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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全文阅读

作者:帝歌     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txt下载     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32章 (二更)

    江时风是江时雨的哥哥,宋瓷的Uncle。

    在科莱曼的自传电影中,也有江时雨这个人物的剧情,电影中,江时风的扮演者是一名华裔演员。当年《乐痴》去中国选角时,无数一二线的男星都曾去试过角色,后来却被一名四五线的小生夺得了这个机会。

    后来《乐痴》获得了奥斯卡最佳电影奖,这位男演员的身价也跟着水涨船高,如今已是国内准一线男星。

    宋瓷知道她有个Uncle,却是第一次看见Uncle的模样。宋瓷盯着江时风的模样,细瞧,还是能在江时风的脸上找到跟江时雨相似之处的。

    他们的眼睛,都是狭长的类型,这样的眼睛是非常迷人的。江时风长相不算多帅气,只能算是中等,但那双魅力十足的双眼给他加了不少分。

    宋瓷目光从江时风身上挪开,停在科莱曼的脸上。她盯着科莱曼耳朵上的助听器,大声问道:“江时风的钢琴水准怎么样?”

    科莱曼开始没听清楚,宋瓷又耐心问了一遍,科莱曼才听清了。他答道:“风是名非常优秀的钢琴家,那时候,我们的琴技至交好友。”

    科莱曼是天赋型钢琴家,江时风是有天赋也肯努力的那种,他是科莱曼在同辈中唯一认可的对手。

    宋瓷瞧出科莱曼对江时风的赞赏,她好奇问道:“那与你相比,他如何?”

    科莱曼非常认真地评价道:“较之我,略逊一筹。”在钢琴上,科莱曼向来自傲。

    科莱曼是享誉世界的顶级钢琴家,而江时风只只比他稍逊一筹,按理说也该是知名钢琴家了才对。

    可宋瓷却从未听说过,钢琴界还有一位叫做江时风的钢琴家。

    心里装着疑问,宋瓷不问不快。她又凑近科莱曼,好奇问道:“如今钢琴界并无江时风的名字,他后来是弃琴了吗?”

    闻言,科莱曼想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一时间不说话了。他沉默地转过身去,拄着拐杖,摸索地走到了沙发边。

    科莱曼扶着沙发扶手慢吞吞地坐了下来。

    助理将咖啡端了上来,邀请宋瓷与韩湛落座。

    自闭症患者大多都很偏执,科莱曼就是这种偏执到了极点的人。他有很多固定的小习惯,且不会准许任何人擅自更改。一旦有人打乱了他的生活方式,他就会非常焦虑,进而变得惊慌、急躁,甚至是发狂。

    此刻,他左手端着咖啡杯,右手拿着一只勺子,偏执地想要将桌上盘子里的方糖舀起来放到咖啡杯里。但他如今什么都看不见,所以连续试了许多次,最终还是没有成功舀到方糖。

    科莱曼开始变得烦躁。

    他眉头皱起,用法语快速地说道:“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糖在哪里,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科莱曼猛地打翻了手中的咖啡杯,丢开了勺子,惊慌地用双手抱住脑袋,反复地念叨着:“我是个瞎子,我看不到糖,看不到琴键,我再也不能弹琴,我是个废人,我是个废人...”

    韩湛小声地提醒宋瓷:“他病情发作了。”

    宋瓷站起来试图安慰科莱曼,可手刚一触摸到科莱曼的胳膊,科莱曼便疯了一样地将她推开。“别碰我!”

    韩湛赶紧抱住宋瓷,将她带到安全之地。

    助理听到动静从厨房里走了出来,见科莱曼发狂了,他表现得镇定且有条不紊。“好了科莱曼,你没有任何问题,你现在需要冷静,冷静点,我们慢慢来,我会帮你找到糖。科莱曼,冷静...”

    科莱曼抱着脑袋,蜷缩在沙发上,身体不停地发抖。抖了许久,他才在助理的安抚下,逐渐恢复镇定。

    助理轻轻地拍着科莱曼的手臂,对宋瓷说:“科莱曼本就是自闭症患者,失聪失明后,他总是因为各种小事发病,他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对他人危险,对他自己也很危险。

    自闭症患者的世界本就很痛苦了,如今科莱曼双目失明,双耳失聪,加之不能再弹琴,自然会感到绝望,会想要自杀。

    科莱曼用了半个多钟头的时间才恢复平静。他重新坐好,慢动作地整理好领结,随后歪着头,小声问道:“你还在吗?Cherry?”

    宋瓷给了韩湛一个安抚的眼神,才走到科莱曼身旁,告诉他:“我在的。”

    宋瓷在原位置坐了下来,她还没想好该说什么,就听到科莱曼说道:“Cherry,无法再触碰钢琴,我的生活枯燥无味。钢琴给了我活着的乐趣,但是现在,我失去了唯一的乐趣。”

    “Cherry,活下去对我真的很难,我无时无刻不想着离开。对我而言,死亡才是解脱。”

    “Cherry,我是个弱者。”

    科莱曼法国一场病,情绪有些低落,额头上方整齐的金发垂落下来几缕。宋瓷犹豫了许久,才伸手轻轻地将科莱曼额头上的发丝替他整理好。

    科莱曼开始很紧张,但他在逼迫自己接受宋瓷的触摸。

    将他头发整理好,宋瓷这才问道:“科莱曼,我可以牵一下你的手吗?”

    科莱曼捏紧了双拳,背部挺得笔直。

    他很紧张。

    他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愿意!可是他最后却轻轻地点了下头,“可以。”

    宋瓷试探地朝科莱曼的手伸去,刚靠近科莱曼手指,宋瓷便发现科莱曼不适地皱起了眉头。

    她等科莱曼适应了,这才张开五指,用指尖在科莱曼的手背上,轻轻地敲打着,像是在弹钢琴一样。

    科莱曼开始还不理解她在做什么,但很快,科莱曼便放松下来。他闭上眼睛,嘴里哼出了跟宋瓷敲出来的琴谱一样的调子。

    很快,科莱曼的情绪彻底平复。

    宋瓷停下敲打的动作,她大声地告诉科莱曼:“科莱曼,你的钢琴就在你的房子里,你只需要往后走几步,就能触摸到它。”

    “它就在那里,它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科莱曼,你虽然看不见了,但你一辈子与琴为伴,它早就刻在了你的心里。”

    “就算看不见了,但你的手还能动,你可以重新跟它认识。它是你的朋友,它一定会很快爱上你的。”

    科莱曼顺着宋瓷的话去思考那样的可能,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弯唇笑了。“你说的对。我的手指还能动,我就不该放弃。”

    这一刻开始,科莱曼将宋瓷当做知己,她能懂他的内心。

    宋瓷见科莱曼的脸上重新绽放出了光彩,她也跟着开心。

    她对科莱曼说:“科莱曼,我想要邀请你在三个月后,去伊丽莎白女王小提琴决赛上,为我伴奏。”宋瓷对杀进决赛非常有信心,她之前便在考虑决赛伴奏的人选。今日见到科莱曼,她心里终于有了人选。

    科莱曼有些惊讶,“决赛,你要邀请我?”他现在这状态,宋瓷还想邀请他?

    “是的。”宋瓷想要给科莱曼更多的动力和压力,想了想,又说:“当年我母亲,一定也很想拿下伊丽莎白女王冠军奖,可惜她没有机会。科莱曼,你愿意陪我一起,去拿下伊丽莎白女王的冠军奖吗?”

    科莱曼想到江时雨,心里顿时充满了战意。

    为她而战!

    “好!”

    宋瓷得到了科莱曼的肯定回答,顿时松了口气。“那好,三个月后,我们不见不散!”

    科莱曼端起咖啡喝了一口,想到什么,缓缓地说道:“先前,你问我,你Uncle后来是不是放弃了钢琴?”

    “啊。”宋瓷都忘了这一茬,听到科莱曼再次提起江时风,她忙说道:“是的,我想,若江时风一直在弹琴的话,按照他的水准,早就应该是钢琴大师了。可我,从没有听说他的名字。”

    科莱曼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着咖啡,明明里面的方糖早就融化了,但他还是没有停下来。

    他搅拌咖啡的时候,勺子会在杯底发出那种刺耳朵的声音,听得韩湛骨头都在不舒服。韩湛对宋瓷说:“你们聊,我出去透口气。”

    宋瓷忍着笑点头。

    科莱曼这样的人,一般人还真是无法跟他好好相处。

    科莱曼没有察觉到韩湛走了,他还在不停地搅拌咖啡。宋瓷盯着韩湛离开的背影,突然听到科莱曼冷不丁地开口说:“二十年前,你舅舅陷入了一场作品盗窃风波,他被人设计,被迫敲断了指关节。从此,再也无法弹琴。”

    闻言,宋瓷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被敲断了指关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得有多嫉恨一个人,才会狠心到将一个钢琴演奏家的指关节敲断!

    那是彻底斩断了江时风的梦想啊!

    “这个,我不便说。”科莱曼不想谈及老友的伤痛,便闭嘴不言。他是自闭症患者,他不想说话时,谁都不能逼他,逼急了他就会发疯。

    宋瓷也知道不能逼科莱曼,就没再问。

    又陪科莱曼坐了会儿,宋瓷便起身告辞了。

    助理送宋瓷离开。

    站在门前的花丛旁,助理告诉宋瓷:“Cherry,先生今天很开心,你的话让他重新拾起了对钢琴的希望。真的谢谢你。”

    闻言,宋瓷仍不敢真的放下心来。她担心自己离开后,科莱曼仍会想不开,做出傻事来,她决定在老城多留几天。“我会在这边再待几天,方便的话,我可以每日来陪他聊聊天。”

    闻言,助理喜不胜收,“那就最好了。”

    对宋瓷的决定,韩湛也是赞同的,他们在附近的一家酒店里住了下来。第二天宋瓷再去陪科莱曼的时候,韩湛就没再跟着。

    他确信科莱曼对宋瓷并无爱情,只是长辈对晚辈的感情,再跟着宋瓷一起去,倒显得小心眼了。

    第三天的中午,宋瓷陪韩湛用了午餐,然后去一家甜品店买了一盒马卡龙。她步行来到科莱曼家,还没走进屋,便听到了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

    男人讲的是伦敦腔英语,他正在跟科莱曼讲述一部电影的剧情,尽管声音很大,听着却依然给人一种很有教养的感觉。

    宋瓷脸上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这是谁?

    宋瓷拿着甜品食盒走进屋,便看到科莱曼的钢琴旁,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里昂这边夏季的气温也不过二十度左右,那人一米七五的个子,穿着一身浅棕色英伦风西装。但从背影看,便是一个风度优雅的男人。

    宋瓷站在客厅中间,浅浅笑了一声,随后开口问道:“科莱曼,我打扰到你与朋友的叙旧了吗?”

    距离略有些远,科莱曼没听见宋瓷的声音,但那名客人却是听见了声音。

    客人转过身来,与宋瓷四目相对。男人有一双狭长而妩媚的眼睛,目光却澄澈如水般干净。在看到宋瓷的容貌后,男人眸子骤然紧缩了一下。

    他怔然地望着宋瓷,情不自禁地喊道:“小雨...”

    宋瓷听到这声小雨,就猜到了这人的身份。

    他是江时风,江时雨的哥哥,她的舅舅!

    江时风的容貌较之年轻时候变化了许多,眼尾的皱纹就像是金鱼的尾巴一样散开来,充满了年龄的痕迹。他鬓角微白,与照片中那个清隽贵气的青年相比,变化可谓天翻地覆。

    大抵是被折断了梦想的翅膀,被生活磨平了棱角,因此苍老得快。

    江时风很快便从狂喜状态中清醒过来。“你不是小雨。”

    他快步走到宋瓷面前,盯着宋瓷那张与江时雨长相有七八分相似的脸颊,小心翼翼地问到:“你可是宋瓷?”

    宋瓷点了点头,看样子,江时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存在。她举起马卡龙盒子,笑容拘谨地问道:“江先生,要不要一起喝杯下午茶?我这里有马卡龙。”

    “好。”

    江时风跟宋瓷一起去了科莱曼家的楼顶喝下午茶。

    助理已经泡好红茶,见宋瓷和江时风来了,他打了个招呼就下去了。

    这边天气凉快,宋瓷在吊带长裙外面套了一件薄风衣。这会儿太阳正烈,多少还是有些热。她将风衣外套取下,搭在椅背上。

    江时风见宋瓷脱了衣服太清凉了些,担心她感冒,便起身说道:“稍等,我下楼去拿个东西。”

    “好。”

    不一会儿,江时风回来了。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一条男式披肩。

    江时风将针织披肩搭在了宋瓷的肩膀上,遮住那圆润白皙的肩膀。“你现在怀有身孕,可别感冒了,这披肩本是我这次要送给科莱曼的礼物,还没来得及给他用。你别嫌弃。”

    宋瓷拢紧披肩,心里暖洋洋的。“谢谢江先生。”

    这声江先生,听得江如风心里失落,但他不好表达出来。

    江时风拿起茶壶给宋瓷倒了一杯红茶,宋瓷趁机会瞄了几眼江时风的手,他五根手指最中间的指关节上面,都有着一道疤。

    他真的被敲断了指关节。

    对于江时风被敲断指关节的事,宋瓷心里疑问颇深,但却不好当着江时风的面主动提及。

    倒好了茶,江时风解开西装纽扣坐下来。他看着宋瓷漂亮的脸蛋,突然问道:“听说,你还有个胞胎姐姐,是一名病毒专家?”

    宋瓷点了点头,“是,她叫宋翡,比我早出生五分钟。”

    江时风点了点头,赞道:“你们都是非常优秀的孩子,比我想象的还要优秀。”

    宋瓷喝了口红茶,微微垂眸,将眼里的情绪掩藏好,这才问道:“江先生,您...是什么时候知道我们姐妹存在的?”

    江时风叹道:“实不相瞒,我是昨天跟科莱曼通话,才知道你的存在。”

    这倒是让宋瓷惊讶起来,她说:“我以为江先生是看过那部电影...”

    江时风摇头,“没有,科莱曼那部自传电影我没看过。现在想想,倒是后悔不已,早知道你是电影的女主角,我应该早些看看的。那样,就能...”

    就能怎样,江时风没再说下去。

    闻言,宋瓷这才释怀。宋瓷知道母亲身份后,就跟宋翡一起调查过江时雨的娘家情况。得知外公外婆早在五年前都相继离世了,如今娘家,就只剩下一个舅舅了。

    当年《乐痴》曾得到过奥斯卡最佳导演奖,名声大噪,家喻户晓。宋瓷心想,若舅舅真有意要与她们相认,那在看过电影后,自然会来找她们。

    可他没有。

    江时风没主动找她们姐妹,宋瓷与宋翡也就没有主动联系人家。如今得知舅舅并非不想认她们,只是不知道她们的存在,她心里的疙瘩这才解开。

    江时风可能是猜准了宋瓷的心理活动,他不愿宋瓷误会他,赶紧告诉宋瓷:“我若早知道你们姐妹的存在,定会早早去中国与你们相认。只是造化弄人,我竟一直不知道你们的存在...”

    宋瓷下意识说:“但科莱曼早就知道了。”她认为科莱曼会告诉江时风。

    江时风愣了下,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他说:“你不了解科莱曼,科莱曼那个人非常孤僻,他从来不会主动给人打电话。事实上,在今天之前,我们已经十五年时间没有见过面,通过话了。”

    宋瓷:“...”

    是她不懂自闭症患者的世界,以为科莱曼知道她与江时雨的消息后,就会主动联系江时风。谁知道科莱曼跟江时风竟然断了联系。

    这次,江时风也是听说了科莱曼遭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打击,前些天自杀过。他忆起年轻时候的交情,心中着实担心旧友,经过多方打听,才弄到了旧友的电话号码。

    科莱曼经过宋瓷的开导,心情好了许多,接到昔日旧友的电话,科莱曼这才将宋瓷的存在,告诉给江如风。

    一听说妹妹在这世上还有一对女儿,江时风便马不停蹄地跑来了法国,要见一见外甥女。

433章 韩湛:她的出现,是我人生中的惊喜

    心结解开,宋瓷心里着实轻松了不少,面对江如风时,笑容也变得真切了许多。

    江如风与宋瓷虽是舅侄女的关系,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今天之前,他们完全是陌生人。他们有心想要跟对方分享自己的生活,加深对彼此的了解。可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倾诉,一时间竟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说起。

    最后还是江如风先有了动作。

    他咬了一口马卡龙,赞道:“这味道不错,你母亲那时候,就尤为喜爱抹茶马卡龙,每次能吃两块。”两人之间唯一的纽带便是江时雨了,江时风选择从妹妹身上找话题。

    关于母亲偏爱抹茶口味甜点这件事,宋瓷也是记得的。

    她告诉江如风:“我父亲是一名中医,但他对烘焙也有研究。那时候冬天下雪的时候,父亲就会呆在家里给我们制作糕点美食。我与姐姐嘴巴不挑,什么口味的甜品都吃。所以那时候,父亲只要做甜品,一般都只做抹茶口味的甜品。”

    江如风听到这事,勾起了欣慰的笑容。“看样子,你父母亲的感情很深厚。”

    “是的,他们互相尊重,互相关爱彼此,偶尔也会有争吵,但吵过之后很快就会静下来,给彼此道歉。我记得有一次他二人因为一件事情争吵的有些凶,睡前我父亲被母亲挡在了房门外。父亲想给母亲道歉,又不好意思,直到我跟姐姐假装睡下,才听到父亲站在客厅里给母亲唱歌,唱了半个多小时,我母亲才消了气。”

    江如风静静地听着宋瓷述说有关妹妹与妹夫相处的细节,他看不到那样的画面,但只是想想,也觉得欣慰、满足。

    纵然妹妹红颜薄命,但幸在遇见了宋停云,即便生命短暂,也灿烂幸福过。

    宋瓷如数珍宝般同江如风说了许多她父母之间有趣的事,任何一件小事经过宋瓷语言的渲染,都让江时风听得着迷。

    不知不觉,一壶红茶都被他们喝完了。宋瓷喝多了水,有了尿意,便站起身说:“我去一趟洗手间。”

    “好。”

    宋瓷去了一趟洗手间,小解完毕,正洗着手呢,包里的手机便响了。

    不用猜,一定是韩湛。

    宋瓷一接通电话,便听到韩湛在电话里问道:“瓷宝,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宋瓷这一趟去了两个多小时了,也该回来了,韩湛忍不住要来电催催。

    宋瓷在洗手,就用脸颊跟肩膀夹着手机说话。

    闻言她说:“今天回来会有些迟。”

    “为何?科莱曼那边出了事?”韩湛以为科莱曼今天又想不开了,自寻短见了。

    “不是,是我舅舅江如风过来了。”

    韩湛听到这话,丢下一句:“我来找你。”然后就迅速挂了电话。

    江如风来了!

    宋瓷父母早已身亡,江时风便是宋瓷真正的娘家长辈!不管宋瓷与江如风关系如何生疏,但人家辈分摆在那里,无论如何,韩湛都该去亲自拜访一下。

    宋瓷将手机塞回包里,再回到楼顶天台时,却看到江时风在偷偷擦泪。

    宋瓷停下脚步,她不敢发出声音来,怕惊动了江如风。她躲在楼梯与天台相连的门垛后面,默默地站了六七分钟,直到看见江时风用随身携带的手巾将眼泪全都擦干净,她这才走了出去。

    听见了宋瓷的脚步声,江如风忙把手巾收了起来。

    “让你久等了。”宋瓷拉开椅子坐下,见江如风眼圈一片绯红,她体贴的并未戳破江如风的悲伤。

    “想吃点面包吗?我去拿。”江如风一开口说话,那哭过之后有些喑哑的嗓音,顿时将他完美的伪装给撕破了。

    江如风认命地低下头去,叹道:“我今日实在是开心,喜极而泣,让你见笑了。”

    宋瓷又哪里会笑话江如风呢,她道:“得见亲人,喜极而泣,是人之常情。”

    江如风感到不好意思。

    他双手贴于腹部,仰头望着头顶的蓝天白云。

    半晌后,宋瓷才听到江如风说:“孩子,我一直以为你母亲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去世了。若知道她还活着,我就是找遍全球,也会去找她的。”

    他望着宋瓷,眼里泪光闪烁。他的表情很痛苦,他自责愧疚不已,认罪一般哽咽说道:“孩子,我没有丢下你母亲不管。”

    宋瓷被这话感动到了。

    她盯着男人含泪的双眼,心里也一阵发酸。“我明白,我想,当年母亲一直不敢回家与舅舅相认,也是为了保护舅舅。”江时雨装死从爱德华身边逃走后,爱德华仍然让人时刻监视着江如风跟科莱曼。只要江时雨一出现,就会被爱德华发现。

    为了保护哥哥和科莱曼,江时雨不敢再回去和亲人相认。

    江时风又何尝会不懂妹妹对自己的保护呢?他点了点头,说:“是的,你母亲一直都是善良的好女孩,但善良,却害了她一辈子。”

    正因为善良,她当年才会搭救陌生人爱德华。

    她的善良,将她害得好苦。

    江时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那双略显苍老的脸上,迅速露出激动之色。他抬头盯着宋瓷,声音紧张地问道:“你刚才,叫我什么?”

    见江时风终于注意到了自己刚才对他的称呼,宋瓷浅笑着,又轻声喊了声:“舅舅。”

    江时风再次红了眼睛。

    凝视着江时风悲喜交加的模样,宋瓷说道:“你是我母亲的至亲哥哥,难道,我不应该叫你一声舅舅吗?”

    江如风忙点头,“该!当然该!我只是...”江如风用手按住眉心中间的鼻梁骨,声音又变得哽咽起来,“孩子,我从没敢奢想过,这辈子我还能当舅舅。”

    江如风再度喜极而泣。

    人越老,心就越软,也越容易被感动。

    宋瓷盯着老泪纵横的老人,她一时间也有些难受,跟着红了眼眶。

    宋瓷今日化了淡妆,她怕眼泪弄脏了妆,赶紧拿出手巾,仔细地将眼泪擦干净,这才对江如风说道:“舅舅快别哭了,我这妆哭花了,等会儿还怎么回家啊?”

    江如风破涕为笑。

    他盯着宋瓷的脸颊,宛如看到了当年的妹妹,他笑道:“你长得比你妈妈还好看些,就算哭花了妆,也好看。”

    宋瓷莞尔。

    “对了,以后我能去中国看看你们吗,我还没有见过你姐姐,还没有去看过你父母。”

    “当然可以。”

    得到宋瓷的肯定,江如风顿时安心。“那就好。”

    正说着,宋瓷的手机又响了。

    她打开包,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来电人名字,随后对江如风说:“舅舅,我先接个电话。”

    “好。”

    宋瓷接通电话,便听到韩湛说:“我在科莱曼家门外。”

    宋瓷起身走到围栏旁,低头往下看,便瞧见韩湛站在人来人往的石板路上,他今日穿着一件鸦青色衬衫,捏着手机站在道路中间,比路过的旅客都耀眼。

    宋瓷多看了几眼,才说:“韩哥,抬头。”

    韩湛诧异抬头,便瞧见宋瓷站在楼顶对他招手。他说:“我这就来。”

    韩湛挂了电话,按响门铃,进了科莱曼的家。

    宋瓷收起手机,回头便看到江如风正一脸含笑地注视着她。江如风笑问道:“你丈夫?”

    “嗯。”

    江如风昨天从科莱曼口中得知宋瓷的存在后,便马不停蹄地飞来法国与宋瓷相认。他都没来得及调查宋瓷的资料,只晓得宋瓷有个双胞胎姐姐。

    今日见到了宋瓷,看到她的大肚子,江时风才知道宋瓷已经结婚了。

    对外甥女的丈夫,江如风心里也是好奇的,想要见上一见。他低头整理着自己的着装,不消片刻,便听到宋瓷说:“他来了。”

    江如风忙站起来,好奇转身。

    一回头,江时风便看到身后站着一名个子极高挑的男人。他身高约莫一米九,宽肩窄腰,黑裤包裹着一双有力的长腿。男人眼窝深邃,双眸灰蓝,眸色较深,呈放射状散开的双瞳特别漂亮。

    这男子生得俊朗,器宇轩昂,就外貌而言,与他漂亮优秀的外甥女倒是极登对。

    “舅舅,这就是我先生,叫韩湛。”

    听到宋瓷的介绍,韩湛快步走到江如风面前,微微颔首,态度很是恭敬地说道:“舅舅好,我是韩湛。”

    江如风道:“抬起头来,我好好看看。”

    韩湛乖乖抬头。

    一米七五的江如风,要仰头才能直视韩湛的双眼。江如风默默地仰头,过了片刻,才说:“坐着吧,仰头看人也累。”

    “舅舅说笑了。”

    韩湛拉开椅子,等宋瓷先坐下,这才在宋瓷右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江如风近距离仔细地打量起韩湛来。

    韩湛的着装简单而低调,极简款鸦青色的衬衫看着平平无奇,却是暗藏玄机。那面料是顶级醋酸面料,垂感佳,柔软贴肤。而衬衫上的每一颗暗金色纽扣上都有字母H的标记,显然是独家定制。

    这就叫低调的奢华。

    江如风目光平和地看着韩湛,略显好奇地问道:“韩先生今年多大了?做什么的?”

    韩湛:“今年三十五了,曾经是一名军人,后来退伍从商,如今也算是小有成就。”

    江如风明白‘小有成就’只是一种自谦的说法,但凡说自己‘小有成就’的人,往往都是各界大佬。

    “三十五了?”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针对韩湛的年龄多问了一嘴:“韩先生比宋瓷要大十岁?”

    韩湛笑容逐渐僵硬。

    宋瓷看到韩湛那难受极了的表情,忙忍着笑告诉江如风:“舅舅,你可别再问了,再问我们韩先生就该难过了。”

    江如风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他望着韩湛,安慰他:“别在意年龄这事。你们只是相差十岁,当年你母亲与科莱曼谈恋爱的时候,相差可不止十岁。”

    宋瓷忙点头,“就是。”

    见江如风跳过了年龄这个话题,韩湛着实松了口气。

    “你们结婚多久了?”江时风又问。

    韩湛答道:“三年。”

    江如风吃了一惊,他偏头看着宋瓷,说:“你22岁便结婚了?”

    宋瓷红了脸,小声说道:“我结婚早。”

    江如风目光在他两人身上来来回回看了几眼,才笑道:“感情深厚,早结婚晚结婚也没差别。”

    “舅舅说的对。”韩湛开始说骚话了,他说:“我第一次看见宋瓷,就对她一见钟情,迫不及待想要把她娶回家。真正喜欢一个人,就无时无刻都在琢磨该怎样才能跟她结婚。”

    江时风从小在国外长大,对韩湛这动不动就表白的做法也见怪不怪。

    他赞同地点头,说:“你说的也对。”

    见宋瓷跟韩湛感情是真的恩爱和睦,江如风也放了心。这时,助理走上楼来,站在韩湛他们身后,说道:“三位客人,晚餐已经备好。”

    “走吧,吃饭去。”

    科莱曼家的餐桌是长方形的,上面铺着一张白色餐布,桌子中间摆着一个蓝色花瓶,里面插着自己家种的鲜花。

    江时风告诉宋瓷:“这张餐桌可有些历史了,它几乎跟科莱曼一样大。科莱曼很念旧,这餐桌早就该换了,但他一直舍不得,就连这餐布,都是他母亲生前选购的。”

    科莱曼接受不了生活中出现大改变,他什么都爱用旧的。锅碗瓢盆、餐桌餐椅、甚至是家里的老座机,都舍不得换。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科莱曼吃饭的时候非常安静,绝对不会主动开口说话。因为看不见东西了,他的食物都是助理提前给他准备好的。

    宋瓷注意到科莱曼几乎不吃肉类,盘子里都是些蔬菜。

    江时风也注意到了。

    哪怕已经十五年没见过了,科莱曼仍然很了解老友的生活习惯。江时风切了一块腊肠,偷偷地放在了科莱曼的盘子里。

    这一幕正好被宋瓷看到了,宋瓷觉得科莱曼尝出腊肠的味道后,十有八九会将它吐出来。但出乎意料的事,科莱曼发觉嘴里的食物是腊肠后,他只是有些无奈地朝江如风的方向拧起了眉头。

    江如风知道科莱曼抵触腊肠的味道,他赶紧对科莱曼:“你需要吃一点肉类,你挑食的话,你母亲会不开心的。”

    科莱曼听见了这话,他反复地呢喃道:“妈妈说挑食是不对的,妈妈说挑食是不对的。”这样念叨了两遍,科莱曼才逼迫自己吞下那口腊肠。

    宋瓷见江时风轻松地便说服了科莱曼吃下了腊肠,顿时感到佩服。果然是多年好友,江时风总能找到最佳应付科莱曼的方式。

    吃完饭,科莱曼就把自己关在了琴房里练琴,闭门不见任何人。

    宋瓷与韩湛也该回去了,江时风亲自送他们。

    站在科莱曼家门前,宋瓷问江时风:“舅舅什么时候回去?”

    江如风笑道:“我已经退休了,最近无事,打算在这边再住一段时间。”和宋瓷一样,江时风也放心不下老友科莱曼,他打算就这么陪科莱曼生活着。

    宋瓷好奇问道:“那舅妈不会有意见吗?”

    谁知江如风竟说:“我离婚了。”

    “啊?”

    江如风对自己失败的婚姻已经释然,因此提起婚姻的时候情绪很平静。

    他告诉宋瓷:“你舅妈是一位大提琴家,也是我的初恋,婚后,我们也曾过了一段很幸福的夫妻生活。后来因为我自身的原因,我们感情渐行渐远,最后以离婚收场。”

    “那...我可有表兄妹?”

    江如风仍是摇头,“没有,我们是丁克家庭。”

    闻言,宋瓷就不再追问了。“那好,舅舅,两个月后我将要参加伊丽莎白女王小提琴比赛,希望舅舅到时候能去给我加油。”

    “提前祝你斩获冠军!”

    “谢谢舅舅。我们明天就要回罗马了,舅舅,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好。”

    江时风与宋瓷抱了抱,目送他们顺着狭窄的石板小路走远,这才回到科莱曼的家里。

    他站在科莱曼琴房门口,听到从屋内传出来的琴音声,下意识停下了脚步。科莱曼如今双目失聪,弹出来的曲子断断续续的,竟如同稚子初学琴一般。

    一想到举世闻名的钢琴大师如今竟然只能躲在琴房里,弹奏出如同小儿学琴一般的水准,心脏宛如被一只无形大手紧紧拽住,痛苦万分。

    他低头看着自己行动僵硬的十指,眼里浮出浓浓的悲痛。

    宋瓷与韩湛返回罗马后,带着两个孩子与宴清修一起去瑞士游玩了一趟。

    一直玩到赛西里奥跟苏欢颜婚礼前一天,才匆匆赶回罗马。

    颜江夫妇跟阿让夫妇都是今天到,他们的航班要比宋瓷他们晚四十分钟。宋瓷一家人到机场后,找到一家咖啡厅坐着,等着跟宋翡他们汇合。

    韩淼有些晕机,直接在韩湛怀里睡了过去,韩湛自己也跟着睡着了。

    韩珺与宴清修坐在一起,正在转魔方。宋瓷看韩珺转了会儿魔方,一抬头便瞧见了宋翡他们。

    “他们来了!”

    宋瓷讲话的声音吵醒了韩湛。

    韩湛搂紧怀里的韩淼,一抬头便看到了宋翡他们一行人。他盯着那群人,发觉少了个人,就问宋瓷:“程砚墨这次没来?”

    宋瓷白了韩湛一眼,她打了个比方:“如果我们离婚,你会去参加我跟新欢的婚礼吗?”

    这个比喻顿时让韩湛黑了脸,“乌鸦嘴。”

    宋瓷赶紧打了打自己的嘴巴,才说:“他人没来,但是礼物送到了。”

    宋翡他们很快就到了咖啡厅,宋翡站在门外冲宋瓷招手,“走了宋瓷。”

    “来了!”

    兄弟姐妹携带家眷齐聚一堂,赛西里奥的庄园里,从没有这样热闹过。他瞧着这些弟弟妹妹,心情也跟着变得愉快起来。

    客厅的角落里,韩湛正在跟阿让清算当年他将宋瓷丢到海里跟船拖行的旧账。

    阿让自知理亏,心里明白只是简单的道歉根本无法平息韩湛的怒火,也无法补偿他当年对宋瓷造成的伤害。

    “霍夫,你跟我来。”阿让拉着韩湛的手走出客厅,去到泳池旁。

    阿让松开韩湛的手,他直接脱了衣服,一头跳进了庄园的泳池里。阿让从水里钻了出来,一甩金发,露出那张可爱的脸蛋。

    他甚至漂浮在池水中,对韩湛说:“当年我把宋瓷丢进海里拖了半个小时。我也自愿在池水下面泡半个小时,就当是给她赔罪。”

    韩湛冷哼,“你想得美!”

    韩让跳水的动静引起了屋内其他人的注意,大家一起追了出来。

    见阿让泡在水里,而韩湛却站在池边,大家都感到莫名其妙。“做什么?”赛西里奥皱眉看着这两个弟弟。

    韩湛言简意赅地解释了实情,他说:“当年阿让将宋瓷从美国偷运到意大利的时候,明知道宋瓷惧怕深海,他还故意将宋瓷丢进海里,让她随船拖行了半个小时,差点就没了一条命。”

    闻言,赛西里奥颇为不悦地瞪了韩让一眼,怒骂道:“你哥混球!”

    南烟烟听说了这件事,感到匪夷所思,看阿让的表情就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让被南烟烟的目光伤到了,他不敢看南烟烟,直接对赛西里奥说:“我知道当年我很混蛋,做的事也很糊涂。所以我现在愿意赔罪,我自愿在水里泡半个小时。”

    韩湛却说:“那不够。”他问赛西里奥:“家里有绳子吗?”

