”

    韩湛:“没觉得。”

    “对不起。”韩湛突然道歉。

    从此感到莫名其妙,“你跟我道歉做什么?”

    韩湛解释道:“本来今天应该和你来一场完美约会的。我还没有背着你在河边散步,一起看夕阳,一起吃情侣餐,看电影,接晚安吻。”

    “没事。”宋瓷脸颊在韩湛短发上蹭了蹭,她说:“你现在不就背着我么,也算是完成了约会中背着散步的项目。”

    “总觉得委屈你了。”第一次约会在韩湛心里留下了遗憾,他寻思着改天找个机会,再弥补宋瓷一个完美约会。

    快要走到车边的时候,宋瓷突然低声喊道:“韩哥。”

    韩湛:“嗯。”

    宋瓷:“那楼梯有鬼。”

    韩湛脚步微顿,像是并不觉得意外,他嗯了一声,继续往车边走。

    放下宋瓷,韩湛将东西塞进后备箱,看着宋瓷在副驾驶坐好并系好了安全带,韩湛这才坐上驾驶座。

    车子开出穆家的小院,能看到紫晶首府那大气雄伟的门头了,韩湛这才问宋瓷:“你发现了什么?”

    宋瓷说:“张阿姨说,母亲是在下楼的时候不小心摔脚的,一直摔倒了转角平台那里才停下。”

    “所以,母亲是在二楼跟一楼转角平台的阶梯上摔倒的。我刚才上楼,故意走了中间,结果我摔了。”

    “走中间?”韩湛抓住了奇怪之处,他问:“为什么是走中间?”

    宋瓷望着车前方,人像是在发抖。她说:“因为母亲爬楼梯,习惯走中间。”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记住这些细枝末节。

181章 真相揭露,蛇蝎心肠

    谁是那个对杜婷婷最了解的人?谁又是最有理由冒着风险去伤害杜婷婷的人?

    毋庸置疑,是穆秋。

    宋瓷很快冷静下来,她告诉韩湛:“我在穆家装了监控,等会儿回去,我再查看下监控。如果我的猜测没错的话,监控一定会拍下令我们吃惊的画面。”

    宋瓷看上去很镇定,但她一颗心早已凉透。

    她无比希望自己的推断是错误的,若是错误的,就代表穆秋还有一点良知。若猜测被坐实了,那穆秋的心思未免也太歹毒了。

    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可有的小棉袄里面是藏着尖针的!

    韩湛这才告诉宋瓷:“刚才下楼的时候,我有试探穆秋的反应。但她的反应太自然,可谓滴水不漏。”

    提起穆秋这人,韩湛眉头就忍不住蹙了起来。“要么她是清白的,要么她就是心理素质太强大。”

    该有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会在差点杀掉自己母亲后,面对别人的怀疑仍云淡风轻?

    “蛇蝎心肠,啧。”

    韩湛对穆秋‘蛇蝎心肠’的评论,宋瓷是深感认可的。

    宋瓷不免又回想起了上一世临死前的那一幕。漂亮纯真的穆秋把手放在她的胸口,歪着头,用最天真无邪的口气说出最凶最恶的话:“姐姐,把你的心脏给我,好不好?”

    宋瓷只觉得胸口沉重闷痛,一口气都喘不过来。察觉到宋瓷的异状,韩湛赶紧扶住她的身子,提醒她:“深呼吸!”

    宋瓷抓着韩湛的手臂,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见宋瓷终于缓过气来,韩湛开了一个幽默的玩笑:“别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心情不好,就多想想你韩哥。”

    宋瓷偏过头来看着她韩哥的脸,点点头,说:“嗯啊,韩哥英俊帅气,风流倜傥,有钱有颜,看见你,我的世界都被点亮啦!”

    韩湛:“...”

    他选择性失聪,只专心开车。

    将车停在医院楼下,韩湛牵着宋瓷去了住院病房,将床单和换洗衣服给杜婷婷送去。

    “麻烦你们了。”从宋瓷离开医院回穆家,到整理好换洗衣物过来医院,总共只花了两个小时,想必他们还没吃饭。

    杜婷婷跟宋瓷说:“你们还没吃晚饭吧?我让你父亲带你们去吃晚饭。”

    宋瓷:“让父亲留在这里陪你吧,你就别操心我们了。”给杜婷婷掖好被角,宋瓷拍拍她的肩膀,宽慰她安心,“失血过多就得好好休息,母亲不要再伤怀失眠了。”

    “我有认识的山东朋友,我让她给我寄些阿胶过来,听说那边的阿胶是补血好东西。到时候,我再给你送过来。”

    望着杜婷婷苍白的脸颊,宋瓷不免为她感到难过。若今日这件事不是单纯的意外,而是穆秋作为,那杜婷婷这当母亲的,何其可悲!

    杜婷婷听了这话,心里一阵温暖。“你有心了。”一看都七点过了,杜婷婷担心宋瓷和韩湛饿肚子,便说:“你们快去吃饭吧,我这里有你父亲陪着,没事的。”

    “好。那我们走了。”

    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秋雨淅淅沥沥,车灯打在毛毛细雨上,五彩斑斓,有种迷离的美感。宋瓷跟韩湛漫步走在细雨中。

    宋瓷突然停下脚步,偏头看了一眼韩湛。她觉得眼前这一幕,像是似曾相识。

    韩湛正在掏车钥匙,一抬头,瞧见宋瓷正用一种缱绻情深的目光盯着自己。他微怔了一下,略显诧异问她:“为什么忽然这么看着我?”

    宋瓷突然说:“我第一次看见韩哥,就是在这样的一个下雨天。”

    韩湛眸底染上一片惊疑。

    “何时?”

    宋瓷勾唇一笑,说:“我24岁那一年。”

    韩湛一愣。

    随即他反应过来,宋瓷指的是上一世的事。“还没问过你,上一世,我们认识吗?”

    “认识啊。”

    韩湛觉得奇妙。他以为宋瓷认识他,是因为他望东城首富的身份,现在看来是他猜错了。

    “我们关系如何?”

    韩湛心里生出一些期待来。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

    宋瓷浅浅的笑了下,她说:“能如何?你是高高在上的首富先生,我是程家废物二公子的妻子,我们能有什么关系呢?”

    在那场劫机事件前,韩湛与宋瓷是从未有过交际的。说从未有交际也不对,宋瓷其实是见过韩湛的,只是远远地看过一面。

    那是遥远到连宋瓷都快要遗忘的记忆了。

    宋瓷说:“24岁那年,我刚嫁进程家不久,有天早上,我像往常那样在程宅后面那片山上晨跑。”

    韩湛大概猜到宋瓷是在何地见过他了。

    如他猜想那般,宋瓷道:“后山上有一栋森林别墅,看上去像是无人居住的样子。那天早上我路过别墅,听见了一个男人讲话的声音。我站在别墅门口,朝里面望了一眼,隔着铁门的缝隙,我看见了你。”

    宋瓷陷入那段久远的回忆里,她低声讲述道:“那天早上,天也下着小雨,就像现在一样。你穿着一件鸦青色的衬衫,背对着我站在院子里,一只手拎着洒水壶,一只手握着电话。”

    “我那时觉得你背影挺高大帅气的,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但你发现了我。你转过头来,就隔着雨,那么盯着我看。”

    宋瓷说的这些事,韩湛都记不得。明明故事中的男主人公是他,可他却像是在听一个陌生人和宋瓷的故事。

    他问宋瓷:“我当时是什么反应?”

    宋瓷耸耸肩,说:“你能有什么反应,我们素不相识,你就把我当个陌生人,转身就进了屋子里。”

    韩湛信以为真。

    “上车吧,我头发都要湿了。”宋瓷催促韩湛上了车,她坐在副驾驶上,盯着车前朦胧的细雨。

    她撒谎了。

    其实第一次见面,韩湛其实是搭理过她的。

    当发现门外的宋瓷后,韩湛便挂掉了电话,他大步走到门后,隔着铁门的缝隙,问她:“是送牛奶的吗?”

    持靓行凶的宋瓷,听见这话后,陷入了对自我魅力的怀疑中。她肤白貌美,盘靓条顺,她哪点看上去像送牛奶的?

    结束那可笑的回忆,宋瓷询问韩湛:“程家后面山上那栋别墅,是你家的么?”

    韩湛:“是我外公的老宅。”

    “所以我看到的那个人,真的是你。”

    “应该是我。”韩湛指了指自己的眼睛,他说:“我的眼睛不是很好认么?”

    宋瓷点点头,“那是你没错。”

    初次相逢太匆忙,以至于宋瓷都没能记住他的容貌来。刚才看着细雨中身姿挺拔的韩湛,宋瓷这才忆起来尘封的往事来。

    缘分这东西,真是妙不可言。

    一想到上一世自己跟宋瓷也是见过的,韩湛心里就有种愉悦感。“那后来,我们就没有交际了么?”私心里,韩湛希望宋瓷能与他有更多交际。

    宋瓷说:“有。我离婚后,成了梁博的音乐编曲人。有次我乘坐飞机去看他的演唱会,在飞机上与你相遇了。”

    “那是我们真正意义上初次相识。飞机上有人策划劫机,劫持了副机长跟两个孩子。你救了两个孩子,但也因此被伤了眼睛,而我临危受命,当了一回副机长,跟机长一起合作,将大家平安送到了目的地。”

    “再后来,我去一家慈善疗养院演出,又一次遇见了你,后来我们还发展成了莫逆之交。”

    “这一世,之所以敢去找你寻求庇佑,是因为你本就是我的好朋友。”

    宋瓷说的那些事,在韩湛听来是美妙的,同时他又感到遗憾。“要是我能记得那些事,就好了。”

    “记不得也没关系,反正这一世,我们比任何人都要亲密。”

    “倒也是。”

    车停在一家门面低调的饭馆门口。“今天我带你来尝一尝味道独特的鸡肉。”韩湛拉着宋瓷进了饭馆,只点了一份他们家的招牌菜——

    旱蒸鸡。

    这道旱蒸鸡,采用土鸡腊肉为主要原料,加上咸大头菜、三七党参,用特制的土陶蒸馏鼓子,文火旱蒸制作而成。

    韩湛给宋瓷盛了一碗汤,递到她的手边。“你尝尝,绝对好喝。”这鸡汤微黄,闻着就香。

    宋瓷双手捧着碗,喝了一口。味道的确鲜美,鸡香味浓郁,一点都不腥。“这家店位置好偏,门面也不大气。若不是你带我来,我怕是永远都不知道。”

    “我外婆还在世的时候,外公经常带她来,我想着你应该也喜欢,就带你来尝尝。”见宋瓷喜欢这菜,韩湛有些欣慰。“以后我们也常来。”

    “好。”

    吃完晚饭,走出饭店,见雨势变大,韩湛脱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宋瓷的头顶。“我先去开车,你在这里等我。”

    “好。”

    韩湛将车开到饭店门口,宋瓷赶紧钻进车。上车后,见韩湛一身湿透,自己却衣裳干净,那一瞬间,宋瓷怦然心动。

    宋瓷知道这世界上有一见钟情的爱情,但一见钟情不适合她与韩湛。韩湛成熟睿智,同时也理智克制,他也爱美色,却不是会为美色神魂颠倒轻率动心的人。

    宋瓷同样爱男色,却也不是那种见色起意的女人。

    她对韩湛,是久处生情。

    但宋瓷不打算告诉韩湛。

    谁先动情,谁就输了。

    回到家中,宋瓷赶紧将韩湛塞进浴室去洗澡。“你先洗澡,我给你找衣服。”

    韩湛手撑着浴室的门框,无奈而宠溺的望着宋瓷。“我没有那么身娇体贵,以前出任务,曾在一片沼泽地里趴着藏了一个晚上,也没见感冒。”

    宋瓷瞪了他一眼,“那时候你单身一人,现在你是我的丈夫,你不心疼,我心疼。”

    韩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第一名媛的嘴,是不是蜂蜜做的?

    韩湛洗了澡,赤身走出来,宋瓷丢给他一张柔软的白浴巾。“擦干,别耍流氓。”

    韩湛一边擦身子,一边感慨:“刚同居那会儿,你看见我洗澡都会脸红心跳,现在我未着寸缕站你面前,你竟心如止水。”

    韩湛将浴巾丢开,慢条斯理地穿上短裤,边穿边盯着宋瓷,发出灵魂拷问:“是韩哥不诱人了,还是瓷宝心野了?”

    宋瓷听得太阳穴突突狂跳。

    “别骚。”

    她拿起笔记本电脑要下楼,开房门前瞥了一眼穿衣服的韩湛,“我给你煮了驱寒茶,记得喝。”

    “好,有劳夫人。”

    韩湛穿好衣服,下楼了。

    宋瓷将笔记本放在茶几上,她人跪坐在地毯上,手握着鼠标在调监控视频。“去喝驱寒茶。”

    “好。”韩湛去厨房给自己倒驱寒茶。

    宋瓷打开穆家的监控画面,将几个监控影像都调了出来。每一个小框里面,都播放着不同的画面。

    韩湛端着驱寒茶走了过来,他坐在宋瓷的身后。

    宋瓷把监控回放视频拖到了中午十二点,她道:“张阿姨说母亲是在午饭时间摔倒的,穆家一般十二点过五分吃午饭。我们从十二点开始看。”

    宋瓷离开穆家前,为了能够掌握穆家人的动向,她在穆家别墅多个隐蔽位置都放了针孔监控头。

    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特意把楼梯间的摄像头,放在了杜婷婷的个人写真墙画相框上面。这个监控头,正对着通往二楼的楼梯。

    盯着电脑屏幕上那些晃动的画面,韩湛唇角勾了勾,夸宋瓷:“你倒是聪明了一回,还知道装监控。”

    宋瓷偏头瞪了韩湛一眼,笑话他:“能在自己主卧装监控,能时时刻刻监视家里流量输入的人,才是真的恐怖。同我相比,韩哥也是不遑多让,”

    韩湛却告诉宋瓷:“我以前遇到过间谍,幸亏我及时发现了,将他揪了出来。后来,我就在自己家里都装上了监控。”

    身为第一名媛,宋瓷也结识了许多大人物,但间谍这种存在,对宋瓷来说还是有些遥远。它更像是小说跟电视里才有的职业。

    宋瓷问韩湛:“是商业间谍还是敌国间谍?”

    “都有。因为我外公的原因,我遇到过敌国的间谍。后来自己创办了公司,宙斯航空的崛起,挡了许多人的生财之道,也有不少商业对头派间谍到我身边来。”

    盯着宋瓷漂亮优雅的侧脸线条,韩湛不禁回忆起刚认识宋瓷事的场景。“所以头一回在医院里,你准确详细地道出我的身份,我才会那么动怒。我以为你是间谍。”

    宋瓷吐吐舌头,盯着监控画面吐槽:“哪有间谍长得像我这么好看的?”

    “怎么没有?”韩湛举了个真实的例子,“因为家庭背景的原因,我认识许多机关大院长大的孩子。有一个比我年长八岁的哥哥,他第一段婚姻,娶了一个非常貌美的妻子。那妻子是个画家,知书达理,特别完美。”

    “两人感情甚笃,出双入对,煞羡旁人。可五年后的某一天,突然来了一批人带走了他的妻子。原因是,他的妻子是敌国间谍。”

    宋瓷觉得吃惊,“你们结婚,都是需要政审的吧?她是怎么躲过政审的?”

    “因为她的身份背景都很干净,政审都查不出来。”韩湛告诉宋瓷:“其实间谍也分等级的,有些人很容易被查出来,有的却藏得很深。”

    “那位大哥的妻子,她算是最高级别的间谍。她才两岁就被一对华人夫妻收养,她吃的是我们国家的米,享受的是我们国家的教育,抚育她长大的是我们的公民。”

    “但她,还是背叛了我们的国家。”摸了摸宋瓷那张瓷宝昳丽的脸颊,韩湛得出一个结论,“所以啊,最美的女人,是最烈的毒药。”

    宋瓷感受到了韩湛按自己脸颊的力度,有些疼。

    她一把打掉韩湛的手,一脸轻蔑。“你不用试探我,我要是间谍,我就不会嫁给你了。”

    对上韩湛疑惑的目光,宋瓷说:“我直接给外公当小保姆去了,接近你外公,可比接近你更有价值。”

    “你知道的,我嘴巴甜人又靓,我这样的女孩子最讨老人家喜欢了。”

    宋瓷分析的有条有理,韩湛吓得眼皮狂跳。他赶紧按着宋瓷的脑袋,将她的脸转过去面对着电脑。“看监控,不讲这些了。”

    宋瓷专心地盯着监控画面,不再作声。

    监控画面显示,在十二点二十九分的时候,杜婷婷拎着包和B超单上楼去了。因为怀着孕,所以她是扶着栏杆上去的。

    另一块监控画面显示,杜婷婷在三十二分钟的时候,从主卧室走了出来。出来时,她手里只拿着一张卡。

    她一边走路一边打量手里的卡,因为分神,下楼梯时习惯性走了中间。

    刚走了三四步阶梯,杜婷婷的脚突然在阶梯的边缘上滑了一下,她尖叫的同时,想要伸手去扶住栏杆。可手指还没有摸到栏杆,人就一头栽倒下去。

    杜婷婷在阶梯上翻滚了好几次,直到落在转角的平台上,才停了下来。宋瓷都不忍心去瞧这一幕,她直接将头转了个方向,闭上了眼睛。

    韩湛目睹了这一幕,心里也是一惊。以后宋瓷怀孕了,他们必须把房间搬到一楼来!可他现在居住的这栋房子,一楼根本没有房间。

    得换房子了。

    过了一会儿,宋瓷才睁开眼睛。她一脸不忍的看向监控画面,就看到穆秋和张阿姨一起将杜婷婷抱走了。

    只留下满地殷红的血。

    盯着地上那些血迹,宋瓷心里有些不舒服。

    “韩哥你把时间拖到十一点二十,从头再看一遍监控视频,一定有我们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宋瓷靠着沙发,闭上眼睛,手慢动作地抚摸着胸口。

    韩湛见她脸色发白,知道她这是看了监控画面,引起了不适。“你等会儿,我记得家里还有太妃糖。”韩湛起身走到电视墙前,弯腰打开电视柜,真被他找到了几颗太妃糖。

    他拿着糖回到宋瓷身边,直接撕开一颗糖纸,将太妃糖塞到宋瓷嘴里。“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吃颗糖会好受些。”

    宋瓷含住那颗糖,她用舌尖盯着糖果,心里有些醋。“这招跟谁学的?以前哄杜雪妍的时候?”这不是韩湛第一次用太妃糖哄宋瓷了。

    韩湛摇头。“不是。”

    宋瓷调侃他:“那又是为了谁?以前暗恋过的那个小班花?”这事韩旺旺爆料过,说韩湛以前暗恋过一个班花,还表白过,结果被班花给拒绝了,理由是他太胖了。

    韩湛忍不住申明:“别听旺旺狗瞎说,我没有暗恋她。那个班花是我同桌,当时我是班上最胖的男生。一个最胖的男生跟一个最好看的女生坐在一起,他们就故意拿我们开玩笑。我同桌还真以为我喜欢她,有一天直接跟我说,让我放弃死心,她不喜欢胖子...”

    被拒绝了的韩湛只觉得莫名其妙。

    “而且我减肥,并不是因为班花。我小时候身体不好,打了很多激素药,身材才变得肥胖。后来逐渐摆脱了药物的控制,多加锻炼,自然就瘦下来了。”

    韩湛并不是那种见谁漂亮就春心萌动的人,至今,韩湛真正动心过的,也就只有一个少年时候的杜雪妍,现在的宋瓷。

    宋瓷抓住一个重点,她问韩湛:“什么病需要打激素药?”

    韩湛轻描淡语地说:“一些小毛病,都好了。”他紧抿住唇,露出一副不愿意再开口多谈的样子。

    宋瓷见他不肯多说,就不逼问他,继续盯着监控耐心地看了起来。

    “我妈说,心里不舒服的时候,吃颗太妃糖就好了。我吃过,挺有效果的。”韩湛的声音,突然在宋瓷耳边慢悠悠响起。

    她缓缓偏头,望着韩湛。

    深邃的脸部轮廓线条,让他看上去有种坚毅的感觉,任风摧不倒,任雪压不垮。可他,也有需要吃太妃糖找安慰的时候。

    宋瓷有些心疼韩湛。

    韩湛的过去,一定藏着许多故事,那些故事或许沉痛,或许伤感。宋瓷都想去倾听一遍,但韩湛还不愿意对她敞开那本叫做《韩湛往事》的书籍。

    “什么时候有空,韩哥也跟我讲讲你的故事?”

    韩湛说:“会有那一天。”

    “我等着。”

    她等着,韩湛彻底对她敞开心扉的那一天。

    韩湛瞥了眼监控画面,神情微变,“来了!”

    宋瓷赶紧回过头去,瞄了一眼监控画面。

    她看见了穆秋。

    11点45分钟的时候,穆秋匆忙地上了楼,行走间,手贴在小腹上轻轻地揉着。同为女人,宋瓷很清楚那个动作代表着什么。

    算算时间,穆秋就是这两天来经期。

    穆秋回了自己的房间,只待了四五分钟,便从房间里出来了。

    出来时,穆秋手里握着几片卫生巾。从三楼到二楼,穆秋走得有些慢,脸色也很犹豫,像是在为某件事为难,左右摇摆不定。

    当走到二楼通往一楼的楼梯间平台时,穆秋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垂着头,盯着身下长长的阶梯,发起了呆。

    因为穆秋低着头,宋瓷看不清楚穆秋的眼神跟脸色,她望着穆秋消瘦单薄的身躯,心里莫名的一阵心悸,感到不安。

    突然,穆秋转过身去,又沿着楼梯跑回了房间。

    见状,韩湛突然说:“你猜,她回去是要做什么?”

    宋瓷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她只是盯着视频,惴惴不安的等待着。

    一分多钟后,穆秋下楼来了,这一次,她另一只手里多了一个白色的小罐子。认出那东西是什么后,宋瓷突然坐直了身子,眼皮开始狂跳。她呢喃:“是面霜...”

    穆秋每到换季都爱用LAMER的面霜,她化妆柜上屯了好几瓶,宋瓷不会认错。

    监控画面仍在晃动。

    宋瓷瞧见,穆秋顺着二楼的阶梯往下走了三四步,然后不动了。她打开小盒子,用手指从里面掏出一团拇指大小的面霜。

    弯下腰,像按摩面部一样,穆秋将面霜涂抹在阶梯的边缘位置。

    众人皆知,LAMER的面霜有几个特点——

    贵!

    滑!

    揉搓乳化后,透明无色!

    “不可以...”宋瓷想要叫醒穆秋,不要做傻事,可她一开口,就意识到这只是监控视频,是回放,是已经发生的事!

    她目睹了事情发生的前因后果,却也只能眼巴巴的旁观,无法阻止。

    宋瓷用手蒙住脸,浑身都是冰凉的。

    怎会有人,狠心至如此地步?

    那可是生了她养了她的亲生母亲啊!那是与她关系最亲密的人啊!

    韩湛取来情侣装外套给宋瓷披上,他说:“你上楼去躺会儿,我把这份视频剪辑下来保存好。”

    宋瓷一把握住韩湛的手。

    韩湛的手温暖无比,像是六月的天气。

    宋瓷终于感到踏实了一些,她摇了摇韩湛的手。“那是生她时去鬼门关走了一圈,差点没命的妈妈,她怎么能这么心狠?”对此,宋瓷百思而不得解。

    韩湛捂住宋瓷的眼睛。

    他的嗓音醇厚绵长,可说出来的话,却现实刻骨:“宋瓷,不是每一个孩子都是天使。这世上,有为了救母亲捐肾辍学的孩子,也有因为口舌之争一怒之下砍杀了母亲的孩子。”

    闻言,宋瓷一阵恶寒。

    “视频保存好,它还大有用处!”她要让穆冕看看,他费尽心机想要救治的女儿,到底是怎样的恶魔!

    “嗯,我明白,你快上楼去休息。”韩湛勒令宋瓷回房休息,宋瓷也不跟他倔,直接上了楼。

    看着她上楼后,韩湛这才将视频拷贝下来,放进了书房抽屉里。

    最近这段时间,颜江他们所在的城市有些躁动。

    躁动的原因,细究起来跟颜江也有关系。

    大概在半月前,刚果河东岸发现了一具小女孩的尸体。被发现时,小女孩没穿衣服,尸体已呈现出巨人观。她是流浪小孩,无权无势,虽然死因成谜,却没人肯调查她这件事。

    毕竟吃力不讨好,还不一定能抓到凶手。

    颜江作为新来者,这吃力不讨好的活,自然就被分给了他。

    颜江给那个女孩子做了尸检,在女孩子的体内检测出了男人的***,在她的指甲里面检测出了真丝面料的毛屑。在解剖开女孩器官的时候,颜江竟在她的胃部发现了一枚男士戒指。

    在金萨沙,穿得起真丝衣服的人,非富即贵。而那枚戒指,更是最能辨认对方身份的证据。

    警方列罗出了一批嫌疑人,最终,他们将嫌疑人锁定在了当地一名政界大佬的身上。在暗中对嫌疑人展开调查的过程中,他们竟然在那名大佬家的地下室里,发现了五六名稚嫩的被囚禁的女孩子!

    这事被爆了出来,一传十十传百,引起了全国人民的激愤。

    贫穷的国家多混乱,前些年还爆发过几场大型的内乱战争。这事一经爆料,再经过有心人的舆论操控,立马在全国范围内掀起了一场讨伐当权者的热潮。

    这座城市,眼看就要动荡了。

    最近宋翡他们研究所的人上班,都是结伴同行,不敢落单,怕遇到危险。颜江知道混乱在即,担心宋翡的安危,他每天都要将宋翡送到医院,才会去上班。

    宋瓷泡完澡穿好衣服,坐在梳妆台前护肤,等待护肤品被吸收的过程中,她习惯性拿出手机,搜索刚果时事新闻看。

    这个习惯,是从宋翡他们去刚果之后养成的。

    看见最新的报道,宋瓷不免忧心起宋翡和颜江他们的安危来。

    深夜,穆冕盯着杜婷婷睡着后显得苍白虚弱的容颜,他心情无比沉痛。

    杜婷婷腹中的胎儿,代表着希望。倘若穆秋真的走了,杜婷婷肚子里的孩子,也会是他们两口子的一种寄托。

    但孩子说没了就没了...

    一想到穆秋随时都会撒手人寰,穆冕就感到恐惧。

    他跟杜婷婷,都承受不起失去穆秋的痛!只是一个刚成型的胎儿的离去,就已经让他们伤心难过至此,更何况还是一个陪伴了他们二十年,乖巧可爱的女儿呢?

    穆冕拿出手机,走到床边,他进入收藏夹里一个隐秘的链接,打开了与‘1’的对话框。

    穆冕;【你好,请问你那边有新进展吗?】

    如往常一样,1回复信息非常及时。

    1:【先生,这单生意,我们做不了。】

    穆冕彻底死心。

    穆冕:【扣除服务费,把剩下的钱都退给我吧。】

    1:【行,两个工作日内,钱会退到你的账户上。】

    穆冕退出聊天框,彻底删了那个链接。

    他站在窗边,站了很久很久。

    楼下医院里的公园寂静一片,几盏夜灯下,飞蛾如扑火般,一头栽进那团光辉下,流连忘返,舍不得离开。

    穆冕盯着那些飞蛾,有种兔死狐悲的感受。

    明知烈火灼烧,却还要飞蛾扑火。明知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是扑向地狱,却不得不做。

    穆冕打开世界黑网。

    世界黑网,一个可以匿名发布任务,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的地下暗网。

    这一天,黑网首页出现了一条新任务——

    2027:出三百万美元,买一条人命。

    目标资料:

    姓名:宋翡。

    年龄:22岁。

    出生地:华国望东城。

    现居地址:刚果(金)首都金沙萨。

    身份职业:华国病毒研究所特殊学员...

    黑网上,每天都有来自世界各地的人发布各种各样的任务。穆冕这条任务发出去后,只在首页停留了几分钟,便被其它消息给压了下去。

    但黑网上,也有很多等着做生意的雇佣杀手。穆冕只等了几分钟,便同时收到了三条回复。

    盯着那些回复,穆冕勾了勾唇。

    你看,使用犯罪手段去获取利益,永远都是最有效率的。这个世界上,永远不缺为了金钱去犯罪的穷凶恶极之辈。

182章 宋翡死了

    宋翡跟没骨头一样缩在沙发上,她在玩奇迹暖暖。搭配好服装,宋翡点击了提交,PK过程中还使用了一次挑剔免疫技能。

    PK结果——

    失败!

    盯着失败二字,宋翡直撇嘴。“垃圾游戏!”氪金又费时间!

    大门的门把突然转动起来,宋翡听到那轻微的动静,她赶紧收起手机,抬头就看见颜江推门走了进来。

    颜江手里拎着一个包,身上衣服皱皱巴巴,疲惫的神态令他看上去有种颓丧的美感。

    这段时间颜江很忙,他没想到他负责的那起案子,竟然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他连续加班了两天,今天终于得了半天假,中午就下班回来了。

    走进屋,看见客厅里的宋翡,颜江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几天没洗头发了,他一头短发根根竖起,有些油腻,这多损他在宋翡心中英俊潇洒的形象啊。

    “你回来了?”颜江冲宋翡咧嘴一笑,没有了星光的加持,昔日的娱乐圈第一美男,显得傻气纯真。

    闻见了颜江身上那股汗臭味,宋翡无比嫌弃地捏了捏鼻子。“好臭。”

    “我这就去洗澡。”颜江赶紧钻进厕所,迅速洗了一个澡,还把头发也搓洗了两遍。

    他穿着T恤和短裤从厕所里走出来,看见倚墙而立的宋翡,站在原地瞬间不动了。

    宋翡嗤笑一声,拿起床上的长裤丢给颜江。

    颜江三两下穿上裤子,还怪不好意思。他咳了一声,假装淡定,走到宋翡的身边挨着她站着。

    “在玩什么?”瞥了眼宋翡的手机,见她在玩奇迹暖暖,颜江有些无奈。“你还玩这个?你都充值两万了,也没见你玩出什么成绩。”

    宋翡对这游戏有诸多的不满,她忍不住吐槽:“这游戏设计师脑子有问题,不懂审美!”她的每一套搭配明明都很好看,却次次失败,不公平!

    “我帮你。”颜江拿走宋翡的手机,他看了看PK主题,随手点了几套装备给暖暖换上,就点击了提交。

    很快,PK得到了结果,颜江完胜。

    “你看,完美。”颜江把手机还给了宋翡。

    宋翡低头看着屏幕上获得了完美评分的成绩,眼神瞬间冰冷下来。“我的审美没问题。”她死不承认自己不懂审美。

    颜江:“不,你审美有问题。”

    “再说一遍。”宋翡挑眉,用一双危险至极的美眸盯着颜江,充满了威胁性。

    颜江视死如归般开口说道:“你审美真没问题的话,早就答应当我女朋友了。我这么好看的人你都看不上,还说你审美没问题...”

    面对脸皮日渐增厚的颜江,宋翡选择无视他。

    她退出了奇迹暖暖,犹豫再三,还是删了这垃圾游戏。

    删掉游戏,宋翡神清气爽。

    瞧见宋翡终于删了那氪金游戏,颜江暗自松了口气。宋翡这样的人,不适合玩奇迹暖暖,她适合玩死亡空间。

    血腥暴力,可以说是非常符合宋翡的性格了。

    没有游戏可玩,宋翡拿起帽子戴上,打算外出。颜江忙问她:“你要出去?去哪里?”

    “随便转转。”

    “我陪你。”到了这座城市,无人认识颜江,他彻底没了偶像包袱,连遮阳帽都懒得带,就那样跟着宋翡出了家门。

    这边的人肤色都很黑,身材纤细而肤色白色的宋翡混在人群中,是非常引人注目的。颜江盯着四周的男人,见他们都在偷偷打量宋翡,心里一阵不悦。

    他快步走上前,一把握住宋翡手。“跟兄弟牵个手,可以吧?”

    宋翡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但也没有把手抽出来。

    过惯了望东城纸醉金迷的日子,金沙萨的生活对颜江来说是真的无趣,出门都找不到个感兴趣的娱乐项目。颜江想过带宋翡去坐船游河,但那条河里前段时间死了人,他不想带宋翡去那种地方。

    “我们去哪儿玩?”颜江征求宋翡的意见。

    瞎转的确没意思,想了想,宋翡说:“去动物园吧。这边也就动物园还有点意思。”这边动物园的动物,都是从非洲大草原运过来的野生动物。宋翡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非洲本地的野生动物呢。

    “那我们骑车去。”

    颜江去找了一辆自行车,载着宋翡去市区动物园。

    抵达动物园门口,颜江已经热出一身汗,他扯开领口扇风,露出性感的锁骨窝。

    宋翡突然靠过来,将他领口整理好,还教育他:“漂亮的男孩子就得多注意形象,保护好自己,这样穿不雅观。”

    颜江怀疑宋翡是怕别人觊觎他的美色。他心花怒放,故意刺激宋翡:“看过我身体的人多了去了。”

    宋翡眉心皱了皱,没说话。

    她转身一个人往动物园大门走,像是有些恼。颜江追过去,靠在宋翡耳旁说:“但只有你一个人可以摸。”

    宋翡冷嗤了一声,眼底的冷色却淡化了许多。

    两人进了动物园,宋翡直奔非洲象园区。她站在园子外,盯着那些身躯庞大的非洲象看了一会儿,就掏出手机来拍了几张照片。

    “阿江,站那里。”宋翡示意颜江站在围栏边上与大象合影。

    颜江乖乖走过去拍照,在宋翡将要按下拍照键的时候,这个曾经数次登上过VOGUE杂志,号称硬照男神的男人,却举起了剪刀手,咧开了嘴,笑得像是个小傻子。

    宋翡拍完照片,低头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默默地将照片传到私密云相册。

    颜江突然朝她招手,“你也来,我们合影一张。”

    宋翡犹豫了下,还是举步走了过去。她比颜江矮了半个头,颜江得弯腰才能跟她平齐。宋翡拿着手机,倒数:“三、二、一!”

    刚数完,脸颊突然被亲了一口。宋翡手一抖,按了拍照键。

    她缓缓抬头,用那双能够把人冻僵的眼神,看着颜江。“想死?”宋翡语气冷得能抖下冰渣子。

    颜江:“我喜欢你,刚才的偷亲是情不自禁。如果情不自禁有罪,那你打死我吧。”颜江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宋翡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颜江的脖子,就走了。

    颜江觉得不可思议,她就这么放过他了?

    宋翡果然是宠爱他的!

    颜江赶紧屁颠颠儿的朝着宋翡追过去。追上宋翡的时候,颜江看到宋翡在涂唇膏,他盯着宋翡粉嘟嘟的嘴唇,心猿意马。

    这时,颜江忽然觉得身上有些痒,他挠了一下,又忍不住挠第二下。“宋翡,你不觉得痒吗?”

    颜江盯着宋翡那白净的肌肤,他一边挠脖子跟锁骨,一边说:“我脖子这块好痒,这里不会有跳蚤吧?”

    宋翡弯了弯唇,没搭理颜江,继续看她的长颈鹿。

    颜江挠得有些厉害,肌肤都快破皮了。他无意间瞧见宋翡那含笑的表情,意识到了什么,整个人都不好了。

    “宋翡,你刚才摸我脖子的时候,手指上是不是沾了东西?”这段时间宋翡一直都很纵容颜江,颜江都快忘了,宋翡是一个多么凶残狠辣的女人了。

    她可是从小就敢拿枪打穿追求者车轮胎的魔女!

    宋翡讥诮一笑,悠悠然然地说道:“新研发出来的玩意儿,你是第一个被实验的小白鼠,我管它叫做可爱痒痒。”

    可爱个鬼!

    颜江使劲挠自己的脖子跟锁骨,一边挠一边求她:“宋翡,给我解药呗,我脖子好难受。”

    宋翡木着脸摇头,“没有。”

    颜江:“真没有?”

    宋翡严肃地点头,“刚研发出毒药来,还没有空研发解药。”

    颜江小声逼逼:“宋翡你够狠,至于吗,我偷亲你一口你就这么报复我,你!我!我...”

    “你怎样?”宋翡好整以暇地看着颜江,就不信颜江敢打她。

    颜江可是个小怂货,没胆量对她动手。

    颜江突然一步上前,低头捧住宋翡的脸颊,趁她不注意,直接吻了下去。一直吻到锁骨那片肌肤再度瘙痒难耐,颜江这才松开宋翡。

    他一边挠痒,一边挑衅宋翡,“不怎样,就亲个够!”小怂货早就变成了大灰狼,不仅不怕她,还时时刻刻想吃了她。

    宋翡难得呆滞,一动不动。

    扳回一局,颜江总算是舒坦了。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刚才与宋翡亲吻的触感实在是美妙柔软,令人上瘾。

    颜江还想再亲一口。

    可一对上宋翡那冷飕飕的目光,颜江就不敢再冒犯。刚才能亲到宋翡,是宋翡没有防备。现在宋翡起了警惕心,颜江是别想再得逞了。

    像是多看颜江一眼都会觉得脏了眼睛,宋翡转身就走,步伐很快。

    颜江大步追上去,他与她并肩同行,将倔强施行到底。“未得你同意擅自亲了你,我承认是我的错。我愿意挨打挨骂,但下次我还会这么干。”

    宋翡冷哼,“长本事了。”

    颜江:“你说过,男孩子就得勇敢点,哭哭啼啼讨人厌。我现在变勇敢了,你不能嫌弃我。”

    “呵...”

    宋翡脚步越来越快。

    颜江跟着她走了几步,发现了一件事,他突然停了下来。颜江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脖子跟锁骨,呢喃道:“怎么不痒了?”

    想到什么,颜江心跳骤然加快。

    宋翡听到身后哒哒的脚步声,她步伐不减。忽然,她手臂被追来的人一把捏住。宋翡无奈停步,抬头,就对上颜江含笑的双眸。

    这人变黑了,但模样依然是俊美好看的。果然,好看的人是不分肤色的。

    “我知道解药在哪里。”颜江目光亮晶晶的,语气难掩兴奋。

    宋翡:“真没解药。”

    颜江倏然倾身,再度吻住宋翡。这一次,他吻得很温柔,像是在吻风吻雨,小心翼翼。

    放开宋翡后,颜江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哑声道:“你把解药,涂在你的唇上了,对不对?”她之前涂的根本就不是唇膏,而是痒痒粉的解药。

    两秒之间,宋翡一张脸颊彻底红透。

    宋翡还在垂死挣扎,“真没有,那痒痒粉的作用只能持续几分钟,没有解药这种东西。”她打死不承认有解药这种东西。

    颜江早已领略过宋翡口是心非的本事,他根本就不信宋翡的解释。

    望着宋翡脸颊红通通的模样,颜江一颗心就像是泡在蜜罐子里,甜滋滋的。“宋翡,你太可爱了。”宋翡狠起来要命,可爱起来也要命。

    宋翡冷了目光,“闭嘴!”

    因为那个吻,颜江一整个下午都处于亢奋状态中。

    晚上回到家,见傅寒深他们都还没回来,颜江便把宋翡叫进房间去,神秘兮兮的告诉她:“我这有个好东西。”

    颜江从床底下掏出一包火锅底料,他贼兮兮地说:“我就带了几包,都留着给你吃。今天他们不在,我才舍得拿出来。”

    宋翡盯着他手里的火锅底料包,眼里的冰川渐渐融化,开了一树初春的桃花。

    家里没什么食材,只有一些肉食。宋翡怀念国内的火锅,她说:“好想吃鱼丸跟菠菜。”

    “我明天去给你买。”就是不知道这边有没有菠菜跟鱼丸卖。

    第二天早上,两人是一起出门的,颜江将宋翡送到了医院门口,看着她进去了,这才回局里上班。

    午间,颜江将解析数据整理成报告,这才将一具被解剖过的遗体推进了冷藏柜,准备去吃饭。

    就在这时,他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不要命似的,一阵接着一阵。

    颜江摘了手套,洗了手,这才拿出手机。看见来电人是宋翡的老师傅寒深,心里莫名的有些不安。

    傅老师很少联系他,这是出了什么事?

    按下接听键,颜江刚把手机贴近耳边,就听到傅寒深语气无比沉重地说道:“颜江,宋翡出事了。”

    颜江瞳孔微颤。

    “出什么事了?”他声音听上去似乎还很平静。细听,方能辨听出一丝丝颤音。

    “昨天利美得区那边发现了一批感染者,他们感染后的反应与其它患者存在一些差异,我就排宋翡去那边取感染者的血液回来做研究。没料到,那边突然发生了爆炸,有几栋楼直接被炸毁了,宋翡去的那栋诊所,已经被炸成了废墟...”

    傅寒深还说了些什么,颜江已经听不见了。

    他脑袋里嗡嗡嗡的一直在响。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宋翡怎么能死!

    她怎么敢死!

    她怎么会死?

    “喂,颜江,你还在听吗?”那头,傅寒深的声音开始哽咽。

    颜江突然笑了一声,“呵呵,傅老师,我在的。”

    那一笑,让傅寒深毛骨悚然。“颜江...”他怎么能笑得出来?

    颜江兀自说:“傅老师你别开玩笑了,我等会儿去买点鱼丸跟菠菜,宋翡答应过今晚跟我一起吃火锅的。你晚上有空的话,也一起来吧,偷偷回来,别让其它同事知道了。”

    处在赤道附近的金萨沙,终年高温,但傅寒深听见颜江的化后,却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浑身冰凉。

    完了,颜江疯了!

    “颜江。”傅寒深努力保持镇定,告诉他:“你在局里等着,我这就开车去接你,我们一起去爆炸现场看看。”

    颜江直接挂了电话。

    傅寒深很快就赶到了警局门口,颜江一身白色的西装,站在警局大门口,长身玉立,玉琢冰雕,是金沙萨最美丽的风景线。

    傅寒深坐在车里打量颜江。

    颜江在同一个同事讲话,讲话时,他的脸颊上噙着淡淡的笑意,邪魅而痞气。盯着颜江那含笑的模样,傅寒深心都揪成了一团。

    傅寒深摁了一下喇叭。

    颜江偏头,看见傅寒深,他眸中的光彩微微凝固。“傅老师。”他笑着与他寒暄,坐上了车。

    傅寒深忍着心痛,沉声提醒他:“系好安全带,我们去利美得区。”

    颜江听话地系好了安全带。

    一路上,颜江都很安静,甚至还在玩手机。傅寒深手指紧紧捏住方向盘,好几次想要停下车,想要拽着颜江的肩膀将他摇醒。

    装睡的人,是最可悲的人。

    终于,他们到了利美得区。隔着很远,傅寒深便看到了街边那些灰头土脸,浑身是血,抱头痛哭的民众。

    远处,被炸弹炸毁的楼已经成了一片废墟。

    傅寒深没勇气再往前深入。

    他将车停下,颤颤巍巍的抬手盖住自己的脸,哽咽道:“就在前面。”

    盯着前方的废墟,颜江那一脸云淡风轻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他胸口起伏得有些剧烈,呼吸都感到急促。

    “她不会有事的。”颜江安慰自己:“当年碧江市全城崩塌,我都把她给挖出来了,这一次,她也不会死!”

    颜江打开安全带,下了车。

    别的人都在逃亡战区现场,只有他形单影只、逆流而行。

    面前的废墟,还扬着灰尘。颜江一靠近废墟,就咳嗽了出来。他咳得眼睛都痛了,红了,但还是直起腰板,深入废墟中心。

    废墟中,到处都是残肢断臂,他还看见了一些尸块。有人还没有死,一把抓住了颜江的小腿,说着当地的语言:“救我!”

    颜江弯下腰来,动作温柔地拿掉那只手,“我救不了你。”

    他站起来往前走,满地的伤患在痛苦挣扎,他目不斜视,朝着诊所的方向走了过去。

    诊所已经被炸成了废墟,地上的尸体辨别不出身份,颜江在那里翻找,呼喊。“宋翡!”

    “阿翡!”

    “你在哪里?”

    无人回应他。

    颜江的腿开始发抖,他踉踉跄跄的翻找着那些尸体,这个不是,这个也不是...

    忽然,他的目光凝固住了。

    他看见了一具瘦弱的身躯,她孤孤单单的被压在废墟之下,那只黑色的小背包就挨在她的旁边。

    那衣服颜江认得,今早出门的时候,宋翡穿的便是这件T恤。

    宋翡死了,尸首不全。

    颜江的世界,瞬间崩溃瓦解。一声悲呼,撕破颜江的喉咙口腔:“宋翡!”

    傅寒深穿过灰尘跑过来,听到这声撕心裂肺的痛呼,他浑身一怔,头皮都发麻了。傅寒深就那么站在原地,震惊愕然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幕。

    心都要碎了。

    华国。

    国际头条新闻:【J国首都利美得区发生爆炸,死伤无数,我国驻J国援非病毒研究专家宋翡女士不幸罹难丧生...】

    这一条新闻,只是众多新闻中的一条,它本没有引起一点水花。但一只藏在暗中的手,操控着舆论与流量,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话题,推上了新浪微博的首页热点。

    这日,书香世家郑家的小姐郑素月邀请宋瓷去参加她的生日宴。这位叫做郑素月的女子,正是在程家老太太生日宴上,与宋瓷和韩湛见过面的那位小姐。

    郑素月是与宋瓷关系不错的朋友,宋瓷的婚礼也曾邀请过郑素月,她当时还送了一宋瓷一份价格不菲的新婚贺礼。

    收到郑素月的生日请帖,宋瓷自然是要去的。

    前些日宋瓷和韩湛的婚礼上,只宴请了最亲近的家人与朋友。在婚宴现场,郑素月他们看见墨谣、沈渝北、帝蓉蓉以及外交官金洛兰,全都坐在新郎的家人席上,便知道韩湛这个男人,并不像他看上去那样普通。

    开玩笑,普通人能跟亚洲首富,国际级歌唱家,知名女外交官做家人?

    很显然,韩湛才是隐藏了身份的神秘大佬!

    大家都是人精,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以,婚礼已经过去了数日,关于婚礼现场的所见所闻,竟没有透露出来半点风声。

    除了最亲密的朋友,竟无人知道宋瓷家的韩哥是个大佬!

    自结婚后,宋瓷就很少抛头露面了。距离她上一次参加程家老太太的生日宴,已过去了一个多月。

    不知情者,都以为宋瓷嫁了一个身份普通的男子,过上了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琐碎日子,想必是风光不再。

    大家都好奇,昔日的第一名媛,如今是怎样的姿态。

    当宋瓷一出场,就被人注意到了。“宋瓷来了。”一声轻呼,惹来诸多人侧首,纷纷看向大门口。

    宋瓷款款走近郑家的客厅,她身着一条水粉色抹胸鱼尾晚礼服,长发挽髻,露出了额头与绝美的脸颊。

    宋瓷全身上下,就只佩戴了一对钻石耳环,纤细优美的脖颈上干干净净,突出的锁骨性感,摇曳的细柳腰妖娆。

    她艳光四射,绝代风华,令全场美人都黯然失色。

    见状,一名娇美女子撇撇嘴,酸溜溜的嘀咕,“她怎么还那么好看?不都说结了婚的女人,会被柴米油盐生活琐事蹉跎成丑八怪么?”怎么这定律到了宋瓷身上,就不奏效了?

    女子嘀咕完,便惊闻宋瓷的声音在自己身前响起:“温舒,说我什么坏话呢?”

    温舒一愣,惊愕抬头,瞧着近在身边,美目生辉的宋瓷,尴尬的脸颊臊红。

    宋瓷突然靠近温舒,贴在她的耳旁说:“错了,结婚才不会变丑,爱情会把人滋养的更加美丽动人。”

    宋瓷特意加重了‘滋养’两个字的发音。

    温舒想到那些成年人之间的趣事,一张脸更红,“你、你怎么还是这么不正经?”

    宋瓷摊开手,做了一个很无奈的表情,“没办法啊,这年头,正经的女人不吃香了。”

    “不要脸!”

    宋瓷知道温舒没坏心,也就不再逗她,转身去找郑素月去了。

    她为郑素月挑选了一对羊脂玉耳环,作为生日贺礼。

    郑素月受家庭影响,不喜黄金钻石,独爱翡翠玉器。收到宋瓷的礼物,郑素月非常开心,当即就把自己那对碧玉耳环取下,戴上了宋瓷送的。

    “宋宋啊,你看今天的微博了吗?”

    “没有哦,一直在忙,都没空。”梁博参加了一场人气唱歌PK节目,邀请宋瓷今天去演播厅现场为她演奏。

    宋瓷去了,不想暴露马甲,还戴上了面具。

    录完节目已是下午,她跟梁博吃了一顿饭,就回家去化妆换礼服。到现在,都还没有刷过微博。

    听郑素月问起这事,宋瓷打开晚宴包,一边找手机一边问:“微博上又出什么事了?”

    郑素月瞧着她的动作,欲言又止,想说又不敢说。

    宋瓷见她这幅表情,就蹙起了眉头,“怎么,难道跟我有关?”

    郑素月却道:“你姐姐宋翡,是不是去援非研究病毒了?”

    宋瓷万万没料到郑素月会提起宋翡。

    她心头有些不安,忙道:“没错,她和颜江一起去的。怎么了?那边出事了?”

    郑素月的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她不忍告诉宋瓷真相,委婉提醒她:“宋宋,你还是自己看微博吧。”

    宋瓷眼皮狂跳。

    她打开微博,便看见微博热搜上有一条#J国首都爆炸#的话题,这个话题后面,被标注了一个‘沸’字。

    她强作镇定点开话题,看见了最热门的那条报道——

    国际头条:【J国首都利美得区发生爆炸,死伤无数,我国驻J国援非病毒研究专家宋翡女士不幸罹难丧命。鉴于J国局势混乱,驻J大使馆已发布撤侨令,将带着所有侨民将于三日后回国...】

    当看到‘病毒专家宋女士’这一行字时,宋瓷心肝儿猛地紧缩了一下。“怎么会...”宋瓷手机都有些拿不稳。

    郑素月忙扶住她的腰,在她耳旁温言轻语道:“宋宋,评论区有一条关于这名宋女士的详细消息,你先看看是不是你姐姐,可别搞错了。”

    宋瓷慌张地点了点头,这才打开留言区。

    在评论区内,被点赞最多的一条留言,如此写到——

    【据悉,去世的这名宋姓病毒专家,名叫宋翡,是我国病毒学泰斗傅寒深先生唯一的弟子,年芳22岁。

    6岁那年,年仅十岁的宋翡就被测出拥有高达182的智商。她在记忆力方面有着独特诀窍,任何东西,皆过目不忘。

    此外,她在化学与病毒领域,也有着惊人的天赋。10岁那年,宋翡被高智商俱乐部门萨主席亲自邀请加入门萨俱乐部,成为该俱乐部精英会员...】

    这条科普留言下,无数网友纷纷跪下喊大佬。

    宋瓷盯着那一长排科普信息,脑中已是一片空白。

    怎么会这样呢?

    宋瓷突然说:“我先走了,素月,改天再约。”

    “...好。”

    宋瓷踉踉跄跄离开郑家的客厅,仪态风度尽失,引来许多人侧目。她走出郑家后,钻进自己的车子。

    司机阿松见她这么快就出来了,且还脸色苍白,他以为宋瓷是在郑家受到了欺负,表情略凶狠地问道:“夫人,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宋瓷一边打电话,一边吩咐阿松:“送我去宙斯!”

    “好!”

    打电话的过程中,宋瓷的手都在抖。她手指在宋翡两个字上面晃动了许久,才闭着上眼睛,用力地按了下去。

    电话拨不通,次次都提醒她对方手机无法接通。宋瓷一颗心渐渐跌进深渊里,双手越来越凉,后背冷汗涔涔。

    她又给颜江打了电话,但对方的手机却处于关机状态中。

    无法,宋瓷只好打给了傅寒深。

    第一遍,傅寒深没接,第二遍傅寒终于接通了电话。“宋瓷。”傅寒深的语气显得悲痛沉重,听得宋瓷心惊肉跳。

    “傅老师,我姐姐呢?她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啊?”宋瓷拐弯抹角的问,就是不敢问他:死的人是不是我姐姐?

    傅寒深揉了揉湿润的眼睛,他像是抽泣了一声,才说:“对不起宋瓷,我没用,我弄丢了你姐姐,我没法把她带回家了!”说完,傅寒深在电话那头痛哭起来。

    宋瓷怔愣的听着,心已经痛得麻木。

    半晌后,手机从宋瓷的手心里掉落在车底,她用牙齿咬住手背,无声地痛哭起来。

    阿松看见宋瓷流泪,他一阵无措。阿松嘴巴笨,不知该如何安慰宋瓷,他一脚踩了油门,提快了速度,朝着宙斯奔去。

    车停在宙斯门口,宋瓷红着眼睛从车子下来,抬头就看见立在宙斯大厦门前的那道高大的身躯。

    宋瓷狂奔过去,扑向韩湛的怀抱。

    “韩湛!”宋瓷哭着从他怀里滑落,“韩湛我姐姐死了,她死了!”

    韩湛扶住她的胳膊,从容醇厚的嗓音终于失去了镇定,乱了方寸,“瓷宝,你起来。”

    “宋翡死了!”

    “宋翡不要我了!”

    “她死了...”

    宋瓷哭得伤心欲绝,差点晕倒在韩湛的怀里。

    韩湛强拉着她,将她搂在怀里,“宋瓷,你镇定些,你不能倒下!”

    宋瓷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根本就听不见韩湛在说什么,她最后还是晕在了他的怀里,失去了意识。

    韩湛抱着宋瓷回了办公室,将她放在小床上。

    黎离听秘书说韩太太晕倒了,被韩先生抱回了办公室。黎离担心宋瓷的身体,忙来到韩湛的办公室问候。

    黎离看着床上昏迷着脸上却还挂着泪痕的宋瓷,下意识蹙起了眉头。“嫂夫人这是怎么了?”

    韩湛双手叉腰站在窗边,他道:“宋翡死了。”

    黎离大惊失色。“怎么会...”

    “是真的,死在了一场爆炸事故中。”

    闻言,黎离错愕不已。

    望着宋瓷泪流满面的模样,黎离不禁忧心忡忡,“那嫂夫人这边该怎么办?她好不容易才等来姐姐苏醒,这才团圆没几月,宋翡就死了...”

    这是把人带到天堂后,又狠狠的将她踹回地狱啊!

    太残忍了!

    韩湛烦躁地坐在沙发上,一声不吭。

    黎离很担心宋瓷,他建议韩湛明天就不要来上班了。“你多陪陪嫂夫人,别让她一个人独处,怕她想不开。”

    “自然。”韩湛的工作也不能全部丢下,他对黎离说:“KT财团的龙之泽明天上午抵达望东,要去宙斯飞船研发中心参观,黎离你代我去招待他。”

    “好。”

    宋翡死后,宋瓷连着好几天都浑浑噩噩的。

    这天,阴云遮蔽了蓝天白云,黑压压的天空像是随时都会从掉下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宋瓷坐在落地窗前,翻看她和宋翡的聊天记录,虽没再落泪,却神色憔悴。

    韩湛将一件风衣披在她的身上,关掉她的手机屏幕。

    宋瓷没动,像是一尊木雕。

    “瓷宝。”韩湛握住她冰凉的手指,告诉她:“今天是J国侨民归国的日子...”韩湛看见宋瓷眼珠轻轻地转动了几圈,又说:“也是宋翡归国的日子,我们得去接她。”

    宋瓷轻轻地点了下头。

    “好。”

    今日,机场来了一群记者,镜头纷纷对准通道出口。

    十分钟后,J国侨民将要出来,听说在J国爆炸事故中丧生的病毒专家宋翡女士的骨灰也将在今日抵达,记者们都想要拍下这令人惋惜沉痛的一幕。

    宋瓷同所有家属站在一起,静静地,沉默地望着出口。记者中有人认出了宋瓷,还觉得奇怪。

    脚步声和讲话的声音,突然从通道那边传来,众人抬头,便看见一群人出来了。他们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归国了,双脚踩在华国的土地上,这些刚经历了一番生死威迫的侨民们的脸上,终于浮出了安心的笑容。

    笑过之后,便忍不住想哭。

    国家是什么?

    它是十四亿华国人民的老父亲,当你在外遇到狂风暴雨时,他是你避风的港口。有国家在,你永远不会漂泊无依。

    家属们找到了自己的亲人,纷纷跑上去与亲人抱作一团,有人在哭,有人在欢呼。记者们忙拍照,这其乐融融的画面叫人欣慰。

    但很快,另一拨人的出现,打断了这片祥和。那是一群医者,他们中最年长的有五六十岁,最年轻的才三十多岁。

    为首的男人,是华国最优秀最杰出的病毒专家傅寒深。

    傅寒深的手里,捧着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记者赶紧上前采访傅寒深,傅寒深同他们讲述了几句,便说:“今天的采访就到此结束吧,我们也很累了,想要回去休息。”

    “傅先生,你们辛苦了,归国后,都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记者们都很懂事,忙默契地退开。

    傅寒深捧着宋翡的骨灰,目光在家属区中间搜索了一番,最后,视线定在了人群的最后方。

    那里,站着一个身穿黑色大衣,无声落泪的女人。

    父母落葬的那一天,宋瓷也是穿着一身黑,独自一人,一铲子一铲子埋葬了他们。从那天开始,黑色就成了宋瓷最讨厌的颜色。

    宋瓷从人群最后面走出来,她站在傅寒深的面前,盯着傅寒深憔悴的面庞,道了声:“傅老师,辛苦你了。”

    将双手贴在宋翡的骨灰盒上,摸到那冷冰冰的罐子,想到那样骄傲的宋翡,变成了这罐子里的一捧灰,宋瓷伤心欲绝。

    “姐姐,傅老师把你带回了国,接下来,我来带你回家。”

183章 让他竖着进去,横着出来

    听到宋瓷这声姐姐,还没有走远的记者们皆是大吃一惊。身亡的病毒专家宋翡,竟然是宋瓷的姐姐!

    他们立即转身,将手中镜头对准了宋瓷与傅寒深,就见傅寒深对宋瓷低下了头,悲怆的哭了出来。

    “宋丫头啊,对不起,我没能平安将阿翡带回来...”他语气怆然,说话过程中都没脸抬头看宋瓷。

    宋瓷的眼泪砸在骨灰盒上,模糊了视线。“不怪你傅老师,这是宋翡自己的选择。”宋翡那么倔的人,她要做什么,谁又能阻止?

    都是她的命数。

    摸了摸骨灰盒子,宋瓷像安慰初生的婴童一样,对着宋翡的骨灰罐说:“宋翡,你不要怕,我会把你送到爸爸妈妈的身边。你不会孤单的...”

    宋翡不会孤单,孤单的是她。

    宋翡终是抛弃了她。

    从此,宋瓷就成了真正的孤儿。

    宋瓷抱着宋翡的骨灰盒往大厅外走,韩湛默默地跟在宋瓷身后,像是一尊守护神。

    记者们有些犹豫,他们既想追上去采访宋瓷,想要弄明白她与宋翡的关系,又心有顾虑。

    傅寒深瞧出这些人的小心思,他不免感到心寒。“各位都回去吧,别扰了亡者的安宁。”

    闻言,记者们这才转身离开。

    走出机场,有雨滴砸在宋瓷的脸颊上。她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淅淅沥沥的雨,怕宋翡冷,赶紧脱了风衣将骨灰盒包裹得严严实实。

    见状,韩湛赶紧脱了自己的衣服,为宋瓷披上。

    宋瓷看了韩湛一眼,展开一个牵强的浅笑。“韩哥,我不冷。”

    “我怕你冷。”

    宋瓷便没再说什么,乖乖地披着韩湛的外套,任由韩湛搂着她的肩膀往停车位的方向走。

    走进停车场,宋瓷与韩湛都注意到他们的车子旁边,站着一个神情颓丧,胡子拉碴的男人。

    前些日子在婚礼上,宋瓷才跟颜江通过视频。那时镜头里的颜江的面相虽然劲瘦了一些,但那双细长精致的眼睛里,时刻都闪烁着奕奕神采。

    不像现在,一片黯淡,了无生机。他就像丢了魂一样,成了一具行尸走肉。

    颜江便瘦脱了相,看着就像是营养不良的病患,脸上没有了光泽。宋瓷从未见过这么颓废的颜江,她怔怔地望着颜江,心痛如刀绞。

    “阿江...”她不敢深想颜江的心有多痛苦,他失去的可是他最爱的人!

    几天没吃饭了,颜江的身体快要支撑不住了,他一步步走向宋瓷,脚步拖着沉重的身躯,慢悠悠地,随时都能一头栽倒在地,但那双空洞的眸子却紧盯着宋瓷怀里的骨灰罐。

    终于,他有惊无险抵达宋瓷面前。

    眼睑微垂,盖住那双湿润的眸,颜江开口,发出卑微的嘶哑的声音:“宋宋,能把你姐姐的骨灰盒给我吗?”

    他知道,宋瓷才是最有资格处理宋翡后事的人,可他还是逾越了。

    “阿江,宋翡已经死了,她死了...”宋瓷心惊,下意识抱紧了骨灰盒,哑声提醒颜江宋翡已经去世的事实。

    尽管不忍心,但宋瓷还是要打碎颜江的痴心妄想,“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你要这一捧灰,有什么意义呢?”

    颜江眨了眨湿润的睫毛。

    他苦笑,笑得特别难看。“我知道她死了,我就想让她陪着我。她陪着我,我就不怕黑了。”

    宋瓷怔然。

    “不行。”宋瓷还是拒绝了颜江。“人得往前看,阿江,你不能站在原地走不出来。”

    朝后退了一步,宋瓷护紧了骨灰盒。“我不会把姐姐的骨灰盒给你,我相信姐姐也不愿意看到你这幅样子。我会把姐姐葬在我父母的墓碑旁边,他们会在地下团聚。”

    闻言,颜江像是要哭了。但最后,他什么也没做,只是沉默的转身离开了,踽踽独行的背影令人心碎。

    拒绝了颜江,宋瓷心理也不好受。韩湛搂住宋瓷,他说:“你做得对,他不能带走宋翡的骨灰。”人疯起来会做什么,那是你想象不到的。

    宋瓷嗯了一声。

    “颜江现在的状态有些痴颠,我们送他回去吧。”

    “好。”

    两人跟了颜江一路,看见颜江上了曾经助理阿伦的车。宋瓷赶紧打开微信,给阿伦发了一条信息,让他这几天一定要陪在颜江的身边,形影不离。

    阿伦也知道颜江的状态有些异常,他担心颜江会胡来,就跟宋瓷保证绝对会对颜江寸步不离。

    目送阿伦将颜江送回了家,没再出来,宋瓷与韩湛这才离开。

    宋瓷本打算挑个好日子将宋翡葬了,但从来不迷信的韩湛却找了个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为宋翡挑了个适合安葬的日子。

    那老先生算了算,说得再等十天,才是最好的日子。

    宋瓷觉得宋翡这辈子命太苦了,也希望她下辈子过得轻松幸福些,便听了老先生的安排。

    索性宋翡的遗体已经被火化,剩下的也只有一捧灰,不必担心尸骨会腐烂恶臭,宋瓷便答应了。

    她把宋翡的骨灰盒暂时安放在安息堂,打算等一段时间再取出来,为她下葬。

    知道宋翡去世了,杜婷婷本想去陪陪宋瓷的,但她还没有坐完小月子,不便出门,就只给宋瓷打了一个慰问电话。

    宋瓷同杜婷婷聊了许久,烦闷的心情终于是好了点。

    挂断电话,杜婷婷给穆秋打了个电话。

    穆秋接了电话,喊了声妈。杜婷婷问她:“你在楼上还是在家里?”

    “楼上。”

    “你来一趟我房里,我有事让你去办。”

    “好。”

    很快穆秋便下来了,她推开主卧室的门,见杜婷婷坐在床边,对着一大堆东西发呆。走了过去,穆秋才发现那是一些打包好的婴儿衣服。

    老来得子,杜婷婷与穆冕都十分开心,早早地就买了好些婴儿穿的衣服跟玩具。“你帮我把它们提到小区外的捐赠箱去,东西都捐赠了吧,留着也是浪费了。”

    杜婷婷这是彻底看开了。

    是她与那个孩子无缘。这些东西留着也是浪费,索性捐赠出去,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也算是为那个孩子积了福气。

    愿他重新投胎,找一个更好的人家,更好的妈妈。

    穆秋打开袋子看了看,她说:“都是崭新的,我直接把他们捐给慈善机构吧,放捐赠箱怕被有心人拿去二次售卖。”这种事也不是没有。

    “也好。”

    东西挺多,穆秋分两趟把它们送到楼下,塞进后备箱。她驾着车从家门口出来,沿着绿树遮荫的沥青路,穆秋一边开车,一边注意小道出口的行人。

    突然,一道挺拔的男影闯进她的视线。

    墨哥哥?

    穆秋以为自己看错了,她停下车,放下窗户,盯着那人仔细看了起来。

    那个男人穿着一身摩卡咖色的休闲款西装,单手叉腰站在别墅门口,在讲电话。只看背影,也觉得英俊逼人。

    穆秋走下车,走向那人。站在男人的背后,穆秋犹豫开口:“墨哥哥?”

    程砚墨闻声回头,看见穆秋,忍不住浅笑。“小熊睡衣么?”他盯着穆秋身上那套浅粉色的熊猫睡衣,没忍住伸出手,摸了摸穆秋头上的熊猫耳朵。

    穆秋微微脸红。

    还真是程砚墨啊。

    穆秋侧过身,打量着地上的行李箱,有些诧异。“听说林家前天连夜搬出了家,房子卖给了一个神秘人。”抬头盯着程砚墨线条锐利的俊脸,穆秋忍不住笑了。“原来墨哥哥就是那个神秘人。”

    程砚墨抬头朝后方看了一眼,他说:“门口种了两颗罗汉松的那栋房子,是你家?”

    穆秋回头望去,瞧见那两株被照顾得很好,修剪得漂亮的罗汉松,点了点头。“是我家,我们隔得好近。”

    程砚墨:“嗯,想离你更近一点。”

    穆秋一愣。

    一丝落寞从她脸上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喜悦所取代。“我等会儿来找你,我这会儿有点事。”

    “好。”

    穆秋的车从程砚墨家门口开过去,他看着车尾直到消失不见,方才回头。一回头,就听见管家说:“大少爷认识穆姑娘?”

    “嗯。”想到穆秋,程砚墨勾了勾唇,又说:“是个很可爱的姑娘。”

    瞧出大少爷对那穆家姑娘的喜欢之心,管家有些发愁。“可我听说,这穆姑娘患有心脏病,据说是时日无多...”

    他说着,非常在意的观察着程砚墨的反应。

    程砚墨的脸上蒙上了一层不豫之色,“不说这个。”怎么人人都要来提醒他穆秋时日无多的事?

    见程砚墨态度说变就变,管家就琢磨出了一些内容,他又提到,“我昨天带人过来收拾房子,听人说穆家的夫人小产了。大少爷与这位穆姑娘认识,有空的话,也可以过去坐坐。”

    “穆夫人小产了?什么时候的事?”

    “一个多星期了吧。”

    程砚墨忽然想起一件事,约莫一个多星期前,穆秋曾说过要去他公司找他玩。他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穆秋,打电话过去,就听到穆秋说她在医院陪母亲,穆夫人身体不舒服。

    想来,穆夫人就是那一天小产的。

    “准备礼品,我等会儿就去穆家拜访。”

    “好的。”

    穆秋找到快递公司,将衣服打包寄了出去,回来时,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了提着礼品的程砚墨。

    “墨哥哥,你这是要上我家做客?”穆秋俏脸微红,这算不算是见家长?

    程砚墨示意穆秋将门打开,他道:“刚搬过来,拜访下街坊邻居是礼数。”

    穆秋拉开门,将他领了进去。她笑着问程砚墨:“紫晶首府三十多户人家,你家家都去拜访了么?”

    程砚墨别有深意地瞧了她一眼,才悠悠然然说道:“别家没有漂亮的女儿。”他是别有居心。

    穆秋被他调戏的低下头去。

    杜婷婷在厨房里喝果汁,听见院子里有人讲话,她拉开窗帘,就看见穆秋背对着房子倒着走路,还在跟一个男人讲话。“秋天儿,你在跟谁说话?”

    穆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像极了早恋被家长抓到的样子。

    程砚墨盯着一脸慌乱的穆秋,心道果然是个小姑娘,谈恋爱偷偷摸摸的样子真可爱。

    穆秋强装出一副镇定从容的模样,转身过来,望着杜婷婷。“妈妈,这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他特意上我们加来拜访的。”

    杜婷婷非常热情,忙让穆秋将程砚墨带进家。“快请他进来。”她转身对张阿姨说:“张姐,把茶具端到客厅去,有客人登门。”

    穆秋与程砚墨进了穆家客厅,正巧杜婷婷从厨房里走出来。

    杜婷婷停下脚步,抬头认真地打量了一眼这个新邻居,待看清楚程砚墨的模样后,杜婷婷微微睁大了眼睛。

    “你可是程家那位大公子?程砚墨公子?”程砚墨在望东城太有名了,杜婷婷与穆冕在几次商业酒会上,曾看见过程砚墨。

    这孩子,别看年纪不大,但心思城府可比一般人深多了。穆冕说过,他都玩不过这位主。

    镜片挡住了那双厉色的眸,为程砚墨穿上了一层温柔的皮囊。

    他微微颔首,盯着穆秋的脑袋瓜,面含笑意,道:“我今天刚搬过来,正巧在外面遇见了穆秋,我们也是好朋友,听说阿姨刚出院,特意过来看看。”

    程砚墨将那些珍贵的保养品放在桌上。

    “人来就行了,还带什么礼品,你也太客气了。”杜婷婷赶紧让程砚墨坐下,“程公子快坐。”

    程砚墨解开西装的扣子,这才坐下。穆秋则坐在另一张单人位上,全程都不敢多看程砚墨一眼。

    杜婷婷没怀疑程砚墨与穆秋的关系,毕竟他们年纪相差了八九岁不说,阅历与身份也相差甚远。潜意识里,杜婷婷认为他们不会产生别的关系。

    杜婷婷亲自给程砚墨斟了一杯茶。“程公子,喝茶。”

    程砚墨双手接过,姿态摆的很低,“谢谢。”他谦逊有礼的模样落在杜婷婷的眼里,便觉他富有涵养学识。

    “秋天儿,你什么时候跟程公子认识的?我怎么没听说过?”杜婷婷也就是随口一问。

    穆秋有哪些朋友,杜婷婷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她能与比大了她好几岁的程砚墨做朋友,这在杜婷婷看来是有些不同寻常的。

    穆秋坐立不安,总觉得杜婷婷把她跟程砚墨的关系看穿了。程砚墨瞧见穆秋那副心慌的样子,心头觉得好笑。

    “就上次程奶奶的大寿,爸爸带着我去过程家,我跟程先生就是那天认识的。”穆秋想到那晚在酒店里发生的事,耳朵都有些发烫了。

    “原来如此。”

    在杜婷婷的盛情挽留下,程砚墨在穆家吃了一顿午饭。

    席间,程砚墨起了坏心思,故意在桌底下牵一牵穆秋的小手,摸一摸她的细腿。

    穆秋坐如针毯,吃饭都心不在焉。

    见穆秋一会儿拧着眉心,一会儿咬着筷子,一副难安的样子,杜婷婷搁下了手里的筷子。

    “秋天儿,是没胃口吗?”担心穆秋身体不舒服,没有食欲,杜婷婷便说:“要不,我让张姐给你吨份甜品?”

    穆秋忙摇头,慢慢的嚼着嘴里寡淡的米饭。吞下饭后,穆秋这才应道:“没有不舒服,就是腿上好像起了一个红疙瘩,有些痒。”

    “是荨麻疹?”穆秋皮肤娇嫩,换季柳絮多,她很容易长荨麻疹。

    穆秋嗯了声,“可能是吧。”

    “医药箱里有药膏,吃完饭去抹些药,别把皮挠破了。”

    “好。”

    “又痒了。”说完,穆秋低下头去,一把抓住罪魁祸首的手,张嘴就是一口咬在程砚墨的手背上。

    程砚墨疼得后背都绷直了。

    他坐直了身板,等穆秋肯松口了,这才甩了甩被咬出两排牙印子的手。

    吃完饭,程砚墨起身告辞,杜婷婷便让穆秋去送送程砚墨。

    穆秋听话地起身,跟着程砚墨往大门走。

    出了院门,到了杜婷婷看不到的地方,程砚墨举起自己的左手,对着穆秋的脸摇了摇手。“属狗的么?咬的这么狠?”

    穆秋盯着那两排红红的牙印,又有些歉疚。“不好意思,第一次咬人,没有把握好力度。”

    “你还想有下次。”程砚墨盯着穆秋那张纯洁动人的脸蛋,想到这丫头那口锋利的牙,感慨道:“真是心狠手辣。”

    “心狠手辣....”穆秋轻笑了一声,她说:“是,我的确心狠手辣。”

    程砚墨指着自己家门,继续逗穆秋:“你妈让你送我回家,这还没到呢,走吧。”

    穆秋只好陪程砚墨又走了一程,到了程砚墨新家门口,穆秋停了脚步,“你到了,我回去了。”

    她转身欲要走,就被程砚墨搂住腰带进了他的新家。

    关上院门,程砚墨看了一眼穆家的方向。瞥见那二楼窗户后面的女人身形,程砚墨突然将穆秋抵在门后面,没有给穆秋一点心理准备,直接吻住了她。

    程砚墨的吻凶狠,充满了暗示性。

    穆秋很快就气喘吁吁。

    “跟我进去,嗯?”

    穆秋喘着气,点了点头。

    程砚墨抱着穆秋进了客厅,大马金刀坐下,将穆秋放在自己腿上。睡衣被程砚墨撩起了一角,穆秋察觉出程砚墨的意图,她忙用手抵在程砚墨的胸膛。

    两人上半身隔了一段距离,下一半身紧贴在一起。“我妈还在家等着我回去...”这送个人回家,还一送就不回了,算是什么事?

    “没事,就说在我家喝了一杯咖啡。”磨咖啡豆,将咖啡煮熟,再喝完一杯咖啡,前前后后少说也要半个多钟头了。

    穆秋定力不佳,被程砚墨轻易说服了。

    穆秋怕回家会被看出异样来,她特意在程砚墨主卧的浴室里冲了个澡,才重新穿上自己的熊猫睡衣回家。

    回家时,杜婷婷还没午休。杜婷婷打了个呵欠,抱着一只抱枕昏昏欲睡。

    听见就熬不胜,杜婷婷抬眸瞅了她一眼,见她衣着整齐,又低下头去,问道:“怎么去那么久?”

    穆秋谨遵程砚墨的教诲,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喝了一杯咖啡,参观了下程先生的新房子。”

    杜婷婷没深究,她说:“张姐给你做了红枣牛奶炖牛奶,你去吃了,然后去午睡一会儿。”

    “好。”

    看着穆秋将那盅甜品吃完,杜婷婷这才回房。回到房间,杜婷婷推开窗户,瞧着斜前方那栋别墅。她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一幕,心情万分复杂。

    程家那位公子,将她家的穆秋按在院子大门上接吻。他们吻得那么炙热,一看就是老手。

    都是成年人了,杜婷婷根本不相信穆秋是进程砚墨家里去喝了咖啡。程砚墨到底在想什么,他难道不知道穆秋是时日无多的人吗?

    杜婷婷心里装着事,一个下午都心神不宁。

    等穆冕晚上下班回来,杜婷婷就跟他说了这事。“隔壁林家搬来了新邻居,是川东集团的程砚墨公子。”

    听说了这事,穆冕是惊喜多过惊讶,“是么?”能跟程砚墨做邻居,可是一件好事。

    “他今天登门来拜访过我家,我留他吃了一顿午饭。”

    闻言,穆冕心思变转动了起来,看样子,程公子对他们挺有好感。想来他可以跟这位程公子加深联络,说不定以后也能达成生意往来。

    可杜婷婷的下一句话,直接砸蒙了穆冕:“他好像就是秋天儿那个男朋友,我看见他们在林家的院子里接吻。”

    “程砚墨和秋天儿?”穆冕觉得这事有些玄幻,“怎么可能?他们年龄相差好几岁,平时也没有来往。再说,程砚墨那样的人,怎么会喜欢我们穆秋那种类型的女孩子?”

    程砚墨的身边不是没有出现过暧昧对象,但哪一个不是胸大屁股大颜值高家世不俗的女人?

    会这样想,穆冕倒不是觉得自己的女儿就差别人一等,只是穆秋与程砚墨昔日那些绯闻对象,是完全不同的类型。

    程砚墨无论是雄厚的家世,还是个人能力与商业卓见,都是万里挑一的优秀。穆秋能跟程砚墨那样的男人交往,穆冕本该是乐见其成的。

    可他们穆秋是命不久矣的人...

    不过,想到另一件事的进展,穆冕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程砚墨这男人,很不错,穆秋眼光不错,找了个优秀的男人。”

    听穆冕这么说,杜婷婷只觉得诧异。“老公,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事棘手吗?我们秋天儿是活不了多久的人,她要是死了,那程家公子怎么办?”

    杜婷婷总觉得愧对那位程大公子。

    “都是成年人,你情我愿。”穆冕对这件事看得很开,见杜婷婷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穆冕跟她分享了一个好消息。“器官库那边有了新的消息,我们好像等到了一颗与秋天儿匹配的心脏。”

    一抹狂喜,爬上杜婷婷瘦弱的脸颊。她紧紧捏住穆冕的手臂,颤声问道:“是真的吗?”

    “嗯,那个捐献人病危严重,暂时还活着,得再等等。”

    “好,这真是太好了,希望能配上!”杜婷婷并不盼着别人死,但她盼着自己的女儿能活。

    一想到穆秋也许能活下来了,杜婷婷的眼里重新绽放出生机勃勃的色彩。

    “这事先别跟秋天儿透露,等消息确定下来,我们再告诉她。”穆冕如是叮嘱杜婷婷。

    杜婷婷忙道好。

    这日清早,宋瓷接到了阿伦的电话。“宋宋,江哥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你要不要过来看看他?”

    “他怎么了?”

    阿伦吐词吞吐,犹犹豫豫,“江哥的精神好像出现问题了,他时常一个人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一边说一边笑,我看着心里都发毛。”

    最担心的事还是出现了。

    宋瓷挂掉电话,赶紧换了衣服去往颜江家。

    她摁响门铃,以为开门的会是阿伦,结果门内站着的却是颜江。

    颜江穿得很精致,白色打底衬衫,米灰色长裤,外套一件黑色香奈儿短款上衣。他又是那个绝代风华的娱乐圈第一美男子。

    看见门外的宋瓷,颜江忽然笑了起来,他握住宋瓷的手,搓了搓,说:“阿翡,你怎么没穿外套,今天外面挺冷的,看你手都冷了。”

    闻此言,宋瓷如坠冰窖。

    也是凑巧,今天风大,她最近没心情梳妆打扮,出门时就随便找了一件长袖的连帽卫衣穿上,扎起了长发,直接开车来见颜江了。

    宋瓷与宋翡本就长得一样,穿上卫衣,扎了头发,就更像了。

    宋瓷被颜江拉着走进屋,颜江嘴里喋喋不休地说着:“你说出去一会儿就回来的,阿伦做好了午饭,菜都快冷了。”他将宋瓷按在餐椅上。

    颜江打开饭菜罩,给宋瓷盛了一碗鳕鱼粥。“来,你吃这个。”

    看了颜江片刻,宋瓷这才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鳕鱼粥,递进嘴里。味道很鲜嫩,她吃了两口,心里闷闷的发慌,特别难受。

    在饭桌上,颜江言笑晏晏,不停地给宋瓷夹菜,夹的都是宋翡爱吃的。宋瓷一一吃了,“我饱了。”

    颜江便不再给她夹菜了。

    注意到颜江没有吃什么东西,宋瓷故意冷了脸色,学宋翡说话的口气,“你吃饭。”

    颜江果然很听她的话,一口连着一口米饭往嘴里巴塞,却没怎么夹菜。

    宋瓷无声地注视着他,心里特别难受。吃完饭,颜江又拉着宋瓷去放映厅,找到一部叫做《蝴蝶》的法国电影。

    “上次你提过想看这部电影,我找到了。”这是宋翡在金沙萨对颜江提过的事。

    宋瓷坐下来,陪颜江看完了那部电影。

    整部电影风景秀美,节奏温馨,小女孩与爷爷的互动也生动有趣。这本该是一部看了就令人身心愉悦的电影,但宋瓷却越看越沉默。

    终于,电影看完了。

    颜江准备切换新的电影,听到宋瓷喊他名字,“阿江。”颜江便转过头来,耐心且温柔的注视着宋瓷。

    宋瓷突然伸出右手,捧住颜江消瘦了许多的脸颊。

    颜江微怔。

    宋瓷仰起头,脸颊朝颜江贴了过去。

    她像是要吻他。

    在宋瓷的唇快要逼近颜江嘴唇时,颜江突然撇过头去,“我换一部电影,看海上钢琴师好不好?”

    宋瓷坐回原位。

    她冷静且无情地指出:“你知道我不是她。阿江,你还要自欺欺人吗?”

    颜江一动不动。

    “你要真把我当她,刚才我亲你的时候,你就不会是这副反应。面对宋翡的主动,你哪里舍得拒绝啊?”

    瞧见颜江紧绷的唇与耷拉着的眉眼,宋瓷心有不忍,却不得不告诉他:“颜江,我不是她,你知道的。”

    颜江突然以手遮面。他的肩膀微微抖动起来,喉咙上下的耸动,指缝间挤满了热泪。

    “宋宋...”颜江一开口,便破了音。声音喑哑,如同被锋利剪刀一刀破开的纱布,“她死了...”

    “阿翡死了,尸首不全!”他哭得悲痛,一时间都说不出话来。宋瓷赶紧起身走到颜江的面前,搂着他的脑袋,将他按在自己的怀里。

    “满地都是残肢断臂,我到处找她的头,可我找不到啊。宋宋,我把你姐姐弄丢了...”

    颜江曾听人说,尸首不全的人,死后也是入不了地狱的。他们会化作孤魂野鬼,日日夜夜徘徊在死亡之地,不断地寻找着他们的身体。

    想到他的阿翡会永远被困在异国他乡的动荡之地,颜江便心痛如刀绞。

    颜江像是小孩子一样,紧紧抱着宋瓷的腰,他的眼泪鼻涕蹭在宋瓷的卫衣上。那是颜江第一次在宋瓷的面前哭,哭得颜面尽失,形象荡然无存。

    宋瓷也红了眼,忍不住跟着颜江痛哭。

    不知过了多久,宋瓷才发现怀里的颜江没了声音。她非常不安,以为颜江晕了,低头一看,才发现颜江只是睡着了。

    她就那么抱着颜江,不敢松开,也不敢乱动。

    过了一会儿,阿伦走了进来。

    他见颜江终于睡了过去,这才跟宋瓷说了句实话。“江哥这几天都没有睡过,像是不知疲倦一样,我真怕他会晕过去倒地不起。宋宋,今天多亏你能来。”

    “你早该叫我来。”这些天宋瓷自己也过得浑浑噩噩的,就没有考虑到颜江这边的情况。

    她有些愧疚,是她疏忽了颜江。

    这些天为了照顾颜江,阿伦也没有休息好,眼下一片青灰色。宋瓷跟阿伦说:“来阿伦,帮我搭把手,我们把他送回房间去睡。你也去睡一觉,别熬坏了身子。”

    “好。”

    颜江实在是太疲惫了,这一睡,任由宋瓷跟阿伦搓圆捏扁都没有醒。

    将颜江放到主卧躺下,怕他夜里醒来怕黑,宋瓷特意将壁灯开了一盏。“阿伦,你快去休息,我这就回去。”

    阿伦也的确是撑不住了,打了个哈欠,就回客卧去休息了。

    宋瓷下楼将厨房里的瓶瓶罐罐收拾干净,洗了手,这才离开。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安息堂。

    站在安息堂的大厅里,盯着宋翡的骨灰盒,宋瓷苦笑,不禁问道:“宋翡,你满意了吗?看到阿江为你魂不守舍疯疯癫癫,你满意了吗?”