    赛西里奥猜到韩湛要做什么,他二话不说,回屋就去找了一根绳子过来。

    韩湛用绳子捆住阿让的手腕,他将绳子另一头系在一颗树上,让阿让保持着身体漂浮在水里,脑袋却露在水面上的姿势。

    韩湛让佣人将抽水机搬了出来,他举着那抽水机的软管,告诉韩让:

    “阿让,将你嫂子丢在海里拖行,这不是小恶作剧,你差点害死了她。她一直瞒着我这件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我肯定得给你嫂子一个交代。阿让,这旧账今天不清算干净,咱们兄弟心里也有个疙瘩。”

    韩湛的表情时很严肃的,他不是在开玩笑,而是动真格了。宋瓷为了他们兄弟关系和睦,默默的忍受了太多委屈,韩湛自然得给宋瓷一个说法。

    阿让心中其实也对当年他对宋瓷做的那些混账事感到愧疚,只是碍着脸面,他一直没有跟宋瓷正式道过歉。

    如今韩湛追究起这件事来,阿让反倒松了口气。他说:“行,来吧。”

    宋瓷觉得韩湛这法子太过分了些,她下意识要朝韩湛走过去,想要阻止韩湛。

    但南烟烟却伸手拦住了她。“嫂子,算了吧,阿让犯了错,就让他赔罪。二哥说得对,这事若不翻篇,咱们也没办法心平气和的继续做一家人。”

    阿让将一个有深海恐惧症的女人丢进海里拖行,那根本就是在要宋瓷的命。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这对宋瓷不公平。而韩湛又极其维护宋瓷,长久下去,他对阿让肯定会有芥蒂。

    所以今天,阿让必须受罚。

    宋瓷听了南烟烟的话,自然也明白南烟烟的苦心。她想说自己早就放下了那段恩怨,可是看着阿让那张脸,宋瓷发现自己还是没法忘记阿让曾对自己做过的那些事。

    她心里是怪罪阿让的。

    于是宋瓷又坐回了原地。

    韩湛打开抽水机,将软管对准阿让,一股高压水喷了出去,迎面喷了阿让一脸,这让他呼吸都感到困难。可这种感觉,远不如宋瓷当年被泡在海里,跟着船只被拖行时痛苦。

    半个钟头后,酷刑结束。

    韩湛关了抽水机,赛西里奥第一时间跳进泳池将丢了半条命的阿让带到池岸上。阿让躺在地上狂咳嗽,咳得撕心裂肺。

    过了好一会儿,阿让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韩湛走到阿让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过了数秒钟,才朝阿让伸出右手,“起来。”

    阿让一把握住韩让的手,被他拉着坐了起来。兄弟相视一笑,颇有种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翌日,赛西里奥与苏欢颜的婚礼在Odescalchi-Castle城堡中如期举行。

    苏欢颜婚礼上的伴娘是她的设计师搭档苏维亚,她们共同创办了内衣品牌,也是在设计学院时就认识的好朋友。

    赛西里奥的伴郎则是艾斯伯爵,艾斯伯爵昨天有事耽搁没能赶到小镇,在婚礼这天清晨,才乘坐直升机准时抵达小镇。

    艾斯伯爵不是独自一人来的,他这次还将自己的女朋友杜雪妍也带上了。

    宋瓷陪苏欢颜化好妆,才觉得肚子饿了。“我去吃点东西。”

    听宋瓷说要去吃东西,苏欢颜拉住她的手,对她说:“也给我带点儿吃的,我饿了。”

    “好。”

    这座城堡是夏洛克设计风格,城堡内的大厅上完美的保存着安东尼亚佐·罗马诺的壁画,宋瓷一边欣赏着壁画,一边朝着餐厅走过去。

    忽然,有一道天籁般动听的女音唤着她的名字,“宋瓷?”

    宋瓷闻声抬头,瞧见大厅入口之下,站着一个身穿白色斜开叉鱼尾裙的女人,那是杜雪妍。杜雪妍长发披肩,明眸皓齿,手里捏着一只乳白色两片宴会包,盛气凌人。

    宋瓷上一次见到杜雪妍,是在美国疗养院的时候,那时候她沉睡数月刚清醒,身子虚弱的厉害。

    这大半年的时间里,杜雪妍的演艺事业逐渐步入正轨,她接演了一部美剧,是女一号,那部美剧收视率大爆,如今杜雪妍已成了美国家喻户晓的新生演员。

    从歌手到演员,杜雪妍的蜕变非常成功。

    有事业跟爱情加持,杜雪妍自然是盛气凌人。

    宋瓷在打量杜雪妍的时候,杜雪妍也在打量着她。宋瓷今日穿着一条黑色抹胸长裙,宽松的裙摆也遮挡不住她隆起的腹部。她今日将头发盘了起来,只用一根黑色木簪固定。

    简单的造型,也没给宋瓷的美貌拖后腿,她眉眼弯弯,冷白皮像是在发光,站在大厅之间,宛如中世纪的角色公主。

    宋瓷走到杜雪妍面前,平时着她:“好久不见,杜雪妍。”

    “好久不见。”杜雪妍看着她的肚子,笑道:“二胎就怀上了?大概几月生?”

    “还有三个多月。”

    “那快了。”杜雪妍盯着宋瓷头上的黑木簪子,好奇问道:“你头上这簪子哪里买的,挺别致的。”

    宋瓷神秘一笑,告诉她:“这个买不到哦,这是独一无二的。”

    杜雪妍微愣,随后明白了宋瓷的意思,“哦?是韩总送你的?”

    宋瓷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是啊。”

    杜雪妍便也举起她的左手,朝宋瓷摇了摇手。宋瓷视力好得很,清楚地看见杜雪妍的中指上戴着一枚紫钻戒指。

    宋瓷脸上的惊讶之色藏不住,“你有婚约了?”

    杜雪妍笑着点了点头,故弄玄虚地说道:“你猜,我的准新郎是谁?”

    宋瓷弯眉轻挑,道:“这还用猜吗?肯定是艾斯伯爵。”

    杜雪妍大方地点头承认了。“嗯,他跟我求婚了,在昨天。”

    “怪不得他昨天有事来不成,原来是在跟你求婚。”宋瓷盯着杜雪妍突然便温柔下来的眉眼,真心的嘱咐她:“恭喜你收货真爱,杜雪妍。”

    杜雪妍突然拍了拍宋瓷的胳膊,她说:“也要谢谢你。”

    宋瓷:“谢我做什么?”

    杜雪妍说:“我都知道了,我能成功拿下电视剧的女主角,要多亏了你的引荐。”

    让杜雪妍大爆的那部美剧的制片人,是都均斐的好友。年初,宋瓷通过都均斐牵线搭桥,才将杜雪妍推荐给了那位制片人。

    当然,最终能拿下女主演的角色,也是杜雪妍自己有本事。但宋瓷通过都均斐的面将杜雪妍介绍给那名制片人,这本就引起了制片人的注意。

    杜雪妍也是在拍完戏之后,参加剧组庆功宴时,才听醉酒的制片人说出了实情。

    宋瓷朝杜雪妍眨了眨眼睛,她故作调皮地说道:“这不是想让你专心搞事业嘛,你事业越红火,就越无心谈情说爱的事。那我不就少了个情敌嘛。”

    杜雪妍看宋瓷的目光变得复杂起来,她叹道:“你就口是心非吧。总之,这事我得谢你。”

    艾斯伯爵从外面走了进来,“Sherry。”艾斯伯爵走过来搂住杜雪妍的腰,问她:“你们在聊什么?”

    宋瓷冲艾斯伯爵微微颔首,“艾斯伯爵,许久不见,恭喜你,成功抱得美人归。”

    “谢谢韩夫人。”艾斯伯爵听到这声恭喜,嘴角便忍不住想要往上翘,压都压不住。

    “瓷宝!”

    韩湛也过来了。

    他见到杜雪妍与艾斯伯爵,表情不见变化。“艾斯伯爵,我们又见面了。”

    雷诺·艾斯不冷不热地瞥了眼韩湛,忽然咳嗽了一声,然后低着头去牵杜雪妍的左手。

    他爱怜地拍着杜雪妍的手背,说:“你的手有些冷啊,是不是穿少了,走,我们回去添件衣服。”雷诺·艾斯如此关爱杜雪妍,还不停地拍着杜雪妍的手背,韩湛想要看不见那枚求婚戒指都难。

    他觉得好笑,索性就笑了出来。“哟,雪妍,订婚了?”

    这声雪妍落进雷诺·艾斯的耳朵里,那是格外的刺耳。

    雷诺·艾斯视线冷漠地注视着韩湛,他说:“韩先生,雪妍已经与我订婚,从今以后,望你见着了她,能称呼一声伯爵夫人。直呼名字,未免有失礼数。”

    好酸的醋味!

    宋瓷韩湛跟杜雪妍都在心里闷笑。

    韩湛严肃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改口道:“未来的伯爵夫人,恭喜你,收货真爱。”这声恭喜,韩湛说的是真心实意。

    杜雪妍眼神复杂地看了韩湛一眼,她想到自己当年为了追求事业抛下韩湛的做法,心里怪难受的。

    “好了,我和我夫人要去用餐了,艾斯伯爵,失陪了。”韩湛拉着宋瓷就去吃早餐了。

    吃完早餐,回去路上,宋瓷跟韩湛在路上又遇见了杜雪妍。杜雪妍还穿着那条裙子,不过身上多了一件宝蓝色的西装外套。

    杜雪妍明显是特意在半路上等他们,宋瓷对韩湛说:“给你五分钟,你们聊吧。”

    韩湛下意识握紧宋瓷的手,说:“我跟她有什么好聊的。”

    宋瓷则说:“都说好聚好散,既然她来找你了,那你还是去听一听比较好。”

    宋瓷说完就从小路走了,她走到一张椅子上坐下,对韩湛比了比手表,那意思是提醒韩湛尽快跟杜雪妍谈完话。

    韩湛无奈一笑,这才走向杜雪妍。

    杜雪妍早就将宋瓷与韩湛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见韩湛走过来,杜雪妍笑道:“宋瓷真的是个不断给人惊喜的女孩。”

    韩湛不假思索地说:“她的出现,是我人生中的惊喜。”

    这话听得杜雪妍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释然地笑了。

    杜雪妍拢紧身上的西装外套,跟韩湛说:“我来找你,也没别的话要说。就一句话要跟你说。”

    韩湛露出认真倾听的表情。

    杜雪妍鼓足了勇气,才说道:“韩湛,对不起。”

    韩湛猜到了她会说这句话。

    事实上,在此之前,杜雪妍也跟他道过谦了。韩湛叹了一口气,他说:“老实说,其实当年你与我之间的那些事,我都不怎么记得了。杜雪妍,你的所作所为的确对不起我,但你,起码对得起你自己。”

    杜雪妍听到最后那句话,眼圈微微变红。

    韩湛突然问道:“你知道,若宋瓷胆敢将我甩了,我会怎么做吗?”

    杜雪妍拧眉摇头,问道:“你会怎么做?”

    韩湛微微一笑,他道:“她跑了,我会去找,上穷碧落下黄泉,活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他瞥了眼杜雪妍,说:“懂了吗?若我认定某个人非她不可,我是绝对不会放弃她的。”

    言外之意,你当年一脚踹了我,我没哭没闹没挽留,不是因为我理智大度,只是因为我没那么爱你。

    说实话,韩湛这话有些伤到了杜雪妍,但杜雪妍很快也就释然了。“我懂了,她很好,你们会幸福的。”杜雪妍转身就走了,脚步匆忙,像是落荒而逃。

    韩湛回到宋瓷身旁,邀功般说:“四分钟就处理好了,我办事效率如何?”

    宋瓷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她仰头,伸出手摸了摸韩湛的俊脸,用最温柔的语气放出最狠的话:“那从今晚开始,接下来四个晚上,你都不许进我房间。”

    说完,宋瓷便拎着裙子优雅翩翩地离开了。

    韩湛:“...”

    “是你让我去的!”韩湛很委屈,跟在宋瓷的身后控诉她:“你让我去的,你现在怎么又生气了?”

    宋瓷冷笑,“我喜怒无常,翻脸如翻书,之前乐意现在不乐意,你能把我怎的?”

    韩湛有些想家暴。

    赛西里奥与苏欢颜的婚礼在上午十点钟举办,婚礼结束后,两口子带着兄弟姐妹在城堡里拍婚纱照。晚上还举办了一场感谢晚宴。

    第二天,一伙人便启程回望东城了。

    回到御龙山庄园已是深夜,宋瓷将孩子们送回房间,便打着哈欠回了自己的主卧室。韩湛默默地跟在她身后,见宋瓷没有赶走自己,还以为宋瓷已经忘了之前的话。

    他心里窃喜不已,一只脚正要踏进卧室,就见到宋瓷转过身来,冷酷无情地对他说:“你今晚睡外面的小客厅吧,打地铺也行,直接睡地毯上也行。”

    说完,宋瓷就把门给关上了。

    韩湛站在门外不甘心地问道:“真不要我啊?”

    “不要,退货。”

    宋瓷嘴上说这要跟韩湛分床睡,却没有真的将房门锁上,她爬上床便睡着了。韩湛在外面坐了会儿,琢磨着宋瓷应该睡了,这才将房门推开,偷摸摸地爬到了床上,抱着宋瓷安心睡去。

    昨天坐飞机有些累了,韩湛第二天早上难得睡了个懒觉。他将头埋在宋瓷发丝间,睡的正香,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韩湛立马清醒,他拿起手机,见是黎离打来的,赶紧接了。“黎离,这么早?”这会儿才七点半,还不到上班的时间。

    黎离在电话里面急躁地吼道:“韩先生,我妈昨晚在家摔倒了,一宿没人发现,今早保姆去她家的时候,她已经晕了过去。”

    “我现在在医院,医生说我母亲脑后有淤血,需要做开颅手术。他们说解放医院的脑科医生最厉害,你认识解放医院的医生,能帮我联系一个权威脑科医生吗?”

434章 我活该为你委曲求全一辈子?

    黎离心急如焚,说话语气都变得急切起来。

    听到这话,韩湛顿时惊醒。他一边掀被子起床,一边说:“别着急,我这就给解放医院的院长打电话,你赶紧联系医院,找救护车将阿姨送去解放医院。等我通知!”

    “好!”

    宋瓷也被闹醒了,她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睡觉时,宋瓷只穿着一件吊带睡裙,起身时睡裙的吊带滑落至手臂上,她没有发现自己那圆润的香肩上有着一个深红的吻痕。

    那是昨晚某个畜生趁她睡着后,偷偷吸出来的。

    宋瓷揉了揉眼睛,她仰头迷茫地看着韩湛。见他三两下便将衣服给套好了,慌乱之下却将衬衫纽扣系错了一颗。

    宋瓷提醒他:“你纽扣系错了,过来。”

    韩湛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将第四颗纽扣系到了第三个扣眼里。他去衣帽间抽了一根领带,拿着领带走到床边,让宋瓷给他重新扣纽扣。

    宋瓷跪在床上,一边为他扣纽扣,一边问道:“怎么了这是?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了?”

    韩湛将领带绕过脖颈,这才说道:“黎阿姨昨晚摔倒了,今早保姆去做饭才发现她摔在地上,晕了过去。”

    宋瓷忙问道:“那黎阿姨现在是什么情况?没有生命危险吧?”

    “难说,说是脑后有一块大淤血,需要做开颅手术。黎离刚才给我打电话,想让我联系解放医院神经外科的主任,想把阿姨转到解放医院去做手术。”

    宋瓷拿开韩湛的手,主动帮韩湛将领带系好,她说:“你要过去吗?去的话,我和你一起。”

    “也行。”

    宋瓷要换衣服,韩湛便趁机给解放医院的院长打了一个电话。院长告诉韩湛,神经外科的主任昨天晚上刚从国外学习回来,他这个电话来的正巧,刚好主任在。

    “那就麻烦院长了,我那朋友马上就会到医院。”

    “行,你让他来了直接去神经外科,这样吧,我也过去一趟。”院长跟韩湛是老朋友了,韩湛有求于他,他不讲这事办好,心里不放心。

    韩湛挂了电话,回头便瞧见宋瓷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站在梳妆台前,正在将隔离霜和口红往她的包里塞。

    “走吧。”宋瓷很快收拾好东西,跟韩湛一起去了车库。

    御龙山距离解放医院挺远的,中间隔着两个区,开车过去也要一个小时左右。更何况这会儿正是上班高峰期,要是遇见堵车,就更久了。

    坐在车里,宋瓷拿出小镜子来,她往脸上抹了点儿隔离霜。然后一只手捏镜子,另一只手握着眉笔描眉。搞定美貌,宋瓷往唇上抹上口红,整个人气色都变好起来。

    收起化妆工具,宋瓷想到什么,一边找手机一边对韩湛说:“我先给蓓蓓打了电话,问问他们抵达解放医院没。”

    “好。”

    电话响了六七秒钟,就被苏蓓蓓接通了。宋瓷忙问苏蓓蓓:“蓓蓓啊,你们现在到解放医院了吗?我们这里有点堵车,可能还得半个钟才能到。”

    苏蓓蓓将手机放在橱台上,她用锅铲将铁锅里的蛋皮盛了起来,放在砧板上。闻言,苏蓓蓓是一头雾水,她疑惑地宋瓷:“宋宋,你在说什么啊?去解放医院做什么?”

    听到这话,宋瓷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纳闷问道:“你不知道黎离妈摔倒了,要做开颅手术吗?”

    “妈摔倒了?”苏蓓蓓赶紧将火关了,她拿起手机,靠着橱台问宋瓷:“什么时候的事?我没听说啊!”苏蓓蓓心跟着揪起,她忙问宋瓷:“严重吗?”

    宋瓷说:“挺严重的,听说一整晚没人发现,脑淤血了,需要做开颅手术。你要去医院看看吗?”

    苏蓓蓓忙说:“当然要去,解放医院是吗?我这就去。”

    “好。”宋瓷又叮嘱苏蓓蓓:“蓓蓓你别着急,你先将黎傲安置好,再来解放医院。我们到了解放医院再联系。”

    “好。”

    宋瓷挂断电话,她偏头看了韩湛一眼,突然问道:“黎离跟蓓蓓最近还好吗?”

    韩湛见宋瓷表情不对,他认真想了想,才说:“没看出来有什么不对,他每天不是上班,就是回家陪老婆孩子。”

    宋瓷更觉得纳闷,她说:“既然没问题,那黎阿姨出事了,黎离也该跟蓓蓓知会一声才是啊。再怎么说,蓓蓓也是他黎家的儿媳妇。难道就因为黎阿姨和蓓蓓处不来,黎离就瞒着她?”

    宋瓷总觉得黎母这一摔,会摔出很多麻烦来。她倒希望只是自己太敏感了,想多了。

    韩湛开始没想到这一茬,听到宋瓷这话,也觉得黎离这事做的不妥帖。但他转念一想,也许是黎离忙忘了,就忘了给苏蓓蓓打电话。

    “黎离可能在忙,忘了给蓓蓓打电话吧。”

    宋瓷总觉得这事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那头,苏蓓蓓挂断宋瓷的电话后,靠着橱柜发起了呆。

    母亲摔跤了,需要动开颅手术,而黎离却什么都没告诉自己。为什么呢?是担心他母亲醒来后看见自己,一怒之下会加重病情?

    还是嫌弃她是累赘?

    苏蓓蓓难免会多想。

    “妈妈。”

    黎傲穿着一条小马裤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抱着一件T恤,还在揉眼睛,显然是刚睡醒。

    黎傲站在苏蓓蓓面前,举着怀里的T恤对苏蓓蓓说:“我自己穿了裤子,衣服不会穿。”

    苏蓓蓓赶紧蹲下来帮黎傲穿好T恤,她看着儿子白嫩嫩的小脸蛋,对他说:“黎傲,奶奶生病了,妈妈需要去医院看望她。你今天就跟着阿姨一起玩,好不好?”

    阿姨是家里的保姆,在苏蓓蓓家里干了快两年了,人挺好,苏蓓蓓对她还是放心的。但黎傲听到苏蓓蓓的话后,却歪着头问:“不可以带我一起去吗?”

    苏蓓蓓说:“医院里不干净,细菌多。”

    黎傲却嘟着嘴,一脸失落地说道:“我知道,奶奶不喜欢我。”

    苏蓓蓓愣住。

    这是她第一次从黎傲的口中听到这样子的话,她心里着实吃惊,便握住黎傲的肩膀,问他:“Neil,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黎傲说:“奶奶不喜欢我,她从来不抱我,也不欢迎我去他家玩。”黎傲还告诉苏蓓蓓:“上回爸爸带我去奶奶家玩,奶奶还问爸爸,什么时候跟你离婚。”

    黎傲大声地冲苏蓓蓓说道:“她是个坏蛋!”

    苏蓓蓓被黎傲说的话钉在了原地。“奶奶真问过你爸爸什么时候跟我离婚?”苏蓓蓓知道黎母不喜欢自己,但她没想到黎母竟然时时刻刻盼着她和黎离离婚!

    这天下怎么会有巴不得自己儿子离婚的母亲?

    黎傲点头,“嗯,她问过。”

    黎傲眉头一皱,对苏蓓蓓说:“妈妈,你捏疼我肩膀了。”

    苏蓓蓓赶紧松开双手。

    她站起来,转过身去切砧板上的蛋皮。她一边将蛋皮切成丝,一边问道:“那你爸爸怎么说啊?”

    黎傲没听清,就问:“什么啊?爸爸说什么?”

    苏蓓蓓回过神来,才意识到她不该跟黎傲说这些事。苏蓓蓓摇了摇头,说:“没事,妈妈给你做蛋丝面,等阿姨过来了,妈妈就去医院了。”

    “好吧。”

    黎傲坐在客厅茶几旁玩了会儿拼图,苏蓓蓓便做好了蛋丝面。

    母子俩刚吃完面,阿姨就来了。苏蓓蓓跟阿姨说明了情况,阿姨表示会照看好黎傲,让她放心去医院。

    “那就麻烦阿姨了。”

    苏蓓蓓回房匆匆换了衣服,赶紧开车去了解放医院。

    她到解放医院时,黎母已经被推去做检查了。苏蓓蓓给宋瓷打了个电话,得知他们现在在检查室外面等候,直接上楼去找他们。

    黎母被推进检查室也有一回儿,等待检查报告的过程对黎离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黎离今天早上过得兵荒马乱,头发都跑乱了发型。他靠着墙,用手揉捏眉心,低声对韩湛说道:“都是我的错,是我没照顾好她,让她就那样在地上躺了一晚上...”

    黎离是母亲靠杀鱼为生,一条鱼一条鱼养大的,黎离心里对母亲自然是敬爱的。

    当年与苏蓓蓓结婚时,黎母还不知道苏蓓蓓的身份,对苏蓓蓓也颇为喜爱,那时候黎离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一个幸福的完美的家庭。

    可谁知,母亲在知道苏蓓蓓的真实身份后,竟然会那样憎恨苏蓓蓓。

    可苏蓓蓓又有什么错?

    即便苏蓓蓓的父母亲是被穆冕害死的,可他父亲喝醉酒撞了人也是事实啊!他父亲根本就不冤枉啊!

    可如此简单的道理,黎离懂得,黎母却懂不得。

    黎母过了一辈子的苦日子,她找不到发泄点,便将所有恩怨仇恨都推到了苏蓓蓓的身上。

    黎母处处跟苏蓓蓓作对,黎离夹在中间也很难做人。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一个是给了他生命抚养他长大的母亲,他哪一头都舍不得伤害,也不能伤害。

    他为了家庭和睦,迫不得已带着妻儿搬了出来,可如今母亲身上又发生了这种事,他真的感到无能为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韩湛能明白黎离的痛苦,这事搁谁身上都不好受。他拍了拍黎离的肩膀,说:“这也不能全怪你。”

    黎离直摇头,低声叹道:“怪我,我没能处理好她和蓓蓓的关系,是我没用。”黎离在商场上呼风唤雨,回到家,却无法摆平母亲与妻子之间的矛盾。

    他感到非常无奈。

    韩湛突然问:“你妈这事,你给蓓蓓说了没?”

    黎离抬头看了韩湛一眼,他嘴唇动了动,半晌说不出个话来。

    韩湛挑眉,说:“没打电话通知她?”

    黎离点了下头,解释说:“我想着我母亲跟蓓蓓气场不和,担心她看到蓓蓓会心里更来气,就...就没通知她。”

    韩湛冷笑,“黎离,你这样做,可有把蓓蓓放在眼里?她是你妻子,纵然她与你母亲关系再差,这个时候,身为夫妻,她理应陪你站在一起。你这样做,让她怎么想?”

    黎离开始并未意识到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韩湛的话如当头一棒将他打醒了。“我这就给她打电话...”黎离话未说完,便瞧见苏蓓蓓挤在人群中走了过来。

    苏蓓蓓穿着一条酒红色小V领长裙,她一路走过来,不知道有多少男人在偷偷地瞄她。哪怕结了婚,当了妈,苏蓓蓓依然光芒四射,惹人注目。

    黎离看到苏蓓蓓,突然感到心虚,他冲苏蓓蓓招手喊道:“蓓蓓...”

    然而苏蓓蓓却像是没有看到他一样,径直走到宋瓷面前,问宋瓷:“宋宋,现在是什么情况?”

    宋瓷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先朝黎离看了一眼,见黎离表情无措,心想:该!

    宋瓷告诉苏蓓蓓:“阿姨还在里面做全身检查呢,得再等一会儿吧。”

    “嗯。”

    苏蓓蓓挨着宋瓷一起站着,全程都没有赏黎离一个在意的眼神。黎离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他走到苏蓓蓓身前,喊了声:“蓓蓓。”

    苏蓓蓓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又低下头去。

    黎离下意识伸手去牵她,却被苏蓓蓓给打开了。

    黎离沉下脸来,问她:“你要在这个时候跟我闹脾气吗?”

    苏蓓蓓冲他勾起一个冷漠的笑容,她说:“既然嫌弃我来这里碍眼,你还跟我说话做什么?”

    “我没有...”黎离下意识想要辩解,苏蓓蓓直接打断他的话,她盯着黎离的眼睛,对他说:“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之前为什么不打电话通知我。”

    黎离张了张嘴,想说自己只是忘了,想说他本来打算等母亲检查结果出来再给她打电话,可是看着苏蓓蓓那双洞悉一切的双眸,黎离发现自己词穷了。

    他无话可说。

    苏蓓蓓意味不明地哼笑了一声。

    这时,检查室的门被打开了,护士推着黎母从里面走了出去,医生跟在后面。一群人都围着医生,一边往病房走,一边听医生讲述黎母的身体情况。

    “病人颅内血块比较大,压迫着她的神经,必须取出。另外,病人昨晚摔下时左腿腓骨应该是撞到了什么硬物上,有骨碎裂现象,需要做接骨手术。”

    黎离听得心里一颤一颤的,苏蓓蓓也跟着紧拧起双眉来。

    “我们做手术,医生。”黎离没有任何犹豫,便决定为母亲实施手术。

    医生点了点头,对黎离说:“那我先去写手术通知书,等会儿你过来签字。若确定做手术的话,上午十一点就开始做。”

    “好的医生。”

    医生回办公室去了,黎离与韩湛他们一起将黎母抱到了病床上。

    “我去医生那里,韩先生,你们帮忙看着些我母亲。”

    “好。”

    黎母这会儿已经醒了过来,她见到宋瓷他们都来了,当场便红了双眼。

    黎母对韩湛哽咽哭诉道:“韩湛啊,阿姨命苦啊,我儿子只要她媳妇不要我这个妈。我昨晚摔在地上,那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啊...”

    一听到黎阿姨这些话,韩湛跟宋瓷便一个头两个大。

    韩湛握住黎阿姨的手,他说:“阿姨你快别这么说,黎离这小子是你一手拉扯大的,他知道你的不容易,对你那自然是孝顺的。”

    “他孝顺我?”黎阿姨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的眼泪滚落到耳朵后面,她紧紧握住韩湛的手,说:“你不知道啊,他心里只有他那个媳妇,为了讨他媳妇开心,他早就搬了出去,留我这老东西独居。就这样,你还说他孝顺我!”

    “韩湛啊,你是不知道,我当年为了他,那是起早贪黑,下雪下雨都要站在棚子下面杀鱼卖鱼!我把他养大,他现在有出息了,就忘了我这个妈!关键是那个苏蓓蓓,你们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啊!”

    黎阿姨越说越委屈,就哭得越凶,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门外,含恨说道:“那女人当年拿着我们卖了房的赔偿款去国外潇洒,她过着开豪车穿名牌的日子!而我们母子却过着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就这样,她还好意思嫁给我们黎离!”

    “黎离多好一个孩子啊,怎么就被那个狐狸精给勾引了!”

    宋瓷听到这些话,心里为苏蓓蓓感到不忿,她男人撞了苏蓓蓓父母,导致她父母落河身亡,她还有理了!苏蓓蓓作为被害人的遗孤,难道不该得到赔偿款吗?

    若不是黎母今天有伤在身,宋瓷是真的能指着黎阿姨的鼻子臭骂一顿。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就走了出去,她得去外面转转,去透口气。

    宋瓷走到病房门口,竟发现苏蓓蓓一直站在门外。

    苏蓓蓓背靠着医院走廊的墙壁,低着头,脸上布满了委屈。也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

    宋瓷表情微变,小声问道:“蓓蓓,你在这里站多久了?”宋瓷跟韩湛都以为苏蓓蓓随着黎离一起去医生那里了。

    苏蓓蓓抬起头朝宋瓷落寞地笑了下,她说:“宋宋啊,跟我聊聊天吧。”

    宋瓷知道苏蓓蓓心中定然委屈,自然不会拒绝。她拉着苏蓓蓓去了自动售卖机前,买了两瓶矿泉水,这才牵着苏蓓蓓去楼下的休闲园谈心。

    这会儿太阳较大,室外都没什么人,两人在一颗林荫大树下坐下。宋瓷递给苏蓓蓓一瓶矿泉水,“你喝点水吧,我看你嘴唇挺干的。”

    “好。”

    苏蓓蓓拧开瓶盖,仰头喝了一口水。她抱着那只水瓶,偏头对宋瓷说:“这样的日子,跟我所幻想的婚后生活相差太多了。宋宋,我有时候都想放弃了。”

    放弃什么?

    宋瓷心里自然明白。

    她告诉苏蓓蓓:“一段不尽人意的婚姻,总有让人感到疲惫的时候,这是正常的。但是蓓蓓,黎离是爱你的啊。”

    苏蓓蓓想到了黎离,她一时间有些无言。

    宋瓷猜到苏蓓蓓已经偷听到了黎阿姨先前说的那些话,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苏蓓蓓,只能干巴巴的说:“阿姨对你有偏见,说话不好听,你就当她是糊涂了,是她脑子不灵光,别跟她一般见识。”

    苏蓓蓓却说:“我们结婚还不满三年,我已经开始感到很疲惫了。宋宋,黎离他妈今年才五十五岁,不出意外的话她至少能活到七十岁。宋宋,我的青春,都将消耗在与黎离母亲斗智斗勇这件事上。”

    苏蓓蓓将头靠在宋瓷肩膀上,她感到很痛苦,她说:“我累了,宋宋。”

    宋瓷听到这番话,心都快要碎了。

    “蓓蓓,你别这样说,你这样说,我心里难受。”宋瓷无法对苏蓓蓓正在过的日子感同身受,但听到苏蓓蓓说她累了,宋瓷就心疼了。

    “这段婚姻,真的让你这么不开心吗?”

    苏蓓蓓点头。

    她说:“我之前还能自欺欺人,骗自己,只要我们分开居住,就能家庭幸福。但今日这事你也看见了,一直这么分开过着,黎离他妈肯定还会再生意外。你也看到了,黎离对于他妈受伤这件事感到很痛苦,很自责,长久下去,黎离夹在我跟他妈之间,也会感到煎熬。”

    她抱住宋瓷的胳膊,认清了现实,叹道:“再浓烈的感情,也会被消耗干净。”

    宋瓷越听越心惊,“蓓蓓,你想做什么?”

    ‘离婚’两个字在苏蓓蓓的唇齿间徘徊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被她吞了回去。“再看看吧。”就这样放弃这段婚姻,苏蓓蓓也舍不得,她再等等,看看事情可否还有转机。

    两人在外面聊了许久,快要到手术时间了,这才回去病房。

    黎离已经从韩湛哪里听说了先前母亲在病房里说的那些话,心里更对苏蓓蓓感到愧疚。

    见苏蓓蓓回来,黎离狠狠地松了口气。他拉住苏蓓蓓的手臂,对她说:“蓓蓓,等我妈手术结束了,我们再好好聊会儿。”

    今天这事,他必须跟苏蓓蓓解释清楚,不然会成为他们心中的大疙瘩。

    苏蓓蓓也知道当务之急是给黎母做手术,自然不会跟黎离闹情绪。她嗯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黎母被推进了手术室,四人坐在手术室外等了许久。手术需要挺长时间,过了了十二点,苏蓓蓓对黎离说:“你在这里陪着,我带韩先生和宋宋去吃饭。”

    黎离问道:“几点了?”

    “十二点二十了。”

    “那好,你带他们去吃饭了,医院隔壁那家饭店味道还不错,你带他们去吧。”

    “嗯。”

    苏蓓蓓站起身来,对韩湛和宋瓷说:“韩先生,宋宋,我们先去吃饭吧。”

    韩湛不饿,但他知道宋瓷肯定饿了。“行。”

    韩湛跟宋瓷起身先走了,苏蓓蓓对黎离说:“你也得吃饭,我等会儿看着给你带点回来。”

    “好。”

    苏蓓蓓要走时,黎离突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苏蓓蓓低头看他,不说话。

    黎离仰起头,问她:“黎傲现在跟谁在一起?”

    “跟阿姨在一起。”

    黎离放了心,又说:“你记得给他打个电话,叮嘱他好好吃饭,他就听你的话。”

    “嗯。”

    吃完饭回来,苏蓓蓓将带回来的盒饭递到黎离怀里,“你先去吃饭吧,这里我们守着,如果妈出来了,我叫你。”

    黎离却说:“你陪我吧。”

    苏蓓蓓见他满脸疲惫,最后还是答应了。

    黎离带着苏蓓蓓钻进了消防通道,他拉着苏蓓蓓在楼梯上坐下来。

    黎离打开饭盒,瞧见苏蓓蓓给他带了一份腊肉萝卜干饭。黎离特喜欢腊肉炒萝卜干,味道香不说,还很下饭。他盯着这道菜,感慨道:“很久没吃过这个了。”

    苏蓓蓓浅浅地勾了下唇角,她说:“事实上,我们上次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上周六的晚上了。”

    黎离愣住,嘴里的萝卜干顿时失去了香味。

    黎离的工作很忙,周一到周五几乎都在上班、出差,周六周末偶尔休息,也得回去看望母亲。他能允给苏蓓蓓母子的时间,当真少得可怜。

    苏蓓蓓不提起这事,黎离都没有意识到他与苏蓓蓓之间的相处时间竟然变得这么少。

    黎离心中一阵发酸,他偏头凝视着苏蓓蓓的脸颊,小声问道:“这么久了吗?”

    苏蓓蓓嗯了一声,她准确地说道:“这一个月已经过去了25天,我们一家人就一起吃了三顿饭。你陪我睡了12个晚上,与我做爱三次。”

    闻言,黎离像是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浑身都难受极了。

    苏蓓蓓拿起盒饭中的筷子,将它递到黎离手心,“快吃吧,不然饭都冷了。”

    黎离盯着手中的盒饭,早就没了胃口。黎离的视线蒙上一层雾色,他快要看不清碗中的菜色了。“对不起,是我忽略了你们母子。”

    苏蓓蓓瞧见黎离眼里的泪光,一时间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快吃吧。”

    黎离摇了摇头,说:“没胃口了,不想吃了。”

    苏蓓蓓没再劝他。

    她的微信响了一下。

    苏蓓蓓拿出手机,不知道是看到了谁的消息,嘴角突然勾了一下。黎离怔怔地看着她的笑容,对手机里那个轻易便让苏蓓蓓心情好起来的人感到妒忌。

    “谁的消息?”黎离像是随口一问。

    苏蓓蓓说:“一个老朋友。”

    黎离又问:“男的?”