    宋翡又哪里会回答她呢?

    手指在冰冷骨灰盒上抚摸了许久,宋瓷才靠着柜子哭了出来。“宋翡,我好想你啊!”

    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宋瓷走出安息堂,便看见了韩湛。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哭过一场,宋瓷的嗓音听上去像是破铜锣,怪刺耳的。

    “阿松告诉我的。”韩湛走过来,一把捂住宋瓷的眼睛,“回家吧,你也回去好好睡一觉。”

    韩湛将宋瓷抱起来,放进了车里。进了车内,韩湛还是抱着宋瓷,像抱着一个孩子。

    “闭着眼睛,不许睁眼。”韩湛口吻显得霸道,不容置喙。

    宋瓷也是真的累了,她闭上眼睛,放任自己在韩湛的怀里睡去。车子平缓行驶着,微微晃动,宋瓷竟真的睡了过去。

    韩湛看着宋瓷近来瘦了许多的脸颊,心里泛出丝丝的心疼。回到家,他将宋瓷抱到床上,正准备去洗澡,床头柜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瞧见‘新桥医生’这四个字,韩湛眸底闪过一片冰冷。

    他捏起手机,走出主卧室,去了会议室。

    “韩先生。”

    韩湛没应声。

    那头,男人小心翼翼地开口:“我已经收到了你支付的那笔钱,谢谢韩先生。那剩下的两千万...”

    “待事成之后,我会将那笔钱转给你的孩子。有那笔钱,足够他读完高中和大学,毕业后,还能买一套地段不错的房子。”如果他善于理财,兴许还有足够的的钱讨个媳妇。

    没了后顾之忧,男人这才安心。“谢谢韩先生,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办妥当。”

    韩湛打断了对方的话,“不是要你尽力,是必须办妥当。”

    “要是事情失败了,朱医生,你就只能走着进监狱,横着被抬出来了。”韩湛语气挺随和的,但说出来的话却让人脚底生寒。

    韩湛不急不缓的在对方心里钉上一颗铁钉,刺得对方惴惴不安。“我一定办好!”

    韩湛挂了电话,不耐烦地解开了衬衫的纽扣,嘴里骂了句:“傻叉玩意儿,就得让你把牢底坐穿。”

    骂完,韩湛又恢复了那副淡然沉稳的正直模样。

    新桥医院是一家私人医院,新桥医院成立于三十年前,第一位院长叫杜冷声,是杜婷婷的父亲。

    杜冷声辞世后,新桥医院变成了杜婷婷的产业。杜婷婷这些年过惯了养尊处优的日子,根本就没心思打理名下产业。

    是以,这家医院名义上的董事长是杜婷婷,实则掌权人却是穆冕。

    新桥医院二号楼是住院部,8楼是董事长的活动楼层,医护人员跟病人及家属全都不得入内。

    深夜,八楼的一盏灯亮起。

    穆冕从门外走进来,走廊上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打在地上,拉长,成了魔鬼的模样。

    穆冕走进病房,盯着床上那个被注射了安眠药水后,浑身软绵绵的女子。女孩身子瘦弱,本就白皙的脸颊在灯光下更像是鬼混,煞白煞白的。

    谁都想不到,本已被火化的宋翡,正躺在新桥医院的八楼!

    宋翡的双手双腿被捆绑在床头床尾的四个角柱上,她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插翅也难逃!

    宋翡已经醒了,只是药物作用还没散,她一声骨头软绵绵的,眼皮都睁不开,只能眯开一条缝。

    穆冕走到床边,低头看着宋翡。“你醒了。”穆冕语气平静,没有半点绑架杀人犯该有的不安,或是惊慌。

    宋翡眯眸看着穆冕,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穆冕突然说:“其实那次,你已经恢复了意识吧。”穆冕这话没头没脑的,宋翡却听懂了。

    穆冕:“在疗养院,我抽了你的血液送去跟穆秋的血液做配型检测,第二天晚上你就失踪了。你是察觉到了危险,趁我没注意,逃走了。”

    宋翡的失踪,直接打乱了穆冕的所有计划,让他好一阵伤脑筋。“宋翡,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宋翡嘴唇又嗫喏起来,像是有话要说。

    穆冕以为她没力,便贴心的弯下腰,露出洗耳恭听的样子。“你说,我听着。”说完,穆冕便听见宋翡说——

    “曰你妈。”

    说完,宋翡一口唾沫星吐在穆冕的脸上。

184章 一网打尽

    那口唾沫沾在穆冕的脸上,在穆冕伸手准备擦掉时,又掉在了地上。

    穆冕脸上横肉抖了抖,他连续做了两个深呼吸,这才将体内那股想要爆锤宋翡一顿的洪荒之力压下去。

    “你就猖狂。”穆冕皮笑肉不笑,他抽出几张纸,揉成团,粗鲁地塞到宋翡的嘴巴里。“你没两天可活了,我看你能猖狂到几时。”

    宋翡一脸轻蔑,都懒得瞅他,多看穆冕一眼都觉得眼睛疼。

    宋翡那副轻狂蔑世的模样,在穆冕看来实在是欠抽,怕多停留片刻就会忍不住对她动手,穆冕转身就走。

    屋子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宋翡静静地凝视着黑暗,有些想念那个怕黑的家伙,不知道那家伙现在在做什么...

    从宋翡的病房里走出来,穆冕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那道黑影,他脚尖一转,朝着那阴影中的人走过去。

    “什么时候手术比较好?”穆冕站在灯光阴暗的角落里,跟面前的人说着话。

    “我这边已经着手准备了,后天就可以启动方案了。”

    “行。”

    穆冕拍了拍男人的肩膀,叹道:“朱主任,好好干,这件事办成了,我让你做院长。”

    朱袁文微微颔首,恭恭敬敬地说:“我一定尽力。”

    “嗯。”

    走出医院,站在新桥医院的大门口,穆冕抬头望了眼一片漆黑的8楼,这才快步上了车。

    坐在驾驶座上,穆冕扯开领带,心里一片烦躁。

    其实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平静。这是杀人,为了自己的女儿去杀人!一个活生生的人!

    心绪难平,穆冕赶紧打开小夜灯,在车厢里找了找,终于被他找到了一包烟。他抽出一支,迅速点燃,猛地吸了一大口。

    烟是个好东西,能麻痹人的良知。

    在尼古丁的安慰作用下,穆冕渐渐恢复了平静。待那根烟抽烟,穆冕这才启动车子离开。

    他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个穿灰黑色连帽衫外套的女孩出现在他刚才停车的位置。女孩在原地停驻片刻,方才迈步走到新桥医院的大门口。

    站在大门口,她学穆冕之前一样抬头,朝着楼上看去。盯着那层漆黑的楼层,穆秋目光里波光微动。

    那里,藏着什么呢?

    黑漆漆空荡荡的8楼,像是怪兽的肚子,不动声色的吞掉所有踏入它领地的陌生人。

    平底鞋踩在走廊的地板砖上,发出阵阵闷响,紧扣人心。消防指示灯微弱的绿光映在穆秋的脸上,她白皙的脸蛋微微发绿,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魔鬼。

    从左往右,穆秋依次尝试着推开每一扇门。连续开了七八扇门,终于有一扇门的门把手是能够拧开的了。

    穆秋握住那把手,唇角勾了起来。

    找到你了!

    咔哒——

    门打开了。

    屋内,床上的人动了动四肢,衣服布料在床榻上发出轻微的摩擦声。黑暗里,一双冰山一样冷冽漠然的眸,不带一丝感情,静静盯着突然出现的穆秋。

    穆秋听到声音,唇角上翘的幅度更弯。她转了个身,面对着床榻的方向。

    借着楼外马路的霓虹灯,穆秋看见那床上绑着一个人。光线模糊,那人身形清瘦,雌雄莫辨。

    穆秋迈开小步子,走到床边,她微微弯腰,近距离地盯着床上女人的脸看了半晌,才笑意吟吟地开口,“你好啊,宋翡。”

    她丝毫不觉得惊讶,像是早料到会在这里见到宋翡一样。

    宋翡身子动了动,没有说话。

    “原来被堵住了嘴巴。”穆秋伸手取走宋翡嘴里的纸团,一边取,还一边不满的埋怨穆冕,“爸爸也真是的,对你这么粗鲁做什么。堵住嘴多难受啊。”

    宋翡重获说话的权利。“你令我刮目相看。”这话,讽刺胜过称赞。

    穆秋微微拧着秀眉,像是听不懂穆秋的话。

    “我以为你是不知情的。”宋翡撇嘴冷笑,“原来你才是藏在背后的那只大灰狼。”

    对宋翡的评论,穆秋并不赞同。她平静开口,纠正宋翡的说辞:“我什么也没做,这一切,都是我爸爸一手策划的。你很不幸,偏偏跟我拥有一样的血液,又恰好与我抗体匹配。”

    说话时,穆秋的表情非常无辜,一副她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

    “少在老子面前扮无辜,看了想吐。”宋翡嗓音冰冰凉凉,如寒冬的霜雪,高山的冰原。用这样的嗓音说一口粗话,也是悦耳动听的。

    宋翡盯着穆秋那张脸,就觉得这事真好笑。“你干净你圣洁,你他妈比糯米团子还纯洁,全天下就你无辜就你可怜。”

    被骂了,穆秋没吭声。她脸上已然没了委屈,变得阴沉。“同样是姐妹,你嘴巴可比宋瓷臭多了。”

    穆秋说的是事实,宋翡没反驳。宋翡挺好奇一件事,“穆冕要知道他费尽心思想救的宝贝女儿是条黑心毒蛇,不知道是该欣慰还是该失落。”

    穆秋笃定道:“他不会知道。”不会有人知道,穆秋的真面目。

    宋翡又‘呵’了一声,“你爸爸要杀我,要挖了我的心脏去救你,这事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穆秋细长的五指按在宋翡的胸口,轻柔的抚摸着,她笑了笑,说:“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病危昏迷,正巧有个与我抗体匹配的人意外死亡。”

    “那个好心人将心脏赠给了我,我会抱着一颗感恩的心,带着她的那一份遗憾继续活下去。”

    闻言,饶是宋翡也有些被穆秋这不要脸皮的程度给震住了。“挖走一个活人的心脏给自己续命,穆秋,你就不怕做噩梦吗?”

    穆秋依然在笑,眸色却狠厉起来,“你错了,那是好心人捐赠的心脏,我怎么会做噩梦呢?”

    “...”他妈的!

    在内心为穆秋贴上了一个‘厚颜无耻’的标签,宋翡不禁感慨,“你这样的人是该活下去,死了屈才,活下去,保卫地球就靠你了。”

    面对宋翡的讽刺,穆秋不仅不生气,反倒笑着说:“承蒙你看得起我。你放心,我不会浪费你这颗心脏的。”她们推心置腹的聊着天,语气温和,像是一对好朋友在谈论今天风和日丽,适合出游垂钓。

    用堪称温柔的目光注视着宋翡,穆秋竟还安慰起宋翡来,她说:“你也不要记挂宋瓷,我以后会对宋瓷很好的,我会把她当做亲姐妹对待。”

    对宋瓷好?

    一想到宋瓷上一世的悲惨遭遇,宋翡就觉得穆秋这话虚伪,可笑!“假如你的心脏再次病变,找不到合适的心脏,到了那一天,你会不会连宋瓷也不放过?”

    听见宋翡这问题,穆秋一时间愣住,有些答不上话来。

    “你看,你口口声声说要把宋瓷当亲姐妹对待,但你还是会为了自己的狗命杀了她。”宋翡一眼将穆秋卑鄙龌龊的灵魂看穿,“穆秋,你真不是个东西。”

    “枉为人!”

    宋翡都有些佩服穆秋了,这狗东西看着温柔乖巧,其实心黑的一批。

    穆秋突然又抽了几张纸,飞快地将它们捏成团,塞进了宋翡的嘴巴里。整个世界都安静了,穆秋慌乱害怕的心,终于也镇定下来。

    “好好休息,我走了。”

    讨了个没趣,穆秋匆匆离去。

    穆冕回到家,见客厅里空荡荡,便上了楼。他先去了三楼,想要去跟穆秋说几句话。

    “秋天,你睡了吗?”穆冕敲了敲门,没听到回应,他擅自打开门,才发现穆秋竟然不在家。

    去哪里呢?

    穆冕回到二楼的主卧室,见杜婷婷还在玩手机,他问杜婷婷:“秋天儿还没有回来?”

    “说是想喝杯奶茶,出去买奶茶了。”杜婷婷关掉手机,缩进被窝里,她脖子全部都藏在被子里面,只露出一张脸。

    盯着穆冕那有些凌乱的领带,杜婷婷不禁问道:“你去哪里了?领带都乱了。”想到某种可能,杜婷婷微微沉了脸色,她诈唬穆冕,“老公,你该不会是去花天酒地了吧?”

    从得知怀孕到小产坐月子,两人已经两三个月没有亲热过了,杜婷婷难免会多想。穆冕这些年是很守规矩,也很疼爱她。但男人这种生物最善变,他可以一边对你爱的掏心掏肺,一边与别的女人翻云覆雨。

    被杜婷婷误解,穆冕感到委屈,也冤枉。“哪里,我是去了新桥医院,跟朱主任讨论秋天儿心脏移植手术的事。”

    “是么?”杜婷婷见穆冕那样子不像是在撒谎,稍微安心了一些。“我可跟你说啊,你要是敢在外面找女人,我就不要你了。”

    杜婷婷虽然温柔体贴,却也不是那种会放任自己老公在外面胡来的懦弱妻子。一旦被她发现穆冕在外面有人,她会干净利落地踹了他。

    “当然是真的,不信你可以打电话问问朱主任。”穆冕故意冷下脸来,谴责杜婷婷:“我爱不爱你,对你忠不忠诚,你还不清楚?这样的话,以后就不要再说了。”

    穆冕对杜婷婷,那是真的痴心一片,从大学初遇杜婷婷那天开始,穆冕的眼里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的身影。

    穆冕言辞凿凿,杜婷婷终于是信了他的话。“那手术的事,朱主任怎么说?”

    “这次这事应该是稳了,那个器官捐献人的身体越来越差了,就这两天可活了吧。我们秋天儿,应该快要接受手术了。”

    “那就再好不过了。”

    杜婷婷安了心,正准备睡觉,手机突然响了。“谁这么晚还打电话过来?”

    杜婷婷疑惑地拿起手机,看见秋天儿的名字,嘀咕了句:“这丫头,今晚不会是要在外面留宿吧?”

    闻言,穆冕下意识朝程砚墨的房子瞧了过去。见程砚墨家黑着灯,穆冕表情也有些莫测。

    他们两个不会是在外面幽会吧?

    杜婷婷接通了电话,“秋天儿,怎么还没回来啊?”

    “喂,你好!”

    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讲话的,却是一道陌生的男音。

    杜婷婷脸色微变。“你好,我女儿呢?”

    杜婷婷担心穆秋遇到了歹毒或是色狼,毕竟穆秋模样漂亮,现在又是晚上。当母亲的心里总是不放心的。

    穆冕见杜婷婷变了脸色,赶紧抽走她的手机,放在自己耳旁。

    穆冕听到对方说:“是这样,你女儿在街边突然心梗发作晕倒,我们已经为她做了心脏复苏,现在她正昏迷着。”

    “我们已经为她叫了救护车,正在等待救护车。你是这位小姐的母亲吧,你们赶快过来吧!”

    穆冕被这个消息给砸蒙了。“地址是哪里,我们这就过来!”心里一片慌乱,穆冕说话都有了颤音。

    对方说:“东山区大树街,沃尔玛超市旁的奶茶店门口!”

    切断电话,穆冕拉住杜婷婷的手,沉着脸说:“婷婷,是这样,秋天儿心梗发作,幸得被人相救,现在处于昏迷状态。”

    杜婷婷当场捂住嘴,差点要哭。“怎么又发作了!”

    “先别哭,穿上外套,我们现在就去东山区那边的医院!”

    杜婷婷胡乱地点了点头,在穆冕的帮助下穿了件外套,就跟着他一起跑下楼,坐车直奔东山区。

    路上,穆冕给朱袁文打了一个电话,通知他派车去东山区那边的医院接穆秋。他与杜婷婷,则直接去了新桥医院。

    两人赶到新桥医院,已是十一点钟。

    穆秋还在做检查,两口子只能在门口干等着。十二点半,穆秋才被送回病房,朱袁文拿着一堆穆秋的检查报告来了穆秋的病房。

    朱袁文已经看过穆秋的检查报告,他脸色冷峻,眉头紧紧蹙着,觉得棘手。

    “朱主任,怎么样?”穆冕看不懂检查报告,但会看脸色,朱袁文那表情,说明事态有些严重。

    朱袁文放下检查报告,看着病床上的穆秋,声音放的很轻,“穆小姐近来心脏衰竭的有些快,你们看这份检查报告,BNP值升高了太多。”

    “穆小姐刚二十岁,她的BNP指数应该小于450pg/mL才正常,可她这都高达856/mL了。此外,她的肺部有轻微感染,水电解质紊乱,你们看她的下肢。”

    朱袁文按了按穆秋的小腿,按出来一个小窝,过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开始水肿了。”

    杜婷婷也学朱袁文的动作,在穆秋的小腿上按了一下,果然按出来一个深窝。“这该怎么办啊?”杜婷婷语气里透露着丝丝恐惧,脸也寡白一片。

    朱袁文盯着穆冕,他说:“手术治疗是迫在眉睫,不容耽搁了。”

    杜婷婷一把握住穆冕的胳膊,要哭不哭地说:“老公,你不是说现在就有个病危的病人的心脏跟穆秋合适吗?”

    穆冕点了点头。

    朱袁文看了穆冕一眼,没做声。

    杜婷婷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稍微镇定了些。

    转身过来,杜婷婷握住朱袁文的手,求他:“朱主任,我们再等两天好不好?”

    朱袁文见穆冕在点头,这才说:“按照穆小姐心衰的速度,两三天应该还是耗得起的。”

    “那就好!”

    杜婷婷看着自己女儿苍白的面庞,第一次自私的期盼着另一个无辜的人能快些死去。她也知道有这种歹念不好,可身为一个母亲,她难免有私心。

    这晚,不管穆冕怎么劝说,杜婷婷都不肯离开医院,一定要留在医院陪穆秋。她怕穆秋会撑不下去,现下的时光,能珍惜一秒,便多一秒。

    第二天早上,穆秋先一步醒来。

    发现自己在医院里,她愣了一下,接着眼里闪过一抹痛楚。她记得昨晚在街头病发的事,她以为自己会当场死亡的。

    不知是因为进了医院,还是心脏每一秒都在衰竭,穆秋感到胸口发闷。她站了起来,望着窗外飘零满地的落叶,不禁想:她还能看到明年春天的嫩绿芽吗?

    “秋天儿?”杜婷婷也醒了,见穆秋站在窗边发呆,她也起起身走了过去。

    偏头打量了下穆秋,瞧见她脸色稍微红润了些,杜婷婷这才说:“你饿吗,我去给你买饭。”

    “妈妈,我能抱抱你吗?”

    穆秋表情很无助。

    杜婷婷心软得一塌糊涂,她对穆秋张开双臂,“来。”

    穆秋扑进杜婷婷的怀里,将她抱得很紧。“昨晚我差点以为自己会死在街头,连爸爸妈妈最后一面都见不着。能再见到妈妈,我很满足。”

    “妈妈。”

    杜婷婷:“嗯?”

    楼下满园的落叶映在穆秋的眼里,一片萧瑟,了无生机。“妈妈,你还记得几年前我们去西藏林芝看的那片桃花林吗?”

    “怎么不记得,高一那年你闹着要去西藏,你爸爸特意放下手里的工作,带着我们一家人去西藏林芝游玩。”

    “我记得那片桃林特别美,你跟宋宋还在里面拍了几张写真照呢。”

    回忆起那时的幸福趣事,杜婷婷的眼里有微光闪烁。那时候多幸福啊,穆秋身体健康,宋宋与他们亲如一家。

    怎么转眼,就都变了呢?

    “我记得,那里很美很美。”穆秋闭上眼睛,泪水滑落,滴在杜婷婷的毛衫上。“妈,我明年还想去林芝看桃林。”

    她不想死啊!

    杜婷婷听懂了穆秋的暗示。她的胸腔像是被一只大手紧拽住,呼吸都觉得窒息。“秋天儿...”杜婷婷快要崩溃了,她受够了这样的折磨。

    杜婷婷忍不住告诉穆秋:“秋天儿,爸爸说他已经找到了跟你合适的心脏源,不过对方病重还没有去世,你还得再等几天。等那人过世了,我们便第一时间为你做心脏移植手术。”

    闻言,穆秋那对死寂沉沉的双眸里,被点了两把火,燃烧起旺盛的火苗来。

    穆秋松开杜婷婷,她抓住杜婷婷的手臂,欣喜而又不敢置信地追问:“是真的吗?”

    杜婷婷哭着点头,“是真的秋天儿,你有救了!你再等几天,我们一定会救你的!”

    穆秋喜极而泣。“太好了,太好了!”

    母女俩抱作一团,又哭又笑。

    叩叩——

    突兀响起的敲门声,惊醒了得意忘形的母女。

    两人分开,侧首看向病房门。

    宋瓷站在那里,手里拎着一份早餐食盒。平底板鞋,牛仔紧身裤,勾勒出健美性感的好身材。

    只数日不见,她清瘦了许多,毛衣下的身躯略显单薄。那张略施淡妆的俏脸,也少了灿烂瑰丽的笑。

    气质沉淀下来的宋瓷,看着竟有些陌生。

    宋瓷走进来,将食盒放在床头柜上,这才回首,盯着穆秋与杜婷婷。“母亲,秋天,怎么又哭了?”

    穆秋眼神闪烁起来,没有应声。

    杜婷婷脸上的喜悦之色还没敛尽,听宋瓷问起,她拉着宋瓷的纤纤玉手,同她分享心里的喜悦。“宋宋,我们终于找到了跟秋天合适的心脏源了!”

    宋瓷愣住。

    “找、找到了?”宋瓷气息都有些不稳了,她快要被气晕了。

    怎么会呢?

    穆秋怎么会找到合适的心脏?

    宋瓷有种被老天爷玩弄的荒唐感。

    为什么无恶不作的人得到了救赎,真正的好人却不得善终?想到自己可怜死去的姐姐,再看穆秋,宋瓷心里愤懑不已。

    宋瓷的表情,被杜婷婷解读成了惊讶跟震惊。

    “很意外是不是?也是运气好,前些天有个跟秋天儿血型合适,抗体匹配的人出了事故,现在还在病危中。你父亲已经说服了对方病人跟家属,买了他的心脏。”

    “我知道买卖心脏是不合法的,但人家家境比较贫穷,当事人愿意卖了自己的心脏,给自己的孩子们换一笔钱。”

    “这样,也算是两全其美。”

    这话,是穆冕告诉杜婷婷的,杜婷婷只是原原本本的转述给宋瓷听。

    宋瓷笑得勉强,“是么?”她转身看着穆秋,握住穆秋的双手,还得违心对她道喜,“恭喜你啊秋天儿,终于等到了合适的心脏了。”

    穆秋摇了摇宋瓷的手,笑意浅浅,“姐姐,我动手术的时候,你会来陪着我吗?”穆秋不安地吐吐舌头,像一只俏皮的精灵,她说:“有你陪着,我会更安心。”

    宋瓷心不在焉的点了下头。

    离开医院,宋瓷心情郁闷,她直奔苏蓓蓓的咖啡店。“阿坤,你们店长呢?”

    阿坤认识宋瓷,知道她是店长的朋友,他答道:“老板在楼上。”

    点点头,宋瓷蹭蹭蹭地跑上楼。她直接推开书房的隔断玻璃门,走到苏蓓蓓的办公桌前,双手用力地捶打书桌面。

    苏蓓蓓吓了一跳。她抬头,盯着宋瓷那布满了怒色的脸,诧异挑眉。“怎么了这是?谁惹宋美人大发雷霆了?”

    苏蓓蓓没有灵感,电脑打开了两个小时,才写了五百多字,内容也不满意。见宋瓷来了,苏蓓蓓索性将电脑给关了。

    宋瓷坐在沙发上,翘着腿,双手交叉环于胸前,怒沉着一张脸,有几分唬人。她心里着实愤怒,却不知该从何讲起。

    苏蓓蓓去楼下给她端了一杯咖啡。“摩卡,尝尝。”

    摩卡表层是黑白色的拉花,宋瓷盯着那精致的拉花,终于吐出话来。“这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

    苏蓓蓓:“你来跟我讲哲学?”

    宋瓷拿勺子将拉花搅乱。“穆冕已经为穆秋找到了合适的心脏。”

    闻言苏蓓蓓的脸上没了笑容。“果然没有公平可言。”她的父母因为穆冕而死,报应终于应验在了穆冕孩子的身上,。以为终于轮到他自食恶果了,但他却又找到了适合穆秋的心脏。

    的确不公平。

    “东西你还没找到?”宋瓷今天来,主要就是想问问苏蓓蓓这边的进展。宋瓷等不及了,她迫不及待想要把穆冕那老东西送进监狱!

    搞倒了老的,再搞小的。

    “暂时还没有。给你看个东西。”苏蓓蓓起身走到书架旁,取下一本福尔摩斯探案集。

    她拿着书坐在宋瓷的对面。

    “搞什么,要给我讲故事?”宋瓷盯着她手里的书,想起身走人。

    “急什么。”苏蓓蓓打开那本书,宋瓷这才发现书里面是空的,它其实是一个伪装的收藏箱。苏蓓蓓一边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边说:“怕被人发现,只能这样了。”

    “不愧是写悬疑推理的人。”这脑子,果然是她这种美少女没法比的。

    苏蓓蓓将一堆小尺寸的照片丢到宋瓷的面前,宋瓷拿起照片来看了看,发现上面的主人公全都是穆冕。

    照片上记录着穆冕近两个月来的所有行踪。

    苏蓓蓓告诉宋瓷:“我花钱雇了一个私人小侦探,她全天二十四小时帮我监督穆冕。这两个月里,穆冕去过的地方,我都排查过,但都没有问题。”

    想到宋瓷是跟穆冕一起生活过几年的人,也许宋瓷更明白穆冕一举一动背后的深意。苏蓓蓓让她看看照片,分析下见解。

    花了些时间将照片都看完,宋瓷露出了兴致缺缺的表情。“全都正常,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不死心,宋瓷又将照片翻看了一遍,突然说:“穆冕今年独自一人去祭拜过的他父亲?”

    苏蓓蓓点点头,“嗯,他老婆那时候怀着身孕,没陪他去。我查到穆冕跟他父亲关系并不好,他们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宋瓷摇头,说:“岂止是不好...”穆秋的爷爷,极有可能就是穆冕杀的。

    上一世,苏蓓蓓拿着证据去举报穆冕,其中就有一些关于穆冕父亲死亡的疑点。只是因为证据不足,没能给穆冕判个弑父的罪名。

    当然,这种事宋瓷不能直接告诉苏蓓蓓,说出来会令人生疑的。

    宋瓷简单说了下穆冕与他父亲之间的事,“穆冕的父亲有暴力倾向,他在公司受到了打压,回到家就会拿老婆撒气。”

    “穆冕从小就生活在父亲的暴力阴影下,所以他很讨厌自己的父亲,他这辈子最怕成为他父亲那样的人。是以,结婚后,穆冕对我母亲是百般呵护,都很少对她红脸。”

    苏蓓蓓撇撇嘴,说:“越是怕什么,就越在意什么。”

    “是。穆冕一心想要摆脱亲父对他的影响,所以穆冕父亲死后,他都很少去祭拜他。”宋瓷又说:“我在穆家生活了七八年的时间,穆冕也不是每年都会去祭拜父亲,只有杜婷婷强烈要求,他才会去。”

    宋瓷将穆冕去安息堂的几张照片挑了出来,摆放在自己的面前,她盯着那些照片瞧了一会儿,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苏蓓蓓一言道破玄机:“既然他这么讨厌他的父亲,为什么在他父亲死后,他却要带着父亲的骨灰罐回望东?”他本该撒手不管的。

    宋瓷一愣。

    这问题她倒是没有细想过。

    苏蓓蓓又分析起来,“首先,穆冕并不敬重自己的父亲,他没必要将父亲的骨灰带回望东城祭拜。其二,真要带,也该带生母的骨灰盒。”

    穆冕,他为什么将自己怜爱的母亲独自留在家乡,却把厌恶憎恨的父亲的骨灰放在自己生活的城市呢?

    宋瓷想不出来理由。“蓓蓓啊,你推理写得多看得多,你肯定比我聪明,这事你一定能找到答案。”

    苏蓓蓓冷笑,用挑剔高傲的眼神瞥了眼宋瓷毛衣下的好身材,口吐金句:“胸大无脑。”

    宋瓷竟然不气,还悠哉哉地喝着咖啡。“嗯,你胸小你智商高,都聪明决定了,所以这种费脑细胞的事就交给你了。”宋瓷承认胸大无脑是对的。

    苏蓓蓓气得直接赶人,“走走走!”

    宋瓷被苏蓓蓓愤怒赶走了。

    韩湛今天没有外出,就在公司上班,宋瓷打算中午过去跟他一起吃个午饭。从宋翡去世后,宋瓷做什么事都无法专心,梁博写了一首新歌,宋瓷一直没有精力帮对方作曲。

    知道宋瓷最近事多,梁博也不催她。

    上回婚礼,梁博在婚礼现场看见了韩湛的那些大佬干妈们。聪明的他琢磨出了一些事情,极有可能,韩先生才是宙斯航空跟羽化真正的老板,而他的搭档宋瓷女神就是老板娘!

    老板娘没心情工作,身为打工仔,梁博不敢催,不能催,也舍不得催。

    宋瓷给梁博打了个电话,说明自己近段时间不适合工作,让他另请高人作曲。

    梁博听了一笑而过,“不着急,我等你。”

    宋瓷既欣慰,又郁闷。“不好意思,这段时间心情不好,不在状态。”

    知道宋瓷刚失去了姐姐,梁博又哪里会责怪她。“你振作些,人总得向前走。”

    宋瓷看见了站在公司门口的韩湛。“嗯。先不聊了,我有事。”

    “好,拜。”

    下了车,宋瓷走到韩湛身旁,挽住韩湛一条手臂,抬头望着他。“韩哥,怎么下来了?”

    韩湛说:“晚上要加班,估计会很晚才结束,晚上应该不回家了。中午陪你出去吃。”

    “不回家?”宋瓷知道韩湛忙,却不知道他忙成了这幅样子。“要我在公司陪你么?”

    “别,你回家好好休息,我忙起来顾不上你,你一个人也无聊。”

    “那好吧。”

    中午两人在外面吃了一顿泰式料理,饭后,韩湛让阿松送宋瓷回家。送走了宋瓷,韩湛却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地下车库。

    他那辆沃尔沃车子旁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穿皮夹克的中年男人。男人肤色挺黑,一双黑色的眸子却贼亮,给人一种不好招惹的感觉。

    见韩湛过来了,龙雨赶紧灭了烟,拿出口香糖丢进嘴巴里嚼动清新口气。“韩先生。”

    龙雨给韩湛拉开车门,等韩湛坐进去,又关上。

    他坐在驾驶座,对韩湛说:“都准备就绪了。”

    “嗯,走吧。”

    朱袁文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沉默不语的注视着自己对面坐着的穆冕。

    穆冕将一张信封推到朱袁文的面前,“朱主任,这里面是一张银行卡,里面有三千万。”

    朱袁文盯着那个信封,目光黏在了上面,挪不开了。穆冕很满意朱袁文此时的反应。他不怕人贪财,就怕人不贪财。

    “朱主任,接下来的事,就要多多拜托你了!”

    朱袁文拿走卡,塞到了自己的钱包里。他微微一笑,对穆冕说:“穆董事,你放心,拿了钱,我一定办好您交代的事。”

    “那就好。”

    朱袁文瞧了瞧时间,说:“八点钟了,手术该开始了。”朱袁文起身准备离开时,突然朝穆冕发出邀请,“穆董事,索性没事,要不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

    略作犹豫,穆冕便站了起来。“也好。”亲眼看着,才能确保手术万无一失,不会出差错。

    深夜,新桥医院12楼,一间私密手术里,灯火大亮。

    手术室里,站着五个人,他们是朱袁文信任的手术团队成员。从左往右,分别是他的一助二助,麻醉师跟一名器械,一名打杂的小护士。

    朱袁文在小护士的帮助下,穿上了手术服,戴上了手套跟手术帽。穆冕跟在朱袁文的身后,走进了手术室。

    手术台上,宋翡被换了手术服,身上盖着手术布。她已被注射了麻药,整个人失去了意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成了砧板上那条任人宰割的鱼。

    手术台旁的器械车上面,摆满了手术需要的器械,包括各式手术刀、肋骨剪、撑开器、合拢器...

    在灯光下,那些器材都泛着银色的光芒。

    穿着白大褂的屠夫走近了手术床,而病床上的宋翡却毫无知觉。

    朱袁文是主刀医生,到了他这个地位,已经很少动手了。更多时候,他只需要站在一旁主持整场手术的进展,以及负责活跃气氛。

    最忙的,反而是他的第一助手。

    第一助手主动的站到了他的身边,听到朱袁文说:“做好准备,从胸骨正中切口。游离出上下腔静脉,肺动脉和主动脉。”

    助手也是一名主治医生,闻言他接过器械护士递来的手术刀。

    心脏手术十分复杂,只是简单的切骨开胸,也有多个步骤。先切开皮肤、再切开皮下组织,钝性分离胸骨后间隙,达到上下会师,最后用电刀纵劈胸骨。

    这过程中的每一步,都不能出差错。

    这名医生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他握着刀,想抖手。但一个优秀的外科医生,是不能抖手的。平复好了紧张的心情,助手对朱袁文点了点头。

    朱袁文说:“开始吧。”

    第一助手将刀口对准了宋翡胸骨上切迹上方3公分的位置,微微用力,刀口便在那细嫩的肌肤上切开一道口子。

    他正要割开宋翡的皮肤,突然听到朱袁文说:“穆董事,我们,真要这么做吗?”

    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朝穆冕望去,就连第一助手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无声地注视着穆冕。

    被这么多人看着,穆冕太阳穴突突的跳了几下,但很快就又强作镇定下来。他用力点头,沉声吩咐,“继续。”

    朱袁文突然变得话多起来,他又说:“穆董事,您可想清楚了,这是一个活人啊。这一刀切下去,取出了心脏,她就死了!”

    穆冕蹙眉,不悦地瞪了眼朱袁文,“啰里啰嗦,收钱就得办事,做你们的事!”

    朱袁文叹息一声,他对第一助理说:“继续吧。”

    助理点点头,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切皮。

    此时,新桥医院对面的一家酒店里,韩湛听到耳麦里传出来的对话声,他倏然抬头,看向了龙雨。

    龙雨感应到韩湛的眼神,他抬起头来,询问韩湛:“韩先生,还等吗?”

    韩湛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可以收网了。”

    闻言,龙雨立马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号码。“林队长,罪犯就在12楼的3号手术室里,千真万确,你再不去的话,就会出人命。”

    林队长是在十多分钟前接到报案电话的,报案人称,他发现新桥医院里有问题,疑似有人在非法杀人!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怕有无辜者真被害死。

    林队长接到电话时,刚好处于十一楼跟十楼之间的楼梯间。听到龙雨这话,他略作犹豫,便带着自己的属下,迅速冲向走廊,直接一脚踢开了3号手术室的门!

    随着哐当一声巨响,门从外面被推开!

    闻声,穆冕身体当场僵硬。他震惊疑惑地回头,看见一群穿着警服的警察。

    “全都不许动!警察!”

    听到这话,第一助手的手抖了抖,当场腿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穆冕还没回神,一双手腕被手铐扣住。冰冷刺骨的手铐将穆冕拉回了现实世界,他盯着手腕上银色的手铐,脑子里高速转动起来,他很快就明白了问题所在。

    有内鬼!

    穆冕转身望过去,观察一屋人的反应。

    大家见到了警察,都跟老鼠见到了猫一样,呈现出各种不同的害怕模样。那两个小护士直接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认错,大喊着:“这不是我们的注意,都是穆董事逼我们!”

    第一助手直接坐在了地上,手里拿着沾了一些血迹的刀,念念不清地说:“完了,完了...”

    第二助手也白了脸,坐在手术台的角柱边上,一言不发,脸色惨白。原本最轻松自在坐在一旁玩手机的麻醉师,竟直接丢了手机,钻进了手术台下,抱着头不停地认错,口中高喊着:“我错了!”

    全场,就数整场手术的主导医生朱袁文的反应最冷静。

    他仍站在手术台旁边,就像是一个看戏剧的人,静静地看着这滑稽的一幕。发现穆冕望了过来,朱袁文抬起头,跟穆冕对视。

    一对上朱袁文那双冷漠镇定的双眼,穆冕便想通了一切,他表情阴沉下来,眸色一片暴戾。“是你!”穆冕咬牙切齿,恨不得撕了朱袁文的血肉。

    朱袁文苦笑,“是我。”

    “我草你妈!”穆冕开始奋力挣扎,想要奔过去揍朱袁文。

    林队见穆冕反抗,直接一警棍砸在穆冕腹部。“老实点!还想反抗啊!”林队拽着穆冕,怒吼一声:“都给我老实点,全都带走!”

    说罢,他亲自拽着穆冕往外走,像拖一条狂吠的疯狗。

    ------题外话------

    在长白山的那个晚上,宋翡第一次给韩湛打视频。

    宋翡:实不相瞒,妹夫,我有一个计划。

    韩湛:女人真可怕。

185章 畜生!

    林队将穆冕提领到了走廊,塞给自己的一名心腹下属,“把他们都带到车上,里面还有个受害者,我去看看她。”

    “是!”

    当一群警察,拎着六个罪犯从电梯里走出来,出现在医院一楼的大厅中,这很难不引起轰动。

    不知是谁一声高喝,“不得了啦,警察来杀人犯啦!”这一嗓子,令整栋楼都听到了动静。

    所有病人家属和值班护士们,全都跑到了北边病房的窗台边趴着,踮脚探首地朝楼下张望。

    果然,他们瞧见了一群警察,以及被警察用手铐抓住,试图用手捂住脸的罪犯。

    “那个不是朱主任吗?”都是一个医院的人,朱袁文又是心外科的大佬人物,医务人员一眼就认出了朱袁文的身份。

    “那个不是沈医生吗?”

    “那个是刘医生!”

    “那个是麻醉科的张医生!”

    “那是心外科手术室的护士,好像叫张静...”

    认出这些人的身份后,众人心里都是一个大写的感叹号!

    这是怎么回事?

    朱主任他们犯了什么事?

    “你们看,后面还有一个!”被押在队伍最后面的人,是个身穿黑色高定西装,身材中等的男人。

    因为背对着众人,大家看不清楚他的模样。只是那背影,瞧着有些眼熟。“这个人...”

    一个住院医生偷偷地跟身边的同事说:“你有没有觉得最后面那个人,有些像咱们医院的穆董事长啊?”

    本来不觉得,经对方这么一提,那同事也觉得有些像了。“别说,还是挺像。”众所周知,董事长的女儿心脏病发住进了新桥医院,穆董事这两天也的确在医院。

    是他的话,也说得过去。

    “可穆董事他们这是犯了什么事啊?警察大张旗鼓来带人,一定是罪证确凿,才敢这么嚣张啊!”大家面面相觑,有些害怕的同时,又莫名的兴奋。

    “看什么,都回到自己岗位去,这里是医院,不是剧院!”护士长动作慢了一步,窗边已经没了她看热闹的位置。

    她看不见,那大家都别看了。

    见护士长发脾气了,心外科的小护士们赶紧从窗边散开,回到各自的岗位工作。

    这时,一阵车轱辘摩擦地面的动静,引起了护士长的关注。她停下脚步,抬头朝心外科住院部外的走廊入口瞧去。

    当看见来者是一名警察,护士长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小跑过去。她先是看了眼警察身前病床上昏睡着的女孩子,接着才抬头,疑惑地跟林队问道:“警察同志,这是怎么回事?这位病人不是我们科室的病人。”

    病床上的女孩子虽不是他们心外科的病人,却穿着新桥医院的无菌手术服。“是别的科室转过来的病人吗?”

    林队摇头,又说:“她体内被注射了全身麻醉剂,还没有恢复意识。麻烦你们给她安排一个窗外,照顾好她,这人极其重要,不能有半点闪失。”

    护士长自然不会收不明不白的病人,她大着胆子问林队:“这位病人是什么情况?”

    “她是一个身体健康的无辜者,差点被你们医院的朱主任活剖了心脏...”林队威严的视线扫过护士长的脸,问她:“她是受害者,明白这人的重要性了吗?”

    护士长心头一凛!

    朱主任他们竟然打算活剖了一个身体健康的女孩子的心脏!

    这还是人做的事?

    难怪会被抓!

    真是该!

    护士长严肃地点了点头,并承诺道:“警察同志你放心,我一定会看护好病人,病人绝对不会出现一点闪失!”

    “嗯。”

    “45号床铺空着,我把她送去45号床。”

    韩湛与龙雨并肩站在小酒店房间的窗台后面,从这里,可以将新桥医院大门口发生的每一幕都尽收眼底。

    瞧见穆冕一伙人被押上了警车,龙雨冷哼了一声,骂道:“丧尽天良的畜生,就该把牢底坐穿!”

    韩湛:“这还不够。”

    龙雨狐疑地望着韩湛,虚心请教:“那下一步我们该做什么?”

    “操控舆论。”盯着龙雨那张肤色黝黑的脸,韩湛觉得他怪可怜的。“你好好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我来处理。”

    “好。”

    舆论是把刀,能砍死人。

    这晚,微博上一条视频不胫而走,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那段视频的发送者是傅寒深研究团队的一个女研究院,叫秦月。

    秦月有些想念曾经的同事宋翡,闲来无事翻看手机时,翻到了一条之前团队聚餐的视频。

    秦月将视频剪切,配以文字解说,发到了自己的微博主页。

    在视频中,傅寒深及他团队的成员围着一锅麻辣烫在聚餐,地点是金沙萨的出租屋。

    摄影的人是颜江,颜江捏着手机,默默地摄影,一句话都没有说。因为偏爱宋翡,宋翡在镜头里出现的频率特别高。

    视频中,秦月询问傅寒深:“傅老师,你跟你爱人长期分隔两地,想对方了怎么办?”

    病毒专家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

    傅寒深将一块土豆塞进嘴里,吃的腮帮子圆鼓鼓的。等吞下土豆,傅寒深才说:“我的右手也不是只会捏试剂管,它也会点儿别的。”

    都是成年人,开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并不冒犯。闻言众人哄堂大笑,都夸傅老师是个人才。

    一名男研究院注意到角落里闷头吃饭的宋翡,就拿起筷子对准宋瓷,“采访一下咱们研究所最年轻的宋天才。”

    宋翡放下筷子,抬起头来。

    一头黑色短发下,女孩的脸蛋昳丽精致,目光如傲雪冰冷,双唇似樱花粉嫩。她静静看着男同事,轻启红唇,“你问。”

    男同事咳了一声,说:“小天才,想问问你,当天才是什么感觉?”

    出乎意料,宋翡竟说:“天才都是孤独的。”

    大家都静了下来。

    傅寒深扭头对宋翡说:“你也知道寂寞?”

    宋翡点点头,“当然,我小的时候就爱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我们小区的邻居都背地里称我是小怪物。我以前都没有朋友的。”她端起饮料,喝了一口,说:“但现在,遇见了一群志同道合的同事,我很幸运。”

    傅寒深笑了笑,对她这番回答很满意。

    秦月举起手,等宋翡注意到她,秦月这才说:“宋翡,傅老师说过,你在化学方面也有着惊人的天赋,很多化学界的大佬都想收你做弟子。你为什么拒绝了他们,选择了病毒学?”

    宋翡放下饮料,“我的父亲是医者,一名中医。”提到父亲,她冷漠的脸颊上难得的浮出了一抹柔情,“我爸爸说,这世界上最痛心的事,就是眼睁睁看着一个人痛苦死去,而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看着。”

    “救死扶伤,心怀天下,是我爸爸留给我最大的遗产。”宋翡很少说这样肉麻露骨的话,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红了耳朵。

    视频到了这里便戛然而止。

    视频的后面,是苏月亲自打下的一段话——

    救死扶伤、心怀天下是你父亲留给你最大的遗产,也是你留给我们最大的遗产。宋翡小妹妹,天堂无战争,愿你安息。

    因视频主人公是刚离世不久的年轻天才病毒专家宋翡,视频很快就被人注意到,并互相转载走红。

    吃过晚饭后,网友们都无事可做,习惯性打开微博刷了起来。

    刷到这条视频,大家都对宋翡的去世感到惋惜。但也有一部分人把注意力放在了宋翡那远高于一般人的逆天颜值上。

    可可君:这是什么女神!高智商也就罢了,还是高颜值!我等凡夫俗子只能跪服。

    中二少年:天啊,这么漂亮,这么年轻,还是个高智商天才!也太A了吧!该死的战争,害我们失去了这样一个优秀的病毒专家。愿世界和平,永无战争!

    破了的玻璃杯:小姐姐长得有些眼熟啊,大家有没有觉得?

    颜江家的小九:这位小姐姐长得好像宋瓷美人啊!

    颜江家的大水:对!楼上说了我想说的,我也觉得宋翡小姐姐跟宋瓷美人长得很像。不是一点像,是非常像!

    战野:宋瓷,宋翡...都姓宋,她们难道真是一家人?

    也不知怎的,评论区的关注点越来越歪,大家都在猜测宋瓷与死去的病毒专家宋翡是不是亲戚关系。

    她们长得那么相似,不是亲戚都解释不通。抱着求证的态度,宋瓷的粉丝还特意私信宋瓷问了这事。

    韩湛晚上要加班,宋瓷一个人在家无所事事,也抱着手机刷微博。她打开微博,瞧见自己又有上万条私信没有读,她打算挑几条私信回复一下。

    打开私信界面,看到很多人都在问她跟宋翡是不是亲戚,宋瓷还有些意外。网友怎么知道她跟宋翡是亲戚?

    宋瓷顺藤摸瓜找到了那段视频,当看见视频里与同事有说有笑的宋翡,宋瓷本还算平静的心情突然翻腾起来,心里一阵发酸。

    这夜九点二十分钟,半月未更博的宋瓷,终于更新了动态。

    宋宋宋宋瓷V:宋翡与我,是同卵双胞的亲姐妹。从小,她就表现出了超乎常人的智商。我很崇拜、很敬仰她,尤其是在我死记硬背也就考个八十多分,而她随便考考就全拿满分的时候。

    正如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两片一样的树叶,我与宋翡的性格也存在着天壤之别。她喜静,寡言,成熟而睿智。我闹腾,话痨,幼稚又傻缺。

    但这么傻的我,却被宋翡护在怀里保护了一辈子。

    犹记得十四年前在碧江市,当地震来临的那一瞬间,宋翡放弃了可以逃生的机会,拉起仍在睡觉的我一起逃生。在房屋坍塌的那一瞬间,她将我丢进了承受力更强的洗手间。而她却与房屋一起坠入了废墟,受伤成了八年的植物人。

    我这条命,是宋翡给的。

    她总叫我小蠢货,小傻子,小怂货,小笨蛋,看我的时候眼里永远都写着嫌弃二字。但在危急关头,将我护在心尖尖上的人,正是那个爱欺负我的宋翡。

    至今仍觉得宋翡的离世就像是一场梦,接受不了她已离世的事实。

    但我必须清醒了,我不得不接受你离开的事实。你走以后,这个世界我就成了孤儿,再也没有人会一边叫我小蠢货,一边护我如心肝。

    宋翡,天堂一定没有战争吧。

    你在天堂,一定要安好。

    宋瓷本就是微博红人,这条微博里提到的另一个主人公恰好是前些天,刚在微博上引起过关注的援非已故病毒专家宋翡。

    她这条微博一发出去,便在神秘公关部的推动下,以最快的速度爬上了微博热搜。

    当宋瓷发现自己又上了热搜时,还觉得诧异。她什么时候有这么高的人气了?

    不再多想,宋瓷关了手机,躺在床上努力入睡。可她怎么也睡不着,她纠结要不要起床看个电影,突然听到楼下大门被打开的声音。

    宋瓷吓了一跳。

    她忙轻手轻脚走下床,打开韩湛的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把枪。

    这是韩湛备在家里的。

    韩湛他身份敏感,也遇见过几次杀手,他总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备着防身武器。韩湛特意叮嘱过宋瓷,如果在家里真的遇到了危险,危急时刻可以用它保命。

    这话,韩翱宇同样也对宋瓷说过。

    宋瓷捏着那把冰冷沉甸甸的枪,心都跳到了嗓子眼。

    摸黑走到房门旁的墙根前,宋瓷靠着墙,学韩湛教她的那样,打开保险拉开套筒。她双手持枪,食指贴在扳机上面,做好了射击的准备。

    第一次这么干,宋瓷紧张的呼吸都粗重起来。来者的脚步声很沉,宋瓷仔细辨听,想要从脚步声辨别出来者的性别。

    是男是女还没琢磨出来,倒是觉得这人的步伐频率跟声音有些熟悉。

    那人拧开房门锁,走了进来,是个身高近一米九的大个子男人。

    见房间里没有人,韩湛微眯蓝眸。他下意识伸手去拿手机,想要打个电话给宋瓷,问问她的下落。

    就在这时,门后面突然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举起枪,人还没有靠近韩湛的身边,就见韩湛骤然转身,直接拧住了宋瓷的胳膊,并反扣在她的背后。

    宋瓷手臂一麻,手枪直接掉在了地上。“嗷呜,疼啊韩哥!”宋瓷脸都疼白了。

    韩湛压着宋瓷的手臂,他俯身在她耳旁说:“你韩哥玩枪的时候,你还在泡泡机。”

    宋瓷继续嚎啕:“快松开我,手臂要断了!”

    韩湛终于大发慈悲,松开了宋瓷。

    宋瓷揉了揉隐隐作痛的手臂肌肉,眼含热泪的望着韩湛,忍不住控诉他:“你怎么这么粗鲁啊?你都猜到是我了,也不让着我点儿。”

    “我对你已经够温柔了。”她是没见过他真正凶狠的模样,他曾被誉为西南的饿狼,找到了目标就会一口咬死对方不松手。

    韩湛的狠,在西南那边是出了名。

    韩湛弯腰捡起地上的枪,对宋瓷说:“这东西少碰。”将东西放回保险箱,韩湛转身盯着宋瓷看了一会儿,突然说:“睡裙脱了。”

    宋瓷一愣,下意识说:“想要了?”她颇为意外,很少见韩湛这么主动直接。

    听到‘想要了’这三个字,倒是轮到韩湛震惊了。

    回过味来,饶是韩湛也忍不住扶额失笑。“你要笑死我吗?”韩湛笑了半晌,才说:“我是让你脱了睡裙,换衣服,我们要出去。”

    “你也不一句话说清楚,故意惹人遐想...”宋瓷不觉得自己脑子污,要怪就怪韩湛说话直说一半。

    换了外出服,宋瓷这才问韩湛:“出去做什么?吃夜宵?”

    “出去见个人。”韩湛故意卖弄玄虚,并不说那人究竟是谁。

    “见谁?”

    “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宋瓷被韩湛拉着离开了家,走进电梯里,宋瓷问韩湛:“你工作不是挺忙?怎么突然回来了?”

    “因为那个人很重要,必须要带你去见一见,所以翘班了。”

    “到底是谁啊,这么神秘。”宋瓷眼珠微转,开了个幽默的玩笑,“你不会还有一个牛逼轰轰的干爹吧?比墨谣更厉害的那种。”

    “不是。”

    “那没意思。”

    一路上宋瓷都没再盘问韩湛要去见谁,有韩湛陪在身边,宋瓷就觉得安心。

    “到了。”

    宋瓷在车里打瞌睡,听到这话,她睁开眼,扭头望向窗外。当看见医院大楼二层平台上面挂着的‘新桥医院’四字时,她目光倏然凝固住。

    这是上一世宋瓷去世的地方,她一靠近这附近,心里就有一种抵触感。“来这里做什么?”她胸口隐隐作痛,感到窒息。

    韩湛:“我说了,来见一个重要的人,一个你最想要见到的人。”

    宋瓷被韩湛闹得有些烦,“你不说我就不上去了。”她讨厌这种被反复戏弄的感觉。

    韩湛将车熄火,解开安全带,他透过前挡风玻璃,注视着斜上方6楼的位置。“宋翡在上面,你还要不要上去?”

    听到这话,宋瓷当场怔住。

    她呆坐在车椅中间,眼睛睁得有些大,里面布满了被心爱之人愚弄的愤怒。“韩湛,你不能骗我!”宋瓷声音很冷,脸上的表情却是一碰即碎的脆弱。

    “今晚九点,有人举报新桥心外科的朱主任,与新桥的董事长穆冕合谋欲要非法解剖活人,偷取活人心脏。警方很重视这件事,立即派人来到现场探查,确认举报属实,朱主任跟穆冕已经被带去了警察局。”

    韩湛擦掉宋瓷脸上的热泪,告诉她:“宋瓷,那个差点被穆冕杀害的人,正是宋翡。”

    “怎么可能!”宋瓷泪眼婆娑的盯着韩湛,她用双手捧住嘴,哭着说:“宋翡明明死了,她的骨灰还在安息堂呢,我亲自从傅老师手里接过来的!”

    “韩湛,你不能骗我!”

    不能给了她希望,又让她陷入绝望。

    “我不骗你。”韩湛试着将宋瓷的双手从脸上拿下来,他紧紧握住宋瓷冰凉的手,像哄小孩子一样哄宋瓷:“瓷宝,宋翡真的还活着。她就在楼上的住院病房,我带你去看看她。”

    宋瓷流着泪,用力点头。

    宋瓷是疾步跑进新桥医院的住院部大楼的,上楼的过程中嫌弃电梯缓慢,急得宋瓷直跺脚。

    等电梯停在6楼,门一开,宋瓷就不管不顾地跑了出去。宋瓷在走廊上狂奔,边跑边寻找床位。当看到45号床铺后,宋瓷猛地停下了脚步。

    她迈着小碎步走到病房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却失去了开门的勇气。

    她怕打开这扇门。

    要是里面没有宋翡,只是空欢喜一场,该怎么办?

    “瓷宝。”韩湛将手放在宋瓷手背上,他微微用力,便打开了门。门被打开一条缝,病房里的光线溜了出来,宋瓷缓缓抬头望向内部。

    随着门彻底被推开,病房内的全景也展现在宋瓷的视线里。

    房间里,摆放着四张床,床与床的过道之间放着陪睡小床,那些病人家属就躺在小床上打瞌睡。在靠窗户的那张病床上,孤零零的躺着一个女子,她身上还穿着无菌手术服。

    女子短发长过耳朵,脸颊过分瘦弱,突出颧骨,肤色憔悴而苍白。她昏睡着,呼吸很轻缓,有种不谙世事的纯真。

    宋瓷盯着宋翡的脸,热泪再度夺眶而出。

    她疾步奔向靠窗的床,紧紧抱住宋翡的肩膀,埋头在宋翡的颈窝里放声痛哭。“姐姐...”一声姐姐叫出口,宋瓷当场崩溃大哭。

    宋瓷情绪太激动,把两个熟睡中的家属都吵醒了。家属们一脸迷茫的坐了起来,看看崩溃痛哭的宋瓷,又看看宋瓷身后的高个男人,他们表情有些懵。

    韩湛放低姿态跟这些家属和病人道歉,“对不住,我爱人有点太激动了,吵到大家了。”

    都是被病痛折磨得绝望到喘不过气来的人,他们都能理解宋瓷的失态。“没事,人之常情嘛。”

    一个身材略肥胖的男性家属问韩湛:“你们跟那个小姑娘,是什么关系?”一直没看到宋翡的亲属来陪伴,他们还以为宋翡是个孤儿。

    当了八年的植物人,宋翡身材瘪瘦瘪瘦的,胸前不比胸后大多少。她静静躺在那里,一眼望上去就像是个未成年的高中女生,也不怪他们把她称作小姑娘。

    宋瓷一直埋着头在哭,大家也看不清她的模样,若看得清,就能猜出她跟病人的关系了。

    “那是我爱人的亲姐姐。”韩湛靠在宋翡病床的床位栏杆上,他告诉这些家属们,“别看我大姨子年轻,虽然才22岁,但她可是病毒专家!”

    “前段时间,我大姨子跟咱们国家最顶尖的病毒专家傅寒深去非洲那边,研究那个埃博拉病毒,没想到那边发生了战乱,我大姨子不幸遇难去世。”

    韩湛回头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宋翡,摇摇头,神色复杂的说道:“傅先生把她的骨灰带回国,我妻子亲自将骨灰罐放到了安息堂。我们都认为大姨子已经死了,哪想到,她竟然没有死,还活着!”

    “我爱人哭得这么失态,就是太惊喜太开心了。”韩湛一看就是个正直善良的三好青年,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让人信服,不容置疑。

    一个年轻些的男病患突然说:“妈啊,这位大哥,你大姨子不会是叫宋翡吧!就那个,病毒专家宋翡!”

    这男子也就二十出头,也是个网虫,前些天病毒专家宋翡去世的事,还曾引起过一阵不小的关注。

    他刚好就看到了。

    韩湛还没应声呢,男子的母亲就扭头朝宋翡的住院身份信息单瞧了一眼。瞧见那名字,她告诉自己儿子:“是叫宋翡。”

    男子又惊呼了一声。“竟然有这种事!”

    韩湛摇头叹气,他说:“哎,我们都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说,本来被判定死了的人,都已经火化了,结果却还活着,这怪不怪?”

    “姐姐能活着我们当然也开心激动,但一个本该在非洲研究病毒的人,莫名其妙死了不说,又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国内,这事是不是很奇怪?我们是她最亲近的人,我们总有资格知道事情真相。”

    闻言,那男子突然朝门口看了一眼。“妈,你去把门关上。”他妈真就听话地将门关上了。

    男子压低声音告诉韩湛:“我之前在楼梯间抽烟,听到值班医生们说,咱院心外科的主任收了医院董事长的贿赂,差点活剖了一个大活人的心脏。”

    “幸好有人察觉到了他们的阴谋,及时报警,才成功阻止了这桩谋杀案。”

    “之前还是警察亲自护送你大姨子来的病房,他们都说,宋小姐就是那个倒霉鬼。”这件事,在短短一个钟头内,已经传遍了整栋楼。试问现在这栋楼里,还有谁不知道袁主任跟穆董事的龌龊事?

    因此青年说起这事来,有板有眼的,就跟自己知晓所有内情,亲眼见证过一样。

    “竟有这种事!”韩湛很愤怒,他一拳头砸在床架上,咬牙切齿问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冒着坐牢的风险也要挖了我大姨子的心脏,究竟是为了什么?”

    那男子面露出犹豫之色,小声地说:“我听说,好像是因为穆董事的女儿得了心脏病,血型特殊,找不到合适的心脏。你大姨子刚好跟穆董事女儿的心脏匹配,就差点成了袁主任刀下的亡魂。”

    这些秘辛事,是韩湛故意让人抖出来的。见随随便便一个病患都知道了这些内幕,他感到满意。

    韩湛非常会演戏。他在听到男子的话后,却是大惊失色。“怎么会...”韩湛担忧地望向宋瓷。

    见宋瓷已经停止了哭泣,正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讲话,他眼里闪过笑意。

    宋瓷也不蠢,刚才听韩湛说了那么多,宋瓷已然明白韩湛打的是什么鬼主意。见韩湛望过来,宋瓷摇了摇头,哆嗦了几下嘴唇,看上去非常脆弱。

    她难以置信地呢喃,“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见宋瓷不信,那年轻的男子嗳了一声,他说:“有啥不信的,那个穆董事的女儿昨晚心脏病发被送到了医院,这会儿还在楼上的VIP病房里住着呢!”

    宋瓷听完那男子的话,身子一晃,眼睛翻白,竟是要晕过去了。韩湛吓了一跳,忙扶住宋瓷。“瓷宝!”

    宋瓷顺势靠在韩湛的怀里,她哭得揪住韩湛的衣领。哭诉着问:“韩湛,父亲怎么能这么对我!就算我只是一个养女,可我也是他养了八年的孩子啊!他怎么能这么狠心,为了救自己的亲女儿,就能残忍地杀害我的亲姐姐吗?”

    “是,我承认,抚养了我八年,为我姐姐支付了八年的疗养费,穆家的确对我们姐妹有恩。可我也已经将这八年里,穆家为我们花费的钱都如数还了回去!我知道我们姐妹应该感恩穆家的照顾,可也不用以命相抵吧!”

    “穆秋的命高贵,我姐姐的命就卑贱吗?”

    “一个远在非洲研究病毒的人,他也能给弄回国内来。他穆冕究竟是有多大的能耐!”

    “如果没有成功抓到我姐姐,他是不是还打算杀了我,偷了我的心脏去救她的亲女儿啊?”

    宋瓷这话,一半是掏心掏肺的真心话,一半也是为了演戏故意说的催人泪下。

    病房里的一群人,在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后,直接傻眼了。

    什么?

    那个穆董事为了救自己的女儿,竟然连自己养女的亲姐姐都下得去下手?就像这姑娘说的,如果没有抓到宋翡,他是不是真能狠心对自己养了八年的女儿下手!

    他还是人吗?

    是人吗?

    就算他照顾了这对姐妹八年,可人家姐妹俩已经还了钱还不够,还得赔一条命吗?

    有钱人家的女儿命值钱,人病毒专家的命就不值钱了?

    啊呸!

    一个病毒专家的价值,可比一个娇贵小姐的价值大多了!

    那年轻男子突然说:“我听说这个穆董事名下不止这一家医院,那个朝阳公司跟悦色购物网站都是他的吧!看我不曝光他,让他破产名誉尽失!”

    人都是经不起煽风点火的,青年率先表达出了不满,其他病人和家属也都纷纷参与其中,讨伐起穆冕与朱主任的罪恶来。

    “呸!就这样的畜生,还是企业家,真给企业家丢脸!那朱医生也不是个人,身为医生,不救人就算了,还杀人!”

    “这小姑娘可是病毒专家!那可是真正为人类谋福的伟大的人,他们竟然敢罔顾法律谋害她!简直不是人!”

    “我们必须揭发这伙人的恶心事,让全国人民都来讨伐他们!为这小姑娘讨个公道!”

    “对!把这事闹大,姓穆的就别想用钱摆平这件事了!”

    宋瓷哭着哭着就晕了过去,韩湛担心爱妻的身体,忙抱着宋瓷就去找医生看病。任由这伙人义愤填膺,拿着手机就开始爆猛料。

    于是这天深夜里,一条名为朝阳公司董事长穆冕不是人,涉嫌谋杀病毒专家宋翡的爆料贴,在微博、知乎、天涯、豆瓣等多个平台同时出现。

    深夜总是不缺夜猫子的,大家看到了这些爆料,气得都手在抖。他们纷纷转载评论了这条爆料,试图把话题热度炒起来,让更多人的人看到穆冕的真面目。

    知乎网友:一直知道人心险恶,却不知道竟能恶毒至此!这样的大恶人,着实可恨,相信我国的法律,能教他认识到什么叫做‘人’!

    豆瓣网友:电影都不敢这么编剧,这穆冕这真的是心狠手辣,他还是望东城优秀企业家呢!观他面相,瞧着也像是个正直和蔼的男人,怎么心就那么黑呢?果然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微博网友1:这真是本年度最大的惊天大瓜!

    网友2:穆冕得有多大的本事,才能将手伸到金萨沙去?而一群本该救死扶伤的医生,受人贿赂,就敢取活人心脏。他们手里的刀,不是救死扶伤的手术刀,而是杀人成魔的屠刀。

    网友3:你女儿的命是命,我们病毒专家的命就不是命?早就听说宋瓷与穆家断绝了关系,现在看来,宋瓷怕是早就察觉出了穆冕的人面兽心。我现在都要怀疑,穆冕收养宋瓷姐妹,到底是一片善心,还是别有所图。

    网友4:楼上所言,细思极恐。大家也许不知,宋瓷与宋翡实乃同卵双生的姐妹,她二人的血型是一样的,既然宋翡的HLA值与穆家千金合适,同理宋瓷也与她合适。试问,倘若穆冕没能抓获姐姐宋翡,他会不会把魔手伸向自己的养女宋瓷?

    网友5:天啊,看了我们的分析,我都要怀疑穆冕领养宋瓷的真相,到底是想做善事,还是早有所谋了。

    网友6:这样心狠手辣的货,他会做善事?只怕不是在行善,而是在为自己的恶行买单!

    网友4:穆冕心机之深,令人毛骨悚然。

    等天亮时,#朝阳董事长穆冕#、#新桥医院#、#新桥袁主任#、#病毒专家疑似被谋杀#等等热搜,几乎霸占了当天微博所有热搜栏。

    所有人,都将穆冕和袁主任骂得狗血淋头,就差没拎着鸡蛋上派出所砸他们的脸了。

    而舆论的施压,也给警方的办案造成了不小的压力。

    “这事已经引起了全国人民的重视,必须彻查!”见惯了各种犯案手法跟犯罪动机的陈局,也被穆冕这厮给刷新了三观。

    想到来之前接到的那通电话,陈局表情更冷峻。他提醒精英下属们:“这被害人身份也特殊,我才知道,她不仅是傅先生的学生,她更是韩老先生的亲眷。”

    闻言,一名下属忍不住开口问:“哪个韩老先生?”

    陈局瞥了眼开口之人,没好气的说:“你说哪个韩老先生?整个望东城,能被我尊称一声韩老先生的人,能是谁?”

    刘安全眼皮狂跳,“这...”

    那位韩老先生虽然退休了,啥事不管了,但谁也不敢轻视了他。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看到了韩老先生,那也得毕恭毕敬的。

    “我们一定会尽快将这件事查得水落石出,给受害人一个交代。”

    宋瓷‘晕’到了第二天早上才从病床上悠悠醒来。

    韩湛给她买了温粥,用保温食盒装着。宋瓷醒来后,吃着韩湛买的粥,听他汇报这一夜的进展。

    “现在舆论的力量足以将穆冕父女给淹死,接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等。”等警方和法院给穆冕判刑。

    宋瓷蹙起眉心,兴致缺缺。“他杀人未遂,判不了很久的。舆论固然可怕,但法律才是根本。”宋瓷不甘只是走到这一步,区区几年牢,只是便宜了那个畜生。

    “我姐姐醒了么?”宋瓷最挂怀的还是宋翡。

    “醒了。”

    宋瓷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去找宋翡。韩湛却按住她,“你别去了,颜江在那里,你去了也别想见到宋翡。”

    “阿江也来了?”也对,昨晚的事闹得那样轰动,颜江肯定知道了宋翡还活着的消息。依颜江对宋翡的在意程度,他肯定是连夜跑来了医院。

    “颜江什么反应?”失而复得,颜江肯定是开心坏了吧。

    “反应看着还挺平静。”韩湛觉得颜江的反应不正常,“这个时候,反应越平静,就越不正常吧。”

    “给他一些时间吧。”宋瓷又问:“穆秋呢?”

    “昨晚穆冕被警方带走,穆秋知道后,直接吓得心脏病发晕了过去。但杜婷婷一直守着她,发现情况不对忙将医生喊了过来,穆秋又被抢救回来了。”韩湛语气颇为遗憾,他忍不住感慨,“你哪个妹妹,生命力就像是蟑螂,挺顽强。”

    宋瓷冷笑,“祸害总是这样。”

    “我去吓吓她。”宋瓷在韩湛的陪同下,来到了VIP病房楼层。

    两人从电梯里走出来,就看到穆秋的房门紧闭着,而一个身穿藏蓝色西装的男人,正站在她的病房门前,踌躇着要不要进去。

    宋瓷停了下来,看着那人。

    这是宋瓷这一世第二次看见程砚墨,在宋瓷的印象中,程砚墨一贯都是强势且独立特行的。

    他是程家真正的当家主,他的话就是圣旨,在程家那个大家族,所有人都以他马首是瞻。

    宋瓷这是第一次在程砚墨的脸上看见犹豫、不安。

    程砚墨在是敲门进屋还是转身离开之间犹豫不决,最终他还是转过身来,准备离开。一转身,程砚墨便看见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宋瓷与韩湛。

    见到韩湛,程砚墨瞳孔微微一缩。

    他的反应,没有躲过韩湛的审视。

    有意思,这家伙竟然畏惧他。可上一次见面,程砚墨是没有这种反应的。是什么让他对自己产生了这样的态度转变?

    韩湛冲程砚墨点了点头,程砚墨也对他颔首打招呼。

    韩湛轻轻拍了拍宋瓷的肩膀,“瓷宝,你先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看着宋瓷进了穆秋的病房,韩湛却没有离开,而是朝程砚墨抬了抬下颌,发出邀请,“聊聊?”

    程砚墨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道:“好。”

    住院楼与科技楼之间,每一层楼都用一条宽敞的走廊连接,晨间风凉,连廊上人并不多。

    韩湛与程砚墨隔着七八十公分的距离并肩同行,默契地走到了人最少的地方站定。他们的身下是医院的小操场,清晨可以看见附近小区的高中生在操场的篮球场练球。

    韩湛望着他们,触景生情,不由想到自己的高中岁月。那时候他住校,每天都要早早起床围着操场晨跑四十分钟。

    早起的鸟儿,才能看见最美的朝阳。

186章 乖乖当我的傻白甜不好吗?

    “韩先生。”程砚墨率先开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程先生,我见你像是有话对我说。”韩湛善于玩弄人心,察言观色也是一把好手,程砚墨之前看自己的眼神,明显就藏着诸多疑惑,像是有话要说。

    程砚墨故意不问韩湛跟韩翱宇是什么关系,却提了一嘴:“前段时间,我家后山森林别墅的主人搬回来了。”

    韩湛问他:“我外公跟你提到了我?”韩湛这是间接的承认了他与韩翱宇是祖孙关系。

    程砚墨不会无缘无故提到外公,既然主动提及,那就已然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再藏着掖着,也没有意思。

    猜测被得到证实,程砚墨不由感慨道:“原来韩先生真是那位老先生的外孙。”程砚墨摇头失笑,“韩先生还真是深藏不露。”

    韩湛不免就想到了在程老太太的宴会上,与程砚墨初次见面时,程砚墨在待人处事方面,奉行不轻易得罪人,也不轻易看轻人的那一套做法。“程先生也是滴水不露。”

    程砚墨一时间分不清韩湛是在夸奖他,还是在讽刺他。

    站直了身子,韩湛微微侧首,用正眼打量起程砚墨来。程砚墨戴着银边框眼镜,望一眼,斯斯文文,有种文化人的雅致与富贵公子的矜贵。

    可一旦你深窥探入镜片后的那双黑眸,便像是望进了两口老井,瞧着古井无波,却又深不见底。

    韩湛心生感慨,“你长大了。”他抬起手比了比自己的胸膛,怀念起儿时的时光来。“你那时候总跟在我身后跑,比我矮一大截,感冒了流鼻涕的样子,特别怂。”

    程砚墨难得羞赧。“那时还小。”

    韩湛摇摇头,没兴趣与程砚墨继续回忆往事。

    他们不是小孩子了,长大了,各自有各自的立场。

    “我知道你在调查我。”韩湛直接劈开那层薄雾,与程砚墨敞开天窗说亮话。“如果你是要劝我退一步海阔天空,放过穆家人,那很抱歉,我做不到。”

    程砚墨感到棘手。“真没有缓转的余地吗?”他与穆秋到底恋人一场,能帮的,他尽量帮衬。

    韩湛摇了摇手指。“没有,宋瓷是我的底线,穆家人的所作所为,太过分了。”

    拍了拍程砚墨的肩膀,韩湛以长者姿态告诫程砚墨:“小墨墨,不想沾一身泥的话,穆家这趟浑水,你不要蹚。”

    程砚墨本来还想再为穆冕求情几句,希望韩湛能看在两家的交情上,卖他一个薄面。但韩湛这声小墨墨,直接将程砚墨给整呆滞了。

    默默消化掉这个肉麻的称呼,程砚墨仍不死心,又问:“真不能妥协吗?”

    韩湛摇头,“不能。”他抿紧了薄唇,摆出了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拒绝姿态。

    见状,程砚墨只好作罢。

    韩湛还要去找宋瓷,没精力陪程砚墨继续耗,“失陪,有空我们再聊。”

    盯着韩湛健步如飞的背影,程砚墨的眼里,逐渐凝聚出两个纯黑色的光点。恍惚间,他像是又回到了那场梦里,看见了梦里四十多岁时期的韩湛的样子。

    在那场梦里,四十多岁的韩湛,已是望东城的商业神话,是最尊贵的首富先生。他不仅富可倾国,在商界他也能一言定乾坤,是所有商人敬仰的人。

    因为那个梦,程砚墨这一天都心神不宁。

    起因是这样——

    昨日,程砚墨本还在外地出差。

    听说穆秋突发心梗晕倒,进了医院,极有可能会做心脏移植手术。程砚墨心里挂念穆秋,也担心手术中途会出意外,便立即将手头事务丢给心腹下属,乘坐飞机回了望东城。

    飞机在西藏的上空遇到气流颠簸了一阵,当时情况紧急不可控,空姐不停地提醒他们穿上了救生衣。

    程砚墨套上救生衣,人随着机身晃动,恍惚间,脑子里却出现了许多陌生的,却又显得真实的画面。

    程砚墨看见了许多画面,画面中有他,有穆秋,有宋瓷,有弟弟程子昂,还有那个富可倾国的韩湛。

    那是一个,不一样的未来。

    在他所见的未来里,宋瓷没有嫁给韩湛,而是嫁给了他的脓包弟弟。两人互相殴打了好几年,最终以宋瓷一刀戳穿了程子昂的小肠,婚姻滑稽收场。

    而穆秋,也在22那年嫁给了他,为他生了两个孩子。一女一男,聪明伶俐,着实可爱。

    但好景不长,二十九岁那年,穆秋心脏突然发生排异现象,需要再度更换心脏。巧的是,穆家的养女宋瓷出了车祸,摔进了御龙渊大河,抢救无效身亡。

    宋瓷生前曾签订过一份死后自愿捐献器官协议书,她死后,她的心脏自然就被捐给了最亲近的家人穆秋。

    不仅如此,死后宋瓷的双肺、肾脏、包括眼角膜和保存完好的双手,都被捐献给了真正需要它们的人。

    曾靠借惊人美貌与音乐才华,名动了整座望东城,乃至全国的绝代美人,死后竟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穆秋活了下来,这本是一件好事。但紧跟而来的,却是一桩接着一桩的霉事。先是穆冕被一女子举发曾谋杀合作伙伴苏不忘两口子,以及年少时的初恋。

    穆冕锒铛入狱被判死刑,穆家彻底垮台。

    而后,程家的产业在全世界范围内受到打压、排挤。程砚墨处于被动地位,他忙得焦头烂额,查了很久才查到了那个针对程家的背后黑手。

    令人想不到,那个人竟然是望东城首富韩湛!

    程砚墨自认与韩湛并无恶交,多次想要与韩湛见面详谈,但韩湛却对他避而不见。

    他与韩湛不休不止地斗了六年,节节退败,川东集团最终还是败在了宙斯国际的脚下。

    在川东国际被宙斯航空并购的那一天晚上,程砚墨不顾保卫的阻止,开着车,冲进了望江山那栋巍峨宏伟的大房子里。

    他找到了韩湛,怒气冲冲质问韩湛为何要对自己家族赶尽杀绝。

    男人一身黑衣,立在他家后院那颗盛开的玉兰树下。他动作轻柔地摸了摸眼睛,用堪称温柔的语气说:“看啊,玉兰花开了。”他像是在跟情人呢喃,语气非常轻昵。

    程砚墨瞧了眼那颗玉兰树,满树的百花,的确美丽。

    “可惜她看不到。”韩湛抬手摘下一朵玉兰,他放在鼻前轻嗅,自顾自说:“她说,她喜欢玉兰花,我便在院子里种了满园的玉兰树。”

    “我独自一个人空守着这间院子六年,可我永远都等不到它们的主人了。”韩湛左手二指将那玉兰花捏碎,流出白色的汁。

    程砚墨盯着那花汁,眉心一跳。他听到韩湛说:“程总,回去代我跟尊夫人问声好。就问她,宋瓷的心脏,她用着可还安好?”

    程砚墨震惊不已。

    他万万想不到,程氏家族与川东集团的衰败,竟是因为一个女人!一个结过婚,又离过婚的女人!

    程砚墨回到家后,质问穆秋韩湛那话是什么意思。无奈之下,穆秋这才跟他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那时程砚墨才知道,原来第一名媛宋瓷的死不是意外,而是穆冕父女合谋杀害了她,想要取走她的心脏为穆秋续命!

    程砚墨望着美丽优雅如同少女一般的妻子,有种被欺骗的荒唐感。他深爱着的妻子,怎么会是那样一个杀人不眨眼,可以为了活命,杀了情同亲姐妹的女人呢?

    因为这事,两人感情决裂,虽没离婚,却没有了夫妻的情分。

    第二年,穆秋在过马路时,突然脑溢血晕倒,被一辆没有控制住车速的轿车碾压身亡。而程砚墨,他被银行跟债主逼得寸步难行,最终饮弹自尽。

    他所看见的未来,是荒诞可怕的。

    程砚墨陷入那梦一样的幻境里走了神,这时,一个小孩子从程砚墨身旁走过去。手里的气球被他不小心捏坏,发出啪的一声爆炸声。

    程砚墨像是听到了枪响,感受到了喉咙跟脖颈被子弹打破的痛苦。他猛地回过神来,视线里,韩湛才刚走远。

    三十二岁的韩湛与四十七岁的韩湛的影子相重合,这让程砚墨如梦初醒般,惊出了一身冷汗。

    见孩子吓到了程砚墨,孩子的父亲赶紧跟程砚墨道歉:“不好意思,小孩顽皮,惊到先生了吧?”

    程砚墨望着小孩面前那几块破裂的气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随着那气球一起,裂了,炸了,再也无法复原了。

    “没事。”摇摇头,程砚墨走科技楼电梯下楼,离开了医院。

    他是唯物主义者,不信鬼神不信佛,也不信前世今生。可梦里那一幕幕,着实太清晰鲜活,乃至于现在回想起来,仍觉得背后发凉。

    程砚墨不得不相信这也许是老天爷给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招惹宋瓷与韩湛,不要与穆秋深度纠缠,以免重蹈幻境里的覆辙。

    程氏家族与川东集团,不能毁在他的手里!

    他不能当那个罪人!

    叩叩——

    敲了门,宋瓷站在病房门外,耐心等待。

    前来开门的人,是杜婷婷。她一拉开门,看见门外站着的宋瓷,神情顿时变得山闪烁起来,非常尴尬。

    “宋宋...”杜婷婷怯怯地唤了宋瓷一声。这声宋宋喊完,杜婷婷便勾下了头。昨晚那件事,已让杜婷婷无颜面对宋瓷。

    宋瓷将杜婷婷的愧疚与难安看在眼里,心里略有动容。“母亲,你脸色很难看,昨晚没休息么?”

    “哪里睡得着啊。”

    两人绝口不提穆冕的事,好像这样,就能否决了穆冕试图伤害宋翡的事实。

    宋瓷朝杜婷婷身后看了一眼,见穆秋还在床上躺着,一动不动,她便问:“听说穆秋昨晚心梗发作,现在还没醒么?”

    注意到宋瓷管穆秋喊的是名,不再是亲昵的一声秋天儿,杜婷婷就明白了宋瓷的立场。

    摇摇头,杜婷婷告诉她:“她心衰的很快,开始咳嗽,痰中带血...”

    杜婷婷没有继续说下去。

    宋瓷也懂了杜婷婷的意思。

    既然穆秋还没醒,那她也就不必进去了。“母亲你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我先走了。”她还得去楼下探望宋翡。

    杜婷婷忽然一把拽住宋翡的手腕。

    宋瓷回头,望着杜婷婷,一声不吭。

    杜婷婷泫然欲泣地望着宋瓷,她嘴唇动了动,像是有很多话要说。宋瓷能读出杜婷婷眼神里包含的信息,但她装作不懂。

    宋瓷说:“我走了。”她伸手欲要拿开杜婷婷的双手。

    杜婷婷却紧紧拽着她。

    在宋瓷打算甩开她双手之前,杜婷婷突然扑通一声,给宋瓷跪下了。她那一跪,盘发散乱,优雅贵气不在。

    “宋宋啊...”杜婷婷低着头,眼泪就那么砸到了地板上。

    宋瓷面无表情的盯着她,一言不发。

    杜婷婷抱着宋瓷的手,低头哭诉道:“宋宋,秋天儿就快要死了,宋宋,你可怜可怜我,别让他们把穆冕带走,好吗?”

    右手按在杜婷婷那双手上,宋瓷一根根的扳开杜婷婷的手指。

    抽回自己的手,冷漠地望着杜婷婷,宋瓷问杜婷婷:“你劝我把穆冕留给你,那谁劝过穆冕将宋翡留给我?”

    身为加害者的妻子,杜婷婷是怎么有脸来求她这个被害人的妹妹的原谅?如果杀人都能原谅了,那还要法律做什么?

    “母亲,一人债一人还,穆冕的罪行,我不会加注在你的身上,但母亲也不要逼我。”宋瓷心肠冷如玄铁,她说:“我不会放过穆冕,宋翡她是我的底线。”

    杜婷婷就知道宋瓷不会饶过穆冕。

    她想到宋瓷与穆秋感情深厚,便不死心,打起了感情牌。“宋宋,你父亲是被猪油蒙了心,才做了这种糊涂事!但他也是迫不得已,他也是为了穆秋,你跟穆秋情同姐妹,你真的就不能放过你父亲吗?要是秋天看到她爸爸被关进监狱,她一时心急,说不定会死的!”

    杜婷婷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她可以说是个善良软弱的女人。但这个软弱的女人,却把亲情这把刀架在了宋瓷的脖子上,逼她心软大度。

    宋瓷感到心凉,“果然是亲女儿值钱,别人的女儿命贱。”她蹲下身子,与杜婷婷平视。

    望着杜婷婷眼泪婆娑的模样,宋瓷就问她:“敢问母亲,从头到尾,你是真的不知道穆冕的所作所为吗?”

    杜婷婷被宋瓷质问得哑口无言。

    “早在两个月前,在穆秋第一次住院的时候,在咖啡馆,你询问我宋翡下落的事。那时候,你便察觉到了穆冕对宋翡的不轨之心吧?”

    “母亲,你到底还是帮着穆冕。你对穆冕卑鄙行径的隐瞒,其实就是在助纣为虐!”