    苏蓓蓓听出了黎离话里醋味,她看了黎离一眼,才解释道:“嗯,是我国外认识的一个小孩儿。”

    “小孩儿?”黎离好奇问道:“多小?”

    苏蓓蓓说:“我认识他那会儿,他才9岁。我回国那年,他才15呢。”

    苏蓓蓓回国六年了,她今年26岁,那她口中的小孩也满21岁了。

    “都21岁了,还算是小孩儿?”黎离心里突然一阵冒火,他已经尽可能的控制好了自己的怒火,但开口说话时,语气依然很冲。

    苏蓓蓓眉头一皱,大概是觉得黎离有些不可理喻。“你以为我在做什么?”苏蓓蓓似笑非笑,问他:“在你不理我的时候,空虚寂寞冷了,所以在跟人撩骚?”

    苏蓓蓓一句话将黎离堵得哑口无言。

    “...我不是...”黎离心里非常的慌,极为不安,他说:“我只是,只是一想到你身边围绕着别的男人,我心里就不舒服。”

    苏蓓蓓冷笑,“呵...”她不想再跟黎离说话,起身便走了。

    黎离看着她的背影,再想到这两年时间里对苏蓓蓓的忽视,顿时觉得自己不是个人。他都记不得,上一次陪苏蓓蓓出去玩,跟她约会是哪一天的事了。

    黎离将盒饭丢进垃圾桶,回到手术室,见苏蓓蓓还坐在手术室外,又安下心来。

    黎母在下午三点钟才被送出手术室,她麻醉还没彻底清醒,意识模糊的时候,看见了苏蓓蓓,她顿时来了精神。

    黎母手指指向苏蓓蓓的方向,声音虚弱地说道:“让她走,让她走。”

    黎离感到头大,“妈,你别这样!”

    苏蓓蓓着实待不下去了,懒得听黎离劝他妈的那些事,潇洒地说:“行了,人没事我就放心了。黎离,我先走了。”

    苏蓓蓓拿起她的包,毫不留恋地便走了。

    黎离下意识追了出去。

    “蓓蓓!”

    黎离叫住苏蓓蓓,“我妈刚做完手术,你别生她气。”

    苏蓓蓓回头看了他一眼,她突然说道:“黎离,你想过没有,今天你让我委屈求全,往后肯定还会继续要我委曲求全的时候。你是不是以为,我嫁给了你,就活该为你委曲求全一辈子?”

    黎离变了脸色,“蓓蓓,你...”

    苏蓓蓓转身就走了,不想再搭理黎离。

    护士在病房里冲黎离说:“黎先生,你得陪着你母亲说话,她现在不能睡觉。”

    “哦,就来。”

    黎离回到病房,冲韩湛苦涩一笑,“韩先生,嫂夫人,今天也辛苦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

    “行,你这几天好好陪着阿姨,公司的事交给我。”

    “嗯。”

    宋瓷欲言又止地看着黎离,很想将苏蓓蓓的委屈跟黎离说说,但见黎离因为黎阿姨的事愁眉不展,便又忍住了。

    “黎阿姨,您好好休息,尽早康复啊,我们改天再来看你。”宋瓷跟黎阿姨打了声招呼,便和韩湛挽着手离开了。

    出了医院,宋瓷就跟韩湛说:“你找个时间跟黎离好好聊聊,我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跟蓓蓓夫人婚姻会出问题。”

    韩湛觉得宋瓷把这事想的太严重了,他说:“应该不会吧,我看他们感情还行啊。”

    “今天中午蓓蓓跟我说,她很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宋瓷系好安全带,朝韩湛翻了个白眼,她说:“你觉得问题还不严重吗?”

    韩湛顿时皱起了眉头。“蓓蓓真那么说?”

    “嗯。”

    “那我真得找个时间跟黎离说下这事。”

    “别忘了就行。”

    黎母这次手术要在医院住院一个月,黎离在医院照顾了黎母三四天,凡事都亲力亲为,也没休息好,黑眼圈都藏不住了。

    黎母见黎离实在是累了,也于心不忍,便说:“你去给我找个护工吧,你回去工作,下班了再来我这里走一趟就行了,别把身体搞垮了。”

    公司有北战和韩湛镇守,黎离倒不用太挂记,主要是他好几天没休息了,人瘦了许多不说,精神也有些撑不住了。

    “那行吧。”

    黎离回到家时,是晚上九点多钟。

    家里亮着灯,但不见人。

    黎离在客厅站了会儿,才听到苏蓓蓓的声音从黎傲房间传了出来。黎离轻轻地推开房门,悄悄走了进去。

    母子俩正在讲故事书,都没有注意到黎离的到来。

    黎离站在门后咳嗽了一声,“咳咳!”

    苏蓓蓓吓了一跳,她跟黎傲同时抬起头朝房门口望过来。看到黎离,苏蓓蓓眼里有惊讶,黎傲则直接从床上跳了下去。

    他跑到黎傲面前,双腿一蹬,跳到了是在黎离的腰上。黎离一把搂住黎傲,父子俩碰了碰脸。黎离问黎傲:“Neil,有没有想爸爸?”

    黎傲用力点头,“每天都在想爸爸!”

    黎离抱着黎傲回了床,他躺在黎傲的床上,说:“让妈妈继续讲故事给我们听。”

    “好!”

    黎傲乖乖的躺在空调被里面,跟苏蓓蓓说:“妈妈继续,接下来该讲第二个杀人犯的故事了。”黎傲跟别的孩子不同,他不喜欢听格林童话,也不喜欢听寓言故事,他就喜欢听苏蓓蓓的。

    苏蓓蓓拿起书,继续讲了起来:“那是一个穿着夹克的男人,深更半夜,他扛着一个锄头行走在公路边上,身旁跟着一条狗。男人的头发有些长,背影看上去颓废又...”

    苏蓓蓓刚讲完一段,便听到了鼾声。她目光从书籍上移开,落在了黎离的脸上。

    黎离几乎是秒睡,鼾声如雷。

    黎傲指了指爸爸的嘴巴,对苏蓓蓓说:“爸爸在打鼾。”

    苏蓓蓓想了想,对黎傲说:“Neil今晚和我睡好不好?我们让爸爸在你的床上好好睡一觉,爸爸最近照顾奶奶太累了。”

    黎傲忙点头,“好。”

    黎离这一觉睡到了第二天上午九点钟。

    他醒时,看到了满室的阳光,猛然惊醒,赶紧坐了起来。黎离拿起黎傲床头柜上的时钟,见都九点钟了,感到荒唐。

    他一觉竟然睡了这么久?

    黎离将被子叠好,这才走出房间。

    “蓓蓓?”

    黎离喊了声苏蓓蓓的名字,但没得到回应。倒是家里的保姆阿姨拿着一张麻布从厕所走了出来,她告诉黎离:“夫人带着Neil出去做体检了,中午回来。”

    黎离嘟哝道:“怎么不叫我?”

    阿姨就说:“夫人说你睡得香,让我别吵醒了你。再说,每次Neil体检都是夫人带着他去,她都习惯了。”

    说者无意,但听者有心,黎离再一次意识到自己的不足。他告诉阿姨:“阿姨我饿了,麻烦给我煮点东西。”

    “好。”

    阿姨给黎离煮了一碗肉丝面,黎离正吃着面,家里的座机就响了。黎离接起座机,听到门卫说:“苏女士,你的包裹到了。”

    “哦,我就来拿。”

    门卫听到是黎离的声音,颇有些惊讶,他说:“黎先生今天休息吗?那麻烦你过来拿下吧。”

    “嗯,好。”

    黎离几口吃了面,洗了把脸,就下楼去门卫处拿快递了。

    快递是某宝发来的,应该是苏蓓蓓在网上买的东西。黎离抱着东西就要走,又听到保安说:“黎先生等等,还有一个国际包裹。”

    “是么?”

    保安递给黎离一个小包裹盒子,黎离抱着包裹回了屋,好奇苏蓓蓓买了什么,一回家就将包裹给拆了。

    大包裹盒子里面是一双运动鞋,黎离将运动鞋放在鞋柜里,又动手拆了另一个包裹。

    这一次,包裹里面装的是一张正版CD,里面还有一张贺卡,上面用英文写着:蓓儿,生日快乐,礼物你会喜欢吗?

    ——丛诺。

    丛诺。

    这显然是一个男人的名字。他管苏蓓蓓叫做蓓儿,他是谁?

    黎离拿起CD看了看,发现出专辑的歌手就叫丛诺。

    新人歌手吗?

    黎离打开电脑,好奇之下搜索了丛诺的名字。

    苏蓓蓓中午带着儿子回家。

    黎傲今天打了疫苗,哭了一场,回到家里还无精打采的。

    但当他在家里看到爸爸后,顿时变得高兴起来。“爸爸!你今天没去上班吗?”黎傲跑到沙发上抱住黎离,他亲热地将脸蛋挨着黎离的脸蛋蹭了蹭。

    黎傲抱着黎离的脖子,兴奋地说道:“我们今天可以去动物园吗?”黎离很久以前便许诺过黎傲,会带他去动物园。

    黎离抱住儿子,他说:“下午去好不好?”

    “好!”

    “你先去玩会儿拼图,爸爸跟妈妈有话说。”黎离将黎傲抱进了玩具房,他给黎傲找了一副全新的拼图,让黎傲自己玩。

    将黎傲安抚好,黎离这才去到主卧室。

    苏蓓蓓出了汗,打算洗个澡。黎离进屋时,苏蓓蓓正撩起裙子要脱。她身材仍然窈窕,腰细的不像是生过孩子的。

    黎离走过去,从背后抱住苏蓓蓓,他说:“你为什么这么美?”

    苏蓓蓓将裙子放在沙发上,察觉到黎离在亲吻自己的脖子,她说:“有汗。”

    黎离说:“我帮你洗。”他搂着苏蓓蓓进了浴室,打开花洒,让水淋湿两个人的身体。

    黎离鼻尖抵着苏蓓蓓额头,他问:“我有多久没碰你了?”问完,没等苏蓓蓓回答,黎离直接用热唇亲吻苏蓓蓓的脸颊、鼻尖、和红唇。

    热水淋在人的身上,苏蓓蓓脑子有些混乱,她搂住黎离,说:“九天。”

    黎离啧了一声,将她嵌入怀中,说:“今天都补回来。”

435章 拎不清的妈,被丢的CD

    黎傲将拼图拼好了,抱着完整的拼图满屋子找爸爸,发现爸爸在洗澡,黎傲就站在浴室门外,轻轻地敲了敲门。

    “爸爸!”

    听到黎傲的声音,浴室里的动静声突然静止。

    黎傲并不知道自己打断了父母的好事,他仰着头,一脸天真地对着浴室门大声说道:“爸爸,我拼好了哦,你要不要看一看?”

    苏蓓蓓有些紧张,身体骤然紧绷起来。

    黎离察觉到苏蓓蓓的反应,他轻轻地拍了拍苏蓓蓓的脑袋,小声说道:“没事,别紧张。”安慰好苏蓓蓓,黎离这才大声回答黎傲,“等会儿来检查,你先去看会儿电视,好不好?”

    黎傲歪着头,又问道:“你在洗澡吗?”

    “嗯。”

    “那妈妈呢?”

    黎离看到苏蓓蓓的脸颊一下子就红了,他暗自觉得好笑。“你妈妈也在洗澡。”

    两岁孩子的世界并不像大人那般复杂,在他们眼里洗澡就是洗澡,单纯的泡在水里洗澡澡。“那好,我等你们洗完澡,再来找你。”

    黎傲抱着拼图转身走出了主卧室,黎傲竖耳倾听,确定黎傲已经出去了,才低头在苏蓓蓓耳垂上咬了一口,“好了,允许你出声。”

    黎离松开了捂住苏蓓蓓双唇的右手,苏蓓蓓顿时扭过头来朝他嗔怪地瞪了一眼,“这大白天的,阿姨跟Neil都在,你说你怎么...”

    黎离恶意地碰了碰她,引来苏蓓蓓一声轻哼。

    黎离笑了出来,“太想你了。”

    苏蓓蓓望着他唇边的那抹笑,伤痕累累的一颗心逐渐被修补完整。她靠在黎离的怀里,咬着唇说:“用力点。”

    黎傲将她抱紧,“忍着点。”

    ...

    黎傲这一等,就等了五十多分钟。

    黎离跟苏蓓蓓简单地冲了个澡,换了干净的衣服,他这才走出主卧,去客厅陪黎傲。

    黎傲将拼图塞到黎离怀中,“爸爸,你看,我拼好了。”

    黎离盯着手中那副恐龙拼图,唇角牵起笑意。“挺厉害的啊,Neil。”

    “妈妈给我买了很多拼图,我每天晚上都拼。”黎傲特别喜欢拼图,常常能一个人坐在房间的地毯上玩一两个钟头。

    黎傲又问了一遍:“爸爸,下午去动物园吗?”黎傲盼着去动物园,已经盼了好几个月了。

    黎离点了点头,在黎傲鼻子上轻轻地刮了一下,他说:“你想看什么动物啊?”

    “狮子熊猫大象火烈鸟...”黎傲一口气念了十多种动物的名字。

    “行,今天下午爸爸带你去看动物。”黎离说完,抬头便看到苏蓓蓓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她换了一条金色吊带连衣裙,窈窕身躯被那薄薄的一层布料包裹着,前凸后翘,每一处都完美的恰到好处。

    明明刚刚才尝过那副身躯的美好,这会儿看到苏蓓蓓,黎离又觉着饿了。

    见爸爸一直盯着妈妈在看,黎傲赶紧捧着爸爸的脸蛋,一本严肃地教育黎离:“妈妈说了,总盯着女孩子看的男人,是变态哦!”

    “噗嗤!”苏蓓蓓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在黎傲头上揉了揉。“就你聪明!”

    黎傲吐吐舌头。

    黎离问苏蓓蓓:“你告诉他的?”

    苏蓓蓓捧着一本书在单人沙发上坐下,她翘着腿,纤细漂亮的小腿从裙底露了出来。黎离想到方才他捧着那双腿低头亲吻的滋味,悄悄吞了口唾沫。也是奇怪,都结婚三年了,苏蓓蓓身体的每一处,仍对他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他这辈子要栽死在这个女人身上了。

    苏蓓蓓听到黎离的问题,她说:“那你是变态吗?”黎离还没答话,黎傲便大声嚷道:“爸爸是变态哦!”

    “瞧瞧,你两岁的儿子都知道。”

    黎离无话可说。他将儿子按在怀里,用手一下一下地捏着儿子娇小的耳垂,告诉他:“等你长大了,你一样会变成个小变态。”

    “我才不会!”

    父子俩抱在一起看电视,苏蓓蓓低头看书。听到父子俩的笑声,苏蓓蓓偶尔也会抬头看他们一眼。瞧见父子抱在一起,其乐融融的画面,苏蓓蓓的心里又觉着满足。

    阿姨将饭做好了,端了过来。“夫人,黎先生,该吃饭了。Neil,过来,阿姨带你去洗手。”黎傲从沙发上滑了下去,跟着阿姨一起去洗手。

    苏蓓蓓起身往餐桌那边走,从黎离面前走过去时,被黎离一把搂住了腰。黎离将头拉到怀里,凑近她脸,压低声音称赞道:“你今天这样穿,很好看。”

    苏蓓蓓问他:“那就穿成这样去动物园,你看怎么样?”

    黎离的脸颊顿时臭了。

    “不行。”

    这裙子太勾勒身材了,穿了就像是没穿一样,反倒让人舍不得移开目光。黎离允许苏蓓蓓在家里穿给他看,却不许她传出去被别人看。

    苏蓓蓓冷笑,“臭男人。”

    吃完饭,苏蓓蓓在黎离的强烈要求下,被迫换了一条浅蓝色的收腰A字长裙,还将那头微卷的长发扎了起来。

    终于能去动物园了,黎傲非常的开心,去动物园路上,他兴奋到睡不着觉,一路都在叽叽喳喳地说话。

    后来车上了高速,一路平缓行驶,黎傲终于还是抵挡不住睡意,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沉沉地睡了过去,还流了哈喇子。

    车子在停车场绕了半圈,才找到停车位。苏蓓蓓背着小背包,黎离抱起还没睡醒的黎傲,一家人去检了票,顺利进入动物园。

    晚夏季节的望东城气温已经开始转凉,但正午时候依然炎热,却抵挡不住游客们的热情。人山人海,非常热闹,黎傲很醒了。

    “爸爸,爸爸,我要去看熊猫!”黎傲对熊猫向往已久。

    “行,我们先去熊猫馆。”

    望东城野生动物园是国内最大的一家野生动物园,园内动物多达五百多种,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全都有。

    熊猫馆内一共有12只熊猫,苏蓓蓓他们进入熊猫馆时,有三只熊猫在睡觉,剩下的都在啃竹子。

    熊猫馆里人挺多的,黎傲嫌弃视野不好,便凑到黎离耳旁说:“爸爸,背我吧,背高高。”

    黎离赶紧将黎傲背在肩膀上,黎傲双手抱着黎离的耳朵,他看到了憨厚可爱的大熊猫,顿时兴奋地叫乐起来,“大熊猫!妈妈,快看,是熊猫!”

    苏蓓蓓赶紧竖起手指放在唇前,告诉黎傲:“嘘,Neil,安静,别吓坏了大熊猫哦。”

    黎傲赶紧闭上嘴巴,怕吵醒了在睡觉的熊猫。

    逛了熊猫馆,他们又去了大象基地、长颈鹿乐园...

    天快黑了,他们还有一半的项目没有去参观。黎傲还不想回去,他问黎离:“爸爸,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好不好?明天再玩一天。”

    苏蓓蓓没说话,只沉默地看着黎离。黎离看了看苏蓓蓓,又看了眼黎傲,还是答应了。“行吧,我们今晚就住这里。”

    三人在网上订购了间熊猫主题的套房,去到酒店,黎傲便被那些熊猫手办给吸引住了。他拉着苏蓓蓓的手,说:“妈妈,我们来拍照吧,发给淼淼他们看!”

    “好。”

    黎傲拉着苏蓓蓓在酒店里拍照,黎离陪着他们逛了一会儿,便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我接个电话。”黎离告诉苏蓓蓓。

    苏蓓蓓问:“谁打来的?”

    黎离非常诚实,他说:“是医院。”

    苏蓓蓓没说什么,点了点头,就拉着黎傲走开了。

    黎离走到安静的角落里,压低声音问道:“你好。”

    打电话的人是黎离为母亲请的护工,那护工问:“你好,是黎先生吗?”

    “你好,我是,我母亲今天情况怎么样?”

    护工告诉黎离:“今天胃口还行,喝了些汤,吃了一些粥,但她不愿意让我给她擦洗身子,坚持要自己来。黎先生,我这好说歹说,她就是不肯。”

    黎母是老一辈的放不开,不肯让陌生人给她擦洗换衣,所以在闹别扭呢。黎离感到无奈,用手按了按眉心,才对护工说:“你把电话给我母亲。”

    护工对黎母说:“阿姨,我让您儿子跟你通话。”

    黎母接过手机,拿到耳边,不等黎离开口便问:“阿离啊,你什么时候下班过来啊?我等你来。”

    “妈,我今天有事来不了,我不是给你请了个护工吗,她是专业的,照顾人很有经验。”

    闻言,黎母心里觉得委屈,小声地说道:“那,我跟人家又不熟悉,这第一次见面就让她给我洗澡换衣服的,我...”

    黎离没说话。

    黎母察觉到儿子的沉默,她静了片刻,又问道:“你在加班吗?”

    黎离:“嗯,我好几天没工作了,文件都堆成山了,今天腾不出时间来。我明天再去看您。”

    知道儿子工作忙,黎母也能理解,她说道:“那这样,我今天就不洗澡了,等你明天过来...”黎母的话没说完,便被黎离给打断了。

    他说:“妈,我是您儿子,但我也是个成年男人。您觉得让我给你擦澡换衣服,合适吗?”

    黎母不觉得这有什么,下意识说:“你是我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有什么啊?”

    护工听到这话,抬起眼皮子看了黎母一眼,心道这当妈的也是拎不清。

    黎离只觉得头大。“我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这不假,但我也是个成年男人。你前些天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我放心不下你,给你擦背洗脚换衣服,这是应该的。但我现在给你找了专业的女护工,都是女人,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你让我来,我还不好意思呢!”黎离有气又怒,说话语气难免重了点。

    黎母被黎离吼得一愣。

    她呆了呆,顿时流出眼泪来,声音发抖地质问黎离:“你是不是嫌弃我?黎离,你是不是嫌弃我?哦!你找了个年轻好看的狐狸精,就嫌弃我这当妈的又老又丑是不是?我如今躺在床上不能自理,让你给我擦个澡你都不愿意?”

    黎母才做完手术没几天,脑袋上的伤口都没愈合,这样一顿猛说话,脑袋又开始疼了。她声音沙哑的痛斥道:“黎离,你真是被那个狐狸精给吃了良心!”

    “妈!”黎离怒不可遏,高声呵斥黎母:“你像是说什么呢!蓓蓓是我妻子,你张口闭口狐狸精,你把我当什么?把你孙子黎傲当成什么!”

    黎母气得直接挂断电话,不肯跟黎离再多说。

    她将手机丢在地上,哭着说:“这小没良心的,有了狐狸精就不要我这个妈,看多了年轻女人的身体,就嫌弃我这老婆子。有什么了不起,那狐狸精不也有变老变丑的一天!”

    女护工:“...”

    她捡起地上的手机,检查了下屏幕,见手机没摔坏,这才将手机塞回兜里。

    护工表情鄙夷地看着黎母,没忍住说了句公道话:“阿姨,您少说几句话,那是你儿媳妇,你这样说你儿媳妇,你就是在踩你儿子的脸!”

    黎母瞪了护工一眼,“你知道什么,那女人就是个狐狸精,一天天地就知道抽烟喝酒四处勾搭男人。”

    女护工摇摇头,说:“您老精神这么好,说话都不带喘气的,我看你也没必要住院了,直接出院得了。”说完,女护工转身就走了,也在乎会不会丢工作。

    这样拎不清的老太婆,她都懒得伺候。

    被黎母挂断电话,黎离心里也装着一口恶气,他一脚踹在酒店的墙壁上,都不能发泄他心里的愤怒。

    苏蓓蓓的声音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医院说什么了?”

    黎离抹了把脸,才回头朝苏蓓蓓宽慰一笑,“没啥,就是跟我汇报了咱妈的身体情况。”

    苏蓓蓓问他:“她今天还好吗?”

    “还好。”

    黎离朝苏蓓蓓怀中的黎傲伸出双手,说:“来,Neil,爸爸抱。”

    “嗯。”

    黎傲被黎离抱回了房间,黎离去洗澡,黎傲在检查妈妈给他拍的照片。他说:“这张、还有这张,还有这两张都好看,妈妈,发给淼淼他们看,好不好?”

    “好。”

    苏蓓蓓将那些图片简单的加了个滤镜,就发到了朋友圈。黎傲坐在苏蓓蓓身旁,问她:“淼淼她们看到没?”

    “还没呢,你先去洗澡,等会儿就能收到淼淼的回复了。”

    “好!”

    黎傲脱光了钻进浴室,跟黎离一起洗澡。洗完澡,黎傲又问:“淼淼找你没?”

    苏蓓蓓摇了摇手机,说:“淼淼问你在哪里,见到考拉没。”

    黎傲抢过苏蓓蓓的手机,找到宋瓷的微信头像,直接给宋瓷打了一个视频电话。

    宋瓷接了视频,见是黎傲在玩苏蓓蓓的微信,她问黎傲:“Neil,你今天跟爸爸妈妈一起去动物园了吗?”

    黎傲甜甜一笑,说:“宋宋阿姨,我今天看到了熊猫,看到了大象...”黎傲说了很久,才问宋瓷:“淼淼珺珺呢?”

    “等着,阿姨去找她们。”

    姐妹俩也刚洗完澡,正在房间的地毯上玩玩具。

    宋瓷将手机固定在地上,淼淼与珺珺便出现在了镜头里。淼淼蹲在手机前面,问黎傲:“你今天吃那个烤肠了吗?烤肠,好好吃的。”韩淼对动物园的烤肠印象很深。

    黎傲并没有吃,却撒了个谎,说:“吃过,吃了三根。”

    韩淼:“哇!那你吃过那个冰淇淋吗,蓝莓味的。”

    黎傲继续撒谎:“吃了,我更喜欢吃香草的。”

    韩淼:“哇喔!”

    苏蓓蓓对他们小家伙们的聊天并不感兴趣,她拿着浴袍去洗澡。洗完澡出来,发现黎离在抽烟,她走过去灭了黎离的烟,说:“Neil在房间里呢,你抽什么烟。”

    黎离赶紧将烟丢进烟灰缸,他拍了拍大腿,“来,我抱抱。”

    苏蓓蓓在黎离腿上坐下。

    黎离将她按在怀里,苏蓓蓓听到了男人一下一下沉闷的心跳声。“你有心事?”

    黎离说:“在想我妈的事。”

    苏蓓蓓不吭声了。

    “蓓蓓。”

    “嗯。”

    黎离舔了舔唇,犹犹豫豫地说道:“我妈这次摔了,倒地上晕了一夜,这次是运气好侥幸捡回了一条命,若下次在发生这种事...”黎离没将话说完,他相信苏蓓蓓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件事,是他们逃避不了的,黎离今天不提,等黎母临出院的时候,这事还是要拎出来讨论。苏蓓蓓就问他:“你想怎么做?”

    黎离说:“我在想,要不要将她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这样,也有个照应。”黎离心里非常的忐忑,他知道自己的这个提议很操蛋,可也没办法。

    他只有这么一个妈,他妈也的的确确为他付出了一辈子,他心里明白母亲是个拎不清的,但他不能真的放任母亲不管。

    没有母亲,就没有他。

    苏蓓蓓从他怀里坐了起来,她深深地看了黎离一眼,表情严肃地问道:“你要把她接过来跟我们一起住,我自然不能拒绝。但是黎离,你确定你能处理好我们之间的矛盾吗?”

    黎离下意识说:“我会处理好的。”

    苏蓓蓓伸手打断他的话,她说:“你想清楚了,你如果处理不好我们的矛盾,日后住在一起我们争争吵吵,矛盾多了,我们的感情自然也会出现问题。到时候,一个家可能就这么碎了。”

    “黎离,你想清楚了再告诉我。”

    苏蓓蓓自然不会傻到拒绝黎离的提议,他是黎母的亲儿子,他心里自然是深爱着母亲的。苏蓓蓓若一口拒绝了,日后黎母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那黎离就会将一切过错都推到苏蓓蓓的身上。

    那样,他们的婚姻仍然会出问题。

    苏蓓蓓将这个选择题像是踢皮球一样,踢给了黎离。黎离顿时感到头疼,他按着太阳穴,叹道:“你说,我母亲为什么就那么偏执呢?明明我父亲本就有罪啊!”

    苏蓓蓓给不了黎离答案,她从他怀里站了起来,抱着黎傲一起去了儿童床。

    黎傲很快就睡着了,这时也才十点钟,苏蓓蓓跟黎离却都睡不着。若在往日,这个时候他们肯定是要上床做点儿运动,但今晚两人都提不起兴致。

    苏蓓蓓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

    过了会儿,黎离才在她身旁躺下来。黎离从身后搂住苏蓓蓓肩膀,他说:“你要过生日了,今年想怎么过?去年工作太忙,我都没能陪你。”

    去年苏蓓蓓生日,黎离出差去了,但礼物跟鲜花还是送到了。苏蓓蓓心里装着心事,因此对生日的事提不起兴趣来,就没吭声。

    黎离说:“我们去看星星,好不好?”

    闻言,苏蓓蓓不由得想到了婚前他们去山上看星星那个晚上,也是在那一天,他们在帐篷里发生了第一次。

    苏蓓蓓明白黎离的心思,他是在讨好她。

    苏蓓蓓又心软下来,她说:“行吧。”

    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和缓了些,黎离忍不住亲吻苏蓓蓓的脖子,亲吻了片刻,他突然说:“想不想要二胎?”

    苏蓓蓓睁大了眼睛。

    她想到怀黎傲时的那些可怕经历,猛地摇起头来,“不想要。”

    黎离见她变了脸色,猜到她是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事,他也有些悻悻然。黎离说:“你生Neil的事,好像就在昨天,那次你死里逃生,我真的吓得腿都软了。不生也好,我只要你好好的。”

    想起Neil出生那天发生的事,黎离就害怕,下意识将苏蓓蓓紧紧地抱住。

    苏蓓蓓拍了拍他的手臂,说:“睡吧。”

    黎离用身体蹭了蹭她,他说:“还早呢,不着急睡。”他将全屋的灯都关掉,只留下一盏壁灯。

    手伸进苏蓓蓓裙摆里面,一路往上,黎离亲吻着苏蓓蓓的耳垂跟脖颈。感受到苏蓓蓓在他怀里颤栗,黎离体温攀升,很快便翻身压了上去。

    第二天下午,一家人才打道回府。

    在动物园逛了一天,回到家三人都感到疲惫,黎傲吃了晚饭就上床睡觉去了,苏蓓蓓也同样疲惫。

    她见黎离换了衣服,像是要出门,便问他:“是要去医院吗?”

    黎离点头,“嗯,昨天没去,今天怎么也得去看看。”黎离见苏蓓蓓一直在盯着自己,他心里有些难受,便问道:“要不,你跟我一起去?”

    苏蓓蓓摇头,“算了,她看见了我,说不定会会气得血压增高。”

    黎离感到对不起苏蓓蓓。

    他坐在床边,握住苏蓓蓓的手,真诚愧疚地说道:“我感到很对不起你,明明婚前我承诺过会给你一个幸福的家庭,但现在...”

    黎离自嘲一笑,他说:“简直就是一团糟。”

    苏蓓蓓能感受到黎离的歉意,她心里同样不好受。她说:“阿离,你知道的,只要你心里还爱着我,想着我,我就能忍受这些委屈。”

    黎离点头,承诺道:“我会一直站在你这边,保护好你。”他低头亲吻苏蓓蓓的手指,呢喃道:“对不起,那是我母亲,我没法对她不闻不问。”

    苏蓓蓓点头,“你去吧。”

    “嗯,那我去了。”

    黎离走了,苏蓓蓓却没了睡意。她去了书房,打开文档,盯着刚写了个开篇的新小说,一阵发呆。

    她在电脑前坐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放在键盘上开始码字。

    没有人打扰,苏蓓蓓灵感不错,两个小时就写了五千多字。她有些累了,摘下眼镜,站起来撑了个懒腰,这才关了电脑。

    苏蓓蓓准备喝杯茶,她去厨房烧水,等待水开过程有些无聊,就打开了微信。苏蓓蓓这才发现一个小时前,丛诺给她发了一条语音信息。

    丛诺讲的是英语,他说:【蓓儿,我给你生日礼物,你收到没?】

    苏蓓蓓有些纳闷,她用语音回复对方:【小朋友,你给我送了礼物?是什么?】

    苏蓓蓓信息刚发过去,丛诺便回了信,看样子一直拿着手机在等她回复。

    丛诺说道:【你还没有收到吗?可我这里显示你已经签收了包裹。】接着,丛诺甩给了苏蓓蓓一张快递截图。

    苏蓓蓓扫描了单号,点击查看快递信息,发现快递昨天上午就被门卫签收了。苏蓓蓓告诉丛诺:【可能是在门卫那里。】

    苏蓓蓓脱了吊带裙,换上连衣裙,穿着凉鞋去了门卫室。

    门卫跟苏蓓蓓是熟人了,瞧见苏蓓蓓,门卫大哥笑着说:“这么晚还出去啊,苏女士?”保安以为苏蓓蓓是要出去买东西。

    苏蓓蓓直接走到门卫值班岗前,她问:“林哥,我昨天有个国际快递送到货了,是不是在你这里啊?”

    苏蓓蓓将快递信息递给保安林哥瞧了一眼,林哥凑近一看,说:“是我签收的,可昨天黎先生已经来取过快递了啊。”

    “我先生取走了?”

    “是啊。”

    苏蓓蓓冲保安笑了笑,才说:“那可能是放在家里了,忘了跟我说。”

    苏蓓蓓从保安处回到家,她换上室内拖鞋,将外出凉鞋塞进鞋柜的时候,发现鞋柜里有一双崭新的运动鞋。这是她前几天在网上某品牌旗舰店买的运动鞋,这鞋子也是昨天上午到的。

    看样子,丛诺的礼物的确是被黎离拿回了家。

    苏蓓蓓将屋子找遍了,也没有找到丛诺送的礼物,她拿出手机来,问丛诺:【小孩儿,你给我送的什么礼物啊?】

    丛诺说:【我的第一张专辑哦。】

    丛诺又说:【蓓儿,你没有收到吗?】

    苏蓓蓓说:【快递太多了,我得仔细找找。】

    苏蓓蓓找了一圈都没有找到专辑,阿姨见她一直在找东西,便问她:“夫人,你在找什么啊?”

    苏蓓蓓想到阿姨昨天来得早,便问阿姨:“阿姨,昨天先生是不是帮我将快递拿回来了,你有看见他把快递放哪里去了吗?”

    阿姨想了想,才说:“我记得他是在玄关那里拆的快递,放哪里我不记得了,倒是看到垃圾桶里有个小快递盒子...”

    闻言,苏蓓蓓俏脸先是一僵,接着就变得有些难看。

    丢了?

    “阿姨,昨天垃圾你丢哪里去了?”

    阿姨听到苏蓓蓓这话,顿时变了表情。以为那快递盒子里装着什么贵重物品,阿姨心惊肉跳起来。她观察着苏蓓蓓的反应,小心翼翼问道:“夫人,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吗?”

    “不是,就一张CD,是我朋友送的。”

    “哦,吓我一跳。”阿姨拍拍胸口,忙对苏蓓蓓说:“昨天下午你们走后,我也就走了,家里垃圾都被我一块丢到楼下的垃圾箱里面去了。这会儿,怕是已经找不到了。”

    “行,我知道了。阿姨,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那好,我把厨房再整理一下就走。”阿姨收拾厨房去了,苏蓓蓓跑去房间看了眼黎傲,见黎傲睡得香,便对阿姨说:“我们一起下去吧。”

436章 一把叫做孝顺的刀!

    阿姨见苏蓓蓓如此在意那个CD,好奇地问了一嘴:“是什么CD啊?很重要吗?”