    助纣为虐四个字一出口,直接将杜婷婷钉在了原地,动弹不能。杜婷婷当场面无血色,眼睫毛都疯狂的抖动起来。

    她忍不住想,如果早在发现穆冕对宋翡意图不轨后,她便将这件事告诉宋瓷。宋瓷姐妹对穆冕留了个心眼,昨晚这事,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意识到自己对穆冕无形之中的纵容,间接造成了今天这幅局面的发生,杜婷婷自责不已。

    这时韩湛走了过来,见杜婷婷跪着,宋瓷蹲着,他大概明白发生了什么。“你起来。”他拉住宋瓷的手臂,将她扶了起来。

    宋瓷乖乖地站在韩湛身边。

    韩湛居高临下地看着杜婷婷,虽知道这个女人并不坏,但她对穆冕的包庇还是令韩湛心生不悦。

    “穆夫人。”韩湛与杜婷婷并没有感情,他不像宋瓷那样,说话还得再三顾及。他告诉杜婷婷:“与其在这里求宋瓷原谅穆冕,不如去问问你的丈夫,他还做过哪些违法犯罪的事。”

    又看了眼病房内床榻之上沉睡的穆秋,韩湛又说:“不如把眼睛擦得再亮些,好好看看你自己的女儿,又是个怎样的人。”

    “失陪。”说完,韩湛拉着宋瓷就走。

    杜婷婷听见韩湛这一番话,心里更是不安,眉心一直狂跳。穆冕难道还做过一些别的伤天害理的事?

    不会的!

    老公不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

    这次针对宋翡也是因为穆秋身体有疾,他才不得不为!再说,自己女儿是什么样的人,杜婷婷还是看得清楚的。

    韩湛一定是在吓唬自己!

    杜婷婷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韩湛拉着宋瓷走了一程,待杜婷婷看不见了,他这才松开宋瓷的手腕。“你刚才是不是又心软了?不忍了?”韩湛恨铁不成钢,想要摇晃宋瓷的脑袋,把她脑袋里的水排空。

    宋瓷说:“我没有同情她,也没有不忍心,我就觉得她挺可悲的。与丈夫同床共枕了二十多年,竟不知丈夫的真面目。亲手带大的女儿,也是一头白眼狼。”

    “就觉得,女人活到她这个份上,怪可悲的。”

    韩湛就知道宋瓷是心软了。

    “还去看宋翡么?”

    “去。”

    宋瓷与韩湛一起来到宋翡的病房。

    医院床位紧张,不管是VIP病房还是普通病房,都没有多余的床位。不仅如此,还有人在排队等着住院。

    宋翡还住在昨晚那个病房里,她已经醒来,换了一身浅蓝色的睡衣。颜江一声不吭的坐在宋翡病床的凳子上,就那么眼也不眨地盯着她。

    那专注认真的神态,像是恶龙盯着黄金宝石,生怕被人偷走了。

    从宋翡醒来,颜江就一直这么看着她,宋翡心理素质再强悍,也感到头皮发麻。“你能别这么看着我吗?”宋翡那冰冷的嗓音里,多了一些无可奈何。

    颜江像是没听到她在说什么,仍一动不动。

    宋翡突然问他:“这些天,你是没睡觉没吃东西吗?”这还不到十天的时间,颜江就瘦脱了相,眼底也是一片青灰之色。

    宋翡心里有些疼。

    她犹豫着伸出手,抚摸到了颜江的脸颊。连上都没什么肉,摸起来并不舒服,“太瘦了!”

    宋翡正要将手收回去,这时颜江突然一把拽住了宋翡的手肘,将她整个人从床上拉起来,拉到了自己的怀里。

    宋翡没有防备,跌进他的怀里。

    她抬头,怒气冲冲地骂道:“你做什么!我头晕...”被打了全身麻醉后,宋翡头晕还有些恶心,被颜江这么一拽,胃里都开始难受。

    她余下的话,消失在了颜江那双薄红的细长的双眼之中。

    “是热的。”颜江莫名其妙的说。

    宋翡懂了颜江的意思,她不再挣扎。

    颜江抬起右手,指尖沿着宋翡的眉眼跟鼻骨认认真真地游走。手指所触及到的每一片肌肤,都是灼热的。

    是热的,也是活的。

    “阿翡。”颜江低下头,额头贴着宋翡的额头,他像是梦呓一般,轻声说:“阿翡你乖点,在梦里就不要推开我了。”

    宋翡怔住。

    她冷如冰霜的眸中,罕见的多了一抹错愕。

    梦?

    颜江竟然以为他是在做梦!

    宋翡意识到颜江的精神状态有些异常,她感到自责,又有些生气。这家伙,没了她就这么不堪一击吗?

    但她到底舍不得推开颜江。

    宋瓷与韩湛走进病房,就看见临窗那边正相拥靠在一起的男女。宋瓷脚步一顿,犹豫了下,这才转过身来拉了拉韩湛的手。

    韩湛懂了她的意思。

    两人不动声色地悄悄退出病房,站在走廊上,宋瓷说:“韩哥,准备好份子钱,我估摸着就这一年半载,我家就要嫁姐姐了。”

    韩湛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问她:“准备送多少礼金?”

    宋瓷:“你们关系好,你自己看着办。”

    韩湛敏锐的品出了宋瓷这话里面的醋劲跟气劲,他拧起了眉头,严肃解释,“我跟宋翡关系不好,我跟你好,所以才对她好,是爱屋及乌。”

    他是喜欢宋瓷,但不是每一个长得像宋瓷的好看的姑娘,他都喜欢。

    宋瓷冷嗤一声,奚落韩湛,“你们关系不好,会一起密谋合作?会骗我跟阿江?”

    闻言,韩湛那张英俊的俊脸上,直接裂开了一道口子。他心虚不已,却还端着姿态,故作不解地问宋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听不懂?”宋瓷指着宋翡的病房,质问韩湛:“你敢说宋翡被穆冕绑架这件事,你没有参与?”

    韩湛刚要开口辩解,宋瓷又说:“别人我就不说了,但我姐姐有多聪明会算计人心,我还是知道的。那么聪明谨慎的她,会轻易被穆冕抓住?只怕是她故意落网,设计让穆冕跳进你们的圈套,蓄意报复他。”

    韩湛听得心惊肉跳。

    他小瞧了宋瓷,这丫头并不是个傻白甜,她心里跟明镜似的,什么事都瞧得明明白白。

    宋瓷还在说:“穆冕与杜婷婷失去了一个孩子,穆秋就成了他们两口子唯一的寄托。穆秋时日无多,在这种情况下,穆冕自然愿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拯救自己女儿的性命。”

    “这时候,我与宋翡的处境就会很危险。可最近,我身边的保镖并没有增多,就说明你清楚我不会有危险。我没有危险,那处在局势动乱之地的宋翡就会有危险。”

    “宋翡远在非洲,那地方经常死人,宋翡意外死在非洲也不会隐忍怀疑。穆冕只要花些钱,就能制造出宋翡死亡的假象,再想法子把宋翡偷偷运送回国。这样,他就能取了宋翡的心脏,救穆秋!”

    嘲弄地看着韩湛,宋瓷讥笑了一声。“我都能想到的事,韩哥你这么聪明,自然也想得到。明知道宋翡已经成为了穆冕的眼中钉,你怎么可能放任宋翡一个人去金沙萨?”

    别看宋瓷分析起这件事来逻辑清晰,其实她心里也不确定事实真相是不是这么回事。

    她都是在猜。

    可随着猜测的深入,她就越觉得自己的分析是对的。这过程中,她还注意到了一些被自己遗漏的事。

    宋瓷又告诉韩湛:“昨天中午,我到宙斯大厦楼下的时候,好像看到过龙雨。龙雨回望东城了,对吧?”

    龙雨的回归瞒不住宋瓷,韩湛便嗯了一声。

    宋瓷表情更冷漠了。“龙雨的老家在北方吧,现在可是秋季,太阳没有夏天那么炽热,龙雨回了一趟老家再回望东城,怎么黑得就跟非洲人一样...”

    宋瓷眯起妩媚的眸子,诈唬韩湛:“韩湛,你是不是把龙雨派到金萨沙去了?”

    韩湛看宋瓷的眼神终于变了。

    他第一次意识到,宋瓷也是一个有脑子的聪明姑娘。

    “你就乖乖的当我的傻白甜瓷宝不行?”韩湛拍了拍宋瓷的脑袋瓜,有些苦恼,“你这么聪明做什么?”明明可以靠颜值吃饭,她却偏要靠智商。

    这是承认了!

    韩湛与宋翡联手策划了这场报复,他们瞒着宋瓷,就是对宋瓷的欺骗。被身边最重要的两个人联手欺瞒,宋瓷心里特别委屈。

    宋瓷心里一肚子气,她无情地打掉韩湛的爪子。“别摸我!”宋瓷转身就往楼下走,背影急匆匆的,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

    韩湛有些怂。

    宋瓷这次是真的生气了,不好讨好的那种。

    宋瓷一言不发的回了病房,收拾好东西就要出院。

    本来就是装病博吃瓜群众的同情,好让他们去网络山煽风点火,给宋翡这件事造势。现在目的达到了,宋瓷也没必要住在医院了。

    她简单的收拾好洗漱用品,就去护士台那边办理出院手续。韩湛就站在护士台,见她拎着一袋子洗漱用品过来,他自告奋勇伸手,“我来提。”

    宋瓷直接拿他当空气。

    讨了个没趣,韩湛表情讪讪。

    宋瓷很快就办理好了出院手续,过程中韩湛步步紧跟,怕一闭眼宋瓷就消失了。

    当宋瓷伸手准备招出租车时,韩湛终于看不下去了。他几个箭步奔上去,横抱起宋瓷就往自己的车子走。

    宋瓷在他怀里挣扎,“放我下来!”

    韩湛:“别闹,要闹上车闹。”

    宋瓷被韩湛关进了车里。

    两人坐在后排,一人占据一个车位,中间隔着一个小宝宝的距离。宋瓷委屈的红了双眼,就倔强的望着窗外,头也不回。

    韩湛没有办法,想了想,他说:“要不,我们去水果店买个榴莲,我回家跪榴莲去?”这是韩湛能想到的最残忍的惩罚方式了。

    宋瓷差点破涕为笑。

    她忍住了笑容,转过脸来,面无表情地望着韩湛。

    韩湛知道这事自己有错,他放低姿态,主动诚恳的认错。“对不起瓷宝,我的确跟宋翡一起合伙欺骗了大家。我知道我错了,但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宋瓷本来都有些心软了,听到他后面这话,又当场来了火。“你还没错!你还理直气壮了!”

    “宋翡比你更睿智有谋,这件事,其实是她的主意。”韩湛冷静开口说道:“她能想出这么狠的法子,就是你比不了的。只有宋翡那样的狠人,才能完成这么险狠的报复。宋瓷,跟宋翡相比,你太善良软弱了。”

    韩湛这番精确的分析,直接让宋瓷哑口无言。

    尽管知道韩湛讲的是事实,可她还是好气。“这件事处处惊险,你就不怕我姐姐真的出了意外?”

    “不会,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将宋翡从金沙萨运回望东城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龙雨他们。”

    宋瓷惊呆了。

    她喃喃道:“所以穆冕才是被请君入瓮的对象,他从一开始就注定要完蛋。”能想出这个法子,宋翡果然是个狠人。

    “是。”韩湛告诉宋瓷:“当我听到宋翡说出这个大胆的计划时,我就知道穆冕完蛋了。”

    任何人,对上宋翡这种狠起来连自己都敢杀的疯子,只怕都会输。

    尽管这计划很缜密,也完成的非常成功,但宋瓷还是感到后怕。“总之我不会轻易原谅你。”

    韩湛不由得发愁,“那要怎样,你才能原谅我?”

    宋瓷也不可能真的因为这事跟韩湛死磕到底,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才是夫妻。宋瓷想了想,才恶狠狠的告诉韩湛:“一个榴莲不行,起码也得两个。”

    韩湛:“...”

    韩湛还有工作,回到家后,他呆在会议室,打开网络电视与黎离他们一群高层管理人员开会议。

    这不是韩湛第一次与他们开视频会议,大家对韩湛的会议室还是比较熟悉的。

    黎离盯着韩湛,突然说:“韩先生,你换了椅子?”今天视频会议里的韩湛,好像比平时高了一截。

    韩湛冷冷地扫了黎离一眼,“嗯。”

    没有人知道,表情镇定从容的韩总,其实是跪在椅子上的,他的椅子跟膝盖之间,搁着一个黑色的键盘。

    榴莲宋瓷是舍不得韩湛跪的,跪跪键盘还是可以的。

    北战笑了笑,说:“你这椅子太高了,我们还得仰着头看你。”

    韩湛:“你们得习惯敬仰我。”毕竟他是未来首富。

    所有人:“...”

    韩湛在楼上开会,宋瓷坐在沙发上跟人打电话。

    苏蓓蓓的声音,顺着听筒传到宋瓷这边。“我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穆冕跟他父亲穆从军之间的关系很值得玩味。”

    楼下没有人,很安静,苏蓓蓓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回放在整个客厅里。

    宋瓷听到苏蓓蓓那边的鸣笛声,她拧眉问道:“你在做什么?”

    “在外面。”宋瓷以为苏蓓蓓是在外面闲逛,却又听到苏蓓蓓说:“在去安息堂的路上。”

    “你去安息堂做什么?”宋瓷坐直了身子。

    苏蓓蓓:“我要再去看看穆从军,我总觉得我遗漏了什么。”直觉是第六感,它告诉苏蓓蓓,穆从军是最关键的切入点。

    宋瓷看了看时间,说:“我跟你一起吧。”

    苏蓓蓓看了看导航,告诉宋瓷:“我在你家附近,我来接你。”

    “好。”

    宋瓷上楼敲响韩湛的会议室门。

    听到敲门声,韩湛对黎离他们说:“稍等。”韩湛将视频先关掉,这才将一双腿从键盘上挪开。

    跪了二十多分钟,膝盖挺难受的。韩湛隔着西装裤布料揉了揉膝盖骨,这才起身走去拉开大门。

    见宋瓷穿着外套,手里拎着包,明显是要外出,韩湛问宋瓷:“去哪儿?”

    “蓓蓓在我家附近,约我下去玩。”宋瓷抱着韩湛的脸颊亲了一口,然后挥挥手,“我出去潇洒了,韩哥午饭不用等我。”

    宋瓷扭着小翘臀,就走了。

    韩湛顿时感到寂寞。

    宋瓷不在家,韩湛干脆将电脑一收,上班去了。

    苏蓓蓓的车停在小区门外,骚包的保时捷跑车,非常好认。宋瓷坐在她的副驾驶,感慨道:“你这车不便宜吧,你们写小说的特赚钱吧。”

    苏蓓蓓:“还行。”

    宋瓷有些佩服苏蓓蓓,她说:“我这脑子就不行,我以前写作文总偏题,我就特别佩服那些会写故事的人。”

    苏蓓蓓瞧着宋瓷那皮肤好到几乎零瑕疵的脸蛋,也说:“我就羡慕那些会投胎长得好看的人。”

    “你也好看啊。”

    苏蓓蓓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双眼皮,做的。”

    “挺自然的啊。”宋瓷凑近苏蓓蓓看了看她的双眼皮,“我就说哪里不对劲,你小时候的照片明明是单眼皮来着,我还以为是后来长出来的。你找的这家医院不错,整得挺好的,黎离肯定看不出来。”

    苏蓓蓓:“我做双眼皮是因为我觉得双眼皮更适合我,变美是为取悦我自己,不为取悦男人。”

    宋瓷为她鼓掌,“说得棒姐妹!”

    两人一边侃大山,一边朝着安息堂出发。

    到了安息堂门口,宋瓷与苏蓓蓓都沉默下来。她们坐在车里,并不急着下车。宋瓷盯着安息堂大门,说:“要是东西没在这里,怎么办?”

    苏蓓蓓:“那就继续找。”

    两人下了车,骗过门口的守门人,进入了安息堂。这处安息堂建的要比宋瓷为宋翡挑选的那处安息堂更豪华,宋瓷还以为自己走进了星级大酒店。

    苏蓓蓓来过一次,她带着宋瓷,熟门熟路来到穆从军的柜子前。

    苏蓓蓓冲柜子门扬了扬下颌,“就这个。”

    宋瓷这才那道校门,见里面只有一个骨灰盒,跟一小瓶二锅头,一切都跟苏蓓蓓上次来所见的模样一致。

    宋瓷将那瓶二锅头拿出来,放在手里把玩了下,嗤笑道:“穆冕这是要让他老子死了也不得安宁吧。”

    一个喝醉酒意外去世的人,死后还被儿子年年带酒祭拜,这不是讽刺么?

    苏蓓蓓拿走宋瓷手里的手,心里的古怪感越来越浓烈。

    “把骨灰盒拿出来。”苏蓓蓓说。

    宋瓷听了这话,有些吃惊。“你确定?”这算不算是抄了人家祖坟?

    “怕了?”苏蓓蓓勾唇笑了起来,有些鄙夷宋瓷。“胆小鬼,白长了这么大一对胸。”

187章 穆冕:我认罪!

    嘲笑完宋瓷,苏蓓蓓真的伸手将那个有些年头的瓷器骨灰罐抱了出来。

    宋瓷像个放哨的,环顾着四周。“守门人不在,你动作快点儿。”

    苏蓓蓓捧起骨灰罐,端详起罐子的底部,没发现异常,又将那罐子转了个圈。骨灰罐上印着一幅驾鹤西去图,还挺别致。

    怎么看,这都是只是一个普通的骨灰罐。“外观没毛病。”外观没毛病,里面就说不准了。

    苏蓓蓓忽然看了眼宋瓷,对她扬了扬下巴。

    “做什么?”宋瓷觉得苏蓓蓓的眼神有些不怀好意。

    苏蓓蓓说:“宋瓷,你把它打开。”

    宋瓷嘴巴抽了抽,赶紧摇头,拒绝了苏蓓蓓。“我们美少女从来不撬人家骨灰罐。”多缺德啊。

    苏蓓蓓瞪了她一眼,美少女了不起哦。“行吧,那只能让我这个恶毒少女来。”苏蓓蓓看了看四周,叮嘱宋瓷:“你放哨。”

    “好。”

    宋瓷盯着四周,谨防有人过来。

    撬人家骨灰罐跟撬坟墓没多大区别,恶毒少女苏蓓蓓也是第一次干这种缺德事,心里也是犯怂的。

    苏蓓蓓做好心里建设,给足了自己勇气,心一横,这才拧开骨灰罐。

    咔哒。

    “开了。”

    闻言,宋瓷没回头,她也怂,怕回头看到什么吓人的东西。她盯着别处问苏蓓蓓:“看出什么名堂来没,有没有骨头啊?”

    没苏蓓蓓没答话,宋瓷心里就跟猫儿在抓一样,十分好奇。控制不住好奇心,她回头靠着苏蓓蓓的肩膀朝骨灰罐里望了一眼。

    灰白色的骨灰跟骨渣混在一起,这就是人死后的模样。

    “没什么问题啊。”宋瓷让苏蓓蓓将盖子盖好,“走吧,这没问题。”

    “等会儿。”苏蓓蓓将骨灰罐放回了柜子里,却没有将它盖上,而是将手伸到了自己的包包里,从里面掏出来一枚透明的一次性手套。

    就肯德基赠送的那种免费一次性手套。

    猜到苏蓓蓓要做什么,宋瓷嘴皮子哆嗦了一下,“蓓蓓,你不是吧?”

    “嘘。”苏蓓蓓把手放在嘴边,冲宋瓷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宋瓷悄悄地吞了口唾沫,提心吊胆地观察着四周动静。

    苏蓓蓓只是一个悬疑小说作家,塑造过不少令人闻风丧胆的变态,但她并不是真正的变态。她也是第一次摸人的骨灰,心里也是有些害怕的。

    强忍住恐惧,苏蓓蓓将手伸了进去。

    那触感怎么说,其实跟摸煤灰没什么区别,就是心里瘆得慌。苏蓓蓓继续在罐子里面摸,手指伸到骨灰罐底部,终于摸到了一个触感不一样的小东西。

    “找到了!”苏蓓蓓语气难掩激动。

    宋瓷大吃一惊。

    还真有?

    她回头看向苏蓓蓓的手,只见她手里捏着一只小小的U盘。那U盘样式很普通,纯黑色的,一看就是很多年前的老东西。

    宋瓷与苏蓓蓓对视了一眼,都有些惊喜。

    “走!”

    宋瓷跟着苏蓓蓓回到了她咖啡馆楼上的住所。

    走进书房,把门一关,苏蓓蓓第一时间找到电吹风,递给宋瓷。“把U盘上面的灰吹干净。”

    宋瓷这次没反抗,任劳任怨地打开电吹风,吹骨灰。

    苏蓓蓓坐在小凳子上,打开笔记本电脑,等宋瓷吹干净了,就让她把U盘插到电脑接口上。宋瓷插上U盘,问苏蓓蓓:“能用吗?”

    “能,没坏。”

    这U盘里面,一共有三个文件,第一个文件被命名为‘徐湘湘’。

    “打开。”宋瓷催促苏蓓蓓。

    苏蓓蓓也没犹豫,直接打开了文件。

    跳入她们视野的,是一页页的图片。凑近了,才能看清这些图片是被人用相机拍摄下来的信件。

    信件上的字体秀气,字迹一样,写信的人应该是同一个女生。不用猜,信的主人必定是徐湘湘。

    苏蓓蓓打开第一封信,见上面写着——

    阿冕,今天是你去望东大学读书后的第二十天,你过得还好吗,学校里一切都习惯吗?

    我找了一家纺织厂,每个月工资550块,包吃住。

    上次你说你想要买一双球鞋,我存了一些钱,给你买了一双白色的球鞋,听说还是名牌呢,要一百五十块呢。

    我想,你穿上那双鞋在球场上打球的样子,一定很帅。

    你父亲没给你生活费吧,我在鞋子里给你放了两百块钱,你记得拿出来,自己留着改善伙食。

    阿冕,你好好好读书,等你大学毕业,我再去找你...

    盼安好。

    徐湘湘。

    1995年,9月17号。

    看完这封信,苏蓓蓓与宋瓷心中都挺不是个滋味的。

    “她好惨。”宋瓷为徐湘湘感到惋惜,“一个月五百五的工资,她为穆冕花了三百五。这畜生心狠手辣,却深得好姑娘喜欢。”

    无论是徐湘湘,还是杜婷婷,她们对穆冕那都是一片痴心。

    他何德何能!

    苏蓓蓓心事重重,没应声。苏蓓蓓继续往后翻看图片,两人将徐湘湘对穆冕的一往情深看在眼里,感触颇深。

    信的最后,徐湘湘这样写到——

    阿冕,好久不见。

    听闻你结婚了,对象是一个温柔漂亮的大家小姐。她家世优渥,品学兼优,还是你们美术系的系花呢!

    这几年你回复我信件的频率越来越低,我便猜到,你也许已经移情别恋。但我没想到,你不仅仅是移情别恋,你竟然已跟别人结婚了,连孩子都一岁多了!

    穆冕,你当真是骗我好苦!

    我们好歹相爱一场,就这么草草收场,想来总觉得遗憾。

    下周我要去望东城,我想见你一面,就算要分手,我们也应该当面说清楚。

    你追求我的时候,可是风雨无阻的为我送了一个月的早餐。分手时,我也希望你能亲口对我说一句:徐湘湘,我不爱你了。

    一段感情,总得有始有终。

    徐湘湘。

    2002年,4月9日。

    这是徐湘湘写给穆冕的最后一封信。从第一封信到最后一封信,时间跨度超过了七年。

    他们异地恋了七年,而在第二年,穆冕就遇见了杜婷婷,并对杜婷婷展开了猛烈的追求。

    等于说,穆冕一边与杜婷婷相亲相爱,一边吊着另一个对他痴心一片的女孩子,竟长达六年之久!

    论渣,还是穆冕渣。

    大概徐湘湘怎么也想不到,望东城之旅,将是她的丧生之旅!她怕是到死都不敢相信,她从高中时期,爱了十年的男人,竟然会狠心要了她的命!

    “真令人唏嘘。穆冕拿着徐湘湘给的钱,穿着徐湘湘寄来的衣服鞋子跟杜婷婷谈着恋爱,真不知是该说他脸皮厚,还是恬不知耻!”

    “他们结婚了婚,生了孩子,都还不肯给徐湘湘一个了断,还继续吊着对方。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时光,就蹉跎在他身上了。”

    “我替她不值。”

    宋瓷义愤填膺地骂道:“穆冕真是绝世大渣男!”她为徐湘湘愤怒不值,说话时咬牙切齿,恨不能手刃了穆冕替徐湘湘报仇。

    苏蓓蓓沉得住气些,她没有破口大骂,反倒问宋瓷:“你说,穆冕为什么不跟徐湘湘分手?他跟杜婷婷不是真爱么,还继续吊着徐湘湘,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所谓真爱,也挺廉价。

    不是当事人,这事谁能猜透。宋瓷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徐湘湘好惨。”被穆冕欺瞒了一辈子的杜婷婷也很惨。

    “还有一张图片没看。”苏蓓蓓点开最后一张图片。这张图片则是穆冕从一张报社上面拍下来的报道内容——

    望东城日报:【昨日,一年轻女子从我市蝶衣大厦高空跳楼自杀身亡,经调查,该女子乃海城人士,系孤儿,独自来望东城打工谋生,因生活压力跳楼身亡...】

    一场情杀,就这么被草草定义成了自杀。

    将鼠标拖到叉号上,苏蓓蓓关了这些图片。

    一边点开第二个名为‘录音’的文件,苏蓓蓓一边同宋瓷说:“穆冕保存这些图片,表明他享受着整个犯罪的过程。尤其是犯罪结束后,没被警察侦破徐湘湘跳楼死亡真相后的沾沾自喜。拍下这些照片跟报道,就是为了事后回忆。”

    “这种人,我们将他们称之为心理变态。”他们是极端危险的。

    说话间,苏蓓蓓已经打开了录音文件。录音文件里面只有一段通话录音,点开录音,一道男音穿破电脑,在书房里无限放大——

    “穆冕!那天的事,我都看到了。”听到这声音,苏蓓蓓猛地一怔,握着鼠标的指尖轻轻颤动。

    宋瓷猜到了原因,她问苏蓓蓓:“这是你父亲的声音?”

    苏蓓蓓紧皱着眉头,低声说:“我不知道,我已经不记得爸爸的声音了。”尽管不记得,但这声音在苏蓓蓓听来,却是熟悉的。

    直觉告诉她,这声音就是她爸爸苏不忘。

    录音中,穆冕故作镇定,问苏不忘:“哪一天?你看到了什么?”

    苏不忘说:“四年前,你杀人的那个晚上。”说罢,苏不忘停了下来,期待能看到穆冕心虚恐惧的反应。

    但穆冕不仅不心虚不害怕,他在短暂的沉默后,竟还饶有兴致地问了句:“哦?哪一个晚上,我杀了谁?”

    他不会不打自招,他要听苏不忘讲完原委,才能对如何处置苏不忘这人做出决定。

    苏不忘浑然不知,一只恶魔已然张开了血盆大口,等着将他吞入口中,拆骨入腹。

    “四年前,我们正处于创业初期。我工作繁忙就没空陪伴你嫂子,也没空陪伴蓓蓓。那晚你嫂子在电话里跟我吵了几句,生气了还说要离婚。我心烦意乱,没心情加班,便跑到大厦顶楼去抽根烟。”苏不忘大概是在回忆那晚的事,说话的语气有些缓慢,听上去像是在讲故事。

    那时候的大厦顶层管理不像现在这么严格,想上就能上。

    “我到大厦的时候,在大厦楼顶上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姑娘,我还跟她聊过几句话。她告诉我她叫徐湘湘,是海城人,是来望东城来找她男朋友的。”

    “听到你的脚步声,她就说是她男朋友了,我就走到了另一边去抽烟。老实说,当看见她的男朋友是你的时候,我相当惊讶。”

    啧啧两声,苏不忘阴阳怪气地称赞穆冕:“穆冕啊穆冕,你的演技是真的好,这么多年,我竟然没有看出来你竟然还是个陈世美!”

    “真想不到,弟妹那么优秀美丽,你竟还在外面养着一朵野花。”苏不忘的讥讽,并没有惹怒到穆冕。

    穆冕仍很镇定,他冷静开口,问:“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你跟那个女人拉拉扯扯,大声争执,她扬言威胁你要去跟杜婷婷摊牌。你动怒了,假装安慰她,抱着她,趁她不注意的时候,一掌将她推下了大厦...”

    听完这话,穆冕沉默了下来。

    “你真的看到了。”他语气莫名。

    苏不忘呵呵地笑了起来,“怎么,怕了?”他无不讽刺地说道:“穆冕,如果被杜家人,尤其是你当做心肝呵护的杜太太,知道了你与别的女人牵扯不清多年,还杀过人...你说,杜家人会怎么对你?弟妹又会怎样看你?”

    就是这句话,为苏不忘夫妇之后的死埋下了祸端。

    穆冕在电话里竟还沉得住气,他说:“你大可去试试。”

    苏不忘那头静了静,才叹道:“穆冕,你真狠啊。”

    “呵...”

    对话到此,戛然而止。

    这段录音,显然是穆冕自己保存下来的。

    那个时候,针对‘悦色’购物网站未来的发展走向,两人产生了不同的意见。有了分歧,两人合作伙伴的关系就产生了裂痕。

    那时候,公司里的员工都分成了两派。

    苏不忘想要将穆冕从悦色赶走,穆冕同样想将苏不忘踢走,自己掌权成为一言堂。苏不忘的这番威胁,彻底斩断了穆冕对他残留的一丝情分。

    他对苏不忘起了杀心。

    苏不忘的死因是被车追尾后,坠河溺水身亡。在这场事故里面,穆冕将自己的嫌疑摘得干干净,因此从没有人怀疑过穆冕。

    而那场公司内斗,也以苏不忘的去世而收场。

    听完这段谈话,苏蓓蓓有些心神不宁。宋瓷瞧出来她的状态不对劲,便说:“你去旁边坐,我来看看下一个文件。”

    “好。”

    苏蓓蓓坐在一旁,想抽烟。

    她打开抽屉柜,拿出烟,撕开了烟盒上的密封薄膜。抽了一支烟出来,用贝齿咬着,苏蓓蓓正要点燃打火机,突然想到了黎离。

    妈的,她答应黎离要戒烟了。

    苏蓓蓓将烟丢回了抽屉里,起身去外面的冰箱里找了一跟老冰棍。秋天里,一根冰棍塞进嘴巴里,苏蓓蓓整个人都冷静了。

    宋瓷打开第三份文件,发现那是一段视频。“蓓蓓,这个好像是行车记录仪拍下的视频!”

    闻言,苏蓓蓓含着老冰棍站了起来,走到宋瓷后面。“打开。”将下巴放在宋瓷的头顶,同她一起看那段视频。

    宋瓷打开视频,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这份车载记录仪,拍摄到的是车头前面的路况。夜里,车子行驶得很平稳,视频里看不见人,但能听到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苏不忘:“这个穆冕,是越来越能耐了,他竟然说要搞什么绿树免费借贷。”

    苏妈妈就问:“绿树免费借贷是什么?”

    “就是一种借贷方式,凡是用悦色购物网站的用户,在经过实名制认证后,每个月可以跟悦色提前借贷一笔钱,用以购买悦色的产品。等到下个月,用户主动偿还借贷,还不起就收利息。”

    宋瓷心道:这不就是现在的某宝花呗跟某东白条吗?

    穆冕这人虽然渣了点狠了点,但商业头脑是真的有。那个年代就能想出这种暴力赚钱的方式,的确是个人才。

    “这不是挺好?”苏妈妈说:“购买也是一种欲望,这种免费借贷,更能刺激用户的购买欲,尤其是女性用户。”

    “这本没有什么不好。”苏不忘语气有些不满,他指出:“这项决策一旦通过,穆冕在公司的威望就会远超于我,我迟早会沦为第二股东。”

    同为悦色的创始人,苏不忘也不甘于屈居人下。

    但苏妈妈却看得很开,“老公。我们一开始只是想要一颗糖,结果我们现在拥有了一包糖。但你又不满意了,想得到一个糖果屋。人都是贪得无厌的,但我们应该学会知足。”

    “我倒觉得穆冕的决策对公司是好的,你身为公司最大的股东之一,也会跟着享受利益。我们这么想,是不是就没那么气了?”

    “你倒是想得开。”车内静了一会儿,苏不忘突然又说:“你怎么了?是不舒服还是困了?”

    苏妈妈困惑的说道:“我睡了午觉的,这才九点多钟,我困什么。但好奇怪,我觉得好累,眼皮都有些睁不开...”说着说着,苏妈妈的话音便消失了。

    见妻子说着说着就睡着了,苏不忘觉得不对劲。“老婆,你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人答话。

    过了一会儿,苏不忘突然骂道:“穆冕,你卑鄙,你竟然给我们下迷药!”苏不忘情急之下想要停车,但人却昏睡了过去。

    镜头中,车头开始偏离了原定车道。

    碰——

    一声碰撞声响起,镜头一阵晃动,车子便掉进了御龙渊大河。

    行车记录仪的监视镜头随着车子一起沉入河里,河水将车包裹,车内的人慢慢地被河水吞没,直到死去...

    镜头就像是个无情的杀手,默默地记录着这一幕。

    宋瓷赶紧关了视频,回头去看苏蓓蓓。

    苏蓓蓓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要更镇定,只是脸色有些白。见宋瓷忧心忡忡地看过来,苏蓓蓓对她勉强一笑,“我没事。”但她的心却跳动的很快,双腿也有些发软。

    等苏蓓蓓身体恢复了力量,宋瓷这才将U盘备份了,然后抽出穆冕的那只U盘,递给苏蓓蓓。“你去,交给林队。”

    苏蓓蓓捏着那个U盘,她有些犹豫。“在这些录音跟视频中,穆冕只主动承认他杀了徐湘湘的事实,却无法证实他的的确确加害了我的父母。”

    一切,都只是苏不忘的猜测。“只怕还不够彻底干翻他。”

    “你等等。”

    宋瓷给韩湛打了个电话。

    听到韩湛电话响起,黎离他们默契的停止了谈话。韩湛冲他们点了点头,这才拿着手机走到外面去接听。“怎么了瓷宝?”

    宋瓷问韩湛:“那个朱袁文,他跟穆冕是什么关系?”穆冕这样的人,心思深沉,要找合伙人,肯定只会找知根知底的。

    朱袁文一定有什么把柄,被穆冕捏在手心里。

    “朱袁文么?”韩湛将自己调查到的信息,全都告诉了宋瓷。“朱袁文跟穆冕都是海城人,是一个地方考出来的。大学时朱袁文念的是医学院,穆冕读了计算机专业。”

    “大学时,朱袁文曾因过失导致同班一名男生车祸身亡,那一幕恰好被前来找他玩的穆冕看见。朱袁文的把柄被穆冕捏在手里,自然就要听命于他。”

    这些,都是韩湛调查了许久,才推测出来的结果。后来他让龙雨去恐吓过朱袁文,那朱袁文是个胆小的,被龙雨吓了一遭,就什么都承认了。

    “韩哥我问你。你说穆冕要杀人,朱袁文是不是他最信任的合作伙伴?”一个医生想要杀人,是非常容易的。

    韩湛听出了宋瓷的暗示,他不禁怀疑问道:“你跟苏蓓蓓在搞什么?”这两人一定背着他在搞大事。

    宋瓷告诉韩湛,“我们找到了穆冕当年加害徐湘湘的证据,也找了一些能指证穆冕谋害苏蓓蓓双亲的线索,只是需要进一步调查。你上班,我跟蓓蓓要去破案了。”

    挂了电话,宋瓷拉起苏蓓蓓,拿上那个U盘,“走,我们去警察局。”

    被挂了电话,韩湛有些心不在焉。他回到办公室,瞅了眼啥也不知情的黎离,没好气地问他:“你知道苏蓓蓓在做什么吗?”

    黎离蒙了一下,才说:“写小说吧,她的出版书文稿快要写好了,我们这两天都没空见面。”

    韩湛冷哼。

    写什么稿子,人家背着你忙着抓坏人呢。

    宋瓷他们到了警察局,才知道朱袁文跟穆冕已经被带到了看守所拘押。两人又开车去了看守所。

    朱袁文犯罪已成事实,他暂时是不能见家属跟朋友的,只能见自己的律师。

    宋瓷只好给外公打了个电话,让外公给她开了个后门。得到准许,宋瓷这才带着苏蓓蓓一起进了看守所。

    朱袁文被提领到了审讯室,本以为会看到审讯官,结果看到的却是两个年轻貌美的姑娘。

    见到宋瓷,朱袁文微微眯起了眼睛。

    宋瓷盯着朱袁文那张脸,心脏砰地跳了一下,差点跳出了体外。“是你!”宋瓷认出了朱袁文,上一世临死前,她最后一眼看见的人,就是这个朱袁文。

    那时,他就站在手术太旁,冷漠地注视着她,等着她一咽气,就挖走她的心脏。

    突然见到上一世杀了自己的人,宋瓷的脸色都有些白,背上冒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朱袁文也认识宋瓷,他说:“你运气不错,上次被人带走了,逃过了一劫。”朱袁文指的是上次宋瓷出车祸,最后却被韩湛强行带走的事。

    宋瓷也忆起了那事,看朱袁文的眼神一片冷漠,不带感情。“身为医生,你把一把本该救人的刀,变成了杀人的屠刀。朱主任,夜里睡着,你会不会也噩梦缠生呢?”

    朱袁文摇摇头,“心狠手辣的人见得多了,噩梦那玩意儿,也就不怕了。”

    “不愧是朱主任,这魄力就是强。”宋瓷语气充满了嘲弄。

    苏蓓蓓懒得听他们阴阳怪气的谈话。

    她拉住宋瓷的手,冲她摇头。

    宋瓷明白苏蓓蓓的暗示,她忙闭上嘴巴,装哑巴。

    苏蓓蓓盯着朱袁文那微胖的脸,突然说道:“大学的时候,因为失误导致同学车祸身亡,是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

    注意到朱袁文在听到自己这话后,瞳孔忽然颤了颤,苏蓓蓓身子不动声色地朝朱袁文靠近了一些。

    紧盯着朱袁文那双不安的眼睛,苏蓓蓓又道:“这辈子时常会忍不住想,如果当年我没有误杀他,我就不会被穆冕那狗东西一次次威胁。我呢,会成为德高望重的心外科专家医生,荣誉、风光、敬仰,我都将得到。”

    “如果,当年那件事没有发生,就好了。”

    苏蓓蓓说完,就干脆的闭上了嘴巴,观察着朱袁文的反应。朱袁文的脸上,反复闪现了许多种情绪,悔与恨,懊与愧。

    宋瓷偷偷对苏蓓蓓竖起大拇指,玩心理战,还是得苏蓓蓓这种黑暗少女来做。

    朱袁文抬起双手,用力地擦了把脸,这才眯着眼睛,盯着苏蓓蓓那张高冷的美丽脸蛋瞧了起来。

    嘴唇哆嗦了几次,朱袁文才哑声问道:“你是谁?”

    苏蓓蓓将自己父母的照片从包里拿了出来,放在朱袁文的面前。朱袁文垂头看了一眼,没做声。

    苏蓓蓓诈唬朱袁文:“十四年前,你被穆冕威胁,偷偷往一对夫妇的茶水里投了迷药,导致他们开车中途昏迷不醒,除了车祸事故,夫妻双双跌入御龙渊大河,溺水身亡。”

    朱袁文脸上的横肉轻轻地颤动起来,他瞧着苏蓓蓓,将她的年龄跟那对夫妇的孩子对上,顿时就惊变了脸色。

    “你是那个小女孩?”

    朱袁文是见过苏蓓蓓的。

    那是朱袁文第一次杀人,他心里愧疚难安,彻夜都睡不着。翌日天未亮,他便去了御龙渊大桥的岸边,躲在暗处偷看打捞队的进展。

    亲眼看到打捞队将苏不忘夫妇的尸体捞起来,朱袁文当时腿都是软的,差点像摊烂泥坐在了地上。

    那天下着小雨,一个老太太抱着一个小姑娘出现在苏不忘夫妇的遗体旁。小女孩跪在两具尸体之间,哭得令人心碎。

    朱袁文这辈子倒是没怎么做过噩梦,却时常梦见当年那个哭泣的小女孩。梦里,他总是被小女孩追着问:叔叔,叔叔,你为什么要杀我的爸爸妈妈?你把我的爸爸妈妈还给我好不好?

    见到在梦里缠了自己多年的小女孩,朱袁文心里最后一道城墙终于崩塌。

    他低下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愧疚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我真不想杀他们的。可我没办法,穆冕拿我的前程威胁我,我不帮他,他就要去举发我。”

    “那时候我孩子刚出生,我要是坐牢去了,我孩子老婆怎么办啊!”朱袁文痛哭淋涕,“我不想杀人的,可我也想过好日子啊!”

    苏蓓蓓与宋瓷一脸冷漠地注视着朱袁文,没有同情他,也没有可怜他。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选择,是他咎由自取,不值得被同情。

    “录音收了,可以了。”宋瓷说。

    苏蓓蓓关了录音笔,拉着宋瓷的手臂站了起来。朱袁文还在那里哭,嘴里说着对不起。

    苏蓓蓓盯着朱袁文那略胖硕的身躯,没有表情地说:“你的对不起,换不回来我父母的命。别哭了,假惺惺的,令人作呕。”

    两人离开审讯室,出来时,与过来提审犯罪嫌疑人的林队碰见了。宋瓷知道林队是可以信任的人,便将那个录音笔跟U盘,交到林队的手里。

    林队捏着它们,问宋瓷:“这是什么,宋小姐。”

    宋瓷:“我们要报案,举报穆冕参与了两宗命案。为十四年前去世的苏不忘夫妇,以及十八年前去世的跳楼身亡女子徐湘湘,沉冤昭雪!”

    林队眸子眯起,“我知道了。”

    为了穆冕的事,杜婷婷这些天一直在东奔西走,四处找关系,想要尽可能的他减刑。

    但每一个曾经与他们关系匪浅的人,都摇头叹息地拒绝了她。“弟媳啊,这事我们管不了,也不能管。你不知道现在多少双眼睛盯着这事,这件事,已经引起了全国人的关注,要是穆老弟判刑轻了,是会引起社会不满的。”

    杜婷婷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她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丈夫去坐牢。穆冕也不年轻了,几年牢狱之灾坐完,出来人都老了。

    他真要去坐牢了,只怕是连穆秋最后一面也看不上。

    想到这些,杜婷婷便心如刀割。

    四处奔波无果,杜婷婷只想去见一见穆冕。但穆冕是重要罪犯,被警方带走后直接拘留到了看守所,杜婷婷根本无权去探视他。

    她只能通过律师来获悉穆冕的情况。为此,杜婷婷特意花高价去聘请了一名金牌律师。

    她这个案件,都没有律师愿意接手。

    没有几个律师,愿意为罪大恶极的坏人辩护。

    后来杜婷婷将聘价涨到了五百万,才有一名金牌律师愿意接这个案子。这天是律师去见穆冕的日子,杜婷婷知道后,等穆秋睡着了,也跟着去了一趟看守所。

    到了看守所,民警果然不许杜婷婷进去探视。

    杜婷婷就只能呆在看守所的大厅里等候,她等了许久,才等到律师出来。律师出来时,脸色非常难看。

    杜婷婷忙站起来,问律师:“金律师,怎么样?我丈夫他还好吗?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金运没好气地冲杜婷婷说:“这案子我不接了!”

    杜婷婷大惊失色。“为什么?金律师,你可是收了我的钱的,这案子你怎么就不接了?”

    慌乱之下,杜婷婷打开自己的包,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是嫌钱不够吗?我这里还有,我可以再加钱!”

    杜婷婷急得都要哭了,她用力要把那张卡塞到金律师手里。“我这卡里还有两百万,金律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丈夫,好不好?”

    金律师没有半分犹豫的将卡推了回去。

    金律师这幅强硬态度,让杜婷婷意识到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否则金律师态度不会这么坚决。“到底出什么事了?”

    金律师见杜婷婷什么都不知道,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将卡塞回杜婷婷的包里,这才告诉她:“穆夫人,你都不知道你的丈夫,到底做了些什么事。”

    闻言,杜婷婷心里一惊,难道穆冕还背着她做了一些天理不容的事?

    杜婷婷尽可能的维持住镇定,问金律师:“穆冕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金律师一边摇着头,一边说:“真的是歹毒,太歹毒了。你是不知道,他身上还背着三条命债!”

    “你丈夫十八年前就杀过人,杀的是还是从高中时候就跟他谈恋爱的初恋女友!不仅如此,你们的老友苏不忘夫妇,也是他谋杀的!”

    “你说,你丈夫这样蛇蝎心肠的人,哪个律师愿意为他辩护?这是个人,都不会昧着良心为他减刑!”

    金运再爱财,也不敢要这个财,怕往后这辈子回想起这起案子就寝食难安。说完,金运就快步离开了看守所。

    杜婷婷猛然听到这惊人的真相,脑子里轰隆隆地响了起来,眼前冒出一点点的金光,眼前的人和物都开始颠倒起来。

    砰——

    杜婷婷直接倒在看守所大门口的水泥地上,一边嘴角抽搐起来。

    “有人晕倒了!”

    “叫救护车!”

    穆冕听到楼下的喧哗声,他没当一回事,过了很久才听到救护车赶到的声音。一阵吵闹后,外面便恢复了宁静。

    这时林队走了过来,他抱臂站在门外的走廊上,隔着铁栅栏的缝隙盯着穆冕。瞧见他那副像是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镇定模样,心里只觉得悲哀。

    “知道刚才楼下发生了什么吗?”林队开口问。

    穆冕盯着他,嗤了一声,“管我什么事。”

    林队说:“刚才,楼下有一名女士突发脑溢血晕倒,被救护车拉走的时候已经失去意识。她是随金律师一起来的。”金律师,是杜婷婷为穆冕聘请的律师。

    谁会随着金律师一起来警局?

    答案不言而喻。

    上一秒还镇定从容的穆冕,闻言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几步奔到拘留室的大门口,穆冕手握住铁栏杆,焦急地问林队:“她现在怎么样?你们送她去医院了吗?脑溢血是会死人的!”

    只有在这一刻,看着为杜婷婷而暴走担忧的穆冕,林队才觉得他像是个人了。

    “急性脑溢血,情况严重的确是会死人的。穆冕,她是在听说了你干的那些事后,怒火攻心,才突发的脑溢血。”

    盯着突然安静下来的穆冕,林队冷冷地翘起唇角,对他说:“是你,穆冕,是你害了她。”

    穆冕踉跄的走回到墙壁边上,一屁股坐在了铁床上,一声不吭,像是泄了气的皮球。

    林队转身就走,这时突然听到穆冕说:“我认罪。”

    林队脚步一顿。

    他冲身旁的下属使了个眼神,两人便羁押着穆冕去了审讯室。

    在审讯室里,穆冕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愿意坦白我的罪行,但我希望,你们能让我去见一见我的夫人。”

    这是穆冕唯一的请愿。

188章 坏事做尽,总有报应

    听见穆冕提出的要求,两名下属下意识看向了林队。

    林队并没有一口答应穆冕的要求,只说:“看你配合程度。”

    穆冕点点头,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铐将他铐住,竟也无损他的风度。

    林队这才认真地审视起穆冕这个人来。

    穆冕有一副英俊显得温柔的好皮囊,哪怕年近半百,看着也很年轻从容。他穿着杜婷婷托人送进来的衣服,干净的毛衣长裤,外面套着看守所统一发放的马甲。他静静的坐在那里,竟给人一种宽厚慈善的错觉。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却身背着多条命案。

    见惯了各种刑事案件的林队,在见到这样形象的穆冕后,又一次想到了那句话:人不可貌相。

    “嫌犯穆冕,你是否对跨国绑架宋翡女士,妄图将她杀害,盗取她心脏救自己女儿一案,供认不讳?”林队负责审讯,记录员在一旁拿着笔,静等穆冕答话。

    穆冕耷拉着眼皮,没什么强烈的情绪反应,只冷淡淡的应道:“我认。”

    “坦白你的犯罪经过跟犯罪目的。”

    穆冕像是说书人一样,冷静且有条不紊的道出整件事的犯罪经过。“从宋翡启程去金沙萨那天开始,我便萌生了想要趁着那边局势混乱,制造出她死亡的假象,将她偷运回国的念头。”

    “真正促使我去做这件事,是因为我爱人的流产。爱人流产后,心情阴郁,我害怕我们唯一的女儿心脏病发去世后,爱人也会跟着一蹶不振。所以,我决定涉险...”

    穆冕面无表情地讲述起犯罪经过,林队他们三人听的频频皱眉。“所以,你承认你用金钱勒索朱袁文,以及陈康、黄倩倩等人协同你犯罪作案?”

    稍作沉默,穆冕还是点了头。“我承认。”

    林队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道:“十八年前,你的同乡徐湘湘,在我市蝶衣大厦坠楼身亡。当年她的死亡被判定为跳楼自杀,但近日有人报案称,徐湘湘并非是跳楼自杀,而是因为与你有感情纠葛,被你蓄意推下蝶衣大厦,坠楼身亡。”

    “嫌犯穆冕,你是否承认故意杀害徐湘湘?”

    陡然听到徐湘湘这个名字,穆冕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纤细的倩影,但对徐湘湘的模样,他竟然记不起来了。

    还挺有能耐,这样的陈年旧事也能挖出来。

    穆冕微微摇头,说:“我没有。”答完,穆冕还反过来问林队:“谁报的案啊?这是无中生有,是污蔑我。”他似乎还挺愤慨,将一个被污蔑的无辜者的形象扮演的入木三分。

    “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林队冷笑着,伸手从兜里掏出一个密封袋,那里面装着一个黑色的U盘。

    将U盘推到穆冕的面前,林队手指在桌上敲了敲,问他:“你看看,这个U盘是不是十分眼熟?”

    从林队拿出这份U盘开始,穆冕脸上的从容之色便不在了,他褐色的瞳孔缩成了两个极小的点。

    盯着那个U盘,穆冕那张能说会辩的嘴巴,突然失去了讲话的能力。

    林队又问:“嫌犯穆冕,对谋害徐湘湘一案,你可认罪?”

    穆冕梗着脖子,盯着林队瞧了许久,才屈服地点了点头,哑声说:“我认。”U盘里面有他跟苏不忘的通话录音,在录音里他承认了谋杀徐湘湘一事,再狡辩也是枉然。

    “你的作案动机是什么?”

    像谈论起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一样,穆冕语气平静地说道:“她是我的初恋情人,从高中开始我们便在一起了。高考她没考上好大学,便辍学去打工,找了一家工厂,当文员。”

    “虽然分隔两地,但我们并没有分手,还保持着异地恋的关系。那时候电话没普及,电话费也贵,她与我靠写信联络。”

    “后来,大二的时候,我遇到了我现在的爱人。遇见我现在的爱人,我才明白什么叫做爱情。尽管知道脚踏两只船是不对的,但我还是不可自拔地爱上了我的妻子。”

    “大学毕业后我就迎娶了我的妻子,婚后不久就有了我们的女儿。这期间,我一直瞒着徐湘湘有关我爱人的存在,也瞒着我爱人徐湘湘的存在。”

    林队皱着眉,问穆冕:“为什么不跟徐湘湘分手?那么多年,你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

    穆冕神情显得苦恼,他很是感慨,他说:“徐湘湘为了吃了很多苦,她是那种自己有一百块钱,会为我花九十九块钱的人。她对我情深义重,我...”

    穆冕有些为难,呢喃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她提起分手的事,就一直拖着。”

    “所以你是念旧情咯!”林队觉得可笑,讥讽她:“你这种人,竟然也有念旧情的时候。”

    穆冕没反驳林队。

    “既然念旧情,那你又怎么忍心杀了她?”在林队看来,这穆冕就不是个东西。那么好的女孩,你不爱,就请别伤害。

    “我本来没打算杀她,我是想要补偿她一笔青春损失费的。”当时穆冕想着,自己虽然没有碰过徐湘湘的身子,但也耽误了人家女孩子几年的青春,便打算赔偿徐湘湘十万元的青春损失费。

    但,徐湘湘不同意。

    “她威胁我,要破坏我的家庭。”穆冕眼里没有一丝温度,他说:“我要保护我的家庭,我的爱情,所以,她只能死。”

    轻描淡语间,穆冕便给徐湘湘定了生死。

    林队没在穆冕的脸上瞧出一丝一毫的愧疚之意来,他便知道,这是个真正心狠手辣的人。

    “我再问你。威胁朱袁文,指使他往苏不忘夫妇的茶水里投放迷药,导致他们在开车时昏迷,发生车祸坠入御龙渊大河,双双溺水身亡一案,你可认罪?”

    听到林队准确指出朱袁文在苏不忘那起案件中的作用,穆冕便知道他们把一切都调查清楚了。

    穆冕没什么表情的点了下头,“我认。”

    “为什么那么做?”

    穆冕的回答,差点令林队暴跳如雷。他说——

    “他总跟我对着干,还拿徐湘湘死亡这事威胁我。看他不爽,心烦,所以就杀了。”

    何其令人愤怒的答案!

    两条人命,他说杀就杀了!

    林队已不愿再跟穆冕这种货色多聊,需要的证据跟口供已经收集好,林队站了起来,转身就要走。

    见林队说走就要走。

    这时穆冕突然用双手捶打桌子,冲林队转身的背影,急迫问道:“你答应过我,准我去见我妻子一面的!你不能出尔反尔!”

    闻言,林队脚步一顿。

    他转过来半个头,余光瞥见穆冕那愤怒的模样,讥讽地翘了翘唇,说:“我说过,看你表现,但你的表现令我很不满意。”

    穆冕气得脖子上的青筋都跳了出来。“你骗我!”

    “我没骗你。”林队彻底转过身来,他望着气急败坏的穆冕,突然说:“辜负徐湘湘,弑杀苏不忘夫妇,你坏事做尽,真以为天老爷不会惩罚你?”

    林队比了个手势,监控室内的人便将审讯室的监听设备跟录像设备都关了。

    林队走到穆冕的面前,他讥诮一笑,说:“你女儿年纪轻轻便遭受着疾病的折磨,你妻子病种垂危都没法见你一面,这就是老天爷对你的报复。”

    他不是深爱自己的妻子吗?

    那老天爷就让他见不到妻子最后一面!

    他不是要维护家庭幸福吗?

    那老天爷就让他的女儿受尽疾病的折磨!

    “穆冕,人坏事做尽,是要遭报应的。”其实干警察这一行业,林队见过太多坏事做尽依然逍遥法外,日子过得滋润红火的例子。

    但林队还是坚信,一个人坏事做尽是不得善终的。

    林队走后,两名下属将穆冕送回了拘留室。穆冕颓丧的坐在铁床上,脑子里反反复复回响起林队说的那句话。

    当真是报应吗?

    穆冕只能祈求杜婷婷能够撑过这一关。

    下午杜婷婷突发脑溢血倒地后,便意识不清。

    第一看守所位于东山区的南端,距离东山区的第三人民医院,开车需要三十分钟。

    等待救护车到来的过程中,杜婷婷嘴里开始喷出呕吐物来,那病发的样子十分骇人。

    一名警察见这病状严重,赶紧将看守所的医生叫了过来。医生赶到时,杜婷婷已经停止了呕吐,细听还能听到打鼾的声音。

    一看这情况,医生就判定出杜婷婷是脑溢血了。“快,就近侧卧,扳开她的嘴给我看看!”

    警察打开杜婷婷的嘴唇,看见她舌头下坠,明显是窒息了。

    医生当即用手巾将杜婷婷口腔内的异物取出来,见杜婷婷不会呼吸了,他略作犹豫,还是低下了头,一口堵住杜婷婷的嘴,对她进行人工呼吸抢救。

    一旁的警察看到这一幕,表情各异,都对医生感到敬佩。

    那可是刚吐过的病人啊。

    当杜婷婷好歹还是呼吸顺畅了。

    当救护车赶到,医生这才松了口气。“患者脑溢血突发,呕吐物呈喷射状,舌根下坠发生过窒息。你们一定要尽快将她送到医院抢救。”

    “好的!”

    杜婷婷被送到医院,已是二十五分钟以后的事了。她第一时间被推进急救室,做了脑部CT检查,确认为左侧脑出血。

    因为病情暂时得到控制,主治医生决定先将她送到病房观察,得先征得对方家属的同意,再决定是实施手术救治,还是住院继续观察。

    将杜婷婷推到病房后,主治医生找到救护车的随车医生,跟她询问杜婷婷的身份信息。

    那名女医生告诉主治医生:“我们是去第一看守所接的她,刚才我们已经跟看守所那边取得了联系。他们告诉我,患者名叫杜婷婷,丈夫是朝阳公司的董事长穆冕,因为涉嫌杀人已经被拘捕。目前,我们能联系到的家属,就只有杜婷婷的女儿。”

    “那就尽快去联系她的女儿。”

    “是。”

    穆秋醒来,发现杜婷婷没在病房,她给杜婷婷打了个电话,却没有人接听。

    找到护士,穆秋询问了杜婷婷的去处,护士告诉穆秋:“穆夫人中午一点钟就离开了医院,她告诉我们,她大概下午五点钟回来,至于去哪儿了,我们也不清楚。”

    “这样啊。”

    穆秋又独自回到房间,安安静静坐在床边。

    之前病发后醒来,得知穆冕的计划失败,人已被警察带走,穆秋便退出登录了所有聊天软件。

    她握着自己的手机,却没有勇气打开微信。穆秋怕在朋友圈里看到昔日那些好友对穆家议论纷纷,怕看到他们辱骂父亲畜生不如,更怕面对程砚墨。

    墨哥哥知道了父亲的所作所为,会怎么看他们家?

    她彻头彻尾成了一只缩头乌龟。

    穆秋犹豫再三,还是点开了微信软件,登陆了自己的号。令她意外的是,程砚墨竟然一条微信消息也没有发过来。

    他是人在外地出差,不知道穆家发生的事?

    还是...

    还是知道了穆家的事后,对穆家彻底没有了好感,想要与她撇清联系?

    想到这个可能,穆秋忍不住用牙齿咬住了寡白的下唇。

    嘟嘟——

    嘟嘟——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穆秋诧异低头,看见了一个陌生的座机号。她犹豫了片刻,才在最后半秒接通了电话。

    “...你好。”穆秋迟疑开口,以为是营销电话。

    对方却问:“你好,请问是杜婷婷女士的女儿穆秋小姐吗?”

    听见母亲的名字,穆秋顿觉不妙,秀眉微微拧着,不安地答道:“我是穆秋,请问你是?”

    “你好,这里是望东第三人民医院,你的母亲今天下午突发脑溢血,目前在我院住院部留院观察,你现在方便过来一趟吗?有关你母亲的病情,医生必须跟你商讨...”

    听到这个噩耗,穆秋当时脑子里一团混乱。她用最快的速度换了衣服,直接打车去了第三人民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在望东城的南边,新桥医院在望东城北边,临近望江山机场,两所医院中间隔着整座望东城。

    穆秋赶到第三人民医院时,天都黑了。

    她惊慌失措的跑到住院部神经科所在的楼层,跟护士问清楚了杜婷婷的病房,这才去找床位。

    当看到床榻之上嘴角抽搐的杜婷婷,穆秋突然就吓得腿软了。

    “妈妈!”

    穆秋扶着杜婷婷病床的栏杆跪了下去。“妈,你能听到我说话吗?”穆秋跪在地上,握住杜婷婷的手。杜婷婷在发烧,手非常灼烫。

    穆秋感到恐慌。

    确认杜婷婷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穆秋这才想起来要去找医生。

    她抹掉眼泪去找医生,医生见她瘦得不像样子,脸色也不正常,担心她随时会倒下去,还关心问道:“穆小姐,你还好吗?”

    新桥医院心外科的主任朱袁文伙同新桥董事长穆冕,对病毒专家宋翡做的那些事,已经传遍了全国。

    身为第三人民医院神经科的主任,张主任自然也是知悉的。知道面前这个姑娘有心脏病,张主任都担心她随时会倒下去。

    穆秋摇摇头,“我没事。”

    穆秋一颗心紧紧揪着,她坐在主任旁边的空椅子上,焦急的跟张主任询问杜婷婷的情况。“医生,我妈妈的病情怎么样?能控制住吗?能治愈吗?”

    “你母亲左侧大脑出血量比较严重,我的建议是尽快安排手术,谨防她脑部继续出血。若再次出血,情况不可控的话,你母亲极有可能...”

    医生看了穆秋一眼,暗示的很足。

    穆秋慌了。

    “会死吗?”

    医生点了点头。

    穆秋一把抓住医生的手,直接给他跪下。“医生,你一定要医治好我母亲啊,她、她什么坏事都没有做过,她必须健康长命百岁啊!”

    听到穆秋这话,张主任也对杜婷婷的遭遇感到唏嘘。明明是丈夫做的孽,报应却应验到了妻子的身上。“穆小姐,你母亲是突发的脑溢血,情况严重,你考虑好,是做手术,还是保守治疗。”

    怕穆秋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张主任又说:“保守治疗不一定有效,而手术治疗也不一定就能成功,它也是有后遗症的。”

    “我、我考虑一下。”

    穆秋用手机查了一些有关脑溢血手术后遗症的资料,看完了网上那些科普资料,穆秋终于意识到了母亲的情况有多严重。

    她拿不定主意,可又联系不到穆冕,她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若是以前,她还可以打电话跟宋瓷商讨,但现在,她又哪里敢给宋瓷打电话!

    穆秋靠着墙,又一次无比深刻的感受到绝望无助是什么滋味。

    医生收拾东西准备下班了,走出办公室,却看见穆秋站在门口。“穆小姐。”医生停下来,温柔的注视着穆秋,等穆秋主动开口。

    “医生。”穆秋手指捏着自己的衣角,惴惴不安的模样叫人心疼。“医生,我同意给我妈妈做手术。”

    哪怕手术后杜婷婷瘫了,不能说话了,但她好歹还活着这就够了。

    医生拍拍她的肩膀,说:“那行,你跟我进来签手术告知书。”

    穆秋签了手术同意书,这才回病房陪杜婷婷。熬到十一点钟,精神疲惫的穆秋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不知睡了多久,穆秋突然听到了一阵动静,她抬起头来,就看到杜婷婷的嘴巴抽动的有些厉害,紧接着,整个人都开始癫痫抽搐起来。

    穆秋吓坏了。

    “妈妈!”

    “妈!”

    穆秋按了按呼救铃,不知道护士是没听到还是在忙,没有接。穆秋赶紧跑出病房,站在走廊上冲护士台大喊:“护士,你们快来看看,我妈这是怎么了!”

    护士与夜里的值班医生赶紧跑了过来,见杜婷婷浑身都在抽搐,忙推着她往急救室走。

    边走那医生边说:“怀疑病人是颅内再度出血,准备做个脑CT检查!”

    “通知张主任,病人极有可能需要手术!”

    “去血库准备调取RH阴性血过来!”

    “是!”

    穆秋小跑步跟在救护车的后面,到了抢救室,护士将门一关,穆秋就被拦在了外面。她等了一会儿,看见护士拿着两三袋输血袋跑了过来。

    又过了十多分钟,张主任脚步匆匆地跑了过来。穆秋赶紧站起来,直接给张主任跪下。

    “张医生,你一定要救好我妈妈啊!求求你!”

    张主任冷静地拿开穆秋的手,对她说:“我一定尽力,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张医生走进手术室,门关上,许久都没有再打开。

    穆秋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在手术室门前团团转。

    深夜三点钟,手术室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张主任第一个走出来。

    穆秋精神高度紧绷着,见张主任出来,她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张医生,我妈...”

    张主任没说话。他摘了口罩,静静地注视着穆秋。

    穆秋被那双深沉的双眼吓得忘了说话。

    “穆小姐,很抱歉,你的母亲颅内出血不止,手术抢救无效,她时间不多了。”

    穆秋踉跄两步,直接坐在了地上。“抢救无效,时间不多了?”穆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听到车轱辘的声音,穆秋抬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看见护士们推着杜婷婷走了出来。那床上,染了很多血。杜婷婷就那么躺在床上,头上流着血,嘴巴还在哆嗦。

    穆秋跪着爬到杜婷婷身边,她哭着,颤抖着双手握住杜婷婷的手。“妈,我是秋天儿,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杜婷婷转了转眼珠子,瞳孔微颤,注视着穆秋的脸蛋。她嘴唇翕动了几下,像是有话要说,但又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穆秋心如刀割,哭得肩膀都塌了下去。

    “妈妈,是不是很痛?啊?你别怕,秋天儿在这里陪着你!”穆秋哭着伸手去擦杜婷婷脑袋上的血,却怎么也擦不干净。

    她慌了,心乱了,直接趴在杜婷婷的肩膀边上痛哭起来。

    护士见穆秋哭得这么伤心,饶是见惯了生死,仍然不忍。

    她劝穆秋,“穆小姐,你快别哭了,你妈妈时间不多了,你看看你家还有哪些亲人,你打个电话将他们都喊过来,兴许还能看到你妈妈最后一面。”

    “我爸...”穆秋想到什么,突然站了起来,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医院外跑。

    夜里,看守所内外一片寂静,因为地处郊区,还能听到草地里那些虫鸣声。

    坐在值班亭里的警察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他诧异地抬起头,就看到一个神色慌乱,身形清瘦的女孩子跑到了看守所门口。

    那女孩子跑到看守所的高大森严的铁门前,用力将双手拍在铁门上,在这个夜里发出惊人的声响。

    穆秋手贴在铁门上,嘶声裂肺地冲看守所里面大喊大叫:“爸!爸你出来,你出来啊!”

    “爸!你快出来,妈快不行了,你出来,跟我去见她最后一面,好不好!”

    值班警察回过神来,忙跑到穆秋身边,阻止她大喊大叫。“姑娘,这里是看守所,你不得胡来!”

    穆秋抓住警察的手,对他跪下了。“警察叔叔!我求求你们行行好,你们放我爸出来,让我带他去医院见见我妈!”

    “我妈就快死了,你们行个方便,让我爸去见我妈最后一面,行吗?”

    换班的时候,值班警察已经听同事说过下午发生的事,知道有个罪犯的妻子突发脑溢血进了医院。

    听穆秋这么一说,他就问:“你父亲是穆冕吗?”

    穆秋赶紧点头,“对,我爸爸是穆冕。”

    警察摇摇头,他告诉穆秋:“姑娘,你父亲若是犯的其它小事,上面兴许还会对他网开一面,允许他去见你母亲最后一面。”

    “但你父亲,身背多条命债,是重点关注对象,我们是不可能放他出去的。你回去吧,陪着你妈妈吧。”

    穆秋并不知道穆冕还有别的命案在身,突然听到这个消息,穆秋也有些蒙。“你说我爸爸身上背着几条命案?”

    “是啊,他以前就杀过三个人。”

    穆秋愕然不已。“怎么可能...”她爸爸那么善良的人,怎么会是个杀人犯?

    穆秋眼里的穆冕,是个疼爱妻子,呵护女儿的好丈夫跟好爸爸。他做的最出格的事,也不过就是差点杀了宋翡!

    他怎么会是一个杀人犯!

    见穆秋不信这事,警察不得不说:“你以为你妈为什么会突发脑溢血,她今天就是听说了这事,急的!气的!”

    “怎么会是这样...”穆秋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面前这个警察与她素昧平生,他真么必要欺骗她。

    父亲在穆秋心目中高大的形象,瞬间坍塌!

    她松开了警察的手臂,哭着猛拍大门,边拍边喊:“穆冕!穆冕你出来啊!妈妈就要不行了,她就撑着一口气等你去见她!”

    “爸,你跟我去看看她啊!”

    看守所里,很多人都被穆秋的叫喊声吵醒了。大家都没做声,一是纪律不允许他们半夜里谈话,二是想要听听八卦,三是觉得这姑娘忒可怜了。

    从审讯室回到拘留室后,穆冕心里总挂怀着杜婷婷的病情,一整夜都失眠睡不着。穆秋喊第一声,穆冕便听见了。

    他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趴在栅栏口,冲走廊外大喊:“放我出去!”

    “我女儿在外面,放我出去!”

    “林队,你答应过我,你同意让我去见我爱人的!”

    林队是派出所警察,除非提审犯人,否则而是不会来看守所的。穆冕的呐喊声,林队根本听不到。

    穆冕搞出来的动静太大,吵醒了看守所内的值班警察。

    两名警察走过来,没好气地问穆冕:“罪犯穆冕,你叫什么!不知道就寝时间不能喧哗吗?”

    穆冕赶紧对警察说:“警察同志,你们行行好,带我去趟医院好吗?我爱人就快要不行了,我女儿正在外面喊我呢,我得去见我爱人最后一面!”

    “不行!没这个规矩!未判刑之前你不能见家属,也不能外出,任何情况都不行!”

    闻言,穆冕当场傻眼。

    看守所内很安静,穆秋的喊声隔着数十米的距离传进穆冕的耳朵里,每一声都充满了绝望——

    “爸,妈就快要死了,你跟我去看看她啊,她那么爱你,她不看见你,她走的也不安心啊!”

    听清了穆秋的话,穆冕紧紧拽住铁栏杆,手臂上的肉都绷紧了,脖子也硬邦邦的,上面的青筋在突突地狂跳。

    “穆秋!”穆冕嘶声力竭地吼道:“穆秋,我对不起你妈,我没脸去见你妈!”

    “穆秋,你回去,你快回去,别让她一个人孤孤单单的走!”

    穆秋像是听到了穆冕的话,她怔了怔,身子沿着铁门慢慢地滑落坐在地上。值班警察不忍再看,便劝她:“小姑娘,回去吧,你妈还在等你呢。”

    如大梦初醒般,穆秋惊醒过来。她撑着铁门站了起来,又跌跌撞撞地爬上了出租车,扬长而去。

    一间独立病房内,杜婷婷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杜婷婷只有出气没有进气,她盯着天花板,眼里含着泪水。

    她的气息越来越弱,却还硬撑着一口气,等一个不可能赶来的人。

    两名护士守在她的病榻前,观察着她的生命迹象。

    咚咚咚——

    奔跑的步伐越来越近,护士抬起头,看见了归来的穆秋。

    穆秋来到杜婷婷的床边,她握着杜婷婷的手,对她说:“妈妈,我去找了爸爸,他们不许他出来。”

    杜婷婷眼中的泪光越来越亮,最终形成了两滴眼泪,从眼尾滚了出来。

    穆秋哭着为杜婷婷擦去眼泪。“妈妈,你别怕,秋天儿陪着你。”

    杜婷婷的手指忽然费力地抬了起来。

    护士们见状,都感到不可思议,一个将死之人,竟然还能抬得动自己的手。她们看见杜婷婷的手,指向了床头柜上的包包。

    杜婷婷的嘴巴颤动,似是要讲点什么,只是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没法发出声音。

    眼皮越来越沉,杜婷婷像是一个工作太久的人忽然站起来,撑开双臂伸懒腰一样,嘴里发出一声喟叹:“哎!”

    一声叹息结束,杜婷婷便失去了呼吸。

    穆秋埋着头在哭,都没有发现杜婷婷已经走了。还是护士瞧见了,提醒她:“穆小姐,杜女士已经走了。”

    穆秋哭声一顿。

    她缓缓抬头,见杜婷婷微张着嘴没有再呼气,她不死心的伸出手去探了探杜婷婷的口鼻。

    真的没有呼吸了。

    穆秋心脏钝痛起来,“妈!你别走啊!”不管穆秋怎么喊怎么叫,杜婷婷都不会再回应她。死后,她还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穆秋伸手想要为杜婷婷合上眼睛,但杜婷婷像是有执念一样,眼皮怎么都合不上。穆秋努力了几回,一直无法替妈妈合上双眼,她终是崩溃,趴在杜婷婷的身上潸然泪下。

    年轻的护士,开口询问年长的那个护士:“刚才杜女士那手势是什么意思?”

    年长些的护士绕过床尾,来到床头柜前,打开了杜婷婷的包。小护士也走了过来,两人朝包里看了一眼,这才将东西都倒了出来。

    柜面上有化妆镜、口红、BB霜、手机、钥匙、钱包...还有一张折叠整齐的A4纸文件。

    “难道是这个?”护士有些好奇的打开了文件。

    随着纸张被舒展开,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映在两名护士的眼里——

    中国人体器官捐献自愿书。

    人体器官捐献是拯救他人生命的高尚行为,是‘人道、博爱、奉献’精神的崇高体现。我已了解人体器官捐献的基本常识和有关政策规定,我自愿在身后无偿捐献器官...

    本人相关信息:

    姓名:杜婷婷。

    性别:女。

    出生年月:1977年3月25日...

    “杜女士竟然签了器官捐献书。”两个护士握着这份器官捐献自愿书,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滋味难辨。

    穆秋恍惚间听到了护士们讲话,她浑浑噩噩回头,望着护士们手里的文件。猜到那是什么文件后,穆秋突然站了起来,抢走了护士们手里的文件。

    将文件内容看完,穆秋又看了看杜婷婷。她突然抱住那份文件,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妈,对不起...”

    谁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跟杜婷婷说对不起。

    穆秋哭到伤心处,直接晕死过去。晕过去时,她还紧紧地拽着那份捐献书,像抱着绝世珍宝,不敢松手。

    宋瓷得知杜婷婷的离世,是在第二天凌晨五点半。

    她从床上惊坐起来,赶紧拉开被子起床,与韩湛一起前往第三人民医院。

    两人赶到医院,本以为会看到杜婷婷的遗体,却被护士告知杜婷婷在手术室。宋瓷觉得奇怪,她问护士:“我母亲已经去世了,还去手术室做什么?”

    望东城无人不知宋瓷乃穆家养女,她是杜婷婷的家属,自然也有权知晓杜婷婷的情况。

    护士告诉宋瓷:“杜女士死前曾捐献过死后遗体器官自愿捐献书。按照我国器官捐献的政策规定,当身边亲属需要器官时,亡者的器官将会优先给亲属使用。”

    “今日凌晨穆小姐心脏病突发晕倒,心脏移植手术已是迫不及待,现在,我们心外科的专家医生,正在为她施行心脏移植手术。”

    听到这话,宋瓷身形晃了晃。

    韩湛赶紧扶稳宋瓷。“我们去手术室外等吧。”

    韩湛搂着宋瓷来到手术室,他们等了很久很久,才被告知穆秋心脏移植手术顺利结束。

    闻言,宋瓷没有表态,依然只是静静地坐在原位置上。

    很快,杜婷婷的遗体被推了出来,因为她签了器官捐献书,她肾脏、双肺、眼角膜都将被捐献给真正需要它们的人。而她的遗体,也将被捐献给医学院,用作医学研究。

    看见被白布盖着的杜婷婷的遗体,宋瓷心里忽然刺痛起来。

    她知道,上一世的她,死后也是这样被推出了手术室。她的器官也会捐给需要它们的病人,她的遗体会被送到医学院做防腐处理,再浸泡个几年,供医学院的学生观摩学习和研究...

    上一世的她的结局,这一世竟然转换到了杜婷婷的身上,命运真的是在开玩笑。

    宋瓷起身慢慢走到杜婷婷的遗体旁,她突然跪下来,对着杜婷婷的遗体,深深地磕了三次头。

    养育之恩,无以为报。

    直到停放杜婷婷遗体的床被送走,宋瓷这才在韩湛的帮助下站了起来。她抬头看了眼手术室,对韩湛说:“我们走吧。”

    对穆秋,宋瓷仍然是心有怨恨的。

    杜婷婷的死,穆冕的落网,都无法令她原谅穆秋。尽管这一世的穆秋并没有向她下死手,但穆秋的狠绝恶毒,已经在宋瓷心里种下了一颗忌惮讨厌的种子。

189章 墨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回家路上,宋瓷一言不发,在偷偷地抹泪。路过一家工商银行,宋瓷想到什么,赶紧开口对龙雨说:“龙哥,靠边停下车。”

    闻言,龙雨忙将车停下。

    韩湛问宋瓷:“你要去做什么?”

    宋瓷将钱包从手提包里掏出来,她说:“我想起来,结婚那天母亲给了我一张卡充作嫁妆,我去查看一下。”

    “我陪你。”

    两人来到自助取款机,宋瓷将卡插进去,输入密码,选择查看余额。

    18888888.00。

    一千八百八十八万整。

    宋瓷怔怔地盯着那一长排数字,就想起一件事。

    她依稀记得她二十岁成人礼的生日宴上,有人笑问杜婷婷,有一个这么漂亮优秀的女儿,以后女儿出嫁,她会准备给多少嫁妆。

    当时杜婷婷说:“两个女儿我都一样爱,都给一千八百八十八万。就算以后婚姻不幸福,有嫁妆傍身,她们想离婚就离婚,也不用愁没有后路可退。”

    杜婷婷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贵妇人,她能拿出一千八百八十八万给自己的亲女儿当嫁妆,大家不会觉得吃惊。但宋瓷只是一个养女,她们却不相信杜婷婷对养女也会那么大方。

    所以当时听见这话,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就连宋瓷自己,都没把这话当真。

    上一世宋瓷嫁给程子昂的时候,朝阳公司刚好处于经济周转困难时期,杜婷婷将她那些存款全都拿出来给了穆冕。所以宋瓷出嫁时,杜婷婷只给了她两百万的陪嫁。

    这一世,宋瓷出嫁时,穆家还没有陷入经济危机,杜婷婷也还保管着她的小金库。尽管宋瓷嫁的只是一个‘普通人’,但杜婷婷还是给了她一千八百八十八万!

    不为充脸面,也不为讨好巴结宋瓷的婆家,只为宋瓷在未来的婚姻生活中,做事说话能更有底气。

    杜婷婷对宋瓷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话。宋瓷望着那一排数字,她突然用手捂住嘴巴,站在取款机前面痛哭淋涕...

    韩湛也没想到杜婷婷给宋瓷准备的那张陪嫁银行卡里面,会有这么多钱。他略有些意外,同时心里对杜婷婷这个女人,也多了几分敬重之心。

    杜婷婷的心脏融入穆秋的体内,非常的适应这具新身体,并没有出现明显的排异反应。杜婷婷那般疼爱自己的女儿,又哪里舍得让穆秋受苦呢?

    在ICU病房里住了几天,穆秋终于被准许送入普通病房了。

    躺在床上,穆秋静静地感受着胸腔内那颗心脏跳动的力量,想到这本是属于母亲的心脏,穆秋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杜婷婷这颗心脏的影响,这些天穆秋总在忍不住反省起最近这段时间自己做的那些糊涂事来。越想,越是对那个阴险残忍的自己感到唾弃。

    她怎么可以那么恶毒呢?

    为了自己的命,她怎么能设计谋害自己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呢?甚至还差点害死了母亲!

    就因为嫉妒、不甘,她怎么就能对宋瓷挥刀,差点杀了宋瓷呢?

    因为怕死,想要活下去,她又怎么能狠心到无数次的的暗示父亲去谋害宋翡呢?

    越想,穆秋越对自己失望。

    如果母亲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只怕会对她感到失望吧。

    叩叩——

    听到敲门声,穆秋停止了思考,转头朝病房门口望过去。

    瞧见来人是提着大包小包的张阿姨,穆秋是感到诧异的。穆秋本以为穆家出事后,张阿姨已经离职另谋下家了。忽然见到张阿姨,穆秋竟感到亲切,眼睛有些酸涩。

    “张阿姨,你还没走啊?”

    穆秋从新闻上看到,朝阳公司管理层最近闹得很厉害。因为董事长穆冕犯罪被捕,严重损坏了公司用多年时间才树立起来的正面的光辉的形象,加之公司股票暴跌,董事会召开了会议,一致同意将穆冕踢出董事会。

    妈妈死了,父亲被拘留了,穆家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穆家了。张阿姨还留在家里做什么呢?图什么?

    “小姐。”张阿姨将东西放下,她握着穆秋枯骨般的手指,心疼的不行。“小姐,我留下来照顾你,好不好?”

    穆秋苦笑,“张阿姨,你不用这样,我妈妈死了,我爸爸背着好几条命债,怕是会判死刑...”

    “这个家已经不在了,你还留下来干什么?”穆秋说着,就红了眼睛。但也许是那一晚眼泪流的太多了,这会儿再伤心,也滴不出泪来。

    张阿姨并不知道在宋翡被害这起案件中,穆秋并不无辜,她也是幕后的参与者。在张阿姨的眼里,穆秋只是一个生了病的,刚失去了母亲的可怜的小女孩。

    她进入穆家十多年了,穆秋可以说是她看着照顾着养大的孩子。现在穆秋刚动完手术,身边也没有个人照看,张阿姨哪里忍心在这个时候丢下穆秋?

    “你一个人在医院里,我不放心。我留下来照顾你,等你出院了,我再去另寻工作。”就这么走,张阿姨良心不忍。

    穆秋在张阿姨的身上找到了温暖。

    “张阿姨,我妈她...”这些天,也没有人跟穆秋说过杜婷婷的事,穆秋只好问张阿姨:“我妈现在在哪里?”

    张阿姨想到夫人的悲惨结局,心里不免一阵神伤。“夫人的肾脏捐给了南方湘江医院一名尿毒症病人,其他的器官跟遗体,全都被医学院带走...”

    尽管早就有所准备,真正听到这话,穆秋心里还是一阵难受。

    但她哭不出来。

    张阿姨见穆秋这病房冷冷清清的,没有一束鲜花,也没有半个水果,就问她:“都没有人来看过你吗?”

    穆秋摇头,“现在谁还敢来看我啊?”一个杀人犯的女儿,谁还敢跟她做朋友?

    张阿姨不免感到悲伤唏嘘,“穆家没出变故之前,小姐身边的朋友数不胜数,怎么一出事,大家就都跟你断了往来?这些人啊,未免太冷漠...”

    “多正常。”穆秋淡淡一笑,说:“是我的话,我也会对杀人犯的女儿敬而远之吧。”

    “那宋小姐呢?宋小姐也没有来看过你吗?”张阿姨语气是有几分埋怨的,觉得宋瓷这人太心狠了。

    就算穆先生差点杀了她的姐姐,但夫人跟小姐却没有半点对不住她的地方。她当真与穆家将关系断的干干净净,张阿姨心里甚是不喜,也替杜婷婷感到不值。

    穆秋摇头。“没有,她不来还好点,她来了,我反倒不知该怎么面对。”

    穆秋无颜面对宋瓷,不仅仅是因为穆冕对宋翡的所作所为,更因为自己曾对宋瓷起过歹心。

    闻言,张阿姨都要哭了。她抹掉了眼泪,宽慰穆秋:“没事,我陪着小姐!”

    到了午餐时间,张阿姨下楼去打饭,打算给穆秋买份鸡汤跟碎米粥。

    张阿姨走后不久,敲门声又响起。

    穆秋默默回头,望着病房大门。那门被推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抱着一捧黄玫瑰,走了进来。

    多天不见,程砚墨身上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之气,像是更浓了一些。

    穆秋望着程砚墨,心脏像是被一只手骤然捏紧,疼得呼吸不能。

    “墨...”她差点脱口喊出一声墨哥哥,可一联想到程砚墨这段时间的冷淡与避而不见,穆秋便猜到了程砚墨的心意。

    她改了口,喊了声:“程爷。”

    程砚墨站在玄关位置,静静地望着她。

    刚动过手术的穆秋,脸上还没有养出几分血色来,看着寡白一片。往日里那双灵动出尘的双眸,也黯淡下来,死气沉沉,灰蒙蒙的。

    这样子的她,很容易让人怜惜。

    程砚墨压下心里对穆秋生出的怜爱之心,他大步走过去,将黄玫瑰放在穆秋的床头柜上。

    空荡荡的房子内,点缀了几束黄玫瑰,忽然就添了人气。

    穆秋轻嗅着黄玫瑰的幽香,赞道:“好香。”

    程砚墨在沙发上坐下,静静地凝视着穆秋,从进屋后,他就一个字也没有开口。穆秋被他看得惴惴不安,她目光闪躲,都不敢去看程砚墨。

    程砚墨像是自言自语,自顾自说道:“这些天,我想了很多。”

    猜到程砚墨这些天是在想什么,穆秋就问:“那程爷可想出来了答案?”