    苏蓓蓓笑了笑,说:“一个邻居小孩当明星了,他把他的第一张专辑送给我了。”

    阿姨点了点头,又说道:“先生可能是不知道,误丢了吧。”

    “应该吧。”

    苏蓓蓓将门关好,这才跟阿姨一道下楼。

    出了电梯,站在门厅前,阿姨伸手指着那垃圾桶,告诉苏蓓蓓:“垃圾被我丢那个桶里了,不过怕是找不到了。”

    每日清晨五点钟,小区的环卫工会准时来清理垃圾,怕是早就被拖走了。

    “我去看看吧,阿姨你先回去吧。”

    “好。”

    目送阿姨走后,苏蓓蓓这才走向那垃圾桶。她本来都不抱希望了,但走到那垃圾堆前,却发现垃圾堆里堆满了垃圾。看样子,今天早上的环卫工偷懒忘记倒垃圾了。

    就在这时,环卫工开着小车过来了,见苏蓓蓓盯着那堆垃圾发呆,环卫工以为这位女业主对他们的工作有意见。

    担心苏蓓蓓会投诉他们工作失责,环卫大叔赶紧跟苏蓓蓓说:“本该清理垃圾的大妹子今早出了车祸,这会儿还在医院里住着呢,所以今天垃圾就没倒。我是隔壁东区的,代她来清理你们西区的垃圾。”

    听说那位阿姨出车祸了,苏蓓蓓便关心问了句,“阿姨受伤严重吗?”

    “伤得不重,但也得休息几天,接下来一周,你们小区的垃圾都是我负责。因为两个小区都是我负责,所以你们小区的垃圾,都要留到晚上清理。”

    “没关系,大叔你也辛苦了。”

    “嗨,本职工作罢了。”大叔对苏蓓蓓说:“女士,你站远些,我要倒垃圾了。”

    大叔将垃圾车的门打开,准备倒垃圾。

    苏蓓蓓赶紧说道:“大叔稍等下,我找个东西,我家阿姨误丢了东西,我看看还能不能找回来。”

    “行,你找吧。说说垃圾袋是什么样的,我和你一起找。”

    “紫色的。”

    黎离回来时,直接将车子开到地下车库。他回到家,发现家里漆黑一片。

    “蓓蓓?”

    没听到苏蓓蓓答话,黎离这才打开灯走进主卧。见苏蓓蓓不在主卧,黎离又去了苏蓓蓓的书房。

    还是不在。

    人呢?

    黎离去了黎傲房间,见黎傲已经睡着了,他顿时皱起了眉头。蓓蓓去哪里了?她从来不会将孩子单独留在家里的。

    黎离走出客厅,站在阳台,准备给苏蓓蓓打电话。低头拿手机时,视线不经意扫过楼下,却发现楼下垃圾桶旁,蹲着一个熟悉的影子。

    黎离掏手机的动作,就那么顿住了。

    他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眼再一看,才确信自己没看错。苏蓓蓓竟然蹲在一堆垃圾旁边,也不嫌脏,就用那双白净的双手在成堆的垃圾中翻找垃圾袋!

    黎离看到了这一幕,脸上隐隐有了怒火。为了找那东西,那么爱干净的人,竟然徒手去翻垃圾!

    那东西就这么重要吗?

    究竟是东西重要,还是送东西的人重要?

    “找到了!”

    苏蓓蓓家的垃圾袋是紫色的,她从垃圾堆中拎出那只紫色的垃圾袋,赶紧将垃圾袋撕开,将里面的东西全部倒了出来。

    在一堆生活垃圾中,真的混着一个国际快递盒子包裹。苏蓓蓓摇了摇盒子,听见里面有碰撞声。

    黎离真的将CD给丢了...

    苏蓓蓓的心就像是被车轮碾压了一遍,碎成了渣。

    大叔问她:“找着了吗?”

    苏蓓蓓回过神来,忙拿着CD站了起来,对大叔说:“找到了,不好意思,将垃圾都弄乱了。”

    “没事,东西找到了就好,回去吧,我要倒垃圾了。”

    “嗯,麻烦了大叔。”

    苏蓓蓓拿着CD,一转身,便瞧见黎离站在门厅大门口,他正用一种冷漠猜忌的眼神看着她。

    苏蓓蓓很快便冷静下来。

    她一步步走到黎离面前,不等黎离发话,便举起手中的CD,质问他:“故意丢的,还是误丢的?”

    黎离直接伸手夺走苏蓓蓓手中CD。

    黎离左手执CD,放在右手掌心拍了拍,他抬头凝视着苏蓓蓓,眼神变得阴鸷许多。“这CD,就那么重要吗?”

    苏蓓蓓何尝听不出黎离话语里的酸味跟怒气。

    但此刻该生气的是她。

    苏蓓蓓又问了一遍:“我问你,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黎离抿紧了唇,表情也跟着冷漠下来,他破罐子破摔,大方承认了,“我故意丢的。”

    苏蓓蓓表情顿时冰冷下来。“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黎离心里怒火直冒,若怒火有形,那都有三丈高了!

    黎离反问苏蓓蓓:“我生气了,你看不出来吗?蓓蓓,你是我的妻子,我都还没给你送生日礼物呢,这小子就开始给你准备礼物呢!”

    “你说,他安的什么心?”

    苏蓓蓓说:“他就是个小孩儿,他比我小五岁!他能有什么心思!”

    黎离说:“我是男人,我很清楚那小子做这些事是不安好心!蓓蓓,你清醒些,那小子对你居心叵测!”

    苏蓓蓓深吸一口气,不愿再与他理论,她夺回CD,越过黎离就要走。

    黎离猛地一把抓住苏蓓蓓胳膊,他将苏蓓蓓扳了过来,让她面对着自己。黎离低头看着苏蓓蓓,他说:“抱歉,我只是最近比较累,母亲的事让我心力交瘁,这小子又心思不纯,我...”

    黎离抱住苏蓓蓓,低声叹道:“我就是吃醋了。”

    他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吃醋了,也道歉了,苏蓓蓓反倒没法继续冷脸了。她用力推开黎离,很严肃地告诉他:“黎离,以后不要乱丢我的东西。”

    说完,苏蓓蓓率先进了电梯。

    黎离跟着追了上去,他按下楼层键,低头看着苏蓓蓓余怒未消的俏脸,悄悄伸出手去拉她的手。

    苏蓓蓓想甩开,但黎离握的很紧。“别甩开我,蓓蓓。”

    苏蓓蓓梗着脖子,不说话。

    黎离抱着她的肩膀,他非常疲惫地叹息了一声,才说:“蓓蓓,我母亲已经让我很痛苦了,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温暖?”

    苏蓓蓓听到这话,又觉得他挺可怜的。出了电梯,苏蓓蓓问黎离:“你妈骂你了?”

    “都不肯看我,说话冷嘲热讽的,我在那里呆得心累。”

    苏蓓蓓停下来。

    两人站在家门口,苏蓓蓓转过身去,仰头望着黎离,她咬了咬唇,面露犹豫之色。

    黎离问她:“你想说什么?”

    苏蓓蓓说:“其实,你也可以解脱。”

    黎离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跟我离婚,重新找个女人,你妈就不会再作妖了。”黎母并非一个恶毒婆婆,她只是对苏蓓蓓恶毒罢了。黎离若真跟苏蓓蓓离婚,重新娶一个女人,黎母也能收起一身尖刺,做个慈祥和蔼的好婆婆。

    黎离听到苏蓓蓓那话,猛然间沉下脸来,他紧紧捏住苏蓓蓓手腕,整个人的气势都变得富有压迫感,他低头对苏蓓蓓说:“蓓蓓,你是不是糊涂了,这些话是能随便说的?”

    苏蓓蓓并不惧怕黎离突然变得危险起来的气势,她很平和地看着黎离,语气平静地告诉他:“阿离,你母亲永远都不可能原谅我,而我也不可能忍气吞声一辈子。你说你有信心摆平我们之间的矛盾,我问你,你怎么摆平?”

    “如今你母亲只是单方面的跟你冷战,你便受不了了,便要我给你温暖。那你想过没有,当我们住在一起后,矛盾增多,她与你冷战,我跟你冷战,那样的日子你能忍一天,你还能熬一辈子吗?”

    黎离正要张嘴答话,苏蓓蓓又按住他的唇。

    “别说你能。”苏蓓蓓眼神深邃,仿佛洞悉一切。她说:“就算你能,我也不能。我苏蓓蓓结婚是因为我爱你,若是爱你必须要我委屈我自己,要我变得不开心,要我郁郁寡欢,那我宁愿不爱你。”

    将隐藏在心底深处的话说了出去,苏蓓蓓觉得肩上顿时轻松下来。

    她转身走到门边,按下开门密码,也不管黎离是什么表情,直接进了屋。而黎离却像是被一锤子给钉死在了走廊上一样,一动不动。

    他满脑子都回荡着苏蓓蓓方才说的那些话,结婚快三年了,因为苏蓓蓓一直都扮演着贤妻良母的身份,他都快要忘记苏蓓蓓的本性了。

    她可是苏蓓蓓,是年纪轻轻就扬名全国的悬疑作家,是烟不离手又酷又飒的苏蓓蓓!

    她能因为爱他跟他结婚,就能因为心碎跟他离婚!

    黎离突然感到心慌害怕,他怕有一天苏蓓蓓被伤透了心,就头也不回地走了。她真的走了,他还能追回来吗?

    黎离站在门外失神了许久,回过神来时,也不知道在外面站了多久。

    ...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便是一个月过去,黎母的伤口都已经愈合了六七分,医生通知黎离可以去给黎母办出院手续了。

    黎离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下班。挂了医院的电话后,黎离忽然感到一阵疲惫,他坐回椅子,用手一下下地捏着太阳穴。

    叩叩——

    门被敲响。

    黎离抬头,看见北战站在外面。

    “阿离,一起喝杯酒吗?”

    黎离是想拒绝的,他最近不是在往医院跑,就是在上班,又有一周时间没能陪苏蓓蓓和黎傲吃饭了。

    他想陪蓓蓓去超市逛逛。

    黎离正要拒绝,就听到北战说:“韩总也去。”

    韩湛私下里很少会去酒吧之类的地方,尤其是宋瓷怀孕后,就更不去了。黎离不免感到惊讶,他问北战:“今天是什么日子?”

    北战抱臂靠着门框,吊儿郎当地说:“你黎离的苦日子。”

    黎离翻了个白眼,说:“去吧。”他给苏蓓蓓发了条短信,说明了情况,就跟着北战和韩湛一起去了酒吧。

    三人从来不去热闹的夜店,他们去的酒吧都是隐秘而高级的私人酒吧会所。这家酒吧会所距离御龙大厦很近,就在御龙大厦的斜对面,建在御龙渊大河上面。

    夕阳快要落下了,三人坐在酒吧的室外遮阳伞下。

    要了一瓶没开封的威士忌,北战问韩湛:“你怎么知道这家酒吧,我以为你这种修身养性的人,都不知道望东城这些知名的酒吧呢。”

    韩湛笑了笑,才说:“程砚墨告诉我的,他说这家酒吧不错。”

    “你跟他关系倒是好。”

    “毕竟是儿时一起落过水挨过打的关系。”说完,韩湛将酒递到黎离面前,“喝点儿?”

    “嗯。”黎离点了点头,端起酒抿了一口,这才扯开束缚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的领带。

    北战见他烦躁得厉害,笑着问道:“怎么了这是?看你这么烦躁,我还以为你月经不调了。”

    黎离顿时朝北战丢去一个眼刀子,“不会说话就别说。”

    韩湛声音也插了进来:“阿姨明天出院?”

    一听到这问题,黎离顿时愁眉不展。

    北战哟嚯了一声,“你小子。”北战身子朝前倾,他近距离盯着黎离的脸,说道:“是不是在发愁,该如何调解你妈跟你老婆之间的事?”

    黎离忙点头,无不忧愁的说道:“你们说这种事怎么被我摊上了。”

    北战问他:“你打算怎么做?你妈出院,你是打算把她接回家跟你们住,还是送回她那房子?”

    黎离沉吟片刻,才说:“我不放心她一个人住。”

    “呵。”北战抬起手指朝他点了点,他说:“阿离啊,你家那老太太这两年就像是被下了降头一样,我不建议你把她接回去跟弟媳一起住。小心住着住着,媳妇儿就没了。”

    黎离认为北战是在危言耸听,他说:“你别唬我。”

    “没唬你。”这次答话的,却是韩湛。

    这话是韩湛说的,黎离错愕不已。他望着韩湛,纳闷问道:“你也觉得,我把我妈接回去住,蓓蓓会跟我...?”离婚那两个字,黎离都不肯说出来。

    “有个事,我一直没跟你说。”韩湛的表情逐渐变得严肃,看得黎离也跟着坐直了身子。黎离问:“什么事?”

    韩湛点了点鼻子,“接下来我要跟你说的话,是你老婆跟我老婆说的。”

    “说了什么?”黎离非常好奇。

    韩湛告诉他:“你妈动手术那天,你老婆跟我老婆说,她有些累了,感觉坚持不下去了。”

    闻言,黎离他猛地捏紧了酒杯,声音不稳地问道:“坚持不下去,是什么意思?”

    北战直言道:“就是想要放弃婚姻,跟你离婚的意思。”

    黎离呆住。

    “不可能...”黎离下意识辩解,他说:“我们感情很好的,今天早上出门前我亲吻她,她还回应我来着...”

    “她还爱你。”北战打断黎离的自言自语。黎离目光骤然亮了起来,可还没来得及欣喜,又被北战无情地泼了一瓢冷水,“她还爱你,但不代表她不会离开你。”

    黎离有些生气,“你就这么盼着我们分?”

    北战严肃地看着他,语气也变得郑重起来,“阿离,我看人还是很准的。要我说,蓓蓓并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孩子,她可能会因为爱你愿意委曲求全一次两次,但她绝对不是那种肯为爱委曲求全一辈子的人。”

    “她爱你,但再深的爱,都会被糟心事给磨没了。”

    “我不是在危言耸听,我是把你当兄弟,给你提个醒,别真的等到事情发展到无法扭转了,再来懊恼自责。”

    当年黎离跟苏蓓蓓能走到一起,少不了北战的功劳。北战当然希望黎离跟苏蓓蓓能开开心心的就这么过一辈子,可黎离那妈偏生是个拎不清的。

    你说气不气死人。

    北战苦口婆心的一席话,黎离都听进去了。他在经过短暂的愤怒后,逐渐恢复了理智。

    仔细琢磨北战的话,黎离惊觉北战说的都是真的。

    所谓当观者迷旁观者清,黎离是站在这场风暴里的当事人,所以他盲目的坚信只要自己还爱着苏蓓蓓一天,苏蓓蓓就会乖乖陪着他一天。

    而身为旁观者的韩湛跟北战,他们早将他与苏蓓蓓的未来给看穿了。

    若真的将母亲接回去一起住,会后患无穷。

    苏蓓蓓怀Neil的时候,黎母故意用湿抹布拖地,害得苏蓓蓓摔脚差点一尸两命,这足以说明黎母与苏蓓蓓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黎离恍然彻悟!

    他端起酒杯,将剩下的那口酒一饮而尽,喉咙里火辣辣的,心脏也火辣辣的,但脑子却很清醒。

    “谢了。”忠言逆耳,你得珍惜愿意对你说真话的朋友。

    黎离起身就走了,看样子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韩湛盯着黎离那个空位置,听到北战说:“你说,他这烂摊子能处理好吗?”

    韩湛朝北战勾了勾唇,“还真能。”

    北战好奇地竖起耳朵,忍不住问道:“什么法子?快说。”

    韩湛说:“除非黎阿姨突然暴毙身亡。”

    北战:“...”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

    翌日。

    黎离今天休假,要去医院接黎母出院。

    早上,他起床时,苏蓓蓓早就起了。黎离推开书房门,见苏蓓蓓坐在电脑前面,正在飞速地码字。

    他将一杯牛奶放在苏蓓蓓的电脑桌旁,问她:“怎么起来这么早?”

    苏蓓蓓说:“早上灵感好,我想要在年前将这本书写好。”苏蓓蓓对自己的作品要求极高,一本小说写好了,至少还得全文修改个四五次,有时候改起来能全盘否定。

    黎离亲了亲她的额头,随后站起身来,说:“我去接我妈出院了,你要一起吗?”

    苏蓓蓓摇头。

    黎离准备走时,又听到苏蓓蓓说:“我昨晚把保姆住的客房收拾出来了,也打扫干净了。”

    黎离懂了苏蓓蓓的意思,他停下脚步,回头告诉苏蓓蓓:“我把隔壁房子买下来了,以后挨着住,既方便我们照顾她,也互不打扰。”

    苏蓓蓓猛然抬头,双眼亮晶晶的,宛如一颗黯然的珍珠突然变得光彩熠熠。

    黎离拍了拍苏蓓蓓的头顶,他说:“我希望你明白,我是真的很在乎你。我没办法选择我自己的母亲,但我会尽可能的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蓓蓓,不要对我心灰意冷。”

    苏蓓蓓听到这番话,心里五味杂陈,她点了点头,说:“我信你。”

    “那好,我去接妈了。”

    “嗯。午饭我会做好,等你们回来。”

    “好。”

    黎离办好了出院手续才来到病房,护工已经帮黎母将东西整理好了,两个袋子都装的满满的。黎离推开病房门走进去后,才发现今天来了客人,还是许久未见的人。

    那是一个五十出头的妇人,穿一条真丝连衣裙,头发染成深棕色,做成了波浪卷,打扮得还算贵气,却没有一点贵妇的气质。

    这是黎离的婶娘,也就是黎母的妯娌董钰。

    黎离父亲那一辈就两个兄弟,黎离的叔叔在广场开了一个床垫厂,家里也算是殷实。早些年黎父跳楼自杀后,叔叔一家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电话打不通,人也见不着。

    直到后来黎离成为了宙斯国际的总经理,有了出息,叔叔一家这才主动与他们联系。

    黎离对叔叔一家没半点好感,但黎母却念着旧情,继续与叔叔一家保持着联系。

    董钰因为保养得好,她明明只比黎母小五岁,看着却要年轻十多岁。

    黎离看见董钰,有些诧异,他阔步走进去,有些冷淡地喊了声::“婶娘,你什么时候来的?”

    婶娘笑得满脸都起了褶子,浮夸而亲切地赞道:“哎啊,阿离啊,这才一年不见,你看着又精神了许多,这大老板就是不一样啊。”

    这马屁拍到了马腿上。

    黎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他跟母亲说:“出院手续已经办好了,妈,我接你回去。”

    黎母问他:“回哪里?”不等黎离回答,黎母又说:“我那房子一个月没人住了,你去给我打扫了没?”

    黎离正要说话,婶娘董钰就在一旁帮腔,说:“哎啊嫂嫂你说什么话呢?你这次侥幸捡了一条命回来,阿离怎么还舍得让你一个人住?那不是不孝嘛!他肯定是要接你回去一起住啊!”

    黎母冷哼,“我跟那狐狸精合不来,我是不会跟他们一起住的。”

    黎离顿时冷下脸来,低声呵斥道:“妈!那是你儿媳妇!”当着婶娘的面,骂自己的儿媳妇是狐狸精,黎离都不知道他妈脑子是怎么长的。

    黎母被呵斥了,觉得没面子,她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刻薄地说道:“还说她不是狐狸精!那次你骗我说你在公司加班,其实是跟那狐狸精去动物园玩去了吧!黎离,我在医院里躺着受苦受累,她倒好,拉着你去动物园,她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妈!”

    黎离眉头一皱,下意识维护苏蓓蓓,“妈,我们是夫妻,我带着我老婆孩子去动物园,这是天经地义的。而且我工作忙,已经大半年没有陪他们母子出去玩过了,出去玩一天也不过分。”

    “再说...”他眼睛微眯,怀疑地问道:“这事你怎么知道的?”

    黎母冷笑,“自己有了媳妇就忘了娘,还好意思问!”

    董钰见苗头不对,热情地笑了起来,对黎离说:“阿离,你别生气,这都怪我,怪我不小心说漏了嘴。这不是蓓蓓前段时间去动物园玩,发了朋友圈嘛,我刚才跟你妈聊起孙子黎傲,就翻出他在动物园的照片来,给你妈看了两眼。哎,别说,你们家黎傲还真的长得帅气,也聪明,一看将来就是个有出息的!”

    见黎离表情不豫,董钰又道:“我不知道你带着你媳妇去动物园玩,没跟你妈若实话。我要知道了,我就不做这蠢事了!”

    董钰像是在劝和,但字字都是在挑拨离间。

    黎离本来视线冰冷地朝董钰看了一眼。

    董钰吓得差点闭上嘴巴。

    黎离浅浅的勾了下唇,他提醒董钰:“婶婶,如果嘴巴不会说话,那就别开口,就好好的闭紧了嘴巴,放在脸上当个装饰物。”

    董钰:“你!”董钰气得要死,可一对上黎离那冷冰冰的眼神,又不敢再吭声。

    黎母见状就说:“你怎么跟你婶娘说话的!你看看,你婶婶住在广东,还大老远的跑来看我。你看看你家那狐狸精,她来看过我一回吗?”

    黎离猛地一脚踹在那病床的柱子上,低声吼道:“还让不让人活了,妈,你是要逼死我是不是!你就见不得我好是不是?明明是你处处针对蓓蓓,看到她就发脾气,她怕影响你心情,耽误你康复身体,才忍着没有来!你用得着见找个人就可劲地抹黑她吗?”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蓓蓓是个多么恶毒的媳妇!知道内情的,看你都像是在看猴!”

    “猴把戏都没你这么丰富的!”

    “你要不要我也逢人就宣扬下你当初是如何算计一个孕妇,害得孕妇半夜摔倒,差点闹出一尸两命的黑心事?”

    黎离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又道:“我不敢说,我要脸,我怕说出来你会被人丢鸡蛋!我给您脸了,您老也给我一点脸好不好?你是真的要看着我离婚,看着我好好的一个家支离破碎,您老才满意?”

    “我承认,我是您靠着杀鱼卖鱼供养大的,没有您就没有我,但我若知道那个当初下着雪,冷得双手皲裂也要挣钱养我长大的伟大的母亲,老了会是这幅德行,我真宁愿你当初不管我,就放任我自生自灭!”

    黎离实在是被母亲闹得心烦意乱,心一狠,就把心里话给吼出来了,吼得眼睛都红了,声音都哑了。

    黎母被吼得一愣一愣的,董钰也是表情尴尬。

    黎离知道自己的话伤着了母亲,可他心里也着实痛苦。

    黎离眼里滚出了泪水,他望着母亲,满面哀伤。“你知不知道,你对我的慈爱与付出,就是时刻悬在我头上的一把刀!一把叫做孝顺的刀!”

    黎母大受震动,眼瞳都在颤抖。

    她右手颤颤巍巍地抬起,指着黎离,难以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黎离,我怎么养出你这么个东西!”

    直到这一刻,看着像是一头困兽般悲伤难受的黎离,黎母仍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她反而责怪黎离不懂事,觉得自己的一番付出是喂了狗。

    黎离见母亲是真的缺心眼,真的无法跟她沟通,他揩了一把泪,索性闭紧了嘴巴。

    黎离不再废话,他拎起两个行李袋,对黎母说:“我把我们家隔壁的房子买下来了,你挨着我们住,我们互不打扰,也方便我照顾您。”

    闻言,黎母脸色剧变,“黎离!你把我当什么!你的累赘?包袱?你跟你媳妇就这么讨厌我?”

    黎离表情不变,他冷静到近似无情,说:“妈,蓓蓓差点一尸两命,这教训,我记一辈子。”

    黎母白了脸,像是一个只斗败的公鸡,流出了委屈的泪水。

    她不明白,为什么儿子就这么维护那个女人!

    那女人哪里好!

    抽烟!

    拜金!

    仗着写过几本书就自视清高!

437 别怕,正面刚!

    董钰还是头一次听说这事,她目光微闪,心里燃烧起熊熊的八卦烈火。

    她一把握住黎母的手,露出一副关切的模样,问道:“嫂嫂,阿离这话是什么意思啊?难道蓓蓓摔跤生产那回,是因为你?”

    黎母听到这话不禁也感到脸皮子发烫,抬不起头来。她赶紧说:“哎,我是那种人吗?”

    董钰追问:“那阿离是什么意思?”

    董钰颠倒黑白,说:“就孕期的时候,那狐狸精有次夜里不是摔跤了嘛,还大出血了,差点没保住孩子。那次吧,的确是我的错,我头一天晚上拖了地,想到大家都睡了,就偷了个懒,没有将湿地擦干。哪晓得那狐狸精半夜起来喝水,就摔了!就因为这事,这不孝的东西便认为我是故意在害她!”

    听明白了事情经过,董钰也觉得黎离是冤枉了嫂嫂,她对黎离说:“阿离,这就是你冤枉你妈了,你妈照顾一个孕妇,肯定也有累的时候。拖了地想偷了个懒,没将地擦干,蓓蓓踩到水滑倒了,这也许真的只是一个意外。”

    “呵...”黎离对母亲已经绝望,看透了她。他说:“蓓蓓怀孕的时候晚上容易饿,经常起来找东西吃,妈,你天天跟蓓蓓住在一起,你能不知道吗?”

    黎母脸上的肉抖了抖,咬牙切齿地说:“你就是认为我有罪,就可劲儿地往我身上按罪名!”

    黎离冷笑,又道:“若说那次是我冤枉了你,那后来蓓蓓临近分娩期的时候,肚子大了不便做饭,你却跑去麻将馆打牌,让她一个临盆期的孕妇自己挺着大肚子做饭。她做饭的时候摔跤导致大出血,一个人在家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为了求救,流着血从厨房爬到了客厅,才找到手机打电话!”

    “你但凡把她放在心上,把你孙子放在心上,你就不该那么做!”黎离说起当年往事,便心疼死了蓓蓓,更觉得自己辜负了蓓蓓。

    董钰听到了这些话,颇有些诧异地看了眼嫂嫂,没看出来,她这个瞧着老实巴交的嫂嫂,对她儿媳妇竟然这么狠。

    是不是杀鱼杀多了,心也变得冷硬了?

    黎母坐在床上哭,边哭边说:“你就是恨我,嫌弃我,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不想管我,那就不要你管,我回我自己屋里住去,谁要挨着你们住!”

    黎离听到这话,更觉得疲惫,他连续加班半个月都没有这么累过。

    黎离提起行李,他说:“走吧,车就停在楼下。”

    董钰伸手去扶黎母,“嫂嫂,走吧,跟自己儿子生什么气呢!就算蓓蓓有千万个不是,但儿子始终是你自己的,他又怎么会不管你呢?”

    黎母挥开董钰的手,指着黎离骂道:“他婶子,你可是听见了的,他要把我安置到他们隔壁房子里去住!他跟他媳妇都嫌弃我,这么嫌弃我,还管我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地方住,我去了就是犯贱!”

    黎母慢慢站了起来,拿起一旁的拐杖,她骨碎的左腿腓骨还没有完全康复,还需要拄拐杖。

    黎母跺了跺拐杖,发出砰砰砰的响声,她一瘸一拐地往病房门口走,边走边放下狠话:“我今天就不跟你回去!我又不是叫花子,要你垂怜!”

    黎母拄着拐杖走起路来也虎虎生风,一点也不像是个病人。黎离被气红了眼,他冲了上去,吼道:“不去就不去,你就作!”

    黎离飞快地下了楼,将行李袋都塞进了后备箱,站在车后面等了几分钟,就看到董钰扶着黎母走了出来。

    黎离将车门打开,看着黎母坐稳了,这才把车门用力地关上了。

    黎离拉开驾驶座车门坐了进去,忍着怒火,回头问黎母:“您今儿到底跟不跟我回去?”

    黎母:“不去!”

    “行!”

    黎离将手机解了锁,给苏蓓蓓打了个电话。

    苏蓓蓓正在煲鸡汤,她打开砂锅盖子,拿着一根筷子在戳鸡肉,看看几分熟了。

    听到电话响了,苏蓓蓓擦了擦手,接起电话就说:“阿离,家里没生姜了,你等会儿回来的时候,在小区外那家生活超市带点儿生姜回来,要老姜啊。”

    黎离问她:“你在做什么?”

    “在煲鸡汤,妈不是喜欢喝鸡汤吗?放了点儿枸杞,我记得她爱吃这个。”在不知道苏蓓蓓父母死亡真相前,黎母对苏蓓蓓也是不错的,那时候婆媳俩相处也很融洽。

    黎离盯着车内后视镜,瞧见后座上母亲那做作的嘴脸,更是心疼苏蓓蓓。“蓓蓓,别做了,妈不愿过来。”

    苏蓓蓓沉默了一会儿,才问他:“为什么?”

    黎离撒了个谎:“说是在自己家住习惯了,不想搬家。我先把她送回去,你跟Neil把鸡汤喝了,不用给我留。”

    苏蓓蓓:“嗯。”

    黎离刚将电话挂断,就听到黎母嗤笑起来,阴阳怪气地跟董钰说:“别被她假象给迷惑了,她平时不知道怎么给黎离吹枕边风离间我们母子关系呢?还给我煲鸡汤?别是放了毒!”

    董钰忙说:“嫂嫂,你也少说两句。”

    医院正门口立着一处假山,黎离听到母亲那话,一瞬间有种想要一头撞上去的冲动。

    出一场车祸,都死了算了。

    黎离用了极大的自控力才压下了自杀的冲动,怕自己听到更气人的话,他直接找到一副耳塞塞到耳朵里。

    黎母见到他的动作,心里更是委屈,就开始不停地抹泪。

    黎母住的这栋房子,是黎离发达后买的套房,三室两厅,一百二十五平,也算是宽敞。

    房子的装修是黎离请设计师设计的,非常有格调。当年苏蓓蓓生了黎傲后,黎离就带着他们母子搬去了苏蓓蓓的房子,这套房子便留给了黎母居住。

    黎母单独住了几年,这房子早就失去了曾经的精致高雅,四处都摆满了黎母舍不得扔掉的破破烂烂。

    黎离看着这凌乱的房子,心里更来气。

    他将东西拿出来放回原处,对黎母说:“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保姆等会儿就会上门来给你做饭。”

    也不管黎母是否同意,黎离擅自做主,说道:“从今晚开始,保姆会跟你同住,就住最小的那间客房。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家里钥匙我已经给了她。”

    对黎离的专横做法,黎母更感到委屈。她擦了把眼泪,对董钰说:“你听听,这真的是个不孝东西!现在保姆欺负独居老人的新闻,处处皆是,他倒好,还故意将保姆引进了门,就盼着我被保姆虐待呢!”

    董钰更尴尬,讪笑着说:“嫂嫂,你真是冤枉阿离了,我看这孩子倒是一片孝心。”

    “我冤枉他?”黎母瞅了眼面色铁青的黎离,没好气地说:“我是说中了他的心思,他恼羞成怒了!”

    黎离深深吸了口气,他勉强维持着一份理智,问董钰:“婶婶,你什么时候回去,临走前去我家吃个饭吧。”

    董钰答道:“我后天就走。”

    “那明晚吧,明晚我下班后来接你们。”黎离对她们点了点头,说:“我先走了。”

    说完,黎离迈开长腿,毫不留恋便走了。

    他刚将门关上,就听到里面传出来伤心欲绝的哭声,黎离再次被疲惫感袭击,只想找个地方躺着睡死过去。

    黎离回到家时,苏蓓蓓跟黎傲正在吃饭,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苏蓓蓓也觉得惊讶。“你没留在那边吃饭?”

    “没。”

    黎离朝苏蓓蓓伸出手,说:“来,给我一口活气儿。”

    苏蓓蓓靠在他的怀里。

    黎离将头埋在苏蓓蓓的脖颈处用力地深吸一口气,闻到了苏蓓蓓头上那股独特的海洋香氛,他的心情这才变得轻松许多。

    “吃饭吧。”

    苏蓓蓓去厨房将砂锅里剩下的鸡汤都倒在碗里,端出来放到黎离面前。“喝吧,这都是你的。”

    黎离盯着那微黄的鸡汤,闻到了香浓的鸡汤味,心中对苏蓓蓓充满了歉疚。他握住苏蓓蓓的手,说:“让你白忙活了一场。”

    苏蓓蓓说:“先吃吧,吃完了我们再说。”

    黎傲坐在这里,苏蓓蓓不想跟黎离谈论关于黎母的事,黎母再荒唐无理,那也是黎傲的奶奶,苏蓓蓓不想在孩子面前抹黑他的奶奶。

    黎离也懂苏蓓蓓的心思,就没说。

    吃完饭,黎离在客厅里玩了会儿玩具,便困了,让苏蓓蓓抱去房间哄了会儿就睡着了。

    他睡着后,黎离对苏蓓蓓说:“陪我去散散心吧。”

    苏蓓蓓答应了。

    苏蓓蓓的这栋房子就在她的咖啡馆附近,咖啡馆前面有一片人工湖,围着湖边建了一个公园。

    大中午的,人不多。

    苏蓓蓓撑着伞,穿着一袭雾霾蓝交叉领长裙,脚底踩着七公分高跟绑带鞋,娉婷窈窕,仙女本仙。

    黎离下意识搂住了她的腰身,这样才觉得踏实满足。

    走了一段,苏蓓蓓拉着黎离在一颗大树下坐着。“你们今天在医院,是不是又吵架了?”

    黎离点头,“嗯,我妈就跟中了邪一样,这两年格外糊涂,我跟她说不清。”黎离也不会傻到将他母亲说的那些话转达到苏蓓蓓的耳朵里,那就是真没情商了。

    苏蓓蓓突然说:“你母亲今年刚五十五岁,这样的日子,还要维持很多年。也可能是十几年,也可能是二十几年。阿离,这才两三年,你便累成了这副模样,长久下去,你...”

    黎离越听表情越凝重,他捂住苏蓓蓓的嘴,说:“不许再说。”苏蓓蓓与黎母之间的恩怨是个死结,黎离被夹在两个女人中间,他只能承受这份煎熬。

    他知道苏蓓蓓的意思,若实在是过的煎熬,不如放手。

    放手了,他就解脱了。

    解脱?

    他宁愿这样受折磨,也不会放手。

    他只要想到苏蓓蓓有一天会离开自己,将来也许会再嫁他人,心脏便像是被刀子割了一刀,疼得尖锐凌厉。

    那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可能!

    苏蓓蓓见黎离懂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做声了。

    她靠着黎离肩膀,叹道:“我们有多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静静地看风景,好好的说话了?”

    苏蓓蓓拍拍黎离胳膊,告诉他:“别说话,让我靠着你睡会儿。”

    “行。”

    第二天,黎离便上班去了。

    这天是周六,是早教班举办儿童聚会的日子,黎傲被保姆带着参加聚会活动去了。

    韩淼跟韩珺也会参加那个聚会,宋瓷将女儿们送到了聚会现场,便让宴清修在那里陪着。

    她心里惦记着苏蓓蓓,想要去看看她。

    宋瓷进了一家甜品店,买了一份苏蓓蓓爱吃的雪媚娘,又买了一杯猕猴桃饮料,才开车去了她家。

    苏蓓蓓坐在电脑前,怎么都写不出来东西来,她索性关了电脑,打开瑜伽垫,在家里练起了瑜伽。

    宋瓷站在门外摁门铃,大声喊道:“蓓蓓,在家吗?”

    苏蓓蓓赶紧去开门。

    门被打开,宋瓷赶紧举起雪媚娘,说:“咚咚锵!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蓓蓓不知道宋瓷要过来,见到宋瓷,她还真的感到意外。苏蓓蓓忙说:“快进屋。”

    宋瓷走进屋,换了拖鞋,将雪媚娘递到苏蓓蓓手里,“给你带的,我知道你喜欢吃。”

    苏蓓蓓望着手心里的雪媚娘,心情终于变好起来。“我正想吃点儿甜品呢。”苏蓓蓓盘腿坐在茶几边上吃雪媚娘,宋瓷脱了鞋子在苏蓓蓓的瑜伽垫上做孕妇瑜伽。

    苏蓓蓓吃完雪媚娘,突然说:“今晚,黎离他婶婶跟他妈要过来吃饭。”苏蓓蓓说完,眉头紧皱着,若有所思地说:“老实说,他妈那么讨厌我,今天会愿意来我家吃饭,我感到挺奇怪的。”

    宋瓷清楚黎阿姨那德行,黎阿姨如今恨苏蓓蓓恨得要死,早就不是从前那个宅心仁厚一心盼着儿子好的妈妈了。所以听到苏蓓蓓的疑问,宋瓷不免也警惕起来。

    她盘着腿,坐在瑜伽垫上,双手撑着柔软的瑜伽垫,若有所思地说:“说个不好听的,那老太婆是个爱作妖的,她见到你就心烦意乱,肯来吃你做的饭,十有八九有诈。”

    苏蓓蓓舒了口气,她说:“听你这么说,我心里反倒踏实了。”苏蓓蓓将雪媚娘包装袋丢进垃圾桶,她走到宋瓷面前,学她一样盘腿坐着,对宋瓷说:“我也这么觉得,我还以为是我悬疑小说写多了,有些疑神疑鬼的。”

    “宋宋,连你也这么想吗?”苏蓓蓓眼神紧张地看着宋瓷。

    宋瓷点头,“嗯,黎阿姨这几年性情大变,嘴巴毒心眼坏,反正你防着些。”宋瓷告诉苏蓓蓓:“她那种人,连你肚子里的孩子都敢设计,你能指望她好到哪里去?”

    “蓓蓓,听我的,凡事留一手。”

    苏蓓蓓想了想,说:“你看,我要不要在家装个监控?”

    宋瓷眼睛都亮了起来,“你说得对,是该装个监控。真要出了事也百口莫辩,装个监控,可要省心多了。”

    苏蓓蓓想到宋瓷朋友多,便问她:“你有监控器推荐吗?”

    “你找我算是找对了。”

    宋瓷一个电话打到龙雨那儿,不一会儿,龙雨就带着他女朋友周思薇一起来了。

    周思薇伤已经好了,得林景赏识,被提拔到了他的第一侦察队办事。她今天休假,正好有空,就跟着龙雨一起来了。

    龙雨装监控,宋瓷就拉着周思薇关心她的伤情。

    周思薇告诉宋瓷:“我的伤都好了,夫人你看。”周思薇拉起手臂,露出一圈有些丑陋的疤痕。

    宋瓷摸了摸那疤痕,告诉周思薇:“我那里有种祛疤膏,是美国一家美容医院御用的,回头我让龙哥给你带一些去,你这疤痕虽不能全部去处,但也能淡化六七分。”

    没有哪个女孩子不爱美,闻言周思薇心花怒放,忙跟宋瓷道谢,“谢谢夫人!”

    “对了。”宋瓷想起正事,她问周思薇:“江碧那件案子,确定开庭时间了吗?”

    “就后天。”周思薇问宋瓷:“你会出庭作证吗?”

    宋瓷点了点头,“会的。”

    “有你出庭作证,这事会好办许多。”

    龙雨手脚麻利,只花了二十几分钟便装好了隐形监控摄像头,小两口走后,苏蓓蓓跟宋瓷说:“龙雨看着其貌不扬,倒是个闷声干大事的,找了个漂亮女朋友。”

    宋瓷告诉苏蓓蓓:“烈士之后,是个好女孩。”

    苏蓓蓓一听说周思薇是烈士之后,顿时肃然起敬,“父女俩都当了警察,令人敬佩。”

    “对了,下周国庆节,你们打算出去旅游吗?”

    “不了,韩湛要出差,我下个月末就要去参加比赛了,国庆节我要跟我老师去国家交响乐团找找经验。”

    苏蓓蓓知道宋瓷有多看中这次的比赛,她说:“你加油啊,冠军之夜,我一定带着黎傲去现场给你助威!”

    “那一言为定。”

    两人拉了勾,就听到了开门的动静。“应该是Neil回来了。”苏蓓蓓话刚说完,就听到黎傲跟韩淼姐妹说话的声音。

    “我妈妈给我买了一个霸王龙拼图!”黎傲拉着韩淼跟韩珺跑进屋,看到宋瓷跟苏蓓蓓,他停下奔跑的脚步。“妈妈,宋宋阿姨,我跟淼淼她们,玩拼图去了啊!”

    “好!”

    黎傲将韩淼姐妹带进了他的房间,三个小家伙将门一关,也不知道在里面做什么。

    宴清修也跟着来了,他瞧见苏蓓蓓后,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但什么也没说。

    玩了会让,宋瓷便起身告辞了。

    宋瓷牵着韩淼,宴清修牵着韩珺,四人走到车边,宋瓷拉开车门,韩淼跟韩珺便乖乖地自己爬到了儿童座椅上坐好。

    宋瓷给她们系好安全带的锁扣,回到副驾驶,便听到宴清修说:“苏女士最近是不是遇到了麻烦?”

    宋瓷想到宴清修会算命,会看相,便问他:“你看出什么来了?”

    宴清修轻声说了一句话,宋瓷听到那话后,顿时皱紧了眉头。

    下午,苏蓓蓓跟阿姨一起为晚上的晚餐做准备,阿姨嘀嘀咕咕地说:“我在这个家工作这么久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黎先生的母亲。”

    阿姨知道苏蓓蓓跟黎先生的母亲关系不合,所以平日里能不提对方,就不会提及。

    得知那老太太今天会过来吃饭,阿姨心里是真的感到惊讶。

    苏蓓蓓说:“事实上,从我生了Neil搬出来后,今天也是第一次跟她同桌吃饭。”

    阿姨并不清楚苏蓓蓓跟黎母之间究竟有什么恩怨,她叹道:“都说婆媳关系最难处,但像你们闹得这么僵的,也是少见。都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苏蓓蓓不说话,也不知道该怎么答话。

    五点钟的时候,两人就开始做饭了。六点半的样子,黎离将黎母跟婶婶董钰接了过来。

    黎离完全可以输入密码回家,但为了显示对苏蓓蓓的尊重,他没直接开门回家,而是站在家门口敲门。

    苏蓓蓓应了声:“来了啊!”

    她走到门后,深深地吸了口气,朝着墙壁上贴着的仪容镜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这才将门拉开。

    “回来了?”

    苏蓓蓓害怕自己笑容会显得僵硬,她嘴角幅度都不敢变一下。

    黎离嗯了一声,回头对身后的两个女人说:“婶婶,妈,进屋吧。”说完,黎离就进屋去看黎傲去了。

    董钰手里拎着一些礼物,她笑着对苏蓓蓓说:“蓓蓓,是在做饭吗,我都闻到菜香味了。”

    苏蓓蓓笑着接过董钰的礼物,忙说:“婶婶,快请进屋,饭菜都做好了,就等你们来呢。”

    这本是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但黎母听了却是一声冷笑,“这是嫌弃我们磨蹭,来得晚了。”

    苏蓓蓓的笑容立马就垮了下去。

    她又不是赔笑的,黎母时刻针对她,她还能笑脸相待,就是她犯贱了。苏蓓蓓站得笔直,盯着黎母,态度不卑不吭地说:“妈,婶婶远道而来,我理应提前备好饭菜,不能怠慢了她。我说这话,是想要表达我对婶婶的热情跟欢迎,并没有嫌弃你们的意思。”

    “再则,什么样的人,就想什么样的事,您总是以最大的不堪看待我,也证实了你的心思有多不堪。”

    这是苏蓓蓓第一次正面跟黎母杠!

    黎母大吃一惊,特别怪异地看了她两眼,最后才对董钰说:“看见了吧,她出过几本书,就喜欢咬文嚼字,拐弯骂我没文化,骂我是个卑鄙不堪的货。”

    苏蓓蓓:“这话可是您自己说的。”

    董钰这刚进屋,顿时就后悔了。

    她不该来的,她该天一亮就麻溜地滚回广东去的,何必参与这两人的婆媳大战。

    如今黎离出息了,事业有成,是厉家最有成就的一个孩子,董钰自然是要想要巴结黎离的。

    她又不是傻缺,不会看不出来黎离的心偏在哪一边。很明显,苏蓓蓓是黎离的心肉头,嫂嫂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难堪呢。

    黎离抱着黎傲从房间走出来,看到那三个女人站在入门玄关那里对峙,他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表情冷淡地说:“妈,婶婶,进屋坐,站这里做什么。”

    说完,他伸出长臂拦住苏蓓蓓的腰,低着头,语气亲昵地说道:“辛苦你了,你去洗手吧,碗筷我来摆。”

    瞧见黎离这幅模样,黎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董钰则更加清楚的认识到苏蓓蓓对黎离的重要性。

    苏蓓蓓跟阿姨一起做了八个菜,荤素搭配均匀,都是些常见的家常菜,没有山珍海味,也不铺张浪费。

    可黎母坐下来后,盯着面前的两盘时蔬,又开始在鸡蛋里挑骨头,指着菜盘,说:“故意把两盆青菜摆我面前,这是怕我吃肉?”

    黎母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样,咬牙说道:“行,老了遭人嫌,连吃口饭都要被人嫌弃了。”

    苏蓓蓓表情不变,起身便将桌上的大鱼大肉递到黎母面前,“妈,您多吃点。”

    黎母冷漠地瞅了眼苏蓓蓓,笑得刻薄,“让我多吃点?你是不是在讽刺我?是不是觉得我吃太多了,你看不起我?觉得我粗鄙?丢了你们的脸?”

    苏蓓蓓阴沉沉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直接坐了回去。

    “黎离,你看看你媳妇,还瞪我,你看她那眼神!嘿,还能吃了我不成!”黎母重重地砸了砸面前的桌子,又道:“我这两年,第一次来你们家吃饭,就这么对待我?”

    黎离没说话,他夹了一个芋头放到黎母碗里,说:“妈,医生说你不能情绪激动,多吃点东西,少说话。”

    赶紧闭嘴吧!

    黎母:“...”

    董钰都看不下去了,她皱眉劝黎母:“嫂嫂,你少说几句吧,这病人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我看这满桌子菜,荤素搭配,有汤有肉,蓓蓓做的可有心了。”

    黎母便说:“你是被她假象骗了,他们刚结婚那会儿,我也觉得她人不错了。相处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看清楚她的真面目。”

    “你别看她这会儿看着温柔贤淑,挺像个人,但你是不知道,她当年仗着她爹妈是被黎耀德撞死的,心安理得拿着我卖了房子的赔款,跑去国外过潇洒的日子!”

    “她爹妈要是知道,她拿着死人财出去挥霍,指不定...”

    啪!

    那是玻璃破碎的声音,惊得黎母顿时闭上嘴。

    她心惊胆战地朝黎离那边望过去,才发现黎离竟然徒手捏碎了一只杯子!

    他右手仍捏着那只破碎的被子,锋利的玻璃碎片扎进他的手心,鲜血直滴。

438章 让人痛苦的爱,不如不要。

    黎母被那些血触动了心弦,瞳孔颤了颤,“阿离!”这声阿离,被黎母喊出了惊心动魄的力量。

    董钰被黎离这招吓得呆若木鸡,就两颗眼珠子在转来转去,一会儿看看黎离,一会儿看看苏蓓蓓。

    一瞬间,她更想回家了。

    黎离没抬头看母亲,他低着头说:“妈,算我求你,别说了。”黎离徒手将手心里的玻璃取了出来,鲜血顿时冒了出来,但他却没脸抬头,怕看到苏蓓蓓伤心的表情。

    这时,一直安静坐在他身旁的苏蓓蓓突然站起身来,作势要走。

    黎离赶紧用带血的手拉住她,抬起头来,那双眼里的不安跟惊慌,清晰可见。“蓓蓓,你要去哪儿?”黎离以为苏蓓蓓要走,声音都变得紧绷起来。

    苏蓓蓓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将黎离的惊惶不安看在眼里,她心里一软,说:“我去拿医药箱。”盯着黎离仍在流血的掌心,苏蓓蓓提醒他:“你受伤了。”

    黎离盯着她看了会儿,确认她是真的不会离开,这才慢吞吞松开手。“哦,好。”

    苏蓓蓓对厨房方向说了声:“阿姨,把Neil带回房间。”

    从见到奶奶后黎傲就很沉默寡言,这会儿见爸爸突然发脾气,Neil更是吓得脸都白了。

    阿姨走过来牵着Neil的手,想要拉他起来,这一拉,才发现Neil的身体在发抖。

    阿姨挺心疼这孩子的,她低声温柔地对Neil说:“Neil,跟阿姨回房间去好不好?你要是没吃饱的,阿姨喂你吃饭,我给你拿鸡腿和牛排。”

    黎傲紧紧握住阿姨的手,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跟着阿姨回房。从黎离身后走过去时,黎傲忽然一把拉住黎离的手,“爸爸...”

    听到黎傲这声怯生生的爸爸,黎离这才将目光从苏蓓蓓身上挪开。他低头看着儿子,问道:“怎么了,Neil?”

    黎傲不安地舔了舔嘴唇,才声音很小的哀求道:“爸爸,你、你别打妈妈。”

    黎离微怔。

    他错愕地看着儿子,不解地问道:“Neil,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打妈妈?”

    黎傲是个孩子,他心里想什么,就怎么说了。他说:“奶奶不喜欢妈妈,奶奶总欺负妈妈,你...你不能打妈妈,你要是打妈妈,我...”

    黎傲表情变得凶狠起来,他举起右手,做了个切东西的动作,说:“我就拿刀,切死你!”

    黎离沉默了片刻,才用没流血的那只手轻轻地拍了拍黎傲的脑袋瓜,他告诉黎傲:“Neil,爸爸永远不会打妈妈,爸爸会保护好妈妈,谁都不能欺负妈妈。”

    黎傲朝奶奶那边看了一眼,那意思是说,奶奶就总欺负我妈妈,你倒是保护好妈妈啊!

    黎母瞧见孙子那带着憎恨的眼神,心里怪不舒服的,她假装低头喝水,不敢跟黎傲对视。

    黎离看到这一幕,心里一片凄凉。

    他的上一辈,与他的下一辈,针锋相对。

    他身为儿子,身为父亲,何其失败!

    知道儿子心里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奶奶会欺负他妈妈。黎离告诉黎傲:“放心,爸爸发誓,奶奶也不能欺负妈妈。”

    黎傲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这才放心下来。他望着黎离流血不止的手心,关心问道:“痛吗?”

    黎傲本来不觉得痛,但看到儿子关爱的眼神,他顿时改了口,说:“疼啊。”

    黎傲便说:“那我给你吹吹。”

    黎离担心血液会滴在黎傲的身上,他摇了摇头,说:“妈妈会给爸爸包扎,爸爸很快就不会痛了。你乖,跟阿姨回房去。乖乖吃饭,等你吃完饭,就可以出来了。”

    “哦!”

    黎傲这才乖乖地跟着阿姨进了房间。

    苏蓓蓓抱着医药箱走了过来,她拿起棉球将黎离手心上的血液全部擦净,但很快就有新的血液冒出来。

    苏蓓蓓将止血药洒在黎离的伤口上,她盯着伤口,说:“你刚才把Neil吓到了。”

    黎离刚才也是被母亲的话气坏了,一时间失去了理智,当众发了脾气。“我等会儿跟他好好聊聊。”

    “嗯。”

    黎离说完,抬头看了眼表情尴尬的董钰,他温温和和地说:“婶婶,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

    董钰尴尬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婶婶,快吃菜,不然就冷了。”

    “...好。”董钰随便夹了一筷子距离她最近的菜,她只想快些告辞,也没尝出那菜的具体滋味。

    黎母毫无胃口,连筷子都不碰,就那么直勾勾地望着苏蓓蓓和黎离。

    黎离的伤口并不深,都是些浅口子皮外伤。苏蓓蓓用绷带缠住伤口,绑了个漂亮的蝴蝶结。“应该没事了。”

    黎离嗯了一声,拉着苏蓓蓓的手说:“你坐。”

    苏蓓蓓却没坐下。

    她双手放在医药箱上,视线视线穿过餐桌,落在黎母脸上。

    黎母见苏蓓蓓突然盯着自己瞧,原本因为黎离伤到了手,心里还有些愧疚的她,顿时心像只战斗的公鸡,猛地抬起头来,不服输地瞪着苏蓓蓓,“你看着我做什么?”

    面对黎母的咄咄逼人,苏蓓蓓显得非常冷静。她不吵不闹,开口说话时,语气也很平和,“妈,你真的认为黎德耀没罪吗?”

    黎德耀是黎离的父亲,这个名字已经成了黎家的禁忌。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别说是黎母,就是黎离都有些恍惚。

    黎母嘴唇动了动,眼神心虚地闪了闪,随后便露出坚定之色,她言辞凿凿:“不是他害死你父母的,害死你父母的人是那个姓穆的!”

    苏蓓蓓唇角半勾,笑容嘲弄。“其实你心里清楚,黎德耀有罪。就算我父母没有被穆冕下迷药,被黎德耀那样狠狠一撞,跌入御龙渊大河里,他们仍然会因为打不开车门而溺水身亡。”

    “至始至终,黎德耀都有罪,从他撞到我父母车子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是杀人犯了。”苏蓓蓓看着黎母越来越苍白的脸,她更加犀利的道出真相,“你只是接受不了,你曾经深爱过的丈夫,是个畏罪跳楼的懦夫!”

    黎母怒而摔筷,“你闭嘴!”黎母想要站起来,猛地冲了起来,左腿腓骨一阵刺痛,方才想起自己还是个病人。

    黎母踉跄了一下,手扶着桌面,她双眼发红地瞪着苏蓓蓓,声嘶力竭地大吼:“我男人有什么罪!他顶多只是喝醉了撞了车!是你父母倒霉,被人下了迷药,被关在车子里等着被人撞死!我男人只是运气不好,他那晚撞的若是两个神志清醒的人,又怎么成为杀人犯!”

    “你父母神志不清,谁撞上去都是死!就是无人撞他们,他们的车子迟早也会失控!”

    “说个不好听的,他们那晚就是该死!”

    黎母这番话吼出来,苏蓓蓓再也压不下心里的熊熊怒火,她猛然拿起面前盛汤的碗朝黎母丢了过去,“你给我闭嘴!”

    苏蓓蓓的突然爆发是谁也没想到的,就连黎离也没想到。

    黎离怔住,都忘了反应。

    那碗汤直接落在黎母的身上,汤水洒了她一身。好在热汤出锅已经有十多分钟了,并不是很烫,倒不会将黎母烫成重伤。

    黎母赶紧拉开衣服散热,一边散热一边对黎离说:“黎离,你女人要杀了我,你看见没!她这是要烫死我啊!”

    黎离回过神来,方才握住苏蓓蓓的手,摇了摇,“蓓蓓,坐下。”然后,他又告诉黎母:“妈,是你说话太难听了。”

    “我说错了什么!”黎母仍不知错,她说:“本来就是他爹妈倒霉!”

    苏蓓蓓双眼赤红地瞪着黎母,满面怒容地吼道:“老东西,我看在黎离跟黎傲的面子上,忍你很久了!你真当我是个小面团,任由你揉搓捏整?”

    “这三年来,你逢人便要侮辱我!我为什么不跟你计较?不过是看你儿子夹在中间不好过,我舍不得让他更难过!但你侮辱我也就罢了,你连我父母都辱骂!”

    “什么叫他们倒霉!”

    “什么叫他们该死!”

    苏蓓蓓盯着黎母胸口那片红色的肌肤,反问她:“是不是你今晚被这碗汤给烫死了,也是该死?”

    董钰像个鹌鹑坐在餐椅上,手里捏着筷子都不敢夹菜,眼神都不敢乱飘了。

    黎母胸口火辣辣地疼着,又被苏蓓蓓这样一番羞辱,顿时也豁出脸皮不要了。她抱起桌上最大的那个装鲍鱼汤的碗,猛地朝苏蓓蓓丢了过去,边丢边骂道:“打死你个狐狸精!”

    黎离的动作先于意识,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苏蓓蓓搂入怀中,用整片后背保护苏蓓蓓。

    砰!

    那只碗带着汤一起砸中黎离的后脑勺,汤汤水水顺着黎离的衬衫滑下,打湿他整片后背,烫得他皮肤发红!

    “哼!”黎离疼得闷哼。

    董钰见状赶紧站起来斥责黎母:“嫂嫂,你这是做什么!”

    黎母见那只碗最终砸中了黎离,顿时也吓坏了。“阿离...”黎母一瘸一拐地走到黎离身边,刚要伸手去查看黎离的伤势,就被黎离挥开膀子给甩开了!

    黎离暴怒,“别碰我!”

    成年男人暴怒之下的一推,力道可不轻,黎母被推得一个踉跄,顿时摔在了地上,脑袋在地上发出砰地一声响!

    “阿离!你忘了你妈刚动手术啦!”董钰的一声惊呼,彻底将暴怒的黎离拉回了现实世界。

    黎离赶紧松开苏蓓蓓,低头去看黎母的情况,才看到黎母已经晕了过去,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妈!”

    黎离脸都白了,赶紧抱着他妈,起身就往医院跑。

    董钰也跟着追了上去,连包都忘了拿。

    苏蓓蓓一个人站在餐桌旁,盯着餐桌上的一片狼藉,她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那只大汤碗。

    她蹲在地上,抱着汤碗,突然就崩溃地大哭起来。“呜呜...”苏蓓蓓上次这样崩溃大哭,还是父母去世的那一天。

    阿姨在房间里,她听到了苏蓓蓓的哭声,赶紧堵住黎傲的耳朵。黎傲小脸皱成了一团,他将阿姨的双手拿开,抬头对阿姨说:“我要出去。”

    阿姨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拉开门,将黎傲放了出去。黎傲踩着汤汤水水来到苏蓓蓓的身旁,他张开一双短小的手臂,努力将妈妈抱紧怀中。

    “妈妈,不哭了。”

    “不哭了。”

    嘴里说着让妈妈不哭了,黎傲自己也忍不住哭了。

    苏蓓蓓丢开汤碗,紧紧抱住儿子,这一刻,她万念俱灰,对这段婚姻产生了绝望了。

    她还坚持着,做什么呢?

    这个死结,无论如何都打不开了。

    黎离一路风驰电掣,用最短的时间将母亲送到解放医院。

    上次为母亲主刀的主任今天也在,见黎离一身狼狈跑来,怀里还抱着个晕迷不醒的老人家,他猜到是怎么回事,顿时黑了一张脸。

    “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好好照顾老人家吗,怎么还晕倒了?”

    黎离声音乱了气息,他无措害怕地说道:“我妈摔了一跤,摔着头了,医生,求你,求你救救她!”这一刻,担心母亲会死亡的恐惧,战胜了之前所有的矛盾。

    医生一听说老人家摔倒了头,也不敢耽搁时间,忙说:“送去检查!”

    将黎母送进了检查室,黎离转身准备去外面等着,医生却叫住了他。“你也做个检查吧。”

    黎离下意识说:“不用,我没事...”

    医生指着他的脑袋跟衬衫,说:“血都把衬衫染红了,你还说没事。”先前黎母丢那汤碗的时候,是抱着砸死苏蓓蓓的决心丢下去的,哪知道那碗最后会落在黎离的头上。

    黎离的脑袋又不是铜墙铁壁,那大汤碗当时就把他脑袋砸伤了。只是这一路上他都在忧心着母亲的伤势,都没有察觉自己流血了。

    他倒是知道自己的脑袋上有什么东西在流,却以为是汤水。

    黎离摸了把脑袋,果然摸到了一脸的血。他错愕了下,担心苏蓓蓓看到他一头血会担心,这才点了点头,说:“我也检查下吧。”

    黎离的检查很快便做好了,并没有大问题,只是脑袋破了一条长口,需要缝合两三针。

    黎离去缝了针,出来时,看到护士将母亲送到了病房。病床紧张,黎母没有分到床位,医生就在走廊上给黎母加了一个床位。

    黎离看着昏迷不醒的母亲,问医生:“医生,我母亲她...”

    医生说:“你母亲的情况比较麻烦,她出现了脑出血,导致脑干受压,想要保住性命的话,只能尽快手术清除血肿。但是...”

    家属最怕听到医生的‘但是’。

    黎离表情变得凝重起来,他忧心忡忡地问道:“但是什么?”

    “病人这是第二次做开颅手术了,手术后极大可能会出现后遗症,像是瘫痪、神志不清...”

    黎离双眼渐渐瞪大。

    “黎先生,你考虑下,要不要手术吧。”

    黎离一把握住医生的手,不确定地问道:“若是不手术的话,会怎样?”

    “病人醒来后,或许看上去会像是个健康的人,但脑内血肿不除,随时都会再次脑出血直接丧失生命。”

    医生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想要留住黎母的命,那就做手术,但手术后风险大,黎母可能会出现神经失常或身体偏瘫等后遗症。

    但不做手术,病人随时都会再度脑出血病亡。

    黎离脑子里有些乱,他用手揉了把脸,叹了口气,才道:“谢谢医生,我得考虑下。”

    医生一走,董钰也到了。

    她自己坐出租车来的,是跑着进住院部的。董钰气喘吁吁靠着病床,问黎离:“阿离,你妈现在是什么情况?医生怎么说?”

    黎离不想多说,他摇了摇头,说:“婶婶,麻烦你帮我照看下我妈,我...我要静一会儿。”

    董钰见黎离脸色苍白,忙点头答应下来。

    黎离步伐很慢,他走到上次与苏蓓蓓一起吃盒饭的消防通道里,随便找了一个阶梯坐下。

    黎离的衣服被汤水跟血水染红,手掌上还缠着白色的绷带,他坐在那里,狼狈的像是一条丧家之犬。而他,明明是宙斯国际的副总裁,是有妻有儿有母的男人。

    这一刻,黎离感到绝望和无助。

    他该怎么办?

    黎离不禁红了双眼,没忍住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黎离才拿出手机,给苏蓓蓓拨了一个电话。

    第一遍,苏蓓蓓未接。

    第二遍,电话才被接起,接电话的是阿姨,阿姨躲在厕所里跟黎离说:“黎先生,夫人之前哭了一场,这会儿累得睡着了。”

    黎离听到这话,心里更加难受。他又问:“Neil呢?”

    “Neil抱着夫人一起睡了。”

    “我知道了。”

    黎离准备挂电话,阿姨还是关心的问了句:“黎先生,老夫人没事吧?”

    黎离摇了摇头,说:“没大事,夫人醒了,记得跟她说一声,叫她放心。”

    “好。”

    黎离挂了电话,站起来,走去厕所洗了把脸,然后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他送一套干净的衣服过来。

    打完电话,黎离这才去了主任的办公室,跟主任说了自己的决定。“我同意手术。”

    “那好。”

    黎离签下手术同意书,与董钰一起护送黎母进了手术室,随后便坐在凳子上发呆。

    给黎离送衣服的人到了,却不是助理,而是北战。

    北战见黎离失魂落魄地坐在椅子上,他走过去,将装衣服的袋子塞到黎离怀里。“该回魂了。”

    黎离听到北战的声音,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哎哟卧槽。”北战被黎离那双通红的双眼给看呆了,他伸出手在黎离脸上摸了一把,问道:“怎么了这是?我们阿离怎么也变林妹妹了?”

    黎离推了他一把,“别笑话我了。”

    北战拉着黎离起身,说:“去病房洗个澡,换身衣服,你看你这样子,被人拍到了上了微博,咱宙斯国际的脸面都要被弄脏了。”

    黎离没抗拒,乖乖地去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

    他洗完澡从病房里走出来,被北战拉住。北战说:“你妈手术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咱们聊聊。”

    “嗯。”

    担心手术会出意外,两人也没走远,就站在手术楼跟住院楼中间的长廊上。长廊之间用一米二高的护墙拦着,两个站在走廊一侧,放眼瞧着楼下的花园跟远处的篮球场。

    瞧见一名少年将篮球投入框中,是一个帅气的三分球,北战这才问道:“今晚又是怎么回事?”

    黎离家里那点儿破事,北战他们早都知晓了,黎离也不怕丢脸了,反正脸都丢完了。黎离如实将今天晚上发生的那些事,跟北战说了一遍。

    北战听后,眉头皱得很深。

    “阿离啊,你打算怎么办?长此下去,不是个事啊。”北战一个旁观者都觉得心力交瘁,何谈三个当事人?

    黎离不吭声。

    他在工作上遇到再大的麻烦,都能找到解决的法子,但这事黎离无解。

    北战盯着黎离脑顶上那圈纱布,他不想泼黎离的冷水,但不得不泼。他说:“要么放开你母亲,要么放开蓓蓓。阿离,这两人就如鱼和熊掌,你无法兼得。”

    黎离浑身僵住。

    他捏紧了拳头,过了半晌,才哑声说道:“一个是生母,为我放弃了她的幸福,为我付出了一辈子。一个是妻子,为我忍气吞声,与我生儿育女,和我真心相爱。北战,你要我放掉哪一边?你要我舍弃谁?”

    他哽咽地吼道:“这两人,我缺一不可啊!”

    北战不再吭声了。

    这事若搁他身上,他也没法抉择。“这事怎么就摊在你身上了?我以为只有电视剧里面才有这剧情呢?”北战母亲与寒情深相处的非常融洽,他这辈子都没机会体验这种感受了。

    他希望一辈子自己都不会体会到。

    太折磨人了。

    这场手术持续到夜里十一点才结束,医生是临时加班,做完手术后累得不行,跟黎离交代了黎母的手术情况,回去休息室倒头就睡着了。

    十二点钟的时候,黎母才被送回病房。

    短短一月时间,连续做了两场开颅手术,黎母再硬朗的身体也是遭不住的。

    此刻,她躺在那张狭窄的单人床上,消瘦的身躯藏在病号服下,如同一把枯骨。

    黎离执起母亲的手,看到母亲那布满了褶子跟劳累茧子的手,想起少年时,母亲为了供他读书和生活,在菜市场外面卖鱼杀鱼的画面,心里无比悲伤。

    他将母亲的手放在脸颊旁,母亲手指冰凉,如同一具尸体。黎离轻声问道:“以前那么爱我的你,现在为什么要这样逼我?妈,你是要把我逼死才甘心吗?”

    黎母听不到他的问题,感受不到他的悲伤,就算是感受到了,怕是也不能理解,也不肯退步。

    黎母手术后第二天便醒了,她的精神非常虚弱,黎离也看不出来母亲有没有后遗症。

    术后第一天,是董钰在医院里陪着她。当天晚上,董钰回去休息,换黎离来陪着。黎离上了一天班,到了后半夜实在是困了,趴在病床上便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来,他发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保温食盒,食盒下面压着一张纸条,那是苏蓓蓓的字体——

    【要好好吃饭,照顾好自己。】

    黎离将饭吃完了,才给苏蓓蓓打电话。

    苏蓓蓓这次接了电话。

    黎离问她:“蓓蓓,你在哪儿了?”

    苏蓓蓓说:“我在高级人民法院门口,陪宋宋一起。”

    黎离这才记起,今天是顾秦川他们第一次审判的日子。“你什么时候来的医院?我昨晚睡着了,都不知道。”

    “六点钟的时候,见你睡着,就没叫你。”苏蓓蓓坐在车里,手里拿着一份合同,正在研究。

    没听到黎离说话,苏蓓蓓暂时将合同放在副驾驶上,她问黎离:“你妈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离将医生说的那些话,如实转告给苏蓓蓓。苏蓓蓓听后,心里沉甸甸的,她问黎离:“如果她真的...真的出现了严重的后遗症,那该怎么办?”

    黎离说:“养着呗。”

    苏蓓蓓知道黎离的心情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如此轻松,她与黎离聊了两句,便挂了电话。

    这时,宋瓷站在驾驶座外面敲车窗。

    苏蓓蓓放下窗户,问她:“吃早餐没?”

    宋瓷点头,“吃了。”

    开庭时间是九点钟,还有十几分钟,但这会儿,法院外面已经聚满了人。有顾、厉、应三家的家属,也有闻讯赶来的媒体,还有许多陪审人员。

    宋瓷是跟韩旺旺一起来的,韩旺旺作为刘清一案的主要负责律师,今天也要出席,参与对顾秦川的审判。

    韩旺旺已经进了法院大楼,宋瓷想留在外面透口气,就陪苏蓓蓓一起说话。宋瓷已经听说了昨晚发生的事,她问苏蓓蓓:“黎阿姨没有伤着你吧?”

    苏蓓蓓摇头,“没,本来是想要打死我的,但被黎离挡住了。”

    宋瓷见苏蓓蓓表情平静,心里却充满了不安。

    她想到了宴清修前日说的那句话,看苏蓓蓓的眼神充满了难过。苏蓓蓓瞧见她那副难过的模样,就问她:“怎么了这是,你看着好像不开心啊。”

    宋瓷说:“我心疼你。”

    苏蓓蓓愣了下,然后不说话了。

    宋瓷瞥见苏蓓蓓的副驾驶上放着一份文件,她好奇的瞥了一眼,看到文件最顶上‘离婚协议书’五个端正加粗的字,顿时变了表情。

    “蓓蓓!”

    苏蓓蓓在低头看手机,听到这声蓓蓓,她抬头朝宋瓷微微一笑,问宋瓷:“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宋瓷指着那份文件,小心翼翼问道:“蓓蓓,你真的打算跟黎离离婚吗?”

    苏蓓蓓的笑容不见了。

    她偏头看了眼离婚协议书,过了许久,才轻轻地嗯了一声。“嗯。”

    宋瓷像是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前日从苏蓓蓓家离开后,宴清修对宋瓷说了一句话,他说:“苏女士近日会离婚。”

    宴清修说的那句话,这两日一直在宋瓷脑海里盘旋。所以昨晚听韩湛说黎阿姨被黎离推倒在地,摔晕了过去,要重新做开颅手术这件事时,宋瓷直觉要糟了。

    如今看到那份离婚协议书,宋瓷就知道,果然要糟了。

    苏蓓蓓从来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那份离婚协议书出现在她的车里,就说明她是真的决定放弃这段婚姻。

    宋瓷不忍见苏蓓蓓与黎离就这么散了,她不禁问道:“你还爱他,离婚,舍得吗?”