    程砚墨目光显得复杂,他望着穆秋那单薄的身子,想到穆秋在自己身边巧笑嫣然的样子,想到她躲在自己怀里轻轻啜泣一声声喊墨哥哥的样子,心里便一阵难受。

    “想出来了。”他嗓音沉沉。

    穆秋:“我想知道你的答案。”

    程砚墨忽然站了起来,高大健硕的身子遮挡了窗外的阳光,也抽走了穆秋生命中的一缕光。

    来到穆秋的床边,程砚墨忽然弯下腰来,亲吻穆秋的额头。

    被程砚墨怜爱地亲吻着,穆秋像是一个等待判刑的罪人,紧张到用双手抓住了床单,不敢与程砚墨对视。

    程砚墨的吻,只是一点就分开,像是蜻蜓点水。

    “穆秋。”程砚墨说:“望东程家,是百年世家,每一位当家主或多或少也犯过一些错,但他们都将程家守护得很好,将川东集团守护的很好。”

    喉结攒动,程砚墨停顿下来。

    他盯着穆秋那张失去了最后一点红润之色的脸蛋,忍住心痛,尽可能平静地开口说:“程家的主母,可以是普通女子,可以是女强人,也可以是教师跟女明星,但她不能是一个杀人犯的女儿。”

    穆秋脖子梗粗,将所有委屈不甘都吞回了肚子里。

    “小秋,我不能继续与你见面了。程家与川东集团的名誉、利益跟地位,不能毁在我的手里。”

    “对不起。”

    程砚墨直起身来,转身之际,被穆秋握住了手腕。程砚墨没回头,他听到穆秋小心翼翼地问:“墨哥哥,你不要我了吗?”

    程砚墨内心挣扎不已,最后还是回过头来。视线触及到穆秋含泪的眼眶,程砚墨的心扎扎实实的抽痛了一下。

    他狠心拂掉穆秋的手,望着地板说:“对不起,墨哥哥不能要你。”像是背后有豺狼虎豹,程砚墨逃也似的离开了病房。

    出了病房,程砚墨便放慢了脚步。

    他一步步往电梯口走,脑海里,反反复复浮现出他看见的那个不一样的上一世。

    穆秋为了活下去的确做过许多心狠手辣的事,但她对程砚墨却是一往情深,两人成婚八年,伉俪情深,连争吵都鲜少发生。

    她是他两个孩子的母亲,是在面对危险时曾为他挡过刀的妻子,他怎么不爱她?

    可他爱不起。

    程家与川东集团,不能又一次毁在他的手里。

    程砚墨走进电梯,对上其他人好奇的眼神,他这才后知后觉地举起手摸了摸脸。挺意外,他竟然也会哭,会为了一个女人哭。

    张阿姨拎着饭回病房,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到穆秋压抑住的哭声。那么委屈难过,令人听见就心碎。

    张阿姨站在门口,等穆秋哭的累了,停下来了,这才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一样,走进了病房。

    看见床头柜那束黄玫瑰,张阿姨有些惊讶。她一边布置碗筷,一边问穆秋:“是谁来过啊,还送了花。黄玫瑰,还挺好看的。”

    穆秋盯着那束黄玫瑰出神,你看它那么美,但它的花语却是‘为爱道歉’。“张阿姨,把它扔了吧。”

    张阿姨一愣,下意识说:“不是,这花挺好看的啊,丢了多可惜。”

    穆秋:“丢了吧,我不喜欢黄玫瑰。”

    “...好吧。”瞧出穆秋这是心情不好,张阿姨就将黄玫瑰抱了出去,觉得丢了可惜,便将玫瑰花送给了护士台的护士们。

    护士们收到鲜花非常开心,忙将玫瑰花抽出来,插到文件夹里面。

    这天是宋翡出院的日子,韩湛要上班,宋瓷便一个人去医院接宋翡出院。

    宋瓷始终无法释怀宋翡与韩湛联手欺骗自己这事,到了病房,见到宋翡,宋瓷直接把她当空气。

    宋瓷不说话,只默默地帮宋翡收拾东西。宋翡东西也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

    宋翡靠着墙壁,双手环抱,盯着故意弄出大动静的宋瓷。她有些无奈,不知该怎么跟宋瓷道歉。

    在宋瓷将所有东西都收拾好,拎着包就准备走时,宋翡这才伸手拉住了气冲冲的宋瓷。

    宋瓷回头,对着宋翡就是一顿冷嘲热讽:“我这外套可是名牌,两三万一件呢,拉坏了,你那点破工资赔得起吗?”

    “哦,我都忘了你现在是身无分文。”

    面对宋瓷的讥讽,宋翡并未生气。她摇了摇宋瓷的外套衣角,伏低做小对她道歉:“宋瓷,对不起,我错了。”

    她宋翡能道歉,的确是罕见。

    但宋瓷这次是真的有骨气,不打算轻易原谅宋翡。“别,我可承受不起天才少女的道歉,是我活该,我傻我蠢我胆子小,我就活该被你们欺骗。”

    宋翡感到头大。“到底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哄妹妹什么的,真麻烦。

    但没办法,妹妹就这么一个,宋翡得供着。

    宋瓷:“别,我不配得到你们的道歉,我何德何能啊。”她阴阳怪气的,话中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针,戳的人身上哪哪都疼。

    宋翡听着牙酸。

    她放弃了怀柔政策,直接粗鲁的一把将宋瓷拉到自己怀里,又将宋瓷脑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不许她挣扎动弹。

    宋瓷哪里肯依,她在宋翡怀里又动又扭,嘴里还嚷嚷着说:“抱我做什么,把我当小孩子?以为抱一抱我就不生气了?我跟你说宋翡,我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我不吃你这一套!”

    宋翡只能演苦情戏。“你别动,我身体弱。”

    宋瓷嘀嘀咕咕骂了两句,倒是没有再动了。

    等宋瓷安静下来,宋翡这才告诉她:“宋瓷,其实上一辈子被挖走心脏的时候,我是有意识的。”

    “你说什么?”宋瓷傻了眼。

    宋翡:“我说,我昏迷的这些年,其实都有意识。你们说了什么,对我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上一世的记忆,我跟你一样,都记得。”

    “穆冕挖走我心脏的时候,认为我是植物人,连麻醉剂都没有给我打。宋瓷,我是被活生生挖走心脏的,我清清楚楚感受过那份心脏离体的痛。”

    “报复穆冕,不是你一个人的事,也是我的事。”宋翡抚摸着宋瓷的头发,听到宋瓷倒吸冷气的声音,她又说:“你是我妹妹,从小爸爸妈妈就叮嘱我,要我保护好妹妹。”

    “我不护着你,谁护着你?”

    “宋瓷,我是姐姐,危险的事就该我来做,你继续当你的傻白甜就好了。”男人有大男子主义,宋翡也有大女子主义。

    她从小就是姐姐,习惯了保护好身边的人。

    宋翡这番话,听得宋瓷又好气又好笑。“滚滚滚,我才不是傻白甜。”她推开了宋翡,背过她去偷抹眼泪。

    宋翡知道宋瓷这是解气了。

    皮鞋走动的声音由远及近,最后走进了宋翡所在的这间病房。

    宋翡抬头,看见了颜江。他一身驼色风衣,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腰身,线条凌厉了许多的脸上,架着一副斯斯文文的链条眼镜。

    镜片后面,两只细长的瞳孔里,目光像是深渊一样幽暗。被颜江盯着,宋翡有种被野兽看上的错觉。

    “你来做什么?”宋翡冷静的开口,自以为镇得住场子。

    颜江默不作声,大步走了过来,拎起病床上的行李,拉起宋翡的手就往外走。

    宋翡觉得很没面子,她想要甩掉颜江的手。“好好走路,拉我做什么,我自己会走。”

    颜江突然瞥目望过来,视线透露着一丝丝的危险。“你不肯跟我一起回去?”他语气很凉。

    宋翡:“我们什么关系,我就得跟你一起回去?”这几天总被颜江掌控,宋翡有些不耐烦了,话说也有些冲。

    颜江突然笑了。“我们什么关系?”

    颜江一松手,行李直接从他手里掉在地上。他跨步来到宋翡的面前,直接搂住她的腰,低头就啃咬住她的唇。

    那个吻,又凶又狠,像是狼崽子。

    宋瓷听到动静,回头望过来,看见又A又野的颜江,眉心狂跳。

    我靠,这家伙胆儿肥了!

    意识到这里即将成为一片修罗场,宋瓷赶紧声也不吭地溜了出去。

    宋瓷走了,宋翡用力去推颜江,竟然没成功。宋翡心一狠,直接在颜江的嘴上咬了一口。

    “嘶!”

    颜江这才松开她。

    抹掉嘴角的血,颜江用不带温度的目光注视着宋翡,他忽然笑了起来。“你以前都舍不得凶我,你现在都舍得咬我了。”

    听到颜江的控诉,宋翡有些愧疚。她刚要道歉,颜江突然一把拽住宋翡的手腕,将她拉过来,丢到了病床上。

    宋翡倒下,颜江欺身压了过来。他掌心贴着宋翡的脸颊,突然凑近她脸庞。

    盯着宋翡瘦巴巴的脸蛋,颜江像是魔怔了一样,呓语般呢喃:“是不是你彻底属于我了,就会乖乖的陪着我,再也不会说丢下我,就丢下我了?”

    闻言,宋翡呆住。

    颜江如醍醐灌顶般醒悟了。他说:“对,你是我的,你本来就是我的,等你彻底属于我了,你就不会再玩假死离开我了。”

    颜江又一次堵住了宋翡的嘴,双手不老实的伸进宋翡的卫衣底下。

    吻与手上的动作,都带着浓浓的欲。

    宋翡惊醒过来,想要推开颜江。但她当了八年的植物人,身体素质又哪里是颜江的对手。

    试了几次没有成功,宋翡都有些急了。她骂颜江:“蠢货!你是不是疯了,你信不信我弄死你!”

    颜江如若未闻,开始亲她的脖子。

    意识到颜江现在的状态有些魔怔,宋翡突然说:“阿江,我头疼...”

    颜江突然就趴在她的身上不动了。

    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翡,半晌后,他说:“我带你去做检查。”

    宋翡见他眸色清明了许多,她赶紧坐起来整理衣服。“不是很疼,我不想再呆在医院里了,你带我回家吧。”

    颜江一愣。

    带她回家...

    宋翡拉住颜江的手,跟他说:“这医院的床好硬,消毒水的味道特别难闻,饭菜也不好吃,洗个澡也不方便...”

    吐槽了一大堆医院的缺点,宋翡对颜江说:“你带我回家,我要吃你煮的瘦肉粥。”

    颜江那不安的心,在宋翡的安抚下渐渐恢复了冷静。

    “好。”

    颜江一手提着东西,一手拉着宋翡的手,拉得很紧。

    宋翡跟在颜江的身后走出病房,她仰头望着颜江锋利的侧脸线条,忽然感到心疼。她知道,颜江的精神状态出了问题。

    她是罪魁祸首。

    宋瓷躲在隔壁病房,瞧见颜江跟宋翡手拉着手离开,她觉得这世界真玄幻。谁能想到呢,宋翡那样嚣张冷傲的女人,竟然能被颜江收服。

    盯着颜江清瘦了许多的背影,宋瓷替他难受,也替他开心。他这也算是抱得美人归了吧?

    听说宋翡今天出院,记者们闻风赶来,都想要在医院门口堵住宋翡,采访一下她。她现在可是全国人民都牵挂在心的病毒专家,谁都不想错过这个报道的机会。

    他们等了会儿,就看到宋翡出来了。

    只是...

    那个牵着天才女孩宋翡的男人,是不是颜江?那个在两个月前高调宣布息影退圈,后来消失不见的颜江?

    等等,这两个人怎么会凑到一起?

    发现记者,宋翡下意识摇了摇颜江的手,对他说:“你先去车里等着。”

    颜江死也不松开她。

    “怕什么,我又没杀人放火,就这么见不得人?”说完,他突然眯起了眸子,若有所思地盯着宋翡看了起来。

    宋翡:“看我做什么?”

    颜江语气阴恻恻地问她:“你是不是觉得我没用,配不上你,不想让人发现我们的关系?”

    我们什么关系?

    我们明明还什么关系都不是!

    可是看见颜江那危险又冰冷的眼神,宋翡只好安抚他:“不是这个,我是觉得你是明星,哪怕息影了,但人气还依旧。我怕我们的事,会给你带来影响。你的粉丝会心碎的。”

    颜江:“这算什么,以后我们还会上床,会生几个可爱的孩子,她们会反复心碎无数次。”

    宋翡:“...”

    这家伙是真的胆儿肥了,不得了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颜江的精神状态,宋翡能一巴掌把他打醒。

    两人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医院的大门口。

    宋翡被一堆话筒给拦住了去处,她只好停下来,木着一张天才少女才配拥有的酷表情。

    她是天才,她高傲嚣张不可一世,大家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宋翡老师,您身体现在恢复的怎么样了?”大家都很尊敬宋翡,毕竟她可是天才,年纪轻轻就是病毒研究院的研究员了,她值得被他们尊敬。

    听到这声‘宋翡老师’,宋翡耳朵微微红了一些,只是那头短发刚好遮住了她的双耳,除了站在她后面的颜江,无人发现天才少女害羞了。

    “好多了,没有大碍。”宋翡的回答也很简短。

    记者:“对穆冕一伙人的所作所为,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宋翡一本严肃地说:“我怎么说没用,得看法官怎么说。但我相信,我国的法律,会给他们应有的惩罚。”

    那见宋翡闭上了嘴巴,明显是不打算再开口了,下意识问:“就这样?”

    “嗯。”

    大家算是看出来了,宋翡老师比较寡言。

    他们又采访了宋翡几个问题,最后,终于将关注放在了宋翡与颜江的关系上来。“宋翡老师,介意跟我们说说,你很颜江先生是什么关系吗?”

    宋翡刚想说是朋友,颜江就举起他们握在一起的手,很酷很刚的来了句:“现在是牵手的关系,以后会是结婚过一辈的关系。”

    “介绍给大家认识一下,这是宋翡,我喜欢的女人。”

    吃了一个惊天大瓜,记者纷纷表示这趟采访不亏。

    跟着颜江坐上车,宋翡还觉得无语。

    怎么有这么不要脸的人。

    还没到家,宋翡便收到了宋瓷发来的微博链接分享。

    宋翡:【?】

    宋瓷:【点进去看看,我的姐姐,你火了。】

    宋翡将信将疑打开连接,看到一个视频,视频配图非常惊悚——

    【颜江当众表白宋翡,这对CP你磕不磕?】

    宋翡打开视频,看到了半个钟头前在医院门口发生的那一幕。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这份视频,宋翡感到羞耻,中二。

    宋翡收起手机,对颜江说:“恭喜你,又热搜了。”

    说完,没听到颜江回答的声音,宋翡疑惑地偏头,才看到颜江睡着了。他睡着后,脑袋靠着椅子靠枕,双手抱臂,眉头轻轻拧着。

    这些天来,颜江从来没有认真睡过一觉,眼底一片青灰色,充满了疲惫。不知道他是梦到了什么,睡得十分不安宁。

    阿伦注意到颜江睡了,他这才轻声开口告诉宋翡:“宋翡小姐,你死...就你被穆冕绑走的这些天,江哥曾经长达五天五夜没有闭眼。后来还是宋宋过来看他,他哭的累了才睡了一觉。”

    “后来知道你还活着,他兴奋激动,患得患失,亢奋得总睡不着。我真担心他的身体会垮下去。”

    宋翡望着阿伦,没有作声。

    阿伦有些怕宋翡,这姑娘跟宋瓷长得一模一样,但性格实在是太古怪,看人时眼神也太冷漠。

    江哥的品味着实奇特。

    “他几天没睡了?”宋翡最关心这个。

    阿伦想了想,说:“差不多又有四天了。”

    宋翡单手拖着颜江的脸颊,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己的肩膀上。颜江开始还在动,听到宋翡说:“是我,别动。”他顿时像乖宝宝,不动了。

    阿伦看见了,很欣慰。

    “宋翡小姐,我觉得江哥...”阿伦点了点脑子,等宋翡抬头望过来,这才小声说道:“精神出现了问题。”

    宋翡也看出来了,跟以前想比较,颜江变得偏执固执了许多。“怎么说?”

    阿伦犹犹豫豫地说:“我今天早上过去接江哥的时候,看到他...”想到自己今早看到的那一幕,阿伦心有余悸。

    “他怎么了?”宋翡被勾起了好奇心。

    阿伦心里怂的不行,答话时都不敢直视宋翡。“他在家里准备了一个大笼子,江哥家里没养宠物,我觉得、我觉得...”

    阿伦‘我觉得’了好几次,也不敢将话说完。

    他觉得那个笼子是为宋翡准备的。

    听说了这事,宋翡不觉得颜江害怕,只觉得自己罪孽深重。

    宋翡没想到颜江对自己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她本打算等这件事结束了,再好好的跟颜江赔礼道歉。但颜江已经被她整疯了,他现在这状况,明显是产生了偏执型人格。

    而她,是他的偏执的解药。

    仅仅只是道歉赔罪,恐怕安抚不了他。

    回到家,宋翡叫醒颜江,同他一起下了车。颜江没让阿松跟着进来,他牵着宋翡往屋里走,一走进大厅,就将大门给反锁了。

    听到落锁的动静,宋翡回头盯着那门,问颜江:“你要把我关起来?”

    颜江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随后就领着她的行李上楼回房。

    宋翡注意到颜江的健身室门被关着,她朝楼上看了一眼,确认颜江短时间内不会下来,这才走到健身室外,把门打开了。

    那宽敞的健身室内,真的放着一个巨大的铁笼。

    这不行!

    宋翡转身就上了楼,在主卧室找到了颜江。颜江在铺床单,大床上放着两只枕头。宋翡明白了他的意思,她问颜江:“你是打算跟我同床?”

    颜江没回头。

    他弯着腰,细心地将床单上的每一处褶皱都整理平整,动作温柔的像是在抚摸爱人的发丝。

    “阿翡。”颜江站在床边,他指着床单,问宋翡:“你喜欢什么颜色的床单,我可以换成你喜欢的。”

    宋翡眯着眸子,没做声。

    她迟迟不做声,颜江脸上的神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他紧紧注视着宋翡,问她:“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宋翡撇嘴:“我不跟神经病在一起。”

    “你觉得我是神经病?”

    “不是吗?”宋翡指着门外,说:“楼下那个笼子,是给我准备的吧?是不是我稍微不听话,你就要把我锁起来?”

    颜江没做声,就那么看着她,眼神是固执的。

    宋翡走到颜江面前,在床边坐下。

    她仰望着颜江,对他说:“颜江,我不是你的所有物。”

    颜江:“你是我的。”

    “我不是你的,我不属于任何人,我属于我自己。”宋翡告诉颜江:“你以为一把锁就能锁住我?颜江我告诉你,若不愿意留下来,你就是把门窗全部锁死了,我也能炸个洞走出去。你心里清楚,我有那个本事。”

    颜江不安地拧起了眉头,在思考那个可能性有多大。

    宋翡又说:“我还肯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跟你说话,你知道为什么吗?”

    颜江:“为什么?”

    宋翡突然伸出右手,握住了颜江的左手。颜江低头,看着他们紧握在一起的手,听到宋翡说:“因为我喜欢你,所以我不会离开你。”

    颜江的瞳孔震颤了几下。他小心翼翼,不敢相信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宋翡:“我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颜江的呼吸都加重了。

    宋翡站起来,手指按在颜江的嘴唇上,对他说:“不喜欢你,就不会把解药涂在嘴唇上,等你来吻我了。”

    颜江想起来了,在金沙萨,他们接吻了。

    他心里生出一丝甜蜜。“阿翡,你喜欢我。”他愉悦不已,脸上渐渐展开出一抹动人心弦的笑容。

    宋翡顺着颜江的话说。“是,我喜欢你。”

    “想跟我谈恋爱吗?”宋翡突然问。

    颜江用力点头,“想!”觉得这还不够,他又说:“想睡你!想跟你结婚,跟你生孩子!”

    宋翡忍住暴跳如雷的冲动,哄着颜江:“想跟我谈恋爱的话,就去看心理医生。等你精神状况稳定了,我们再谈恋爱了。”

    颜江突然冷了脸。

    他嘴角抿平,“说这么多,你就是想骗我去看心理医生?你觉得我精神出了问题?”

    “你精神出了问题,不是显而易见?”宋翡没再继续顺从颜江,她宋翡天生就不是那种贴心的小棉袄。

    颜江快要黑化了,暴走了,想要直接压着她生孩子。

    这时,宋翡突然又说:“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有一个精神病父亲。”

    颜江愣住。

    阿翡说什么?她愿意跟她生孩子!

    “我会去看心理医生。”不放心地盯着宋翡,颜江又警告她:“但你不能离开我。”他额头抵着宋翡的额头,呢喃着对她说:“失去你,我会疯的。”

    她信他。

    她已经见识到他为她疯魔癫狂的样子了。

    “我不会离开你。”

    在宋翡连哄带骗的劝说下,颜江答应了去看心理医生。

    宋瓷私下里来找宋翡,看见宋翡抱着一本《心理学与生活》在看,她猜到宋翡看这本书的原因,就问她:“你跟江哥,最近还好吗?”

    宋翡点了点头,“就那样,他在接受心理治疗。”

    宋瓷就放心了。

    她给自己倒了杯茶,刚含住,就听到宋翡一本正经的问:“小蠢货,第一次疼吗?”

    宋瓷一口茶水喷在颜江家的茶几上。

190章 韩湛同父异母的弟弟

    这个问题从宋翡嘴里说出来,宋瓷着实大吃一惊。她赶紧抽了纸巾将面前的茶水擦干净,将纸巾丢进感应垃圾桶。一抬头,瞧见宋翡若有所思地盯着自己。

    宋瓷尴尬地擦了擦嘴角,“你竟然也会问这种事。”这还是她那个冰山般孤傲高冷的姐姐吗?

    宋翡说:“我是个人,又不是尼姑。”言外之意,她也有七情六欲。宋翡不觉得性爱是一件羞耻的事,她坦坦荡荡地说:“有时候看着颜江顶着一张好看的脸,故意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也会有些心猿意马,忍不住想要。”

    宋瓷:

    没想到你竟然是这么不正经的宋翡。

    “所以,疼吗?”宋翡耐心十足,又问了一遍。

    宋翡都虚心请教了,宋瓷自然是要为她解惑的。宋瓷说:“那、那个么,也要看技术和气氛。”她有些结结巴巴,说:“你、你得自己去尝试,你问我,我也给不了你参考答案。”

    宋翡点点头。

    过了会儿,她又问宋瓷:“那你疼吗?”

    宋瓷一张脸通红,像是煮熟了的小龙虾。她梗着脖子胡说八道:“我韩哥人俊钱多技术好,当然不疼。”

    宋翡哦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宋瓷脸皮发烫,没法再待下去,她正准备告辞,又听到宋翡说:“我昨天逛了下淘宝,想要找一件情趣衣,结果发现它们都不适合我。”

    “胸前胸后一样平,穿什么都没效果。”宋翡低头看了看自己平坦坦的胸前,又盯着宋瓷的,不禁苦恼。“吃木瓜真的有用吗?”

    宋瓷只觉得雷人。

    是病毒研究已经没吸引力了吗,宋翡最近怎么变得奇奇怪怪。

    连番被宋翡刷新三观,宋瓷待不下去了。她站起来,匆匆丢下一句:“我要去录个曲,就先走了。”走到门后,又回头对宋翡说:“吃木瓜兴许有用,但你都过了发育的年龄了,还是少折腾。”

    从颜江家里走出来,宋瓷脸都是烫的。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宋翡看着挺正经一个人,心还挺豪放。

    人不可貌相啊。

    宋瓷走后,宋翡起身来到厨房,盯着冰箱里她今天刚购入的一箱木瓜。想了想,她拿出手机给颜江发了一条短信,内容简短,只一句:早点回来,我做了饭。

    心理咨询室里,颜江正在接受心理老师的疏导。

    颜江觉得烦,对着心理老师那张满是横肉的脸,只想赶紧结束了今天的治疗回家。

    那心理医生还在那里苦口婆心的劝解颜江:“颜先生,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宋翡是人,不是宠物,不是你的私有物。人都是有思想的,你若真想将宋翡一直留在身边,就得尊重她,支持她...”

    他话没说完,就被颜江开口打断:“她的理想是研究通透这世界上所有的病毒,她会满世界飞,你是要我放她远走高飞?”颜江神色冷冽下来,“你要我放弃她?”

    心理医师:

    对上颜江这么有攻击性的病人,他也很无奈。

    颜江根本就不是诚心想要接受心理疏导。

    没办法,心理医生只能拿出杀手锏,“宋翡小姐跟我说了,等心理治疗结束,让我给你一份测评表,要是测评不合格或是毫无进展,她就不跟谈恋爱,不跟你生孩子了。”

    这话无异于是当头一棒,瞬间把颜江给打醒了。

    颜江压下眼里的厌恶与冷淡,装出一副听话乖巧的样子,对心理医生恭恭敬敬的说:“你说的对,我是该尊重她,支持她,她做的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不能阻碍她的步伐。”

    心理医生:

    请不要跟我说违心话。

    他正感到棘手,不知道该从何下手,这时,颜江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一下。颜江给宋翡设置了特殊的来电提示和短信提示,听到这声音,他对心理医师竖起手掌,“稍等,我看个短信。”

    “请便。”

    颜江拿出手机,看到宋翡发来的短信息后,心里的烦躁顿时就烟消云散。心理医生瞧见颜江那张阴沉沉的脸上瞬间转晴,变得阳光明媚,他不禁好奇问道:“是宋翡的短信?”

    “嗯。”颜江像是小孩子炫耀糖果一样,跟心里医生炫耀:“她今天亲自下厨,让我回家去吃晚饭。你不知道,宋翡不会做饭,这是她第一次做饭,她把第一次给了我。”

    这话很有歧义,但心理医生假装没听出来,他告诉颜江:“看样子,宋翡很喜欢你,第一次下厨都给了你,说明你是他的独一无二。”

    这话听得颜江心里舒坦。“不愧是我们市最牛的心理医生,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一不小心就道出了真相。

    医生尬笑。

    半个钟头后,治疗结束,颜江手揣着兜里,戴上了墨镜,脚步轻快地走了,赶着回家去吃饭。

    他一走,医生便拿起座机,给宋翡打电话汇报情况。宋翡一边做饭,一边听医生说:“宋翡小姐,我认为,比起我的心理疏导,你对颜江先生潜移默化的影响更重要。”

    宋翡放下菜刀,望着颜江家院子里一个角落发呆。

    “像上一次一样,颜江先生依然很抗拒我对他的治疗,总认为我是个搅屎棍,不是个好东西,是迫害你们分开的罪魁凶手。”偏执的人,最容易嫉妒和记仇。

    颜江一开始就把心理医生摆在了敌人的位置上,又怎么会敞开心扉接受他的心理疏导呢?

    “但你刚才一条短信,颜江先生瞬间心情好了起来,之后半个小时,我们的进展都还算顺利。”说了这么多,心理医生就只有一句话想要告诉宋翡,“真正的解药,是你。”

    “行,我明白了。”

    挂掉电话,宋翡想了想,又从冰箱里拿出一个洋葱切成小丁,打算跟鸡蛋一起炒着吃。颜江很喜欢吃洋葱炒鸡蛋,他奶奶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做给他吃。

    等颜江开着车回来,宋翡的饭菜差不多已经做好了。

    “阿翡。”颜江进屋就抱住宋翡的腰,跟她说:“我今天去见了心理医生,配合他做了心理治疗,医生夸我表现不错,有进步。”

    宋翡信他就有了鬼。

    “洗手,准备吃饭。”

    颜江眼睛都亮了起来,他将手洗干净,兴致勃勃地伸手去揭开保温锅的盖子。“让我看看你做了什么好吃...”颜江盯着锅里哪些菜,傻了眼。

    五花肉闷木瓜,清炒木瓜丝,木瓜汤,木瓜炖鲫鱼...

    颜江眼神悄悄起了变化。

    宋翡过来端菜,告诉颜江:“买了一些木瓜,吃不完,别浪费了。”

    颜江说:“木瓜一般不都是做甜炖品的吗?”

    宋翡眯着眸子,语气不善的说:“所以你想说什么?说我不会做饭?做的是黑暗料理?”

    颜江立马摇头,“不,我想说阿翡真厉害,研究了好多新菜式。”

    宋翡心情稍微好了一点。她拍拍颜江的胳膊,对他说:“你是第一次吃到我的饭菜的人。”

    就冲这一句话,颜江能把装木瓜的菜盘子都啃干净。

    发现锅底下还有一盘洋葱炒蛋,颜江微微一愣。洋葱炒的熟过了一些,菜色看着就不美味,但颜江那颗不安的心却感受到了温暖。

    “你还记得我喜欢吃洋葱炒蛋啊。”颜江将宋翡抱进怀里,低声说:“从奶奶去世后,就没人给我做过这道菜了。”

    宋翡想到心理医生的叮嘱,她觉得应该给颜江一些甜头,边说:“我以后经常做给你吃,也做给我们的孩子吃。”

    颜江的心怦怦狂跳。他突然说:“我明天也去看心理医生。”

    宋翡忽然笑了。“行。”

    宋翡第一次做饭,菜式也是自创的,但味道竟然还不错。不愧是天才,天才做饭的天赋也是很棒的。颜江吃饱了,撑着手,盯着小口喝奶的宋翡,忽然说:“我们阿翡这么聪明厉害,我们以后的宝宝,一定也很厉害。”

    宋翡一噎。

    她瞧见颜江那神采奕奕的目光,不好打击他,便说:“嗯,长得像你,智商随我。”

    颜江满意极了。

    第二天宋翡起床,便发现健身室里的铁笼子不见了。正巧阿伦提着菜过来他家,宋翡就问阿伦:“健身室那笼子哪里去了?”

    阿伦笑着说:“今天一早江哥就给我打电话,让我叫搬运工将笼子送走了。”看样子,在宋翡小姐的影响下,江哥的病情在慢慢变好。

    丢掉那个让颜江想入非非的笼子,就是一大进步。

    “原来如此。”送给也感到欣慰。

    说话间,颜江回来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手里还拎着一只雪白的狗。

    颜江将狗笼子放在宋翡面前,他告诉宋翡:“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阿翡,你给他取个名字。”

    宋翡看着阿伦,阿伦看着宋翡,表情都有些复杂。

    看样子,他的病没有好转。

    宋翡问颜江:“真要取名字?”

    颜江笑着摸了摸宋翡的脑袋,他说:“当然,我们把他当孩子养,这样你以后就不会丢下我们父子俩,说走就走,说出事就出事了。”

    宋翡瞧着那狗雪白雪白的,想了想,说:“既然是你的狗,就叫颜狗吧,小名狗子。”这名字取的潇洒不羁,也敷衍了事。

    颜江眼皮一抽。“行吧,就叫颜狗。”总觉得是自己在骂自己。

    阿伦憋着笑,非常难受。

    这天宋瓷陪韩湛一起出差,来到文莱国。

    韩湛出去与人谈事,宋瓷一个人呆在酒店,穿着长袖长裙,坐在窗边的懒人沙发椅上,盯着楼下那些车辆与女人。受宗教信仰的影响,文莱的女孩子们大多穿着长袖和过膝的长裙,还有人头上戴着头巾。

    宋瓷偷偷拍了张照片,发给宋翡,跟她吐槽:我来了一个不方便露腰露长腿的国家,好无聊。

    宋翡不知道在忙什么,没理她。

    宋瓷打开宋翡的朋友圈,才发现宋翡跟颜江领养了一条狗,那狗才成年人两个巴掌大,毛发雪白,特别乖巧可爱。宋瓷留言问宋翡:你们养了一条狗,狗叫什么?

    宋瓷还没有等到宋翡的回复,倒是接到了沈渝北的电话。

    “老师。”宋瓷前天去梁博的录歌房,将她的原创小提琴曲《湛》录制了下来,送去给沈渝北,想让他指点几句。宋瓷问沈渝北:“老师你听了曲子没?”

    “听过。”听过好几遍,他都会拉奏了。“曲子很优秀,没给我丢脸。”

    宋瓷弯唇浅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学生。”

    “跟你说个事。”沈渝北告诉宋瓷:“两个月后,《乐痴》剧组将要来中国海选,他们要挑一个角色。”

    宋瓷知道乐痴这部作品,上一世,这部电影在国际电影节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功,还获得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最佳摄影奖,以及最佳音乐奖。男主演也斩获了最佳影帝奖,当真是风光无限。

    宋瓷问沈渝北:“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沈渝北说:“一个双腿残疾的小提琴家。”

    宋瓷猜到沈渝北提这事的目的了,“老师是想让我去参加选拔?”

    “嗯。”沈渝北告诉宋瓷:“这部电影的导演是都均斐,他这人虽然毛病多了点,但作品没得说。我想让你去参加三年后的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音乐比赛,你先去都均斐的电影里露个脸,到时候参加比赛也有优势。”

    伊丽莎白女王国际音乐比赛是世界上最权威最备受瞩目的小提琴比赛,沈渝北是曾经的冠军,他的徒弟也必须是冠军。

    宋瓷听完沈渝北的这席话,也燃烧起了斗志。“我定全力以赴!”

    “行,你好好准备。”

    等沈渝北挂了电话,宋瓷才发现宋翡回了她的信息。

    宋翡:颜狗。

    宋瓷愣了下,没明白她在说什么。翻看聊天信息,宋瓷才明白宋翡是在说那条狗的名字。

    你们管那条狗叫颜狗?宋瓷一脸迷茫,有这样子给狗取名的吗?

    宋翡:嗯。

    宋瓷:你们真会取名字。这名字,不知道是在骂谁呢。

    晚上韩湛回来,宋瓷跟韩湛说了这事。“颜江跟宋翡养了一条狗,你猜那狗叫什么?”

    韩湛想了想,说:“阿黄?”

    “颜狗。”

    混战:颜江的狗,叫这名字没毛病,有名有姓的,起的还挺有水平。

    韩湛走到沙发边,将宋瓷拉了起来,他自己在沙发上坐下,然后将宋瓷箍在自己的怀里。

    他手指在宋瓷平坦的小腹上逗留,唇贴在宋瓷耳旁轻语,“我们后天才回去,明天我很忙,恐怕没空陪你玩。瓷宝,你有没有想去看看的地方,我让龙雨陪着你去。”

    “我好想去参观皇宫,但现在不是斋戒月,皇宫也不对外开放。”宋瓷觉得挺遗憾的,她对皇宫还是挺向往的,想要进去看一看。

    “那得等明年,去别的地方看看吗?”韩湛告诉宋瓷:“杰米清真寺是他们这边的打卡景点,你要不要去看看?”

    “也行。”

    发现韩湛的手越来越放肆,宋瓷一把抓住他的手臂,“你做什么?”

    韩湛:“穆冕一审时间确定了,就在二十天后。”

    话题突然扯到穆冕身上,宋瓷有些没跟上节奏。“然后呢?”

    “然后...”韩湛笑着亲了亲她的鼻子,暗示她:“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一件事么?”

    “嗯?”宋瓷捏着韩湛手臂,警告他:“说话就说话,少摸。”

    韩湛低头看着宋瓷,眼中揶揄之色很浓,“那你别用腿夹着我的腰啊。”

    宋瓷假装听不见。

    韩湛打开双臂放在沙发扶手上,这才告诉宋瓷:“我说过,等穆家这些事情结束,我们可以开始备孕了。”

    宋瓷一愣。

    宋瓷特别喜欢孩子,尽管知道生产也许会令一个女人身材走形,长妊娠纹,但她还是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那行啊,韩哥努力工作,给你的小朋友赚尿布钱。”

    “只要尿不湿不镶金子,钱还是够的。”韩湛箍住宋瓷的腰,问她:“瓷宝,给我送给小瓷宝,好不好?”

    “好!”宋瓷直接抱住韩湛,用热情的吻回应他。

    第二日,宋瓷穿上长裙,在包里备了一条头纱,这才在龙雨的陪同下来到了杰米清真寺。路上她做了许多旅游攻略,就怕违反了寺庙的参观规矩。

    清真寺开放的时间每天都不同,宋瓷他们在开放时间准点抵达寺门口。宋瓷与龙雨脱了鞋,换上寺庙提供的黑色长袍,入乡随俗戴上头巾,才和龙雨一起走进寺庙。

    这座寺庙在文莱非常有名,大厅建的富丽堂皇,穹顶无不精致艳丽,处处都散发着金钱的气息。宋瓷发现寺庙的朝拜室有两个,大的那个是男厅,小的是女厅。

    从小就生活在有爱且互相尊重的家庭氛围下,宋瓷最讨厌男尊女卑那一套。她站在朝拜室门口,想了想还是没有进去。

    龙雨倒是进去参观去了,宋瓷便一个人闲逛,逛着逛着,来到了一片蓝色的喷泉泳池旁。

    泉池里的水很澄澈,抬头可见蓝天白云,四周是风光如画的园林,宋瓷萌生了想要拍照的念头。

    但寺庙里禁止拍照摄影。

    宋瓷有些遗憾。

    咔嚓!

    宋瓷听到了相机的声音。

    她诧异回头,看见身后站着一个金发蓝颜的高个青年,他黑色长袍里面,是一件藏蓝色的衬衫,一条黑色西装裤包裹着两条有力的长腿。

    青年看上去二十出头,一张脸生得极英俊,下嘴唇与下巴之间有一颗黑色的极小的痣,不损帅气,反添独特。

    见宋瓷看过来,他耸了耸肩,吐吐舌头,悄悄地将手机塞回了兜里,冲宋瓷比了一个‘嘘’的手势。

    宋瓷歪头看着他,要笑不笑。

    “你不会举报我的,对吧?”青年讲的是一口地道的马来语。

    宋瓷:“我是中国人。”她用英文告诉对方。

    青年有些意外,他走到宋瓷身边,与她并肩而站。

    “很少会有中国人来文莱玩,大家更愿意去泰国新西兰或者欧美地区。”很意外,青年竟然会说一口还算标准的中文,虽然有些音节发音比较奇怪,但宋瓷听得懂。

    宋瓷笑着告诉他:“你该去中国看看,看过中国的壮丽河山,你会发现,中国人最爱去的地方,永远是神州大地。”

    青年微愣。

    “是,中国地大物博,是个好地方。”他主动朝宋瓷伸出手,道:“杰克·亚伯拉罕,敢问小姐芳名。”他的用词文绉绉的,听上去滑稽而又有趣。

    宋瓷与他握手,道:“Rose·Adkins。”

    他说他叫杰克,她便说她叫罗斯,这是泰塔尼克号的名字梗。青年表情呆了一下,明白自己是被宋瓷耍了,他笑着说:“小姐真幽默。”

    宋瓷附和一笑,才说:“我叫宋瓷。”

    “宋词?唐诗宋词?”看样子青年对中国的文化有所了解,还知道唐诗宋词。

    宋瓷解释道:“宋瓷,瓷器的瓷。”

    “哦!”青年打了个响指,“我知道,精美的瓷器,我家里就有景德镇的陶瓷!”

    宋瓷笑了笑,没否认。

    余光里瞥见一道男影在迅速走过来,阿兰这才跟宋瓷道别,“美丽的小姐,我们有缘再见,我得去找我的朋友了。”

    “有缘再见。”

    阿兰·克隆尼刚离开,龙雨便过来了。

    “夫人,那是谁?”龙雨蹙眉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眼里闪过警惕之色。

    宋瓷告诉他:“杰克·亚伯拉罕,他说他叫这个名字,我就告诉他,我叫罗斯·阿德金斯。”宋瓷冷笑,盯着那人的背影,幽幽道:“告诉韩湛,就说我被一个身份可疑的男子注意到了。”

    “夫人怎么知道这人有问题?”龙雨深深地看了宋瓷一眼,发现夫人比他以为的要更聪明一些。

    宋瓷给了龙雨一个深奥的眼神,“女人的直觉,比检测仪还准。”

    龙雨耸耸肩,觉得夫人说的很有道理。

    晚上,韩湛刚从车上走下来,就看见了等候在酒店门口的龙雨。他朝龙雨走了过去,“在等我?”

    龙雨说:“烟瘾犯了,想下来找个抽烟的地方,结果全国禁烟。”

    韩湛笑了,“把烟戒了吧,别把肺给抽黑了。”

    龙雨不吭声,样子瞧着倒是挺老实。

    “今天的确发生了一件值得在意的事。”龙雨便将那个自称杰克的男人的存在告知给韩湛。

    韩湛听说了这事后,表现的很在乎。一边往酒店大厅走,韩湛一边问龙雨:“那人长什么模样?”

    龙雨说:“我只看到他的背影,个子倒是挺高,夫人说那个男人很年轻,头发是金色的,眼睛是蓝色的。哦对了,夫人还说那个男人嘴巴跟下巴之间,有一颗黑色的小痣。”

    闻言,韩湛脚步一顿。

    龙雨跟着停下。

    韩湛转过身来,眼神不知何时变得冷冽起来。“那个人,他走路是不是有些跛?”

    “这我倒没有注意,不过...”龙雨仔细回想那个人走路的姿势,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忙告诉韩湛:“他走路的速度很慢,生怕会踩死了蚂蚁一样。”

    “我知道了。”

    回房的路上,韩湛便没再说一句话。

    房间里,宋瓷已经睡了。韩湛本来想要跟她说件事的,但看她睡得很香,就作罢了。第二天中午,他们启程回国。

    宋瓷像来时一样,打算进驾驶舱,却被韩湛拉住了手腕。“你今天跟我一起坐,我有事跟你说。”

    宋世清与熊健看见这一幕,忙将驾驶舱的门给关了。

    宋瓷只好跟韩湛来到他的私人休息室,门一关,韩湛就脱了外套。

    宋瓷坐在韩湛的小床边上,想到自己看过的某些电影里的剧情,她露出坏笑,调戏韩湛:“咱们这样,会让外面的人乱想的。”

    “想什么,我们合法夫妻,随他们想。”韩湛在床上躺下来,双腿交叠着,姿势惬意。

    宋瓷跟着躺在,脑袋枕在韩湛手臂上。“韩哥要跟我说什么?”