    苏蓓蓓听到这话,轻轻地眨了下眼睛,落下两滴眼泪。

    她没有擦泪,她说:“我的确我舍不得他,但我更舍不得将我的后半生陷在这滩淤泥中。我结婚的初衷是为了幸福,为了家庭美满。如今我已经不幸福了。”

    苏蓓蓓仰头望着宋瓷,她笑得红了眼睛,说出来的话却很坚定,有种看破红尘的释然。“宋宋,维持一段婚姻,仅靠爱是不行的。我与黎离之间,就只剩下爱了,但这爱,让我痛苦。”

439章 正义迟来,醋王韩湛

    当爱让人变得痛苦的时候,这份爱,就不应该再继续了。

    这道理大家都懂,但真的能做到及时止损的人却少之又少,因为人一旦动了情,就会深陷在情坑里,不撞得头破血流不知回头。

    苏蓓蓓仍是爱黎离的,但她对黎离的爱,还没有深刻到可以为了爱情放弃自己。她爱黎离,但她也爱自己,爱儿子。她不愿自己余生都活在这种婆婆妈妈身心疲惫的日子,更不愿意唯一的儿子也要生活在这种糟糕的环境中。

    苏蓓蓓从来都是独立强大的,她自小失去双亲,在国外那样一个人生地不熟且语言不通的地方都能坚强的活下去,更何况如今的她有钱有资源还有一个可爱的儿子。

    离开了黎离,失去了爱情,她照样可以过得很好。

    宋瓷见苏蓓蓓神情坚定,完全是一副看破红尘,下定决心要解脱的模样,宋瓷知道自己不能再劝她了。

    可她还是感到惋惜。

    她理智上希望苏蓓蓓跟黎离离婚,带着儿子过潇洒的日子,不要再受这窝囊罪。可一想到苏蓓蓓仍爱着黎离,两人当年能走到一起也不容易,就这么散了,又为苏蓓蓓难受。

    苏蓓蓓见宋瓷表情有些严肃,便笑问她:“怎么,想劝我不要冲动?”

    宋瓷摇头,整理好表情,朝苏蓓蓓露出一个淡然浅笑。“蓓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你说得对,爱人之前,都要先爱自己。”

    “你懂我。”苏蓓蓓看了下时间,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这才对宋瓷说:“退后,我关车窗。”

    宋瓷赶紧直起身,朝后退了一步。

    关上车窗,苏蓓蓓下了车,将车锁好,便牵着宋瓷进了法院。“你可慢点走。”

    苏蓓蓓怀黎傲的时候摔过两次,那两次给了她刻骨铭心的痛,所以看到宋瓷大着肚子,苏蓓蓓特担心宋瓷会摔跤。

    宋瓷拍拍苏蓓蓓的手臂,安慰道:“别那么紧张,我会注意的。”

    两人走入法院,找到审判法庭走了进去,才发现里面坐着许多人。今日这场审判,注定引人注目。

    这一场审判,从上午九点一直持续到下午两点钟,审讯时间之长,审讯内容之恶,都是极为罕见的。

    审讯中途,当宋瓷以目击证人的身份出现在法庭上时,那原本从容冷静的坐在被告席上的厉锋,顿时变了表情。

    他猛地站了起来,不顾一切冲宋瓷吼道:“宋瓷你回去!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什么都没看到你做什么目击证人!”

    她好傻,她难道不清楚,她作为目击证人的身份出场,当场指认了他们三人的罪行,将会得罪顾家厉家以及应家吗!

    宋瓷还未走到证人席,正好站在大厅的中间。听到厉锋这声咆哮,宋瓷转身看了厉锋一眼。

    厉锋在宋瓷的注视下,苍白了一张脸。他举起戴着手铐的手,指着大门,对宋瓷说:“宋瓷你出去!”

    宋瓷明白厉锋让自己出去的原因,他不想让她被顾家厉家以及应家视为眼中钉。

    这一刻,宋瓷眼前浮现了许多少女时期与厉锋有关的记忆。

    她难得的,朝厉锋勾起了一个平和的笑容。

    厉锋看得有些呆。

    宋瓷声音很轻,却很坚定地说道:“当年那些事,我都看见了。这些年,我总是梦见那副画面,梦见她那双绝望的眼。我是唯一的目击证人,我看见了一切,我就必须说出来。”

    “她不能死得那么冤枉。”说完,宋瓷转过身,没有犹豫,大步走到了证人席。

    法官拿起法槌敲了敲,警告厉锋:“被告厉锋,保持安静!”

    厉锋心情沉重地坐下来,刚坐下,身旁便响起应季那温柔的嗓音:“你可没跟我说过,宋瓷是目击证人。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厉锋舔了舔唇,没说话。

    应季盯着证人席上那道倩影,他唇角微勾,意味绵长地嘲讽道:“厉锋,你倒是个痴情种。不曾透露她是目击证人的身份,是怕我会伤害她吗?”

    厉锋偏头看了他哥一眼,半晌后,才冷笑道:“难道我不该防着你?”

    应季对厉锋这尖锐的态度不以为然,他盯着宋瓷瞧了片刻,突然说:“当年你追了她一年,她都不肯答应你。后来你又开出那么优渥的条件去诱惑她,她还是不答应。那个时候的她也不过才十多岁,再傲的小姑娘也有虚荣心,你说,她那么坚定的拒绝你,会不会是因为目睹了苏润那丫头被害死的场面,她心里怕你怕得要死,所以才不肯接受你呢?”

    不等厉锋回答,应季又自问自答般,说道:“若真是这样,那江顾川死的可真是太便宜了。”

    厉锋捏紧了拳头。

    他盯着证人席上的宋瓷。

    宋瓷今天打扮得低调而简约,只穿了一条浅蓝色的竖纹孕妇裙,黑发披着。怀孕八月的她身材比以前丰盈了许多,珠圆玉润,妩媚迷人,倒是更有女人味了。

    她背对着被告席,从厉锋这个方向看过去,能看到她白净的侧脸,以及隆起的大肚。

    他脑海里闪过宋瓷少女时期的清纯模样,心中闷痛。

    如果宋瓷当年答应了他的追求,和他成为情侣,也许他们会成为幸福的一对。但更有可能,是在经历过一段蜜里调油的热恋期后,他开始厌倦一成不变,想要追求刺激,随后出轨,与她争吵不断,最终以分手散场。

    可无论如何,那都是在得到过宋瓷的前提下!

    但他没有得到过宋瓷!

    从来没有!

    正因为从没有拥有过宋瓷,所以厉锋一直对宋瓷恋恋不忘,她成了厉锋心头那颗朱砂痣,窗外的那束白月光。

    她哪里都好,千好万好!

    因此,在听到应季这话后,厉锋心里有多窝火可想而知。若宋瓷当年三番五次拒绝他,真的是因为苏润那件事,江顾川若还活着的话,厉锋真的能想尽一切办法折磨死那狗东西!

    但江顾川死了,宋瓷也成了别的女人,厉锋只能认了。

    应季清楚的看到,当他说完那番猜测后,厉锋的脸上顿时覆盖上了一层暴戾之色,他心里这才舒坦了些。

    ...

    法庭上,江臻以被害人苏润哥哥的身份,作为原告出席法庭。魏星星以被害人辩护律师的身份,坐在原告一方的律师席位上。

    同是,韩旺旺也以死者刘清辩护律师的身份,与魏星星坐在一起。

    在魏星星与韩旺旺的对面,则坐着被告方辩护律师,一共三名,都是受顾家、应家、厉家重金聘请而来的业界精英。

    宋瓷因为身怀六甲,接受问话的时候,是坐在凳子上的。

    魏星星秉着实事求是的态度,问了宋瓷许多问题,宋瓷都一一如实作答。

    他刚问完问题,三名被告辩护律师,又开始朝宋瓷提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

    他们试图通过提出各种刁钻的问题,想要找出宋瓷证词里的漏洞,以此作为辩证的优势,争取为自己的被告人减刑。

    但宋瓷所言句句皆真,无论他们怎么提问,宋瓷的回答始终逻辑清晰,挑不出丝毫错误。

    最终,他们也没能从宋瓷这里找到漏洞。

    宋瓷的证词最终都被鉴定为真实有效。

    ……

    这场审判因为涉及到的势力太大,本不该被公开,但不知道江臻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让法院同意将这场审判同步直播到法律网上。

    也就是说,此时此刻,全国人民都可以进入法律网,观看这场直播。

    有全国人民作监督,厉顾应三家,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无法再兴风作浪。

    韩湛这天并未在公司上班,黎离因家事休假,本该黎离去负责的外交应酬,都落到了韩湛的肩上。

    这天太阳不大,韩湛就陪着几名合作商在高尔夫球场玩乐。但大家的兴趣都不在高尔夫上,都惦记着那场重要的审判。

    于是,高尔夫没打几下,几个大佬便回了休息区,吹着空调,打开电脑看起了直播。

    韩湛进入直播时,正巧听到了‘带证人宋瓷’这句话。

    听到这话,几名大佬下意识朝韩湛望过来。他们怀疑是自己听错了,亦或是,这个宋瓷,并非韩湛的那位夫人,只是一个同名同姓的女子罢了。

    然而很快,宋瓷便走进了二号监控。

    法院的监控镜头非常模糊,尽管很模糊,但宋瓷一出来,大家还是认出了她的身份来。

    那大着肚子,长得貌美的女子,不是宙斯国际的老板娘,还能是谁!

    几名大佬都有些诧异,纷纷扭头看向了韩湛。大家都是合作多年的老朋友了,有些话也不用避着。

    华夏第一银行的行长叫张国仁,他们银行是给宙斯国际贷款最多的一家银行,与韩湛那是十多年的老交情了。

    张总凑近韩湛,声音压低了,说:“弟妹这一露面,怕是要引起那三家人的仇视。韩老弟,你就不怕惹怒了那三家添麻烦么?”

    他想,韩湛这么精明的人,不会不明白这点。

    韩湛微微一笑,道:“张总,我若因为怕得罪那三家就不许我夫人出庭作证了,那这法庭,也就没必要设立一个证人席了。这国家,也就不需要法院了。”

    张国仁微愣,随后朝韩湛竖起大拇指,“你说得对。”到底是韩翱宇的孙子,这魄力,就是不一样。

    “咦?厉锋在说什么?”有个大佬见厉锋突然站了起来,像是在对宋瓷说什么,赶紧将笔记本电脑的声音开到最大。

    于是乎,众人都听到厉锋在吼:“你什么都没有看到!你什么都没看到你做什么目击证人!”

    厉锋这话听着可不像是在挖苦宋瓷,更像是在维护宋瓷。

    他一个被告,这么维护证人,是为何?

    一个英俊的男人,维护一个貌美的女人,这很难不让人往别的方面去想。

    顿时有三四道微妙的眼神落在了韩湛的身上。

    韩湛觉得头顶有些发绿,他一声也不吭。

    张国仁看出些门道来,笑了笑,说:“看这厉锋,被吓得神志不清,逮着人就乱吼。”

    “对对对,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张国仁圆了场,气氛这才活跃起来。

    韩湛神色不改,继续看着直播,但心里却打破了一瓶醋瓶子。

    ...

    下午两点,审判终于结束,每个人都得到应该的惩罚。

    苏润(江碧)死时不满17岁,还是未成年,应季与厉锋被以奸杀未成年,且情节恶劣为由,被判服刑17年。

    顾秦川原则上与应季的刑期一致,但在韩旺旺的据理力争下,法官判定顾秦川是刘清死亡案背后的弓虽奸犯。

    顾秦川因罪行深重,罪加一等,被判服刑20年。

    厉芒的刑期最短,他因滥用职权违法乱纪,被开除公职,被判入狱服刑两年。

    这个审判结果一公布,所有人都在拍手称快,唯独罪犯的家属情绪低落,唉声叹气地离开了法院。

    出了法院,厉氏夫妇好不容易躲过了记者媒体的追问,刚走到车旁,厉夫人便拉住厉绝的手,一边抹泪一边说:“老公,咱们锋儿是被江家那个混蛋害的,他江顾川一死了之,我们儿子却要在监狱里待十几年,这是个什么道理!”

    “老公,我们一定要继续上诉,争取给锋儿减刑!”

    孩子出了事,心里最痛的,当属生母了。

    厉绝听到这话,当场一把捂住妻子的嘴,将妻子拽进了车里。

    他将车门关上,这才松开手,沉着脸呵斥妻子:“你闭嘴吧!你还好意思提上诉!你真把那个江臻惹急了,咱们锋儿进了监狱,指不定还能不能走着出来呢!”

    厉锋他妈被厉绝这些话给吓呆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胡乱地揩了把眼泪,茫然不解地问厉绝:“江臻那小子有那么大本事?人都进监狱了,他还能把手伸进去?仗着他是F国际的老板,就能为所欲为?”

    江臻是F国际老板的事,早就家喻户晓了,厉夫人以为厉绝是在忌惮江臻这F国际老板的身份,顿时就有些不服气。“不过就是有几个臭钱!但咱厉家也不缺那几个钱!”

    “你懂什么!”见妻子狗屁不懂,厉绝不禁感到恼怒。他解开衬衫上面两颗扣子,这才觉得呼吸畅快。“你知道,江臻那个女朋友,是什么身份吗?”

    厉夫人哪里有闲心去关注江臻的女朋友!她连江臻的女朋友是谁都不知道。

    听到老公的问题,厉夫人才茫然地问了句:“谁是他女朋友?”

    厉绝没好气地说:“就是今天在法庭上给刘清做辩护律师的那个女孩子,叫韩旺旺的那个。”

    厉夫人下意识说:“不就是个小律师?”说完,厉夫人便察觉到了不对之处。若对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律师,那就不值得老公如此在意了。

    厉夫人一把抓住厉绝的手臂,诧异问道:“老公,难道那丫头还有别的身份?”

    “你真的是蠢!普通小律师,也敢跟顾家硬碰硬?那不是鸡蛋撞石头,找死吗!”

    厉夫人表情非常难看,“她什么来头?”

    厉绝:“我托人查过了,那个叫韩旺旺的丫头,她跟韩湛是一个韩!”

    厉夫人眼珠微转,然后猛地一把捂住了嘴。“那个韩旺旺,莫非就是韩湛的那个小侄女?”

    一直有小道消息在传,说是韩湛有个表侄女在望东城工作,但具体是做什么的,又叫什么,知道的人却不多。

    那个小律师看着水灵灵的,年纪也不大,倒的确跟传言中那个丫头的身份很符合。

    见她一点就通,厉绝冷哼说:“哼!你还不算太蠢!”

    厉绝告诉夫人:“就是她。”

    厉夫人心都凉了,她呢喃道:“如果那个韩旺旺是韩湛的侄女,那韩旺旺就是...就是...”厉夫人瞪大了眼睛,震惊不已,“她真是韩跃云的女儿?”

    “岂止!韩栋梁院长还是她爷爷!”

    韩栋梁是第一军校的院长,也是备受尊敬的少将,位高权重,凛凛不可犯。江臻背靠着韩家这尊大佛,他什么不敢做?什么不能做?

    厉夫人恶狠狠地骂道:“江臻这狗崽子,悄咪咪地找了这个大一座靠山,若江伟民若知道自己的儿子这么有出息,怕是要气死在监狱里。”

    江臻是个厉害后生,厉绝也承认。

    厉夫人想到了什么,又道:“怪不得没见顾家人这次闹腾,看来他们也查到了这层关系。”

    “哼,原本顾家不是请了那个宋韵给顾秦川做辩护律师吗,却被姓韩的丫头摆了宋韵一道,宋韵被关进了看守所,到现在还没被放出来呢。出了这事,顾家才怀疑起那韩家丫头的身份来,肯定早早就派人去查过了,不然,早就开始闹起来了。”

    见厉夫人眼神不停地闪烁,对她了如指掌的厉绝,顿时便看穿了妻子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厉绝怕厉夫人乱来会闯大祸,不得不严肃地警告起厉夫人来,他道:“江臻唯一的妹妹被害惨死,他杀了我们锋儿的心都有了,如今这份判决书下来,他心里指不定还没完全消气!这个节骨眼上你敢上诉,上诉就是给咱们锋儿上吊!”

    “17年...”厉绝红了眼睛,呢喃道:“17年就17年,17年后锋儿出来还不到五十岁,出狱后好歹还能过一段好日子!若现在把江臻逼急了,怕是活不到三十岁。”

    瞥了妻子一眼,厉绝逼问她:“你明白了吗?”

    厉夫人拍了拍胸口,哭着说:“嗯,嗯,都明白了。”

    厉绝将利弊这么一分析,厉夫人心里再不服,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可一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要服刑17年,人生中最灿烂的时光都要在监狱里蹉跎,便心疼不已,哭成了泪人。

    听到妻子的哭声,厉绝开始还能忍一忍,后来也着实忍不住,忍不住也哭了一场。

    韩旺旺拿着水杯从法庭走出来,看到江臻站在走廊上,背靠着墙壁,像是在等人,又像是在发呆。

    她走到江臻身旁,与他一起挨着站。

    “你今天的样子很帅。”江臻说。

    韩旺旺不好意思地笑了出来,她说:“没想到顾家为了顾秦川,将铁嘴刘一帆都给请来了。老实说,我今天在面对他的时候,开始还有些发怵。”

    江臻听笑了,“怕什么,他最后不也没能在你手里占到便宜?”尽管刘一帆来势汹汹,韩旺旺也能游刃有余,不仅没让对方得逞,还成功的给顾秦川加刑两年,她已经很厉害了。

    韩旺旺笑了笑,她说:“我怕敌人,但我更怕没脸面对刘清的家属。”正说着,韩旺旺便看到刘老爷子和带着孙子走了过来。

    韩旺旺见老爷子像是要下跪,赶紧将老爷子一把扶了起来。“快别跪,我可受不起!”

    老爷子落着泪说:“韩律师,你是个好律师,多谢你给我孙女讨回公道!老头子谢谢你了。”

    刘清那弟弟也扑通一声给韩旺旺跪了下来,“韩律师,谢谢你!”

    韩旺旺好说歹说,才将这爷孙俩给送走。

    她回头,瞧见江臻含笑的脸,不知为何,微微红了脸颊。她说:“我以前的梦想是当军医,但我现在觉得,当律师真的很不错。”

    江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摸着摸着,突然一把将韩旺旺拉进怀里。

    韩旺旺鼻子撞到了江臻的下巴,有点疼,但她也不在意,因为她听到江臻说:“旺旺,我终于替她鸣冤了。”

    韩旺旺听出来江臻在哭,她想了想,一把推开了江臻。江臻正觉得诧异,不明白韩旺旺为何要推开自己,就看到韩旺旺迅速地脱掉了她身上的西装外套。

    韩旺旺将外套盖在江臻脑袋上,她抱住江臻,说:“哭吧,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江臻微愣,随后双眼发酸,紧紧抱住韩旺旺,痛哭了一场。

    快九年了,他终于做到了。

    大仇得报,痛苦过后,便是新生。

    孕晚期的宋瓷小便较多,审判结束后,她拉着苏蓓蓓去了一趟厕所。上完厕所,两人准备离开时,经过走廊,便瞧见了韩旺旺和她怀里的男人。

    大家都很熟了,江臻身上就是裹着一层棉被,宋瓷也认识。

    宋瓷听到江臻那悲嚎的痛苦声,她眼睛里也跟着有了水雾。宋瓷擦了擦眼睛,拉着苏蓓蓓转身,“我们走那边吧。”

    “好。”

    午饭吃的外卖,宋瓷根本没吃饱,这会儿饿得厉害,便问苏蓓蓓:“蓓蓓饿吗?我好饿,感觉能吃下一头小乳猪。”

    苏蓓蓓被宋瓷的形容给吓到了,“这么能吃?”

    “就是特别饿。”宋瓷揉了揉胃,跟苏蓓蓓说:“我们去吃烤肉好不好?好想吃烤肉。”

    “也可以。”

    正说着,苏蓓蓓就瞧见了站在法院外的韩湛。她拍了拍低头看阶梯走路非常小心的宋瓷的肩膀,提醒她:“你老公来了。”

    宋瓷站在阶梯上,诧异抬头,果然看到了韩湛。

    今天法院的停车场已经没车位了,韩湛的车停在远处,他是走路过来的。韩湛还穿着工作时的西装,一米八九的个头立在人群中,非常醒目。

    宋瓷朝他招了招手,韩湛像是皱了下眉,才走过来,将她从苏蓓蓓手里接了过去。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审判结束都快二十分钟了,韩湛也在外面等了二十分钟,见宋瓷迟迟不出来,他都担心宋瓷是被那顾家他们给报复了。

    宋瓷说:“上厕所去了。”

    苏蓓蓓跟韩湛说:“宋宋饿坏了,韩先生快带她去吃饭吧。”

    宋瓷问苏蓓蓓:“你不跟我们一起吗?”

    苏蓓蓓摇头,她说:“我要去趟医院。”

    宋瓷捏紧苏蓓蓓的手心,她凑近苏蓓蓓,小声地说:“蓓蓓,你还是再考虑下吧,别冲动。”

    苏蓓蓓点了下头。

    看着苏蓓蓓离去的背影,宋瓷突然无比的希望黎阿姨经历这场手术后,会坏了脑子,成了个智障。

    黎阿姨若智障了,就没办法再继续兴风作浪了。

    “在想什么?”韩湛见宋瓷盯着苏蓓蓓的背影看的目不转睛,心里不免觉得奇怪,“她就那么好看?”看他都没有这么专注过。

    宋瓷翻了个白眼,告诉韩湛:“蓓蓓跟黎离的感情,出问题了。”

    韩湛也看出来了,他拉着宋瓷去停车位,边走边说:“熬过这段时间,也就好了。”

    宋瓷反问韩湛:“好了?等黎阿姨出院,这事只会更加难办。”

    韩湛不说话了。

    宋瓷跟苏蓓蓓关系亲密,凡事都向着苏蓓蓓。但韩湛跟黎离更亲密,他知道黎离有多爱苏蓓蓓,自然就希望苏蓓蓓能更体贴理解黎离的难处,与黎离好好的过日子。

    夫妻俩各有各的立场,所以这事,他们说不到一块去。

    “你想吃什么?”韩湛知道宋瓷饿起来就会心烦意乱,他决定先带宋瓷去吃东西。

    宋瓷说:“烤肉,要吃黑猪五花肉,吃牛排,吃羊排,吃...”怀了二胎后,宋瓷就变成了一个肉食动物,特别爱吃肉。

    韩湛听得想笑,他说:“那行,我们直接清场,等你吃饱了我们再走。”

    “...大可不必。”

    龙雨将车停在法院旁边一家酒店的地下车库,韩湛与宋瓷站在酒店门口等了片刻,便见龙雨开车出来了。

    龙雨已经在直播上看过今天的审判过程了,见了宋瓷,龙雨说:“夫人今天在法庭坐了大半天,是不是闷坏了?”

    宋瓷说:“何止闷坏了,还要饿死了。”

    身旁,突然传来一道意味不明的轻嗤声。

    龙雨天天跟在韩湛身旁,对韩湛的一举一动都很了解,听到韩湛这声轻嗤,龙雨就知道自己该闭嘴了。

    宋瓷也同样了解韩湛,她偏头皱眉看着韩湛,不由得问道:“你冷笑什么?”

    韩湛不知何时已经脱掉了手套,他用左手抚摸着右手上那两根假手指,面无表情地说:“我瞧着今天法庭上还挺热闹的,你闷什么?”

    宋瓷眨了眨眼睛,问他:“热闹?你在说什么胡话?生气了?”

    龙雨也同样感到纳闷呢。

    韩先生这是在气什么?

    韩湛轻轻地敲着那两根假手指,阴阳怪气地说:“去法庭当证人,还能遇见曾经的爱慕者,我看你今天过得很精彩!”

    龙雨下意识垂眸,都不敢看后面的修罗场。

    宋瓷听到韩湛这话,先是有些诧异,随后便做出一副‘我知错了,我很抱歉’的表情,拉着韩湛的脖子,抖着肩膀,声音娇滴滴的,一声声地喊到:“老公!别气啦,老公~”

    韩湛被这声老公恶心得鸡皮疙瘩都露出来了。

    他赶紧将身上的八爪鱼拉下去,冷眸斜视着宋瓷,嘲弄地说:“麻烦做个人,说人话。”

    宋瓷立马坐正了,冷漠无情地说道:“怪我过分美丽,追求者遍地,我为我的天生丽质感到抱歉。”

    韩湛:!

    听听,这是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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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0章 误闯红灯,车祸流产

    宋瓷不道歉还好,这一道歉,韩湛更是怒火攻心。

    他就一直盯着宋瓷,眼神直勾勾的,阴沉沉的,要是眼神有深度,宋瓷能摔死在韩湛的双眼里。

    她悄悄地吞了口唾沫,这才摆正了态度,将她与厉锋的陈年往事说给韩湛听。“厉锋吧,厉锋的确追求过我。”

    韩湛呵出来的气宛如被冰雪冻过,冷飕飕的,“追了多久?”

    宋瓷很小声地说:“正儿八经追了一年多时间。”

    两人像是老师与学生,一个问,一个答。

    “什么时候的事?”

    宋瓷:“17岁时候的事了。”

    韩湛眉心微挑,冷飘飘地丢来一句:“哟,早恋?”

    宋瓷顿时不服气,朝韩湛瞪了一眼,她道:“感情你跟杜雪妍谈恋爱那会儿,就不是早恋?”

    韩湛立马反驳道:“我跟她确定恋爱关系那会儿,已经快满十八了。”

    宋瓷伶牙俐齿,立马就揪出韩湛那话里的漏洞。“您老也说了,是快满18了,这不还没满十八嘛。”

    “您老?”韩湛觉得自己要忍不住家暴了。

    宋瓷赶紧一把捂住嘴。

    她什么都没说。

    韩湛身体里堵着一口气,出不去也咽不下来,别提多难受了。他最后只是嫌弃地评价道:“你的烂桃花倒是挺多。”

    宋瓷反唇相讥:“只准你搞早恋,只准你有初恋,就不许我被人追?”

    “但我只有过杜雪妍一个女朋友。”

    宋瓷立马吼道:“但我连个正儿八经的前男友都没有呢!咱俩谁吃亏!”她与程子昂那也是上辈子的事。

    “可追你的人一大把!”想起这个韩湛就冒火,鬼晓得这望东城还有多少曾追求过宋瓷的爱慕者,上个法庭都能遇到曾经的追求者,你说气不气人?

    宋瓷理直气壮,大声吼道:“是!谁让我长得漂亮,人见人爱呢?若不是我长得好看,你韩湛当时肯接受我?”

    宋瓷今天在法庭坐了大半天,屁股都坐疼了,还被那些律师反问地提问,跟审犯人似的。本以为审判结束后,能跟韩湛撒撒娇,亲密亲密,结果倒好,逮着她就是一顿质问。

    宋瓷心里委屈。

    这人生气了,就有些口无遮拦。

    宋瓷瞧着韩湛那张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却不显老的俊脸,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没事长这么耐看做什么?

    宋瓷又冷嘲热讽地说:“别把你自己说的有多高大上,刚认识那会儿,你对我了解不深,却默许我走进你的生活,说到底还不就是馋我的身子!你跟那些男人又有什么不同?”

    韩湛:“...”

    注意到龙雨在偷瞄宋瓷,韩湛立马瞪了龙雨一眼,“开你的车!”韩湛声音罕见的拔高了不少。

    龙雨立马扭头望着车前头,不敢分心。他心里却在想:夫人可真是敢说,也不怕回家挨打。

    韩湛的胸膛深深地起伏了几下,他用左手食指揉了揉太阳穴,暗道伤脑筋。

    他其实也明白,这事宋瓷根本没错,那都是以前的老黄历了,他不该追究。可在直播中看到厉锋对宋瓷那态度,韩湛心里就不舒服。

    他是男人,他看得出来,厉锋仍然爱着宋瓷。

    只要想到这世界上还有别的男人也对宋瓷拥有和他一样的心思,韩湛心里就难受,就愤怒,就吃醋。

    “瓷宝,我为我的态度感到抱歉。”韩湛决定退后一步,主动道歉。

    都35岁的老爷们了,不该跟一个嫩滴滴的小丫头置气。她也就比自己侄女大一岁呢。

    这么一想,韩湛就又不气了。

    刚还气鼓鼓的宋瓷,听到韩湛这声道歉,顿时觉得不好意思。

    宋瓷拉不下脸来说原谅韩湛的话。她低着头反省起自己刚才的一言一行起来。冷静下来后,宋瓷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话有些过分了。

    她韩哥虽然馋她的身子,但更馋她一辈子。

    察觉到韩湛正目光专注地望着自己,宋瓷觉得自己必须给出回应。

    宋瓷悄悄地朝韩湛伸出右手,偷偷摸摸握住他的左手。

    韩湛无声地看着她那只像螃蟹一样横着走的手,轻笑了一声,随后握住了宋瓷的手。

    “好了,不气了?”

    宋瓷点点头。

    刚才两人吵架,气势汹汹,龙雨都不敢提醒他们已经到了烤肉店。他开着车在这条街上继续转了两圈,这会儿见两人终于和好如初,才敢将车停下,提醒后面二人:“韩先生,夫人,到了。”

    韩湛偏头看了眼烤肉店,门面不是很大。韩湛问龙雨:“这家店味道如何?”

    龙雨说:“味道不错,我跟薇薇来过几回,她每次都能吃撑。”

    韩湛似笑非笑地看着龙雨,突然问道:“感情这么好,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他见龙雨红了脸,又说:“你们结婚,我给你们两口子送套房,三室两厅的那种。”

    龙雨手里存款也有六百多万了,听上去挺多,但望东城是个寸土寸金的都市,想要在黄金地段买套三居室,没有个一千万是不可能的。

    龙雨想要娶周思薇,想要跟周思薇一起生儿育女,不仅结婚需要钱,婚后请保姆抚养孩子也需要钱。

    他手里仅有六百万,若是买了房,就身无分文了,还得继续还房贷。他不想周思薇跟着自己吃苦,本打算先结婚,再租套房子住几年,等存款多些再买房。

    所以听到韩湛这话,龙雨脸上露出狂喜之色,他眨巴眨巴眼睛,受宠若惊地问韩湛:“不骗我?”

    韩湛反问龙雨:“你看我像是会为了一套房就骗人的人吗?”

    龙雨不吭声。

    韩湛挑眉,“怎么,真觉得我舍不得?”

    龙雨红了眼睛,小声地说:“韩先生,当年,是你带着我们一群人来的望东城,给了我一份体面的工作。没有你,我指不定早就村儿去了。”

    “我能混成如今这副模样,已经很感激你了。你这突然说要给我送套房,我这心里既开心,又觉得受不起。”

    韩湛轻笑,“别搞煽情那一套,你一个男人煽情起来挺别扭的。”

    龙雨立马闭嘴。

    韩湛盯着龙雨那瘦小的个子,想到这人陪着自己出生入死无数次,心里也充满了感激。

    “行了,抽个空跟周思薇去看房子吧,看好了跟我说。”

    “诶,好!”

    “走,瓷宝,去吃烤肉。”韩湛带宋瓷下了车,对龙雨说:“等我们吃完饭再来接我们。”

    龙雨一般是不会跟韩湛和宋瓷一起同桌吃饭的,一是不想当电灯泡,二是当司机的又怎么能天天跟老板同坐一桌。

    龙雨自己找地方吃饭去了,边吃饭边打电话跟周思薇说买房这事。

    韩湛拉着宋瓷进了烤肉店,找了一间包厢,给宋瓷点了许多肉类。又觉得只吃荤菜容易便秘,韩湛还是给宋瓷点了两道素材。

    点完菜,韩湛去瞧宋瓷,看见宋瓷正在打游戏。在宋翡的极力推荐下,宋瓷也玩起了奇迹暖暖,最近不练琴的话,她一般都在玩这破游戏。

    韩湛敲了敲桌面,喊了声:“瓷宝。”

    宋瓷抬头,盯着他。“嗯?”

    “我说要给龙雨买房,你心里怎么想?”

    宋瓷下意识说:“你要买就买,问我做什么?”

    韩湛却皱起了眉头。

    他提醒宋瓷:“我们是夫妻。”

    宋瓷微怔。

    随后,她放下了手机,严肃且认真地望着韩湛,她道:“我们是夫妻,凡事的确该有商有量。对你刚才的决定,我是举双手赞同的。龙哥我知道,他跟你出生入死,和你是过命的交情。他底下还有一群为你效命的兄弟,你给龙哥买房,其他人也都看在眼里。他们都不傻,明白好好效忠于你,不会缺了他们的好处,自然,他们都会对你更忠心。”

    “再则,你钱多,不缺那点钱。”

    说完,宋瓷重新拿起了手机,继续给她的暖暖换装。

    韩湛笑了笑,才说:“你是我妻子,我只是想要听听你的意见,如果我给手下买房让你不开心了,我总得想个法子逗你开心。”

    宋瓷头也不抬地说:“行啊,那你给我买套房,我就开心了。”

    “真的?”韩湛认真思考起给宋瓷买房的事来。

    宋瓷赶紧摇头,“假的。”

    韩湛继续笑。

    他又问道:“你总玩那个有意思吗?”

    宋瓷:“宋翡这傻子,看着聪明得不行,你瞧瞧她搭配的这是什么东西,我看着都觉得好土...”

    韩湛莞尔,喊了声:“瓷宝。”

    宋瓷抬头瞥了他一眼,“又怎么?”语气颇有些不耐烦。

    年轻小姑娘是不是都这么不耐烦?

    韩湛无奈地说:“你能不能不玩手机,多看看我,手机里那制片人能陪你睡觉陪你生娃?”

    宋瓷:“...”

    这小女生一样撒娇的口气,用在她韩哥身上的确不合适。

    宋瓷放下手机,盯着韩湛的脸,像是要在他脸上看出一朵花来。韩湛非常淡定,任由她看,他说:“看到黎离跟蓓蓓闹成这幅样子,我心里挺不舒服的,就担心某一天你也会跟我闹。”

    韩湛又说:“你得多看看我,才能记得我的好。”

    宋瓷觉得这话肉麻,赶紧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她放下水杯,羞答答的说:“这么一看,我们韩哥还是很年轻很帅气的。”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韩湛给宋瓷续了一杯茶,才说:“你闭嘴,安静看我就好,”

    宋瓷就真的不玩手机了,就看着韩湛,看了会儿,服务员便推着餐车将烤肉送了过来。

    宋瓷立马将目光挪到肉食上面,不再看韩湛,还说:“等我吃饱,吃饱了才有力气看我。”

    韩湛莞尔。

    “你吃。”

    苏蓓蓓一路开车去了医院,她在医院门外踌躇了片刻,最后还是走进一家水果店,买了一些软烂好吃的水果。

    她提着水果去病房时,正巧黎离与董钰都在。董钰今天准备走了,她怕再待下去,会看到更令人抓狂的场面,所以准备溜之大吉。

    董钰正在跟黎母道别。

    今天是手术后第二天,黎母精神了许多,她眼神很清醒,能认人,也能说话,看样子连续做了两场手术,也没能把她搞出个精神智障来。

    可能是鱼杀多了,精神力强大了,病魔都打败不了她。

    “嫂嫂,你好好休息,凡事看开些。阿离是你一手养大的孩子,他自然是向着你的。但他现在也成家立业了,你也别太刁难他了。阿离工作繁忙,又要夹在你和蓓蓓之间看脸行事,这一天天的过得也累。”

    “嫂嫂,你也心疼心疼阿离,以后啊,就别跟蓓蓓针锋相对了。这一家人啊,只有和和气气的,才能幸福长久。”

    本来董钰看到曾经杀鱼的穷嫂子突然之间就发达了,养的个儿子比自家那对子女要出息许多,心里本来还有些不平衡。

    这次过来,董钰本来是想要搞事的,想要闹得嫂嫂心里不舒服,她才舒坦。

    可短短数日,便瞧见了嫂嫂与苏蓓蓓婆媳之间的几场大戏,把她这个还没有娶儿媳妇的中年女人给吓懵了。董钰如今一点搞事的心情都没有了,只想快点儿逃离这是非之地。

    董钰这番话说的是苦口婆心,句句是箴言,但黎母听到这话后,不仅不受教,反倒情绪更激动。

    刚动了手术的她,顿时来了精神,阴阳怪气地说:“不是我不心疼他,实在是他非要折磨我,明知道那狐狸精的身份,还将她娶了回来!黎离将她娶回来,就是在往我脸上打脸!”