    “昨天那个接近你的男子,我应该认识他。”

    宋瓷脑袋抬了起来,她盯着韩湛的脸,蹙眉问道:“你们真认识?他难道是间谍?还是杀手?”

    “都不是。”韩湛扭头望着玻璃窗外越来越清晰的蓝天白云,闷声说道:“是我弟弟。”

    宋瓷一怔。

    “你弟弟?你怎么会有个弟弟?”宋瓷可从没听说过韩湛还有兄弟,她想了想,就说:“不是亲的吧?”

    “算是亲的吧。”韩湛补充道:“同父异母的。”

    “啊?”想到青年那头嚣张的金毛,宋瓷问韩湛:“你父亲是外国人?”

    “嗯。”

    不等宋瓷再开口,韩湛突然又说:“他是国际大毒枭。”

    宋瓷:“!”

    万万没想到,出生将门之家的韩木兰,竟然嫁给了一个大毒枭。这之中又有着多少血雨腥风的内情,宋瓷不敢深想。

    “我们一共四兄妹。我上面有一个哥哥,他是我父亲最满意最骄傲的继承人。我下面还有一个妹妹,一个弟弟。你昨天看见的那个男人,应该是我弟弟,他叫阿让。”

    “阿让·克隆尼。”

    韩湛用一条手臂横在眼睛上,陷入了回忆中。他讲述的语气逐渐变缓,听上去像是在讲陌生人的事。“阿让是最小的孩子,他小时候胆子很小,也很天真。我们每一个孩子在四岁生日那天,都要接受一道洗礼...”

    “杀人。”

    宋瓷被惊得说不出话来。

    “阿让四岁生日那天,父亲给他的挑选的洗礼祭品是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阿让不敢开枪,不忍开枪,他求父亲放过她,父亲一怒之下,就朝阿让小腿上开了一枪。”

    “阿让的脚有些跛,就是因为那件事。”

    宋瓷听得心惊肉跳,她怎么也没想到韩湛小时候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中。

    “他恨我。”

    “为什么恨你?”宋瓷以为韩湛曾欺负过阿让。

    阿让恨韩湛,不是因为韩湛欺负过他,真相其实令人心碎。

    韩湛说:“阿让小时候最亲近我,他最期盼的就是长大后,能和我们一起干掉我们的父亲,然后和我一起逃离那个深渊地狱。”

    “七岁那年,外公找到了我,将我带回了家。拥有了一个全新生活的我,成了一名保家卫国的军人。而阿让,他被我父亲逼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坏人,一个被多国通缉的罪犯。”

    “他恨我,恨我丢下他,恨我留他在那个地狱深渊里过着行尸走肉一样的生活。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你的,但宋瓷,阿让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天真善良的阿让了,他时间宝贵,从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他主动接近你,一定是心怀不轨。”

    “一旦你身边出现了陌生可疑的人,你一定要告诉我。”

    “好。”宋瓷脑海里浮现出阿让的模样来,他笑起来那么灿烂,真想不到他竟也双手沾满了鲜血。“那韩哥,婆婆她...”

    “她是真的死了,被我父亲当着我的面开枪杀死的。”

    宋瓷愕然不已。“这、这...”她咬牙切齿地骂道:“这还是人吗,这是畜生吧!”这样的畜生竟然还有四个孩子,简直荒唐可笑。

    有些好男人娶个老婆都难,他却爱人成群,儿女扎堆!

    “连自己的老婆都能杀,比畜生都不如!”畜生还知道保护自己的配偶呢!

    “你错了。”韩湛纠正宋瓷的说话,“我妈妈不是他的老婆,只是他的一个情人而已。”

    宋瓷更觉得吃惊了。

    韩翱宇的女儿,怎么会甘心去做一个男人的情人!

    “我父亲这辈子,就只爱过一个女人,一个深爱却得不到的女人。他得不到那个女人,就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无论是我的母亲,还是阿让的母亲,都只是他找来的替代品,一群与他初恋有着相似的皮囊的替代品。”

    她是该夸韩湛生父痴情不悔,还是该骂他猪狗不如呢?

    “还好你不像你父亲。”

    韩湛突然笑了,“我是他儿子,我身上到底流着他的血,我们之间,还是有相似处的。”

    宋瓷表情逐渐凝固,“你可别吓我。”

    见自己吓坏了宋瓷,韩湛这才笑了出来,说:“我们别的不像,就贪慕美色这一点,我们还是很像的。”

    韩湛捏着宋瓷的手,说:“没遇到你之前,我都没有发现,我竟然是一个好色之徒。”

    宋瓷心里喜滋滋的,韩哥这是变相的夸她好看呢。“那什么,我知道我好看,你适可而止啊,夸过头了我会飘上天的。”

    从嫁给韩湛后,宋瓷是越来越飘了,她怕飘得过了,会得意忘形。“行了,我眯会儿,提前半个钟头把我叫醒。”

    宋瓷说睡,就秒睡。

    韩湛却睡不着,提起了童年的事,他就控制不住的想起了那些黑暗的往事。

    童年对韩湛来说,是残酷无情的,他的父亲想要把他培养成一个毒品免疫体,从小就给他注射各种毒品,导致韩翱宇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都是针孔伤痕。

    后来被外公接回家,连续打了好几年的激素解药,这才变得正常。所以韩湛特别敬重自己的外公,没有外公,他会成为比阿让更可怕更堕落的人。

    但这件事韩湛不打算告诉宋瓷,她知道了,一定会觉得他是个小可怜。韩湛不要当宋瓷的小可怜,他要当宋瓷顶天立地的丈夫。

    回到望东城,韩湛的工作越来越忙,宋瓷这段时间也没有闲着。羽化经纪公司要为梁博出第一张专辑,这是一件大事,从作词作曲到MV,无一不用心。

    梁博对宋瓷有迷之信任,他坚持要宋瓷为他的所有歌作曲,宋瓷被梁博几句话一夸,顿时就有飘。

    她一飘,就满口答应了下来。

    第一张专辑一共七首歌,宋瓷这下有事做了,天天都呆在家里作曲。

    韩湛有天晚上回来,看见宋瓷趴在钢琴上睡着了,琢磨着也许该换一套大房子了,要给宋瓷建一个宽敞的豪华的专业的乐器房。

    第二天韩湛就让北战帮他联络到一名建筑设计师,高价聘请对方为他设计新家。新家地址定在御龙山的山顶。

    御龙山地处御龙渊大河边上,西接碧水区与晋山区,南临望江山。御龙山顶有一块奇石,形似昂首的龙头,龙头高高在上俯视着御龙江,故而,那片山被命名为御龙山。

    三十三年前,尚还在读大学的墨谣豪掷千金将这座山头买了下来,本来是打算建一栋大豪宅,方便她们四姐妹一起居住的。

    但韩木兰的离世,成了墨谣她们三姐妹心里永远的痛,那豪宅也就没有建造的必要了。

    后来韩湛十八岁生日那天,墨谣将这片山赠给了韩湛。

    韩湛将所有要求跟建筑设计师详细讲了一遍,就任由设计师去发挥,静等成果。宋瓷她有了一颗事业心,每天都过得有滋有味,不知道韩湛背着她在偷建豪宅。

    转眼间,穆冕一审的日子就要到了。

    作为受害人与受害者的家人,宋瓷与宋翡是需要法庭的,而苏蓓蓓作为受害人的遗女,也应该去审判现场旁观。

    穆冕就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了,有人盼这一天盼了十多年,有人却害怕这一天的到来。

    穆秋已经出院回家,曾经这个家里充满了温馨与笑声,但现在,死的死,被抓的抓,到了深夜,竟寂静的可怕。

    穆秋不敢上楼去睡觉,每次上楼经过二楼的时候,她总觉得母亲会突然拉开主卧室的门走出来,笑着问她:“秋天儿,你怎么才回来啊?”

    穆秋心里有鬼,她只敢在一楼的客房睡觉。

    张阿姨不知道穆秋的心思,只以为她是身体虚弱嫌弃上下楼劳累。

    明天就是穆冕被审判的日子了,张阿姨见穆秋心神不宁的样子,便问她:“小姐,你是在为明天的事担心吗?”

    穆秋点了下头。“张阿姨,你说我爸爸,他会被判死刑吗?”

    张阿姨没做声。

    想也知道,身负三条人命,还差点杀了宋翡,穆冕已经成了全国皆知的大罪人,他不被判死刑才怪!

    张阿姨再向着穆秋,也觉得穆冕应该被判死刑。但这话,她是不能当着穆秋的面说出口的。

    穆秋摇头苦笑,“一定会是死刑吧,谁都改变不了这个结果。”穆秋靠着沙发,回想起父亲对自己的种种好,不禁问道:“他怎么会杀人呢?”

    那么好的父亲,怎么会是杀人犯呢?

    张阿姨在一旁说:“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看着面善心慈,但他的心是黑的。人啊,单凭一双眼睛是看不透的。就是夫人,也是到死才看清先生的真面目,更何况是小姐你呢?”

    也不知张阿姨这番话里面那句话戳痛了穆秋,穆秋忽然站了起来,说:“我去休息了,张阿姨也早些休息。”

    “诶,好。”张阿姨见穆秋生气,也不知道自己这话哪里说错了。

    穆秋回到客房,盖着被子,手按在胸口,感受着有力的心跳。

    ——人心隔肚皮,有些人看着面慈心善,但他的心是黑的。

    若张阿姨知道自己的真面目,只怕是会马上拎着行李,逃之夭夭吧。

    “妈,如果知道我做的那些事后,你还会把心脏给我吗?”

    没有人可以回答穆秋的问题。

    夜空中,月色皎皎。

    御龙渊的河岸旁,盘腿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皮外套,黑色牛仔小脚裤的女人。她仰头望着闪烁的星空,弯唇笑了。

    “妈,爸,穆冕明天就要接受一审了。你们的仇,就快得报了。”苏蓓蓓侧首望着远方那座御龙渊大桥,想到十四年前那个早上。

    那天早上,她父母的遗体就那样孤零零地躺在小雨中,冰凉凉的,任她怎么哭怎么喊都没法醒过来。

    十四年过去,忆起父母死亡时的画面,苏蓓蓓早已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感。但她还是感到悲伤难受。

    想到黎离,苏蓓蓓有些为难。“妈妈,我要不要告诉他真相呢?”苏蓓蓓犹豫不决,希望能有个人为她指点迷津。

    这时,放在她腿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苏蓓蓓接通电话,听到黎离说:“蓓蓓,你今晚还写作吗?我刚下班,有些想你,想见见你。方便的话,我来找你吧。”

    听到黎离含笑的嗓音,苏蓓蓓不禁弯起了唇角。“来御龙渊大桥旁边的河滩找我。”

    “啊?这么晚,你一个人在那里?”

    “嗯。”

    “等着,我就来!”

    三生桥区距离御龙渊大桥不远,开车十多分钟就到了。黎离用最短的时间赶到河滩,远远的,便看见苏蓓蓓的身边放着几瓶啤酒。

    黎离走过去捂住苏蓓蓓的眼睛,故意压低声音,恐吓苏蓓蓓:“哪里来的美妞,劫个色。”

    苏蓓蓓伸手,在一片黑暗中摸到了身边的啤酒瓶。她举起啤酒,对黎离说:“先生要不要先喝瓶酒,壮壮胆?”

    黎离失笑。

    他松开苏蓓蓓的眼睛,低头在她额头亲了亲,这才接过那瓶啤酒,在苏蓓蓓身边坐下。

    “怎么一个人来这里?是有心事吗?还是卡文没灵感?”黎离直接用牙齿咬开啤酒盖子,咕噜噜喝了口啤酒。

    苏蓓蓓将自己的啤酒递给黎离,“帮我打开,我是弱女子。”单手能提起四十斤大米的那种弱女子。

    “好。”

    用牙齿打开瓶盖,黎离将酒递到苏蓓蓓面前,却不松手。他暗示苏蓓蓓:“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苏蓓蓓:“好。”

    苏蓓蓓脸蛋凑近黎离,就在黎离以为苏蓓蓓要亲他的时候,苏蓓蓓迅速伸出双手在黎离的胸前揪了一下。

    “嗷呜!”黎离疼得脸色都变了。

    苏蓓蓓夺回啤酒,仰头潇洒的喝了一口,她砸吧砸吧嘴,回味无穷。“还挺有料,手感不错。宋瓷没骗我,男人上面下面都怕疼是真的。”

    聪明的黎离抓住了重点——

    所以韩先生也别宋瓷揪过?

    没看出来,看着威武不屈的韩先生,私下里也是惨遭宋瓷欺负的小可怜。

191章 穆冕:穆秋,你不是人!

    黎离揉了揉胸口,等不疼了,这才重新握住酒瓶,与苏蓓蓓干了个杯。

    苏蓓蓓举起啤酒瓶,一口就干掉了半瓶啤酒。见状,黎离眯起了那对好看的凤眼,语气肯定的说道:“蓓蓓,你有心事。”

    苏蓓蓓张开嘴,吐出一口酒气来,这才说:“因为有件事必须跟你讲,但又没有勇气,内心犹豫不决,所以想喝杯酒,给自己一点勇气。”

    听她这么说,黎离便感到不安,心里七上八下。“你...”黎离的笑容有些牵强,觉得手里的啤酒都开始泛苦了。“你是要跟我分手?”

    苏蓓蓓摇头,“不是,我们感情没有任何问题,为什么要分手。”

    黎离悬着的心猛地落回实处。“那是要讲什么?你说,我没关系的。”只要不是分手,一切都好。

    苏蓓蓓说:“穆冕明天就要被一审了。”

    没料到苏蓓蓓会突然提到穆冕,黎离愣了愣,才点头。“是的,这件事今天已经传开了,想来明天法院会很热闹。”

    “我也会去。”苏蓓蓓说。

    黎离便问她:“是想去旁听经过,为下一部作品积累素材吗?”除了这个原因,他想不到别的。

    苏蓓蓓摇头否认,“不是,我是以受害者家属的身份去的。”

    黎离有些迷茫,没明白苏蓓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怎么会是被害人的家属,你...”黎离隐约明白了什么。

    被穆冕残害的受害人之中,就有一个姓苏的死者。

    而那个人,是当年被他父亲追尾后车子坠江溺水身亡的人!

    望着苏蓓蓓,瞧见她双眼里闪烁着泪花,黎离的表情越来越怪异,“蓓蓓,你别逗我。”他声音里,能听到颤音。

    苏蓓蓓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的父亲,叫苏不忘。”

    黎离表情一僵,蓓蓓真是那个人的女儿?

    “怎么会?”

    “黎离,你还记得吧,当年被你父亲追尾,车子坠入御龙渊大河溺水身亡的那对夫妇,男的叫做苏不忘,女的叫做金云舒,他们是悦色购物网站的创始人。”

    对上黎离错愕震惊的眼神,苏蓓蓓快要哭出来了。“他们是我的父母,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你跪着道歉求原谅的小女孩。”

    黎离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怎么会...”他嘴里只重复这样一句话。

    “阿离。”苏蓓蓓的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阿离,你的父亲的确酒驾了,也的确撞了车,但他不是杀了我父母的凶手。穆冕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

    “你的父亲是有罪,却罪不至死。”

    苏蓓蓓感到对不起黎离,她哭得很伤心,她用手挡住脸,哭着跟黎离道歉:“阿离,我对不住你,也不对不起你妈妈。当年你们母子为了赔偿我,把房子都卖了。是我害你们母子居无定所,阿离,我对不住你。”

    黎离失神了许久,才消化掉这件荒唐的事。一只大手轻轻落在苏蓓蓓的头上,温柔地拍抚她。

    苏蓓蓓擦掉眼泪,抬头看着黎离。

    只见黎离嘴边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告诉苏蓓蓓:“你不用道歉,我的父亲酒后驾车并追尾,他就是有罪,虽然罪不至死,但也并不清白。”

    苏不忘夫妇的死,黎离父亲是有责任的。“他的死也不怪任何人,怪只怪他自己懦弱没担当。”

    “至于我和我妈妈,再苦的日子我们也都熬过来了,你也不用感到抱歉。”

    “还有,我很庆幸我的父亲不是真正杀了你父母亲的杀人犯。庆幸我还有资格,继续留在你的身边。”

    苏蓓蓓并不是个恋爱起来就没脑子的蠢货,但在听到黎离这番话后,她心里也觉得动容。

    “这事说出来,我人都轻松些了。”苏蓓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心里装着事,这些天我写作都没灵感。”

    “你早该讲出来的。”

    苏蓓蓓:“我不敢。”

    黎离愣了愣,然后默默地握住了苏蓓蓓的手。

    河边的风很大,两人的手都被吹冷了,苏蓓蓓把外套打开,对黎离说:“冷就来我怀里。”

    这男友力十足的动作与口气,把黎离给整蒙了。

    黎离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人后,这才厚着脸皮钻到苏蓓蓓的怀里。“你怀里真暖和。”

    “嗯。”

    “真香。”

    “嗯。”

    “真软。”

    “闭嘴!”苏蓓蓓嫌弃黎离话痨。

    黎离闭嘴安静了片刻,突然又说:“过两天,跟我一起去我家吃顿饭,怎么样?我妈知道我谈了女朋友后,天天都在问我什么时候带女朋友回家吃顿饭。”

    他妈手术后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精神也好了,能吃能喝也就能叨叨了,天天都在催他带女朋友上门吃饭。

    别看黎总表面风光,在公司里挥斥方遒深得人心,背地里却是一个被妈妈耳提命面督促着结婚的可怜单身狗。

    苏蓓蓓挺不好意思的,“这第一次谈恋爱,业务不熟,初次登门拜访也不懂规矩,你等我回头去做个见婆婆的攻略,我再跟你回家。”

    悬疑推理作家苏蓓蓓,从不做没把握的事。

    黎离愣了愣,接着心花怒放。“你同意了?”

    “嗯。”苏蓓蓓拍拍黎离的脑袋,又来了一句男友力MAX的话:“你的清白都给了我,我总不能不对你负责。”

    黎离:“...”

    于是这天晚上,黎离像只癞皮狗跟在苏蓓蓓身后回了她的家。他妈半夜起床上厕所,发现黎离还没回来,有些担心儿子。

    因为黎父的事,黎母对‘车祸’这东西都有了阴影。也不清楚黎离是在公司留宿,还是开车回家路上出了意外。她上完厕所,洗完手,就站在厕所里给黎离打电话。

    电话通了,一直没人接。黎母不放心,又打了一遍。

    黎离下楼买夜宵去了,疲惫的苏蓓蓓睡在床上,盯着床头柜上不停震动的手机,她有些犹豫。

    黎离妈妈的电话...

    知道黎妈妈是担心黎离,苏蓓蓓在电话快要默认挂断的前几秒,选择了接听。

    电话一接通,就听到黎离他妈担忧问道:“黎离,你今晚又在公司睡吗?不回来怎么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你故意让我担心是不是?”

    苏蓓蓓犹犹豫豫地开口:“伯母,黎离出去买夜宵了,他可能是忘记给你打电话了,你别担心,他没事。”

    黎妈妈:“...”

    明明苏蓓蓓在电话里面,黎妈妈却有种儿媳妇就站在自己面前的局促感。

    她下意识整理了下凌乱的头发,想要给儿媳妇留个干净整理的印象,一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家里,儿媳妇在电话那头呢!

    黎妈妈小心翼翼地问苏蓓蓓:“你是蓓蓓?”

    黎离果然跟他妈提过自己。“是的伯母。”

    “哎啊,黎离今晚去你家玩了啊,哎,那什么,时候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你休息,早些休息。”

    第一次跟儿媳妇通话,黎妈妈也很紧张,她挂了电话后,腰靠着盥洗池,将刚才自己说的那些话又重述了一遍。

    确认自己没有说错话,黎妈妈这才安心。

    黎离拎着烧烤回来,苏蓓蓓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告诉他;“你妈刚才打电话来了,响了两遍,我帮你接了。”

    “是么?”黎离放下烧烤,看见苏蓓蓓从床上爬了起来。她坐在床上指点江山,“回去在你妈面前,记得美言我几句。婆媳关系好不好,就看儿子工作到不到位了。”

    黎离感到肩上担子重。

    媳妇和妈妈,是坐在跷跷板上的两个祖宗,黎离必须一碗水端平,端不平就是修罗场。

    转眼天亮了。

    苏蓓蓓早早起床,换上正装,与黎离一同去隔壁的早餐店吃了饭,这才与黎离吻别。

    黎离的车开向宙斯,苏蓓蓓则开着车朝着望东高级人民法院前进。

    她到时,距离开庭时间还有一会儿,她坐在车里玩手机,不一会儿便看到宋翡与宋瓷到了。

    是宋翡在开车,别看她瘦,开的却是一辆威武霸气的悍马越野。

    一个漂移,车停在苏蓓蓓车旁,都不用修正位置,车身刚好就停在车位的最中间。

    天秀!

    苏蓓蓓看得目瞪口呆,心想不愧是天才少女,这车技就不是一般女人能比的。

    看看宋翡,再看看她旁边那个胸大无脑开车能把油门当刹车踩的宋瓷,苏蓓蓓心里不禁产生疑惑:同样的爸妈,同一颗卵子,怎么会造就出两个智商相差这么多的两姐妹?

    宋翡推开车门,消瘦笔直的长腿裹在一条小脚裤里,她弯腰钻出来,身上黑色的卫衣跟鸭舌帽,将她伪装成了一个低调又不露锋芒的街头少女。

    苏蓓蓓这是第一次见到宋翡本人,只觉得这人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酷’字。那酷酷的眼神,是别人模仿不来的。

    宋瓷也下来了,高跟鞋,奢华的高定刺绣长裙,像只开屏的孔雀。

    苏蓓蓓赶紧看了眼宋翡洗眼睛。

    “你到多久了?蓓蓓。”宋瓷朝苏蓓蓓的车走过来,听到这声蓓蓓,宋翡也分给苏蓓蓓一个关注的眼神。

    这就是那个敢玩骨灰的暗黑少女?

    苏蓓蓓从车里走出来,风衣牛仔裤,装腔作势的戴了一副文学气息十足的银边眼镜,看上去就是个正儿八经的女作家。

    “刚到不久。”朝宋翡抬抬下巴,苏蓓蓓对宋瓷说:“你姐姐话不多的样子。”

    宋瓷耸肩,“人狠就行了。”

    三人聊着天,大多数时候都是宋瓷叽叽喳喳的讲,苏蓓蓓有问有答,宋翡一脸冷漠地倾听。

    终于,看守所的车到了。

    三人站姿变得笔直,盯着那辆车,看见两名警察押着穆冕一行人从面包车里钻了出来。

    一个多月不见,不知是看守所里的伙食不好,还是杜婷婷的死给了穆冕太深的打击,他瘦了许多,颧骨都凸了出来,眼里一片灰淡,再也没有了往日里那股‘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意气劲。

    穆冕被压着走进法院,迈上阶梯前,他有所感应般回头,看见了身后站在树下的宋氏姐妹。

    穆冕看她们的那个眼神,又狠又怨。

    宋瓷被那个眼神看得浑身发寒,嘴唇不安地翕动了几下。宋翡直接遮住宋瓷的眼睛,“别看,脏眼睛。”

    宋瓷赶紧闭上眼睛。

    穆冕深深地看了眼神色轻蔑的宋翡。

    他一开始的预感就是对的,这个宋翡,真的是人中龙凤,她有足够的耐心,深狠的城府,以及斗起来不怕死的狠劲。

    穆冕在看守所呆了这么长一段时间,曾无数次思考自己那个周密计划到底为什么会失败,究竟哪一步出了错。

    他不蠢,很快就想明白了问题所在。

    这个宋翡,只怕一开始就是在装,她故意落网,拉他跳进她为他挖的深坑里。可怜他信心满满,竟然一开始就着了宋翡的道!

    女人啊,当真是心狠手辣。

    “走!”

    警察拽了拽穆冕,穆冕只来得及匆匆看了一眼苏蓓蓓,就被带进了法庭。

    苏蓓蓓往嘴巴里丢了一颗口香糖。从戒烟后,口香糖就成了她的储备粮。她朝穆冕消失的方向努了努嘴,说:“他那副死不知悔改的样子,特别欠扁。”

    宋瓷眼神复杂地望着穆冕消失的方向,心里感到悲哀。

    怎么会有人,坏的这么彻底呢?

    九点四十,审判正式开始。

    高级人民法院今天上午就这么一场审讯,现场人还挺多,检察官,证人,辩护律师陪审员...

    全部加起来都二十来号人了。

    就在审讯快要开始时,大门又一次被打开,一个身穿香奈儿大翻领外套的娇弱女子,慢步走了进来。

    来人是许久没有在公开场合露面的穆秋,她看着身形还是清瘦,但气色却要精神了许多。一颗好的心脏,带给了她健康跟活力。

    穆秋微微垂着头,随便找了一个位置坐下,就声也不吭,安安静静。

    宋瓷朝穆秋瞥了一眼。

    穆秋察觉到了宋瓷的注视,并没有任何反应,她像是个瞎子,躲藏在自己的世界里扮演聋哑人。

    也有不少人认出了穆秋,看她的眼神都很复杂。

    终于,开审了。

    “带罪犯穆冕。”

    穆冕被人法警押了进来,手腕上戴着手铐,脚踝上拷着脚链。他被带到法庭后,抬起头来,淡淡地环视了一圈席位上的人。

    当看到女儿穆秋时,穆冕脸上的从容之色全都烟消云散。他眼神闪闪躲躲,嘴唇微微翕动,愧疚心虚的他忙转过身来。

    他没脸见穆秋。

    穆秋也看着穆冕,见爸爸瘦了许多,身上还被戴上了手铐脚铐,她的心钝痛不已。也分不清是杜婷婷在心疼,还是她自己在心疼。

    一条又一条的罪名加注在穆冕的身上,他的辩护律师本着职业道德,不得不为他进行合理且公正的辩证。

    但律师的辨证,依然没能改变审判的结果。

    当听到‘罪犯穆冕被判死刑立即执行,并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这个审判结果时,现场无人欢呼,也无人哭泣。

    他们只是长吁了一口气,有种欣慰的快感。

    听到宣判结果后,穆秋就那么怔怔地坐在那里,耳朵里嗡鸣声响个不停。

    等穆冕被押走法庭现场,穆秋才回了神似地站了起来,拉开门朝着穆冕的身影狂奔过去。

    “爸爸!”

    穆秋一声惊喊,穆冕停下了脚步。

    法警们对视一眼,并没有强行拖走穆冕。穆冕回头,望着法庭门前的穆秋,他嘴皮子一阵哆嗦后,终是流出了悔恨不甘的泪水。

    “秋天儿。”穆冕声音发颤的告诉穆秋:“秋天儿你要好好地活下去,别学爸爸,你要带着妈妈的心脏,好好活下去!”

    穆秋哭得以泪洗面,“爸爸,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妈妈死了,爸爸也要被执行死刑了,墨哥哥也不要她了,她该怎么办?

    穆冕望着女儿无助流泪的样子,百般滋味涌上心头,就在那一刻,他忽然很懊悔。

    如果一切能重来就好了!

    “走吧!”

    法警强行带走了穆冕。

    穆冕被押上了车,送往望东第一监狱,等待最高人民法院复核。但穆冕这件事影响太大,身上背负的人命太多,最高人民法院的审判结果应该也不会变。

    坐在车里,穆冕偏头望着窗外,不禁想到了一个问题——

    如果一切能重来,他真的就会选择不一样的道路吗?

    不,他仍然会走老路。

    善良的人,一开始就会选择善良的道路。邪恶的人,永远都只想走捷径去犯罪。一棵树的根坏了,那棵树迟早会死,人也是一样。

    穆冕被关进监狱的第三天,突然被通知有人来探视他。

    穆冕以为是穆秋来了,他到达会见室,看见宋瓷后,下意识警惕的眯起了眸子来。黄鼠狼来给鸡拜年?

    宋瓷着一件酒红色毛呢风衣,剪掉了接发,中长的发刚及肩。她优雅地坐在会见室的凳子上,漂亮的惹眼。

    穆冕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动声色地坐下。“你来了。”穆冕没什么表情的开口说:“来看我笑话么?”

    宋瓷摇头,“不,我就是想来看看你。”

    穆冕:“我有什么好看的?”

    “曾经,父亲在我眼里也是很伟大很高尚,很英俊帅气的。”宋瓷忆起灾后第一次看见穆冕时的场景。那时候,穆冕也是宋瓷心里的英雄,是特别善良的大好人。

    “曾经我敬你仰慕你,还曾幻想着以后要嫁,就要嫁像父亲一样善良有担当的男人。”

    宋瓷并不是在挖苦穆冕,她只是想要在穆冕临死前,跟他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句句肺腑,绝无欺言。

    穆冕分不清宋瓷是在挖苦他,还是单纯的想谈往事,他理智的保持沉默。

    “父亲,当我知道你领养我们姐妹的真实目的后,我当时真的感到难以置信。那么善良的父亲,怎么会那么歹毒呢?”

    穆冕嘴皮动了动,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后来我也想通了,这天下本就没有白吃的午餐,也没有只想做好事不计回报的滥好人。父亲不是好人,只是我把父亲当成了好人,是我有眼无珠信错了人。”

    听宋瓷说了这么多,穆冕终于有了开口说话的欲望。他回忆起宋瓷住进这个家里后,为家里带来的欢声笑语,表情渐柔。

    “我没想过要动你。”穆冕说。

    宋瓷点头,“这我信你。”你没想过要杀我,但真的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你还是会杀我。

    “你是我养了八年的孩子,从一开始的心怀不轨,到后来的朝夕相处。我对你,也不是没有半分亲情。只是宋宋啊,穆秋才是我真正的孩子,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死。”

    “在她与你姐姐宋翡之间,我当然要选择我的女儿了。”

    对他的话,宋瓷不加评论。她只问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我姐姐,如果只有我的心脏跟穆秋合适,你是不是也会对我下手?”

    穆冕眯了眸子,没有作声。

    这是默认了。

    “我明白了。”宋瓷摇头失笑。

    穆冕很是感慨地叹息了一声,他告诉宋瓷:“宋宋,你得明白,养女跟亲女儿,终究是不一样的。”

    宋瓷讥诮的笑着,“我当然明白。”她突然说:“我出车祸,是父亲找人做的吧?”

    穆冕眉心一跳,不做声。

    “因为我姐姐失踪了,你找不到合适的心脏了,便对我出手了。当时救护车上的医生就是朱袁文吧,你算盘打得好,却没料到会横空钻出来一个韩湛,打乱了你们周密的计划。”

    计谋被看穿,穆冕也懒得再伪装。“是,是我做的。”反正已经被判了死刑,再多加一条杀人未遂罪,也没有什么不同了。

    他大方承认了,宋瓷反倒不知道该如何谴责他了。对穆冕这种人,谴责也不过就是废话。

    这时穆冕突然也说:“从疗养院醒来,半夜跑出疗养院的那个人不是宋翡,是你吧。”

    宋瓷淡淡地瞥了穆冕一眼,没承认也没反驳。

    “看来我猜的没错。宋宋,我很好奇。”穆冕身子前倾,脸几乎就要贴到了隔断玻璃上。

    他睁大了一双黑沉沉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宋瓷,像是一头饿狼。“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我的计划的?”这是穆冕怎么也想不通的问题。

    宋瓷自然不会告诉穆冕重生这件事。

    她说:“直觉。”

    穆冕怀疑地看着她,不信直觉这东西会这么逆天。看来宋瓷身上,也藏着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你今天来找我,就是要跟我摊牌?”穆冕往后退开身子,有些厌倦地说:“话已经说开了,你走吧。”

    “倒也不只是要跟你摊牌。”宋瓷牵起唇角,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盯着她的笑,穆冕觉得不安。

    看见宋瓷从她随身携带的包包里面拿出一个平板来,穆冕皱起了眉头。干什么?知道他要死了,临死前给他放一场小电影?

    “父亲,希望这个东西你看了之后,不要太惊讶。”宋瓷打开平板,放了一段视频。她将平板翻了个面,显示屏对准了穆冕那边。

    心里有种声音在告诉穆冕:不要看!千万不能看!

    但人都有好奇心,尤其是穆冕这种心里鬼主意多的人,好奇心就更重。他不争气地抬起眼皮,盯着那视频看了起来。

    一眼望去,穆冕便认出这视频里拍摄的是他自己的家。穆冕蹙眉。“你竟然在我家装了监控!”

    宋瓷:“不把你们放在眼皮子底下监视,我又怎能安心?”

    穆冕看宋瓷的眼神变得意外又严肃,“宋瓷,倒是我小瞧了你。”他一直把宋瓷当做傻白甜小姑娘,想不到这丫头也有令他刮目相看的时候。

    监控视频有点长,一时半会儿穆冕也没看出这是拍的什么,他不耐烦的问宋瓷:“这是什么?”

    宋瓷笑着说:“给你的惊喜。”

    穆冕恶狠狠地剜了宋瓷一眼,这才继续盯着那视频瞧了起来。

    当瞧见妻子杜婷婷出现在画面中,穆冕的眼睫毛微微地颤抖了起来,眼白都有些红了。“婷...婷婷...”

    想到杜婷婷,穆冕那颗被泯灭的良心,忽然钝痛起来。

    杜婷婷的死,是穆冕心中永远的痛。

    瞧见画面中杜婷婷身上那身衣服有些眼熟,还时不时的用手抚摸自己的肚子,穆冕意识到什么,喃喃道:“这是她摔倒流产的那天?”

    “是。”

    穆冕专心地盯着视频,心里闪过各种念头。

    宋瓷不会给他看无用的东西,她特意把婷婷流产那天的监控剪辑下来给自己看,说明了一个问题——

    婷婷的流产,极有可能不是意外!

    抱着这样的怀疑态度,穆冕看见杜婷婷走楼梯都心惊肉跳。

    当看见穆秋将面霜涂抹在阶梯中间,明白穆秋这么做的目的后,穆秋浑身的肉都绷紧了。

    穆冕如遭雷劈,他捏紧了双拳,眼睛都有些往外凸。“怎么会是她!”

    看见杜婷婷踩到被穆秋做过手脚的阶梯,从楼道上摔下来血流不止的画面后,穆冕彻底崩溃了。

    “这不可能!”他双手捶打在面前的台面上,目眦欲裂的样子,看着就叫宋瓷心里舒坦。

    宋瓷关了平板,塞回包里。

    她好整以暇地欣赏起穆冕的反应,此刻,他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病人,双眼赤红,嘴里反复地重述着一句话——

    这不可能。

    宋瓷轻声开口,打断神经病人的呓语。“怎么不可能?”

    穆冕闭上嘴巴,缓缓抬头,盯着宋瓷。

    宋瓷脸上的神色近似悲哀,她沉声说:“怎么不可能呢?她做了你们二十年的独生女,一朝病发时日无多,这个时候新生命的到来,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打击跟背叛。”

    “只要是人,就会嫉妒,就会不甘。穆秋怎么能容忍那个孩子的存在?”

    “一个人想要求生乃本能,穆秋想要你帮她活下去,唯一的方法就是让那个孩子消失掉,让她自己再次成为你们的独一无二、掌上明珠。”

    “那时候,你一定会为了拯救她,不惜去犯罪,去杀人。”

    宋瓷扯了扯嘴角,背后也凉飕飕的,为穆秋的心狠手辣感到害怕。“父亲,你自己想想,穆秋有没有暗示过你去对宋翡下手?”

    穆冕沉默下来。

    尽管心里不肯相信自己那善良的女儿,会向疼爱她的亲生母亲下手,但宋瓷说的话是极有道理的。

    有视频为证,穆冕无法给穆秋洗白。

    在穆冕的眼里,穆秋是干净乖巧且善良的,穆冕一直都觉得女儿遗传到了妻子的善良纯洁。

    却没发现,穆秋骨子里流的仍是遗传自他自己身上的卑劣狠毒的血液。

    他当年敢弑父,穆秋就敢弑母!

    “怎么会这样呢?”穆冕想不通,他想要杀掉父亲,是因为他父亲本身就不是个好东西。可婷婷对穆秋多好啊?她为了穆秋是可以不要命的!

    这么好的妈妈,穆秋怎么狠心下得去手!

    穆冕想不通。

    他用力地抓了把自己的头发,把头发都抓掉了。

    宋瓷突然又说:“要是母亲知道那个孩子的离开不是意外,是穆秋一手策划的,她还会心甘情愿把心脏给穆秋吗?”

    “我真替母亲不值啊。”

    宋瓷站了起来,深深地看了眼穆冕,说道:“我就不再来看你了,父亲,一路走好。”

    一路走好,愿你下辈子投个幸福的人家,做个正直善良的人。

    宋瓷走后,穆冕久久没有说话。

    二十天后,最高人民法院对穆冕一案进行了核准,核准结果不变,仍是死刑立即执行。

    穆冕的死刑执行时间定在五天后,是枪决。

    判决下来的第二天,穆秋终于被准许去探望穆冕。穆秋来到了会见室,望着穆冕,她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看见父亲苍白了许多的发,以及脸上突然生出来的褶子,穆秋心痛极了,当场低头痛哭淋涕。

    穆冕看着低声痛哭的穆秋,没有作声。

    手术已过去两月,穆秋身体彻底恢复,刚才匆忙一瞥,她脸色看着似乎还挺红润。听见女儿的哭声,穆冕很想问问穆秋:你为什么要那样对你的母亲?

    但他忍着。

    哭了一会儿,穆秋才拿起电话。

    穆冕也拿起电话,听到穆秋喊了声:“爸爸。”

    他微微点头。

    穆秋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心里明明装了一肚子话,真要开口,却不知该从何说起。

    穆冕突然问她:“心脏,可还适应?”

    穆秋怔了怔,随后点了下头。“都好,也没有明显的排异反应。”

    “那是你妈妈的心脏,她又哪里会排斥你呢?”穆冕看着女儿那张神似妻子容貌的脸,不禁说道:“我这辈子,恨过许多人,害过许多人,但对你妈妈,我是真的呵护疼爱了一辈子。”

    穆秋点头,说:“我知道,我都知道,爸爸是最爱妈妈的。”

    穆冕又道:“我这一辈子,从来没有打过你妈妈,就连甩巴掌都不曾有过。我们结婚二十多年里,只在刚结婚的那两年,争吵过几次。”

    穆秋安安静静的听着,眼泪却是止不住的往下滑落。

    “生你那会儿,我舍不得她疼,特意带她去了国外体验了无痛分娩。她是望东第一个无痛分娩的女人,别的女人都说你妈妈太矫情了,生孩子么,谁不痛一回呢?但我知道,她们嘴上说着你妈妈矫情,心里指不定多羡慕她呢。”

    穆秋不明白穆冕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件事,她一头雾水的听着,没敢打断。

    穆秋话锋一转,突然说:“我一点痛都舍不得你妈妈承受,但你却害她大出血差点丧失了一条命!”

    穆秋浑身一僵,俏脸迅速变得煞白。

    穆冕捏紧了电话,死死地瞪着穆秋,突然破口大骂道:“穆秋,你不是人!你就是个畜生啊!那是你妈!是怀你的时候彻夜睡不着觉,到了孕晚期腿肿到无法行走的妈妈!是在哺乳期被你咬破了**的妈妈!你是多狠的心肠,才能对她下手!”

    “穆秋!我错看了你!真后悔为了你去做这一切!你妈妈要是知道你的真面目,她一定会寒心的,她绝对不会把心脏留给你!”

    “穆秋,你这个畜生!你这个畜生!”

    “你把你妈妈还给我!”

    穆冕发疯了,对穆秋大喊大骂。

    穆秋吓得一动不动,人都在抖。

    狱警听到了动静,赶紧打开门跑进来,拽住了情绪失常的穆冕。“镇定点!穆冕,给我镇定!”

    穆冕根本就听不到狱警们在讲什么,他恶狠狠地瞪着像是痴呆了一样的穆秋,诅咒她:“穆秋,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我真后悔当年跟你妈生了你!你个白眼狼!”

    穆冕被狱警们拖走了,一路骂骂咧咧。

    穆秋怔怔地站在原地,耳边还回荡着穆冕的骂咧之声。穆秋吓的心跳都快要停止了,她按着胸口,恐慌地想着:这是妈妈在动怒吗?

    穆秋脚步不稳地回到车里,她手都抖得有些厉害,不敢开车,就放倒了车椅,躺在车椅上。

    过了很久很久,穆秋的情绪才逐渐平复下来。

    冷静下来,她便想到了一个问题——

    爸爸是怎么知道那件事的?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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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446/ 第一时间欣赏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最新章节! 作者:帝歌所写的《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为转载作品,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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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介绍:
【新作《退圈后她惊艳全球》火热连载中,欢迎品读!】
#惊!第一名媛宋瓷嫁给了十级残疾人士韩湛!#
人人都笑话宋瓷瞎了眼,放着有钱有颜的川东集团二少不嫁,却嫁给了一个手有残疾的无名小卒。
只有她知道,不久后,这个人会成为望东城首富。

宋瓷重生回了22岁那年的夏天。
上一世被养父杀害的姐姐还活着,辜负了她的男人正在疯狂的追求她,而那个让整座望东城都高不可攀的男人,还默默无闻。
这一世,宋瓷要手撕人渣,保护亲人,嫁给最美的爱情!
【婚后篇】
一日,好友问宋瓷:“结婚后感觉如何,你家韩哥怎么样,体贴不?”
偷听墙角的韩湛正要窃喜,又听到他家小妻子抱怨:“都说三岁一代沟,我跟他中间横了三个沟,沟通困难,他聊天都不用表情包...”...韩湛气成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嫁给老男人韩湛后,宋瓷喝起了养生茶,穿起了保暖裤,套上了长筒袜,过上了小日子。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