    “当年黎德耀撞了人,我将房子卖了也要赔偿那两个受害人的孤女,给对方一个安稳生活!我求的是什么!不过就是求个心安!”

    “那几年没了住所,我带着黎离租地下室过日子。我为了供他读书,养他成材,我是起早贪黑地工作!那几年,我很少休息,就连大年初一我也守在菜市场门口,就为了那比平时要贵上几块的价钱!”

    “就是这样,我也没有怨言!因为我认命!”

    “我辛辛苦苦将唯一的儿子养大成人,他终于有了大出息,我是喜极而泣,初一十五都回去寺庙烧香感谢菩萨保佑我儿啊!”

    “可到头来,却发现苏氏夫妇并不是被黎耀德害死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人生就是一场笑话!我那苦命的岁月,又算什么!”

    黎母脸上落下两道泪痕,她哽咽地哭诉道:“他娶谁不好,偏偏娶了那个苏蓓蓓!我付出一切才将黎离培养成材,他如今赚钱了,发达了,我没有享受到一天的清福!全都便宜了那个女人!”

    “凭什么!”

    “凭什么他苏家就要坑我们黎家一辈子!”

    这才是黎母心中最大的心结!

    她就是不能接受苏蓓蓓这个女人当她儿媳妇!

    “我被苏家坑了一辈子,到头来我儿子挣的钱还要拿去给她苏蓓蓓享福!让她买名牌开豪车!还得花钱给她苏家养外孙,我是死不瞑目啊!”

    黎离抱臂靠墙而站,这些日子,这样的话他反复听过无数遍,因此再听黎母唠叨,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愤怒,只是感到麻木,感到无力,感到疲惫。

    董钰听到嫂嫂的心里话,一时间也觉得棘手。她知道嫂嫂这是钻进了死胡同,这辈子都想不明白了。

    但有句话她听了心里也不舒服,她说:“嫂嫂,你最后这句话就大错特错了。什么叫还得花钱给她苏家养外孙?”

    “黎傲是苏家的外孙不假,但他也是你黎家的秦孙子啊!是黎离唯一的儿子啊!你这话,可真是糊涂啊!”

    黎母嘴唇动了动,像是有些愧疚,又像是恼怒。“我实话说了吧,我根本就不认这个孙子!以后我死了,我都不许他黎傲的名字刻在我的墓碑上!”

    董钰变了脸色,提起行李袋,说:“我先走了,嫂子你好好休息。”看来手术做多了,嫂嫂脑子已经被搞坏了。

    说罢,董钰朝黎离看去。

    见黎离表情痛苦,董钰有些心疼这孩子。她拎着行李走到黎离身旁,抬手拍了拍黎离的胳膊,叹道:“阿离,你再忍忍,也跟你媳妇好好处着。一切,还得靠你。”

    黎离点点头,声音闷闷地说道:“婶婶,我就不送你了,我给你叫了车,在医院门口等着。”

    “好,我理解的,你照顾好你妈,走了啊。”

    董钰拎着行李箱往病房外走。

    她拉开门,看到门外站着提着水果的苏蓓蓓,顿时有些尴尬。“啊,蓓蓓,你来多久了?”

    听到董钰的话,黎离猛然抬头望向病房门外。

    门外,苏蓓蓓穿一条红色连衣裙,右手拎着包,左手提着水果,眼圈绯红一片。

    看那模样,她是全都听见了。

    苏蓓蓓的耳朵里嗡嗡地响着,满脑子都是那句——

    以后我死了,我都不许他黎傲的名字刻在我的墓碑上!

    那嗡鸣声渐渐地变轻了。

    苏蓓蓓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董钰已经走了,站在她面前的,是神色紧张的黎离。

    “蓓蓓!”

    黎离将苏蓓蓓手里的水果拿走,放在地上。他握住苏蓓蓓的双手,发现她手指冰凉,心里一阵发酸。

    “蓓蓓,你怎么不说话?”刚才黎离喊了苏蓓蓓许多声,苏蓓蓓都没有回话。她表情呆呆地,那样子让黎离心里不安。

    苏蓓蓓:“啊?”她没听见黎离在说什么。

    见苏蓓蓓的眼里终于有了些光彩,黎离这才放下心来。他回头看了眼病床,病床上,黎母发现苏蓓蓓来了,她直接扭头望向了窗外,还闭上了眼睛,摆明了是不想看到苏蓓蓓。

    黎离提着水果进了病房,他将水果放在床头柜上,对黎母说了声:“我出去下。”

    说完,他拉着苏蓓蓓离开了病房,去了消防通道说话。

    苏蓓蓓靠着墙,双臂环胸,低着头,长发遮住半张脸,自然也就遮住了她的真实表情。

    黎离按住她肩膀,尽可能将声音放得轻柔。“蓓蓓,你都听见了?”

    苏蓓蓓摇了下头,说:“没听到多少。”其实她全都听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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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黎离捏住苏蓓蓓下巴,强迫苏蓓蓓抬头。

    苏蓓蓓被迫抬头,这才露出那张泪流满面的脸颊。

    见到苏蓓蓓满是泪水的脸颊,黎离顿时心如刀割。他一把将苏蓓蓓按在怀中,将她抱得很紧。

    “蓓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苏蓓蓓靠着他肩膀,一边流泪,一边问道:“你有什么错?”她摸了摸黎离脑袋上那圈纱布,心疼地说:“你已经很好了,阿离,你把我保护的很好。”

    黎离心里更加难受,“不,我不够好,我若足够好,你又怎么会委屈到流泪?”

    是他不够好,没有处理好母亲与妻子之间的矛盾。

    可是老天爷啊,他能怎么办啊?

    苏蓓蓓轻轻地摸着黎离的后脑勺,问道:“阿离,疼吗?”

    黎离摇头,“不怎么疼。”

    苏蓓蓓却说:“可是我疼。”

    黎离下意识想问她哪里疼,就听到苏蓓蓓说:“我好疼,我真的好疼,哪里都疼,阿离,我疼得快要受不了了。”

    闻言,黎离心如刀绞。

    “蓓蓓!”

    黎离捧着苏蓓蓓的脸颊,低头小心翼翼地亲吻起她的额头跟鼻尖来。他又吻去苏蓓蓓的眼泪,告诉她:“蓓蓓,等妈出院了,我就把她送去老人大学,或是养老院,请人24小时照顾她。”

    “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让你们见面了,我们就跟以前一样,彼此互不打扰,各过各的。”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我把一切都安排好,好吗?”

    苏蓓蓓紧紧捏住黎离腰间的衬衫,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这时,白班医生开始查房,准备下班了。黎离看到医生带着护士从走廊上走过去,他擦掉苏蓓蓓的眼泪,说:“蓓蓓,你今天先回去,乖些。医生来查房了,我得去病房陪着咱妈。”

    “嗯。”

    苏蓓蓓目送黎离去了病房,这才拐了个弯去厕所。她掏出小镜子,见自己的妆容都哭花了,干脆拿出湿纸巾在厕所里简单地卸了妆。

    卸完妆,苏蓓蓓这才离开医院。

    她开着车回家,路上,脑子里反复地响起黎母先前说的那些话,不知不觉,苏蓓蓓再度泪流满面。

    电话突然响了。

    苏蓓蓓接通蓝牙电话,一边擦泪一边说:“阿姨?”

    “妈妈!”黎傲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后面跟着响起阿姨的声音,“夫人,Neil想你了,让我给你打电话。”

    苏蓓蓓怕被黎傲听到她的哭腔,赶紧将所有眼泪都吞了回去,深深地吸了吸鼻子,才问黎傲:“Neil,今天有没有跟阿姨一起去儿童乐园?”

    “去了,玩了打僵尸,玩了跳水床...”黎傲叽里咕噜说了一通,才问苏蓓蓓:“妈妈,回来吃晚饭吗?我想跟你一起吃饭。”

    “好!”

    苏蓓蓓问黎傲:“你想吃什么,妈妈给你带回来。”

    黎傲说:“想吃猕猴桃,想吃芒果,妈妈,你今晚不写小说了,回来给我做芒果布丁吧!”

    “好...”

    苏蓓蓓抬头看了眼交通灯,见中间亮着的绿灯还有两秒,想着后面还有三秒黄灯,她没停车,直接开了过去。

    但是精神恍惚的苏蓓蓓根本就没有意识到,那亮着绿灯的不是直行线路,而是转弯!

    她的车刚开到道路中间,便看到右边冲出来一辆轿车。苏蓓蓓下意识踩油门,但车身前部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对方给撞到了。

    碰!

    “啊!”

    苏蓓蓓的手机被弹了出去,脑袋随着车子一路乱撞,她停下时,安全气囊直接弹了出来,砰地一下爆炸!

    “妈妈!”黎傲听到妈妈的那声尖叫,吓得声音都破音了。

    “妈妈!妈妈!”黎傲没听到妈妈的声音,赶紧拿着电话问阿姨:“阿姨,我妈妈怎么不说话?”

    阿姨赶紧夺走手机听了听,隐约听到苏蓓蓓在喊黎傲的名字。阿姨赶紧大声问道:“夫人!夫人你出什么事了?夫人!”

    苏蓓蓓额头上全都是血,她解开安全带,拿起手机,对阿姨说:“我出车祸了...阿姨,别让黎傲去医院...”

    说完,苏蓓蓓挂了电话。她用力推开车门,走了下去。

    苏蓓蓓站在马路中间,抬头看了眼刺眼的夕阳,又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察觉到腿间有热流,她这才低头去看双腿。

    她低下头来,才发现自己的红裙已经变得暗红,腿间正往下流着一股股的鲜血...

    苏蓓蓓盯着那些鲜血,愣了愣,随后便倒地不起了。

    倒地的一瞬间,苏蓓蓓听到有人说:“她怎么闯红灯啊!”

    “别说了,快打电话叫救护车!她腿上好多血,是不是大腿受伤了!”

    “喂!120吗!”

    救护车很快赶到,随行的医生跟护士将苏蓓蓓搬到担架上,发现她的腿一直在流血,护士赶紧撩起她的裙摆。

    她抬起头来,眼神奇怪地看着医生,说:“刘医生,病人的大腿并没有受伤。”

    刘医生微愣,随后走过来撩开苏蓓蓓的裙子,也顾不得男女有别,直接拿开苏蓓蓓的内裤。发现血液是从苏蓓蓓小腹内流出来的,刘医生当即做出判断,说道:“病人怀孕了!”

441章 宋瓷发飙,怒骂黎离

    病人有孕在身,却又流血不止,这表明病人腹中的胎儿极有可能是保不住了。

    护士表情微变,忙对另一名护士说:“病人手机在吗,快联系她的家属!”

    那护士正在用纸巾擦苏蓓蓓的手指,她说:“手机在这里,但病人的手指上有血没法解锁,我正在尝试给手机开锁。”

    血液还没擦干净,放在一旁的手机就响了。

    护士拿起手机,瞧见来电备注名显示的是‘宋宋’,她觉得这备注名很亲昵,猜到来电人应该是病人的好朋友,就赶紧接了电话。

    吃完烤肉后,宋瓷还不想回家,便跟韩湛在附近的商场逛街。但她一直都心不在焉,心里一直记挂着苏蓓蓓说要离婚那件事。

    给韩湛挑了两根领带后,宋瓷便坐在商场的休息椅子上给苏蓓蓓打电话,想要关心下她那边的情况。

    但手机被接通后,传来的却并不是老朋友的声音,而是一个陌生的女音。“你好,我是第三人民医院的护士,这只手机的主人出了车祸,我们正在对她实施抢救。麻烦你联系下病人的家属,尽快赶往第三人民医院...”

    宋瓷听到那小护士的话,俏脸猛然间变白。“你说什么!”

    “病人出车祸了,你与病人家属认识吗?认识的话,请尽快打电话通知病人的家属前往医院...”

    “我认识她家人!我这就给她家属打电话,请问护士,我朋友现在怎么样?”

    “你们先来医院吧,电话里说不清楚。”

    “好、好!”

    挂了电话,宋瓷捂着自己那颗怦怦狂跳的心,赶紧站了起来朝厕所方向跑,边跑边喊:“韩湛!韩湛!”

    韩湛正在洗手,突然听到宋瓷的喊声,他赶紧甩了甩手上的水珠,大步朝厕所外走去。

    “怎么这是?”瞧见宋瓷是跑着奔向自己的,韩湛吓了一跳,赶紧走过去一把扶住她。

    “别跑!摔了怎么办!你注意点肚子!”韩湛扶住了宋瓷,瞧见宋瓷脸色苍白,眼神也显得焦急,他眉头一皱,追问道:“出什么事了?别着急,慢慢跟我说。

    宋瓷紧紧抓住韩湛手臂,声音不稳地说道:“蓓蓓出车祸了,韩湛,快打电话通知黎离,蓓蓓出车祸了啊!”宋瓷心里乱的不行,说话毫无头绪。

    “别急,先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了,再告诉我她在哪里。”在韩湛的安抚下,宋瓷才恢复镇定,找回理智。

    她说:“蓓蓓出车祸了,被第三人民医院的救护车拉走了,医院那边还没有联系到黎离。你快给黎离打电话,通知他去第三人民医院,我们现在就去医院。”

    “好!”

    韩湛给黎离打了个电话,这才跟宋瓷一起去第三人民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离宋瓷他们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一路上,宋瓷不停地祈祷,希望苏蓓蓓能转危为安。

    两人找到苏蓓蓓的手术室时,宋瓷见等候区内坐满了家属,却没有一个人是苏蓓蓓的家属,顿时就心凉了。

    家属区人挺多的,本来是没有座位的,一名戴耳机打扮成嘻哈风的少年见宋瓷大着肚子,忙站了起来,对宋瓷说:“姐姐,你坐我这里吧。”

    宋瓷跟那少年道了谢,这才托着肚子在椅子上坐下。

    她盯着手术室紧闭的门,双手一阵阵的发抖。韩湛蹲在她的面前,轻轻地拍着她的手背,告诉她:“你的手在抖。”

    宋瓷无措地看着韩湛,她说:“韩湛,我心里慌得很。”

    韩湛站了起来,说:“我抱着你吧。”

    宋瓷没拒绝,当真紧紧抱住了韩湛。

    韩湛感受得到她的身躯在发抖,他知道宋瓷与苏蓓蓓关系要好,也理解她此刻的心情,只能耐心地安慰,“别担心,我去问问急救室的工作人员,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好。”

    韩湛去了楼下的急诊救护中心,找到之前随车救人的医护人员,问到了苏蓓蓓的情况。

    一直没见韩湛回来,也不见黎离赶来,宋瓷心急如焚。

    又过了几分钟,宋瓷才看到韩湛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径直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宋瓷慢慢站了起来,走到韩湛面前,急忙问道:“怎么样韩哥,护士他们怎么说?”

    韩湛抿紧了唇,神情凝重,像是难以启齿。

    宋瓷心头更是不安,忍不住催促他:“你要急死我吗?你快说啊,无论什么情况,我都受得住的。真的。”

    她见韩湛迟迟不开口,以为苏蓓蓓伤势惨重,也许已经缺胳膊缺腿了。

    宋瓷俏脸失去血色,她一把抓住韩湛的手,声音颤抖地问道:“难道、难道蓓蓓她...”猜到某种可能,宋瓷猛地一把捂住嘴,当场失声痛哭起来,心痛地吼道:“韩湛,蓓蓓是不是快不行了,蓓蓓是不是快死了?”

    韩湛见宋瓷想歪了,赶紧摇头,“没有你想的那么严重,她伤势不重,主要是...”

    韩湛盯着宋瓷的肚子,于心不忍,却也不得不残忍地道出真相:“护士说,蓓蓓怀孕了,流了很多血,那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

    闻言,宋瓷先是紧皱着眉头,随后又大大地松了口气。她安慰她自己:“没关系,只要人活着就好,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怎么会没关系呢?

    那可是一条生命啊!

    上一次蓓蓓怀孕时,好几次差点失去了黎傲,这一次,孩子还没成型就又没了...

    宋瓷替苏蓓蓓感到难过。

    这时,电梯门又打开了,接着,一道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宋瓷听到了奔跑的脚步声,她抬头朝电梯方向望了过去,就瞧见了狂奔而来的黎离。

    黎离应该是一路从医院大门口跑来的,他发型乱了不说,额头上的纱布也都散开了。

    见到宋瓷与韩湛,黎离匆匆停下脚步,一把将韩湛转了个身,让他面对自己。

    黎离喘着粗气,劈头盖脸地跟韩湛提出一大堆问题:“哥,蓓蓓现在是什么情况啊?她伤得严重吗?进去多久了?”

    黎离他很少管韩湛叫哥,看样子是真的怕得乱了方寸。

    韩湛听到这声哥,心里更不是个滋味。他拉住黎离的手臂,跟他说:“具体的情况还不知道,但蓓蓓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保不住了。”

    黎离当场愣住,“孩子?”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露出一副震惊的表情。

    看到他这反应,韩湛也有些吃惊,“你还不知道蓓蓓已经怀孕了吗?”

    黎离像个傻子一样摇头,“我不知道啊...”

    黎离想要再生个孩子的,近两个月与苏蓓蓓同床时都没有做避孕措施。上个月他跟苏蓓蓓提起过怀二胎的事,但苏蓓蓓是不同意的。

    所以听说苏蓓蓓竟然怀孕了,黎离是很吃惊的。

    自责、愧疚一起朝黎离席卷而来,黎离当场踉跄了一下,身子都站不稳。

    韩湛扶了他一把,“镇定,你不能慌。”

    黎离点了点头,随后退到墙边,靠着墙根蹲了下来。

    黎离伸手想要去抓头发,手指碰到了纱布,才记起自己后脑受了伤。他便将脸埋在手心里,藏于双腿之间。

    他没脸见人,更没脸见苏蓓蓓。

    韩湛看不下去,他蹲下来,亲手帮黎离将头上的纱布重新绑好。韩湛声音硬邦邦地安慰黎离,“车祸只是意外,你别太难过。”

    “不是意外...”黎离的声音听上去要哭了,他说:“蓓蓓从医院离开的时候,精神明显不稳定,我应该送她回家的,我不该让她开车的。”

    这事,是黎离的错。

    一听这话,坐在斜后方的宋瓷顿时恼火起来,她冷了表情,不可思议地问黎离:“你妈又骂她了?”

    黎离愧疚得不好言语。

    韩湛盯着黎离头顶的纱布,突然叹道:“你们现在这情况,与其互相折磨,还真的不如离...”韩湛话没说完,黎离便抬起头来,面无表情地问他:“不如什么?”

    韩湛:“...”

    “当我什么都没说。”韩湛站起身,朝宋瓷的座位走了过去。

    黎离知道韩湛本来想说什么,他是想说,不如离婚算了。

    离婚...

    不可能的!

    只要想到‘离婚’这两个字,黎离便要窒息了。

    他是绝对不会离婚的!

    宋瓷看到黎离一听到韩湛提到离婚,顿时就变得狰狞凶狠的表情,她竟然也觉得有些害怕。

    显然,黎离是不肯对蓓蓓放手了。

    那蓓蓓还能成功离婚吗?

    宋瓷忧心忡忡。

    这时,黎离的手机响了,他揉了把脸颊,搓清醒了脑子,这才伸手从兜里掏出手机。拿出手机来一瞧,发现来电人是家里的阿姨,黎离顿时不敢接通电话了。

    他知道握着阿姨手机的人,是黎傲。但他该怎么跟黎傲说这件事?

    黎离怯弱了。

    韩湛又回到黎离身边来,他夺走黎离的手机,直接接了。黎离跟着站了起来,站在韩湛身旁,旁听韩湛与黎傲的对话。

    “Neil?”韩湛问。

    黎傲听到了一道陌生的男音,他先安静了一会儿,接着才不确定地问道:“是韩伯伯吗?”

    韩湛嗯了一声,“Neil,是伯伯。”

    黎傲又问:“伯伯,我爸爸呢?”

    韩湛没想好该如何回答Neil这话,便听到了Neil那边的背景声中有车子喇叭声。

    还很近。

    韩湛微微蹙眉,问黎傲:“Neil,你在哪里?”

    黎傲说:“我在第三人民医院的门口。”苏蓓蓓出了车祸,黎傲在家急得嗷嗷大哭,阿姨看不下去了,就给苏蓓蓓打了个电话。

    那个电话被第三人民医院的护士接了,护士说苏蓓蓓被他们带去了第三人民医院,知道这消息后,阿姨便带着黎傲来了医院。

    此刻,阿姨和黎傲就站在医院门口呢。

    因为不知道苏蓓蓓的具体位置,所以阿姨才给黎离打电话。

    韩湛下意识问黎傲:“你怎么来医院了?”

    听说黎傲来了医院,黎离顿时头皮发麻。他将手机从韩湛手中夺走,听到黎傲说:“我给妈妈打了电话,是护士姐姐接的。”

    黎离喊道:“Neil。”

    “...爸爸?”

    黎傲跟着阿姨往医院里面走,边走,他边说;“爸爸,妈妈在哪里,我要来看妈妈。”

    黎傲说:“把手机给阿姨。”

    黎傲乖乖的将手机给了阿姨。

    黎离跟阿姨说了详细的地址,阿姨这才抱起黎离,走进了电梯。

    很快,黎傲跟阿姨就从电梯里出来了。

    黎离与韩湛站在电梯外等他们。

    黎傲看到黎离,忙跑过去一把抱住黎离的腰。“爸爸!”见到爸爸,黎傲终于撑不住了,害怕地哭了出来。

    阿姨很自责,她告诉韩湛和黎离:“夫人出事的时候,叮嘱过我不许带Neil来医院。可是Neil他在家一直闹,一直哭,我想着、我想着孩子也是担心夫人,就给带来了。”

    韩湛说:“不怪你。”

    阿姨这才安下心来。

    黎傲仍抱着爸爸的脑袋,他仰起头来,粉雕玉琢的小脸蛋上布满了泪水。

    黎傲问黎离:“爸爸,我妈妈、我妈妈会死吗?”问完,黎傲又放声大哭,说:“她会像舒妹妹的妈妈一样死掉吗?我以后,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她了啊?”

    黎傲的哭声跟话,都差点把宋瓷也弄哭了。

    舒妹妹是黎傲早教班上的小朋友,她的妈妈是癌症去世的,这事当时吓到了黎傲。黎傲那几天总是跟在苏蓓蓓的身后,生怕自己一眨眼,他的妈妈也会像舒妹妹的妈妈一样不见了。

    黎离听到儿子的问题,再次体会到了‘凌迟之痛’。

    黎离赶紧将儿子抱在怀里,他说:“不会的,妈妈是我们的宝贝儿,我们舍不得她,她就不会走。”

    “嗯!”

    黎傲抱着黎离的脖子,他小声地说:“爸爸,等妈妈回家了,你以后...”黎傲声音更是轻如蚊蝇,“可以不让奶奶来家里玩吗?”

    小孩子的世界很单纯,在黎傲的世界里,奶奶就是大坏狼,她一来,妈妈就要受伤,就会偷哭。

    黎傲打心眼里讨厌奶奶。

    黎离大受震惊,他没想到儿子对奶奶的恨意这么深。“为什么?”黎离满嘴发苦。

    黎傲说:“奶奶是坏蛋,奶奶是大灰狼,奶奶欺负妈妈。”

    黎离不说话了。

    黎傲见爸爸不说话,他哭得更凶了,“爸爸你坏,你也是大灰狼,你跟奶奶是一伙的!就是你,把奶奶带到家里来的!”

    黎离与儿子脸贴着脸,他说:“好,爸爸答应你,以后再也不把奶奶带到家里来了。”

    黎傲这才乖了。

    宋瓷远远地看着黎傲嚎啕大哭的样子,她想到苏蓓蓓早晨说的那些话,顿时觉得苏蓓蓓决定带着黎傲离婚的选择是对的。

    一伙人在急救室外又等了几分钟,才看到护士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脚步匆忙,急匆匆地离开了,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三袋血浆。

    看到那血浆,宋瓷脑袋里嗡嗡地响,她刚要起身去问护士这血浆是要给哪位病人用的,黎离已经放下黎傲,迫不及待地走到了那位护士身边。

    护士忙着进去救人,走路都是用跑的,黎离跟着跑,边跑边问:“护士,请问苏蓓蓓的情况现在怎么样?”

    护士眼神都没分给黎离一个,倒是问了句:“苏蓓蓓谁?里面有三个人在抢救,一个女的两个男的。”

    “女的!怀了孕的那个女的!”

    护士脚步停在急救室门口。

    她偏头看了黎离一眼,才说:“病人流产了,出血严重,医生正在给病人做开腹手术。”

    黎离一听到这话,更是被吓得面无血色。护士拉开门就进去了,留下黎离和宋瓷他们在外面干着急。

    他们等了很久,好在那之后护士没有再出来过。

    护士不出来,就代表着苏蓓蓓出血的情况没有更严重,这是一个好消息。

    这期间,有一名因为在工地上坠楼而被送到医院来的工人,经过手术抢救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被从急救室里推了出来。

    一群家属赶紧跑了过去,围着那名病人往病房走。

    黎离见被送出来的是个男人,他眼里的光彩顿时黯淡下去。那群家属离开后,宋瓷身后空出来一排位置。

    黎离与韩湛都在空位置上坐了下来,黎傲赶紧钻到了黎离的怀里,抱着爸爸的脖子,和爸爸一起眼巴巴地看着急救室大门。

    宋瓷望着那些家属欢欢喜喜离去的背影,突然扭头看着身后的黎离,说:“那个病人看着都有四十岁了吧。”

    黎离刚才只顾着看病人是男是女去了,哪里会去关注别人的年龄跟模样。

    黎离心里惦记着苏蓓蓓,索性一言不发。

    韩湛坐在宋瓷的正后方,他知道宋瓷不会说废话,她突然提到那名病人,显然是别有用意。

    宋瓷见黎离不吭声,她脸上露出了讥诮的表情。

    黎离捕捉到了宋瓷嘴角那抹讥诮的笑意,他直觉宋瓷态度不善。

    果然,他的直觉没错,待人总是礼让三分,从不将人轻易得罪的宋瓷,第一次朝他展开了咄咄逼人的一面。她说:“若是蓓蓓的父母尚在人世,今天坐在这里的抹泪的人,绝对不止我们几个。”

    黎离怔住。

    “你...”黎离想问宋瓷到底要表达什么意思,但他却失去了询问的勇气。

    他怕听到令他无地自容的答案。

    宋瓷说:“整件事中,最无辜最可怜的,就是蓓蓓了。若不是你的父亲,蓓蓓的父母还会活着,她不至于一个人孤零零地躺在手术室里,不至于被婆婆接二连三的欺负,却连一个为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黎离,你如今夹在蓓蓓与黎阿姨中间做人,你是不是觉得很痛苦?你在痛苦的同时,是不是也曾在心里埋怨过蓓蓓,埋怨她为什么不能更体贴你一些?埋怨她为什么就不能再包容你母亲一些?”

    黎离下意识说:“我没有...”

    宋瓷勃然大怒,低吼道:“你有!”她这一声吼,把黎离跟他怀里的黎傲都给吓到了。

    韩湛下意识提醒宋瓷,“宋瓷,慎言。”

    宋瓷回头瞪了韩湛一眼,“韩湛你闭嘴,你跟黎离是兄弟,你自然向着他!”

    韩湛甚少被宋瓷粗声叱责,也吓了一跳。“...行,我闭嘴。”

    阿姨见势不对,赶紧对黎傲说:“Neil,是不是口渴了啊,阿姨带你去买水,来,阿姨抱。”

    黎离将黎傲递给了阿姨,黎傲也乖乖地任由阿姨抱着,不哭不闹。

    等黎傲离开后,黎离直视着宋瓷,他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卑鄙。”

    宋瓷冷笑,那双狭长妩媚的双眸看着黎离时,仿佛有种能看穿黎离灵魂的能力。

    在她洞察一切的目光注视下,黎离竟然感到心虚。

    宋瓷见黎离目光飘忽,就知道自己说准了他的心思。

    “若你真的光明磊落,真的有站在蓓蓓的立场去替她思考。那么今天,你在明知道蓓蓓情绪不对劲的时候,就应该护送蓓蓓回家!而不是再一次让她理解你的难处,让她一个人回家。”

    宋瓷犀利地指出:“黎离,你一味的让蓓蓓委曲求全,就是对你母亲的纵容!”

    黎离大惊失色。

    宋瓷的话砸下来,让黎离醍醐灌顶,他怔然地呢喃道:“是我,一直在纵容我的母亲吗?”

    “你说呢?”

    宋瓷摸了摸腹部,她说:“早在黎阿姨当年狠心要害死蓓蓓跟肚子里的孩子的时候,你就应该拿出你身为人父跟丈夫的魄力来!是你一直优柔寡断,是你婆婆妈妈,既舍不得让母亲心碎,又舍不得放弃蓓蓓。你既想当孝子,又想当模范丈夫,到头来,你什么都不是!”

    黎离猛地起身,大步朝厕所方向走了过去。他不能再听下去了,越听,就越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多可恶。

    等人走了,韩湛这才对宋瓷说:“其实他也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可恶。瓷宝,你是因为见了蓓蓓受伤,对黎离有了怨恨之心。”

    宋瓷:“要你管!”

    韩湛:“...”

    黎离过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时表情看着平静了许多。宋瓷没再看他,她抬头瞧了眼窗外的天,发现天已经黑了,她低头看了下腕表,发现已经七点四十分了。

    宋瓷来医院的时候,是下午四点二十分钟,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

    蓓蓓,你可得争口气啊!

    许是老天爷听到了宋瓷的祈祷,急救室的门再次被打开了,一名医生疲惫的走了出来,站在门口喊:“苏蓓蓓的家属在哪里?”

    苏蓓蓓脱离危险后,护士翻开了苏蓓蓓的包,找到了她的身份证,医生已经知道了苏蓓蓓的名字。

    黎离与宋瓷他们都站了起来。“医生,我是苏蓓蓓的丈夫!”黎离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关切问道:“医生,我爱人怎么样?”

    医生告诉黎离:“安全气囊弹出时,撞上了你爱人的胸腔,幸好骨头没断裂,但是肌肉损伤有些严重,得好好卧床修养。另外,额头撞破了,缝了三针,以后可能会留下一点疤痕。”

    “比较遗憾的是,病人怀孕了,因为车祸挤压导致流产且大出血。我为她做了开腹治疗,目前大出血已经止住。”

    “大问题没有,主要就是大出血比较棘手,差点没控制住。”医生拍了拍黎离的胳膊,他说:“你爱人的子宫比较薄,我是不建议她近几年再怀孕的,否则稍有差池,就会很危险。”

    黎离将医生说的话都记了下来,他谢过了医生,这才去找黎傲,告诉他苏蓓蓓已经脱离危险的好消息。

    黎傲知道妈妈还活着,不会像舒妹妹的妈妈一样死掉,这才放下心来。他抱着黎离,说:“爸爸,我饿了!”

    先前因为担心妈妈,黎傲都没觉得饿,这会儿却饿得不行。

    阿姨决定带黎傲先去吃饭,韩湛跟宋瓷说:“瓷宝,Neil饿了,你应该也饿了吧,你陪Neil去楼下吃点东西吧。”

    “好。”

    宋瓷陪着黎傲下楼去吃东西,韩湛与黎离坐在一起,他说:“不好意思,你嫂夫人今天心情不好,说话冲了些,她说的那些话,你别放在心里去。”

    黎离苦笑,摇着头说:“她说的都是真的,不是吗?”

    韩湛没否认,也没承认。

    黎离抬头盯着急救室的门,他说:“嫂夫人还真是火眼金睛啊,我这段时间一直都过得很纠结。母亲总是咄咄逼人,得理不饶人,我恨她怨她。同时,蓓蓓也跟我闹情绪,还跟我提出过离婚的事。我心里认为她不够理解我,不够体贴我。”

    “前天,我替她拦下了我母亲丢来的那个汤碗。受了伤,我还曾沾沾自喜,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愚孝的妈宝男。我以为自己像个爷们了,成功的保护住了自己的女人。”

    “所以,今天在我母亲说过一些更让蓓蓓难堪心碎的话后,我仍没有把蓓蓓的情绪当回事。我让她自己回去,就是仗着自己为她受了伤,潜意识认为她应该理解我、体贴我、做个善解人意的妻子...”

    黎离越说,越觉得自己混蛋该死。

    “韩先生,嫂夫人没说错,是我婆婆妈妈做事欠妥,一直纵容我妈,才接二连三害蓓蓓受伤。其实早在黎傲出生时,我就该跟我母亲做个了断。”

    若不是宋瓷今天把话挑明,黎离仍然看不透这一切。

442章 斩不断亲情,放不下爱情

    尽管心中明白事情已经发展到了必须要跟母亲做个了断的地步,但黎离依然难以做出抉择。

    不是黎离,就不能体会他的难处。

    黎离忍不住想要同韩湛诉苦,“韩先生,你们不是我,没有经历过我的生活,不能懂我心里的痛苦。我母亲为我吃过太多苦了,真让我与她划清界限,我狠不下心。如果断手断脚能换我家庭和睦,我宁愿自砍手脚!”

    韩湛是外人,站在事情对错的角度来看,黎离的确该跟母亲做个了断。然而,母子是这世界上最不可分割的亲密关系,黎母在对待苏蓓蓓这件事上,的确是不理智的。但她在对待黎离时,那也是真的肯掏心掏肺。

    看到黎离这么痛苦,韩湛也替他为难。

    韩湛用力地在黎离肩膀上拍了一下,很是无奈,“既然你与黎阿姨是不可分割的,你无法跟她划清界限,那么,就对蓓蓓放手吧。”宋瓷说的是对的,苏蓓蓓跟黎离应该离婚,不然往后一辈子,得抑郁死。

    黎离勃然大怒,“放手?那是我的女人,是我孩子的母亲,是为了我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的女人!我怎么能放手!我怎么舍得放手!”

    黎离这话吼出来,双眼通红。

    他用宽大手掌盖住通红的眼睛,哑声说道:“我是不会离婚的!”

    韩湛冷下脸来,“那你能怎么办?你能想出个两全的法子吗?黎阿姨是你妈,你们母子血浓于水,你舍不得让她失望。那没办法,你舍不得黎阿姨痛苦,那就只能让蓓蓓痛苦好了。你跟蓓蓓跟才认识两三年,你总能放手吧?”

    黎离:“我…”

    不给黎离狡辩得机会,韩湛又道:“你又不能!你斩不断亲情,也放不下爱情。但你觉得蓓蓓那样的女人,会为你忍气吞声一辈子吗?你这样拖延下去,只会加深对蓓蓓的伤害。好歹夫妻一场,别到最后,闹得难收场。”

    黎离对韩湛的话充耳不闻,他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反复地呢喃道:“我不同意离婚,我那么爱她,我们怎么能离婚...”

    见状,韩湛直摇头,“宋瓷还真是说对了,你真是又想当孝子,又想当好丈夫。”

    黎离被挖苦得遍体鳞伤,他痛苦地质问韩湛:“身为儿子,我想当孝子。身为丈夫,我想当一个好丈夫,这难道有错吗?”

    这下轮到韩湛答不上话来了。半晌后,韩湛才叹道:“你没错。”

    听到韩湛的回答,黎离黯淡的双眼里亮起了两盏灯,像是一片黄沙戈壁中,突然冒出来了一颗绿色的小树苗。

    但这颗小树苗还没能长大,就被韩湛一把给连根拔起了。韩湛犀利地指出:“你想当孝子,想当一个好丈夫,这自然是没错的。但是黎离,你家是个什么情况,你心里一门清。你母亲如今已经魔怔了,她是要一条路走到黑!你要当孝子,就没法当好丈夫。要当好丈夫,就注定要背上不孝的骂名。”

    “言尽于此,你自己琢磨去吧。”韩湛说的口干舌燥,得喝点水润润喉咙。

    他去自动售卖机买了两瓶水,拧开盖子先喝了半瓶,这才握着另一瓶水回到急救室。

    韩湛把水递给黎离,“来,喝点儿水。”

    黎离没抬头,却伸手接过了矿泉水。

    黎离拧开了瓶盖,刚仰头喝了口水,就听到急救室的大门被打开了。

    黎离立马放下去,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护士换了鞋,站在急救室门外,大声喊道:“苏蓓蓓的家属在哪里?苏蓓蓓出来了啊!”

    “在这儿!”黎离疾步跑到护士身前,朝护士身后张望问道:“护士,我老婆呢?”

    护士答道:“就来了。”

    黎离听到了车轱辘声音,踮脚朝内张望进去,便看到一名护士推着手术床从走廊深处缓缓走了出来。

    “蓓蓓出来了!”黎离对韩湛说:“快,去把病床推过来。”

    手术床是不能推出手术室的,黎离早就将住院部的病床取了过来,随时等候着。

    韩湛去拿床,黎离则眼巴巴地盼着苏蓓蓓快些出来。

    终于,苏蓓蓓被推到了急救手术室门口。

    黎离急忙朝苏蓓蓓看去。

    死里逃生,苏蓓蓓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她安安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呼吸微弱,总给黎离一种那床上躺着的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尸体的错觉。

    黎离甚至没忍住,偷偷地伸出手去探了探苏蓓蓓的鼻息。感受到了一股微弱的呼吸,黎离这才将心塞回肚子里。

    护士瞧见黎离的动作,她告诉黎离:“没事儿,麻醉效果还没彻底散去,病人现在意识薄弱,呼吸自然就轻。”

    黎离点了点头,反复呢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韩湛将病床推了过来,跟黎离合力抱起苏蓓蓓,将她轻轻地放到了病床上。

    护士与他们一起将苏蓓蓓送去了病房。

    回到病房后,黎离遵照着护士的叮嘱,不停地呼唤她的名字,想要唤醒她的意识。

    过了五六分钟,苏蓓蓓才悠悠醒来。

    她睁眼看了黎离一眼,随后嘴唇慢慢地动了动。她说了一句什么,那声音含糊又模糊,黎离都没听清。

    黎离低下头来,将耳朵贴在苏蓓蓓的嘴边,听到苏蓓蓓在说:“Neil,Neil不哭哦...”

    这一刻,苏蓓蓓心里还惦记着孩子,担心孩子知道她受伤的事会哭。

    黎离心里泛酸。

    他赶紧握住苏蓓蓓冰凉的手,告诉她:“蓓蓓,你没事了,你会好起来的。Neil吃饭去了,没哭了,你放心。”

    苏蓓蓓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她耳旁说话,她满脑子里都装着黎傲。她好怕自己会死,她死了,黎傲跟着黎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呢?

    黎离还年轻,他迟早会再娶的,孩子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爹。加之背后还有一个记恨他的奶奶...

    苏蓓蓓突然很怕死,怕自己死了,黎傲就没人疼了。

    眼泪从苏蓓蓓眼尾滑落,滴入脖子。

    黎离赶紧用手指擦去她的眼泪,心疼地问道:“蓓蓓,是不是很疼?”

    苏蓓蓓:“Neil...”

    “Neil...”

    韩湛听到苏蓓蓓的呼喊,他都要心碎了。“我给宋瓷打个电话,让她把Neil带上来,蓓蓓可能是想见Neil了。”

    “好。”

    宋瓷很快便吃饱了,她见黎傲心不在焉的根本就不想吃饭,便端起黎傲的饭碗,亲自给黎傲喂饭。

    黎傲吃完了半碗饭,就不想吃了。“宋宋阿姨,我吃饱了。”

    这不是黎傲的饭量,他吃的太少了。

    宋瓷给黎傲盛了一碗汤,她说:“那再喝点汤吧。”

    “嗯。”

    黎傲自己捧着碗小口喝汤,宋瓷的手机响起,她赶紧接了起来。“韩湛,蓓蓓出来了吗?”

    黎傲听到妈妈的名字,下意识动了动耳朵。

    韩湛告诉她:“已经醒了,嘴里一直叫着Neil的名字,吃完饭你把Neil带上来给她看看,让她放心。”

    “好的!”

    宋瓷听到这个消息,非常欣喜。她等黎傲喝完汤,这才告诉黎傲:“Neil,你妈妈已经出来了!”

    黎傲赶紧从凳子上跳了下来,他说:“我要去看妈妈!”

    “好。”

    宋瓷与阿姨带着黎傲去到病房时,苏蓓蓓仍未彻底清醒,但嘴里已经没叫黎傲的名字了。

    黎傲一看到苏蓓蓓,赶紧跑过去抱住苏蓓蓓的手臂。

    他个子很矮,刚比病床高一点点,黎傲踮着脚才看到苏蓓蓓的脸。发现妈妈的脸颊特别白,白的不正常,黎傲顿时哭了。

    他哭着嚷道:“妈妈!妈妈!”

    苏蓓蓓听到了黎傲的哭声,她虚虚地睁开双眼,盯着黎傲看了一一会儿。像是认出了孩子,苏蓓蓓断断续续地说:“Neil,Neil,不哭,妈妈不会丢下Neil...”

    黎傲哭的更厉害了。

    “妈妈,妈妈,你别死啊,Neil要妈妈!”小孩子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黎傲此刻心里最怕的,就是妈妈会死。

    苏蓓蓓一声声喊着黎傲的名字,眼泪不停地滑落。

    黎傲一直哭,他的哭声就是对黎离的一种谴责,黎离听着,心里也不是个滋味。

    黎离看不下去了,他赶紧拿开黎傲抓着苏蓓蓓的手,将黎傲塞到宋瓷的怀里。“嫂夫人,麻烦你们帮我把黎傲送回家休息。”

    宋瓷抱着黎傲,她放轻声音温柔地对黎傲说:“Neil,妈妈已经醒了,妈妈真的不会死哦。我带你回家去睡觉好不好?等你一觉睡醒啊,妈妈就好起来了。你明天再来看妈妈,好不好?”

    但黎傲一听到说要回去睡觉,就很害怕。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的心情,那是一种担心自己睡着了,醒来就没有了妈妈的恐惧。

    黎傲抓住宋瓷的手,他仰着头问宋瓷:“宋宋阿姨,我可以去你家睡吗?”

    韩湛很想提醒黎傲,他该叫宋瓷伯母,但看到黎傲那满脸的泪水,就忍住了。

    宋瓷猜到黎傲是在害怕,她心疼极了,赶紧揉了揉黎傲的脑袋,应允下来,“当然可以,那你现在就跟我们一起回去。”

    “好!”

    韩湛便跟黎离说:“那我们先带黎傲回去了。”

    “嗯。”

    宋瓷牵着黎傲的手,抬头告诉黎离:“等蓓蓓真正醒了,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好,我会打电话的。”

    两人说话都心平气和的,仿佛都已经把先前的针锋相对给遗忘了。但到底忘没忘,能不能忘,就只有彼此心里清楚了。

    等所有人都走了,黎离这才将凳子拉到病床边。他一屁股坐下,握住苏蓓蓓冰凉的手,将她的手放在脸颊旁,不禁呢喃道:“你心里牵挂的都是Neil,你就没有想过我吗?”

    黎离并不是在吃儿子的醋,只是感到悲哀。

    蓓蓓究竟被伤得有多深,才会在最痛最煎熬的时候,宁愿一声声的喊着儿子的名字,也不曾喊一声他的名字?

    黎离感到无比的挫败。

    “蓓蓓,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我会对你好的,你信我。”说着,黎离也忍不住哽咽起来。

    回去路上,宋瓷与黎傲坐在后面,韩湛负责开车。

    车上坐着一个大肚孕妇,跟一个两岁稚子,韩湛的车速相当慢,只有三四十码。

    黎傲抱着车里的一只抱枕,他小脑袋靠在宋瓷腿上。

    宋瓷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抚摸着黎傲的脸颊,小孩儿的脸又滑又嫩,摸上去像是在抚摸煮熟的鸡蛋,特别光滑。

    宋瓷一路都在摸。

    “宋宋阿姨。”黎傲小声地喊了声宋瓷。

    “嗯?”宋瓷望着黎离那张精致可爱的脸蛋,停止了抚摸的动作,好奇问道:“Neil,你在想什么呢?可以跟宋宋阿姨说说吗?”

    黎傲问:“宋宋阿姨,离婚是什么啊?”

    宋瓷脸上的愕然之色非常明显。

    韩湛没忍住回过头来看了黎傲一眼。

    从一个两岁孩子的嘴里听到这话,韩湛无比惊讶。他盯着车头,头也不回的问:“Neil是从哪里听到过这句话?”

    韩湛以为黎傲是无意中听见了苏蓓蓓与黎离私下里的谈话。

    但黎傲接下来的答案却令韩湛大吃一惊,黎傲说:“每次爸爸带我去奶奶那里,奶奶都告诉我,爸爸妈妈会离婚。”

    宋瓷下意识朝韩湛望去,正巧韩湛也在回头看她。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交织,然后同频率地皱起眉头来。

    他们只知道黎阿姨跟苏蓓蓓处不来,却不知道黎阿姨私下里还跟黎傲说过这种话。

    黎傲将抱枕放在怀里,他不懂离婚具体代表什么,但他知道,离婚绝对是非常不好的事。

    “宋宋阿姨,离婚到底是什么啊?”黎傲今天一定要搞懂这个词的意思。

    宋瓷不忍心告诉黎傲真相,但韩湛却是个心狠的。

    他直言道:“离婚,就代表着你的爸爸妈妈以后会分开住,再也不能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了。”

    说完,韩湛回头看了眼黎傲,见黎傲白嫩的小脸上眉头都皱成了川型,他又问:“伯伯这么说,你听得懂吗?”

    黎傲一直沉默着。

    他的小脑袋飞快地转动起来,最后,他像是懂了韩湛的意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黎傲说:“离婚后,我们就不能住在一起了,不不是一家人了,对吗?”

    韩湛稍显迟疑,最后还是点了下头:“嗯。”

    黎傲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认为韩湛是骗他的,他非要听宋瓷给个答案,便又眼巴巴的看着宋瓷,问:“宋宋阿姨,伯伯说的是真的吗?”

    宋瓷心疼死了。

    她狠心点了头,告诉黎傲:“Neil,伯伯说的都是真的。”

    闻言,黎傲顿时变了表情,看着像是要哭了。他抓着宋瓷的手臂,语气害怕地问道:“那我是不是就没有家?我是不是,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了?”

    想到什么,黎傲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他突然坐了起来,不安地抓住抱枕,流着泪说:“那我会被送到孤儿院吗?”

    宋瓷忙一把将黎离搂到怀里。

    黎傲怕弄痛了宋瓷肚子里的宝宝,顿时不动了,就连哭声都变轻了。

    这么懂事的孩子啊!

    宋瓷心都要碎了。

    她拍着黎傲的脑袋,告诉黎傲:“不会的!你不会被送去孤儿院。Neil,你的爸爸妈妈都很爱你,他们永远不会不要你,你也绝对、绝对不会被送去孤儿院。”

    黎傲扬起泪流满满的脸颊,天真可怜地哭诉道:“可是我没有家的话,我就是没人要的小孩了啊!他们都说,没人要的孩子,是要被送进孤儿院的!”

    “宋宋阿姨!”黎傲紧紧拽着宋瓷腰间的裙子,他难过地哭道:“我的爸爸妈妈,能不能不离婚啊?我不想没有家。”

    小孩的世界就是这么单纯,他认为家是很重要的。不管外面有多精彩,有多有趣好玩,天黑了、肚子饿了,他都是要回家的。

    如果家没了,他以后还能回哪里?

    黎傲的问题,没人答得上来。

    宋瓷到底是心软,她不忍心见孩子这么难过,便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Neil的爸爸妈妈很相爱,他们不会离婚,Neil永远都会有一个家。”

    黎傲像是信了宋瓷的话,他不再问问题了,一直乖乖地坐在宋瓷身旁。但怀里始终抱着那个抱枕,脸上的眼泪也没有停止过。

    ...

    韩淼她们知道黎傲要来,本来她们十点钟就要睡觉,却硬撑着等到了十点四十分。

    期间韩珺实在是困了,撑不住了,最后还是爬到床上去睡着了。

    倒是韩淼想到马上就能见到黎傲哥哥了,那叫一个激动。

    韩淼最近一直在减肥,已经初见成效,大腿看着瘦了许多,穿裙子也没那么肥胖了。

    韩淼迫不及待想要跟黎傲炫耀一下她的减肥成果。

    她睡不着,就拉着宴清修在客厅里玩多米诺骨牌。韩淼在客厅里摆出了一个圆形,她不许宴清修推倒骨牌。

    宴清修就故意做出好奇的样子,问她:“那你堆这么大个圆圈,是要给谁玩?”

    韩淼嘟着嘴,纠正宴清修:“这不是圆圈,这是一颗心!”韩淼按着自己的胸口,说:“是我心脏的形状。”

    宴清修站起来打量着那个形状不规则的‘心’,他问韩淼:“为什么要堆一个心形呢?”

    韩淼在地毯上坐下,她盯着那些骨牌,有些难过,“妈妈说,Neil的妈妈出车祸了,Neil非常难过。”

    她又抬起头来,朝宴清修甜甜地一笑,说:“我把我的心堆了出来,给Neil玩,希望他能开心起来!”

    宴清修有些想笑,又对韩淼的这份真心感到欣慰。他故意逗韩淼,说:“淼淼,你是不是喜欢Neil哥哥啊?”

    韩淼顿时红了脸,吞吞吐吐地说:“哎啊,你说什么啦。”

    宴清修:“淼淼是不是喜欢Neil啊?”

    韩淼将手放在耳朵上,大声问道:“你说什么啊?我听不见!”

    宴清修:“...”

    宴清修说:“我说Neil长得真丑!”

    韩淼立马反驳道:“才不!Neil长得好帅!董阿姨,是你的眼睛不好使。”她奶声奶气反驳人的样子,别提多萌了。

    宴清修好笑地瞅着她,提了提她的耳朵,“这会儿耳朵听得见了?”

    “哼!”韩淼小腿在地上一蹬,屁股挪了挪,改用屁股跟后背背对着宴清修,那样子瞧着是生气了。

    宴清修盯着韩淼那‘敦厚’的背影,觉得好笑。

    小孩子的世界,可真有趣啊。

    宴清修听到了车声,他提醒韩淼:“淼淼,你的Neil哥哥好像来了!”

    韩淼猛地站了起来,像一颗小炮弹飞奔去车库。从她们的寝居楼到车库还有一段距离,韩淼跑了三四分钟才到车库。

    她到时,韩湛刚将车停好。

    宋瓷推开车门,牵着黎傲一起下车。黎傲刚站稳,就被疾奔而来的韩淼给抱住了。

    “Neil!”

    两人只相差两个多月,但因为韩淼胃口好吃得多,长得倒是要比黎傲高一些。

    被小胖子韩淼一把紧紧抱住,黎傲只觉得呼吸困难。“好紧...”黎傲提醒韩淼松手。

    韩淼松开了黎傲,低头拉住黎傲的手,她笑吟吟的告诉黎傲:“Neil,你不要难过啦,蓓蓓阿姨会好起来的。”

    黎傲第一次觉得韩淼声音真好听。

    会说话就拜托你多说点儿!

    黎傲点了点头。“嗯。”

    韩淼见黎傲还闷闷不乐,她献宝似的,开心地说道:“Neil,我堆了骨牌等你玩,你跟我来,好不好?”

    黎傲兴致不高,但还是乖乖地跟着韩淼一起去了寝居楼。

    宋瓷盯着韩淼那一抖一抖的小辫子,她对韩湛说:“淼淼是个开心果,有她陪着,黎傲很快就会忘记先前问的那件事。”

    韩湛点了下头,对宋瓷说:“你先去洗澡,早些休息,我去看看他们。”

    “好。”

    黎傲被韩淼拉到了寝居楼客厅,韩淼指着地上那个心形的骨牌,她告诉Neil:“我给你堆了一个心,你玩玩我的心,就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黎傲听到韩淼那奶声奶气的嗓音,本来兴致缺缺的他,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他跪在骨牌前,问韩淼:“我真的可以玩?”

    韩淼点头。

    宴清修站在一旁,酸溜溜地说:“小子,你很幸福啊,我辛辛苦苦帮她堆的牌,她都不许我碰的。”

    黎傲对韩淼说了声谢谢,这才伸手去推那堆骨牌。

    轻轻一推,骨牌倒下,一张倒,张张倒,如此循环,直到最后一张倒下。

    黎傲看着那些牌全部都倒下,他盯着第一张倒下的牌,说了一句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话:“要是第一张牌不倒下,就好了。”

    韩湛进来时,正好听到了这句话,他问黎傲:“为什么呢?”

    黎傲捡起那张牌,他打量着手里的骨牌,认真地说:“它不倒,它们就不会倒。”

    但有些人,有些事,走错一步,就步步皆错。

    韩湛正想安慰黎傲几句,韩淼便拉着黎傲去玩别的游戏。

    韩淼将黎傲带去了她跟韩珺的游戏房,韩淼告诉黎傲:“Neil,妹妹睡着了,她的玩具都给你玩,你不要不开心了,好不好?”

    黎傲发出灵魂拷问:“为什么不把你的给我玩?”

    韩淼想也不想,诚实地答道:“我给你玩了,我玩什么啊?”

    黎傲得寸进尺,诱骗韩淼:“你把你的给我玩,我就开心。”

    韩淼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将她的限量版换装芭比娃娃给了黎傲。

    这个时候,黎傲对拐骗韩淼便很有一套。长大后,他更是一步步徐徐图之,成功地将韩淼这个傻白甜拐到了他的户口本上。

    一直玩到十二点瞌睡来了,黎傲才在韩淼的床上睡了过去。韩淼则被韩湛抱去了韩珺床上。

    韩湛准备回房时,接到了黎离的电话。

    “韩先生,蓓蓓已经清醒了。”

    韩湛嗯了一声,叮嘱了黎离两句,便回了房间。

    宋瓷心里装着事,睡得不算熟。

    韩湛推门进屋,便惊醒了宋瓷。宋瓷打开壁灯,看到了站在门下的韩湛,她说:“你怎么不开灯?”

    韩湛:“灯光刺眼。”言外之意,是怕刺眼的灯光会惊醒熟睡的宋瓷。韩湛这个人,心细如发,在照顾宋瓷的时候更是处处留意。

    宋瓷直接将灯全部打开,她靠床头坐着,告诉韩湛:“我有些睡不着,心里反复地想着蓓蓓的事。”

    韩湛一边脱衣服,一边告诉她:“刚黎离打电话来,说蓓蓓已经醒了,你可以放心了。”

    “那就好。”

    韩湛洗完澡出来,见宋瓷还没睡。他问:“你今晚不打算睡了是不是?”

    宋瓷说:“下周我就要去比赛了,还挺舍不得你的。”宋瓷受黎傲的影响,乱七八糟的想了许多,她盯着韩湛,忧心忡忡地说:“韩湛,别我去参加个比赛,你就给我整出个小三来了...”

    韩湛对上宋瓷那冷幽幽的眼神,又好气又好笑,“拿出你第一名媛的傲气来,有你了,谁还能入我的眼?”

    宋瓷切了一声,嘟哝道:“有望东城第一名媛,自然也有京都第一名媛、滨江第一名媛...”

    “我听说京都第一名媛风姿绰约,是人间尤物。我知道我很美,但同一道甜品吃久了也就腻味了,同一张脸看惯了也就厌倦了,这不是担心你想换口味嘛?”

443章 你是水,一天不喝就能让我渴死

    听到宋瓷这番言论,韩湛表示非常无奈。他捏了捏宋瓷的脸,说:“别胡思乱想,睡觉。”

    韩湛将灯都关了,只留三盏室外天花板上的射灯。那射灯正好照在韩湛收藏的一副珍品图上,整个卧室都变得神秘幽静。

    韩湛盯着那张图,突然说:“你不是一道甜品,你是水。”

    宋瓷本来都要睡着了,听到韩湛这没头没脑的话,心中充满不解,水?“什么意思?”夸她嫩的像水一样?

    韩湛补充完整句话:“你是水,一天不喝就能让我渴死。”

    好土的情话!

    但宋瓷心里却甜滋滋的,她慢慢地挪到了韩湛的怀里侧躺着,“你这么说,我突然就想睡了你。”

    韩湛喉结耸动了下,手指在宋瓷的大肚子上摸了摸,警告她:“别闹,孕晚期可不能胡来。”

    宋瓷继续挑拨,“人的嘴除了吃饭,也能吃点儿别的。”

    她暗示的很明显,韩湛顿时就没了瞌睡。

    等宋瓷吃完东西,已经快一点了。

    宋瓷觉得腮帮子有些酸,就用手轻轻地揉着。韩湛盯着她有些红的眼睛,他叹道:“在古代,你这么会玩的女人,都是妖妃。”

    宋瓷想到什么,笑容淡了,她呵呵一声冷笑,变了话题,问道:“忘了问,陛下,请问皇后技术好吗?”

    一听宋瓷提到‘皇后’,韩湛立即拧起眉心,他严肃地申明:“我跟皇后没有发生过任何关系,她的寝宫我都很少去。”

    “这谁知道呢!”宋瓷表示不信。

    “我说真的。”

    两人围绕着独孤桀跟皇后是否睡过一事嘀咕了许久,最后宋瓷睡着了,睡后又钻到了韩湛的怀里。

    韩湛从身后抱着宋瓷,他亲了亲宋瓷的发,告诉她:“只有你。独孤桀只有你,韩湛也会只有你。”

    但宋瓷什么都没听到。

    第二天,宋瓷送黎傲去见苏蓓蓓的时候,给苏蓓蓓带了一些清淡的食物。

    她到时,没见到黎离。

    苏蓓蓓死里逃生了一场,突然见到了好友宋瓷,她顿时红了眼睛。但她没落泪,反倒笑了,打趣起宋瓷来,“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你当初出车祸后,再也不敢开车的心情了。”

    宋瓷车祸是三年前的事,听苏蓓蓓提起那场车祸,她仍觉得心有余悸。“那场车祸给我留下了非常大的心理阴影,那之后我很久都不敢开车。事后许久,再次坐到副驾驶上的时候,我一双手都在发抖。因为这事,还被韩湛给笑话了。”

    苏蓓蓓也道:“我近段时间是不敢碰车了。”她说:“我那天也是心情不好,走了神,看错了交通灯,误闯了红灯。怪我自己倒霉。”

    宋瓷见黎离没在房间,这才问苏蓓蓓:“为什么走神?你那天到底听到了什么难听的话?”黎阿姨说过那么多难听的话,苏蓓蓓听了也都忍耐住了,没道理还会承受不住,甚至在开车的时候都走了神。

    苏蓓蓓把宋瓷当闺蜜,真姐妹,心里的委屈也只能同宋瓷说说了。

    苏蓓蓓小声地告诉宋瓷:“我那天去看孩子他奶奶,听到孩子奶奶说了一些难听的话。原来她不止讨厌我,她连黎傲都不待见,她甚至当着黎离跟婶婶的面。说她以后就是死了,碑面上都不能刻上Neil的名字!”

    在望东城这边,人死后,若后辈子孙有出息,都会为亡故的长辈立碑。那碑面上,将会刻上亡者所有子孙后代的名字。

    黎傲的名字不能出现在黎母的墓碑上,这若搁在古时候,等同于黎傲不能入黎家族谱!

    苏蓓蓓自己受委屈,尚且还能咬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吞,但没有哪个母亲能忍受自己的孩子被人看轻!

    所以那天苏蓓蓓心里气不过,气得头脑发昏,才走了神,看错了交通灯。

    宋瓷听到这话,那是勃然大怒,“她怎么这么糊涂!以前瞧着也是个明事理的,那会儿见了我们也总是笑眯眯地,还经常给韩湛做早餐,这黎阿姨怎么说变就变了!”

    苏蓓蓓苦笑,“她就是跟我不对付。”

    宋瓷知道苏蓓蓓心里难受,也委屈。她紧紧握住苏蓓蓓的手,安慰她:“都会过去的,蓓蓓。”

    苏蓓蓓的眼泪就那么落了下来。“说得轻巧,哪里那么容易过去...”

    “妈妈。”黎傲看到妈妈哭了,以为妈妈是疼了,他跑过来轻轻地擦走苏蓓蓓的眼泪,问:“妈妈哪里疼,我给妈妈吹吹。”

    黎傲不说还好,这么一说,苏蓓蓓就更觉得疼了。宋瓷赶紧抽了两张纸递给苏蓓蓓,“把眼泪擦了,别吓着了孩子。”

    “嗯。”

    苏蓓蓓把眼泪擦干净,才告诉黎傲:“妈妈不疼,妈妈只是饿了。”

    “那吃饭饭。”黎傲主动端起床头柜的小碗,将碗递到宋瓷的面前,“宋宋阿姨,喂我妈妈。”他是个小机灵鬼,还知道让宋瓷喂给苏蓓蓓吃。

    “你看看,你儿子多疼你。”宋瓷摸了摸黎傲的头,这才拿起勺子来喂苏蓓蓓喝粥。

    苏蓓蓓吃了几口粥,听到宋瓷问:“黎离呢?”

    苏蓓蓓吞下粥,头也不抬地说:“说是给我交费去了。”

    宋瓷注意到她用的是‘说是’,所以真实性有待考察。指不定是躲在哪里给护工打电话,询问黎母今日情况去了。

    宋瓷没追问黎离的去处,她见苏蓓蓓脸色仍然虚白,想到她这刚没了个孩子,便说:“孩子没了你也别太难过。再则,最近事情这么乱,那孩子真来了,也不一定就是好事。这些天你好好养着,多吃点儿补身体的,尽快把身子养好...”

    苏蓓蓓打断了宋瓷的话,她迅速抬起头来,愕然问道:“孩子...没了?”她下意识伸手去摸肚子,失神地说:“我怀孕了?”

    宋瓷瞧见苏蓓蓓这反应,意识到了什么,她表情微变,谨慎地问道:“你不知道你怀孕了吗?”

    苏蓓蓓怔然地摇了摇头。

    宋瓷只想咬断自己的舌根,这舌头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呢?

    苏蓓蓓醒来后,黎离一直没跟她说过流产的事,但苏蓓蓓还记得晕倒前看见的场景。她昏迷前,分明看到过自己的下身在流血!

    醒来后,苏蓓蓓还觉得奇怪,心说车祸并没有撞击到肚子,她下体怎么还在流血,且肚子上还挨了一刀!

    原来是怀孕了!

    是流产了!

    怪不得!

    怪不得呢!

    可黎离竟然还瞒着她!

    黎离至今都没有跟她说过实话!

    苏蓓蓓的脸顿时苍白如雪。

    宋瓷观察着苏蓓蓓的反应,怀疑地问道:“黎离也没告诉你吗?”

    苏蓓蓓冷笑,“他怎么敢!”

    宋瓷都不敢说话了。

    她知道,自己又捅了娄子。

    但这其实并不怪她,她压根就没想到,黎离竟然瞒着苏蓓蓓这事,而苏蓓蓓身为孩子的母亲,竟然也不知晓自己怀孕了。

    苏蓓蓓见宋瓷表情愧疚,她反过来安慰宋瓷,“宋宋你别自责,你不说,我也会才知道的。”只是提前一段时间知晓罢了。

    苏蓓蓓舔了舔唇,有气无力地说:“宋宋,再喂我几口,你家厨子熬的粥还挺好吃。”

    宋瓷嗔了她一眼,告诉她:“什么厨子熬的粥,这是我花了一个早上的时间,亲自给你熬的。”

    得知这粥是宋瓷亲自做的,苏蓓蓓更觉得暖心。“那我更得多吃点儿了。”将那碗粥都吃完了,苏蓓蓓浑浑噩噩的脑子这才变得清醒了些。

    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失去了一个孩子的悲痛事实。

    苏蓓蓓将手放在腹部刀疤上,她轻声告诉宋瓷:“最近事情多,我心烦意乱,一直不来月经,以为是内分泌失调...没想到,竟然是怀孕了。”

    说完,苏蓓蓓瞥了眼坐在沙发上的黎傲。

    黎傲正在看连环画,不知道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画面,粉嘟嘟的小嘴一直嘟着,手里还做出各种动作来。

    苏蓓蓓想到黎傲如此不受黎母待见,心里一阵发寒。她对宋瓷说:“宋宋,你说的很对,我现在这个情况,并不适合要二胎。那孩子估摸着也是看清了局势,所以趁这个机会走了吧。”

    这话听着像是看开了,但苏蓓蓓的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往下落。

    宋瓷看了心痛不已。

    她想到自己以前看到过的一句话,便将那句话转达给苏蓓蓓听,她说:“那小天使只是忘记拿东西了,要回天堂去拿东西,等他拿完东西,会再来找你的。”

    这话的确能安慰人心,苏蓓蓓听了这话,终于是破涕为笑。

    但一想到生活中这些破事,想到车内的那份离婚协议书,苏蓓蓓顿时笑不出来了。“只怕是再也没有机会见他了,真离婚了,哪里还会生孩子。”

    宋瓷没接苏蓓蓓这话。

    黎傲听到‘离婚’这个词,顿时抬起头来,朝苏蓓蓓看了过去。

    宋瓷赶紧给苏蓓蓓递了一个暗示的眼神,“孩子在听呢。”

    苏蓓蓓偏头朝黎傲望去。瞧见孩子小脸蛋上布满了不安,苏蓓蓓忍住心痛,告诉黎傲:“别怕Neil,无论去哪里,妈妈都会与你在一起。”

    黎傲问:“真的吗?就算你与爸爸离婚了,我也不会去孤儿院吗?”

    苏蓓蓓忙摇头,“不会!妈妈会保护你,给你一个家。”

    黎傲似懂非懂地点了头。

    宋瓷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苏蓓蓓说:“我比赛在即,今天下午就要跟老师一起去交响乐团那边练习,最近怕是没空来看你了。”

    苏蓓蓓虚弱的脸颊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意来,“没关系,你比赛是大事,我期待着去参加你夺冠之夜的那一天。”

    “好,那就夺冠之夜见。”

    “嗯。”

    “那我就先走了啊,蓓蓓,你照顾好自己,吃好喝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拜拜。”

    宋瓷拎着食盒,一把拉开病房大门走了出去,余光瞥见墙角边站着一个白影。

    宋瓷疑惑看过去,发现是黎离。

    宋瓷愣了下,她赶紧关好病房门,压低声音问黎离:“你站这里多久了?”

    黎离像是没听到宋瓷的话,都没应声。

    宋瓷在他面前打了个响指。

    黎离立马回神。他盯着宋瓷,恍惚了片刻,才表情难看地笑了一下,问她:“这就回去了?”

    宋瓷又问了一遍:“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黎离摇着头说:“刚来。”

    他在撒谎。

    宋瓷没拆穿黎离的谎言,她拎着食盒准备走,走了两步,又回头叫住黎离。“黎离。”

    黎离回头看她,“怎么了?”

    宋瓷说:“蓓蓓还是爱你的,如果你想维护好你们的婚姻跟家庭,你一定要尽快拿出实际行动来。至少,能让她看到希望。”

    这是宋瓷给黎离最后的忠告。

    黎离目光微闪,看着像是明白了宋瓷的暗示,“谢谢。”他看着宋瓷手里的食盒,画蛇添足般补了一句:“谢谢你的粥。”

    宋瓷敛起笑容,态度冷淡,“我不管你是装糊涂也好,真糊涂也罢。该怎么做,你自己心里得有数,别真的走到了穷途末路才来懊悔。”

    说完这话,宋瓷不再做停留,飞快地离开了。

    她走后,黎离又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进了病房。

    他忐忑不安地走进病房,以为苏蓓蓓会跟他说起流产的事,但苏蓓蓓只是抬眸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还语气如常地跟他说:“回来了?你把黎傲送回家吧。”

    黎傲昨晚在宋瓷家里睡,洗了澡后穿的是韩珺的衣服跟裤子。“带他回去换套衣服吧,这么大一个男孩子了,穿女孩子的衣服并不合适。”

    “嗯。”苏蓓蓓没提流产的事,黎离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更不安了。

    她为什么不提那件事?

    是对自己彻底失望了,不想再提?还是一直忍着,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再爆发?

    黎离心里闪过好几个念头,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勇气主动跟苏蓓蓓聊流产这件事。

    黎离抱起黎傲,对苏蓓蓓说:“我请了护工,她会24小时陪着你,我先带Neil回去换衣服。下午再来陪你。”

    “嗯,你也去洗个澡。”

    “好。”

    黎离又在病房里磨蹭了会儿,见苏蓓蓓是真的没什么要跟自己说的,这才抱着黎傲走了。

    回到家,阿姨已经做好了饭,就等着他们回家吃。

    黎傲倒是饿了,吃了大半碗,但黎离却是一点胃口都没有。

    阿姨知道他心里烦躁,没有食欲,她端走了黎离面前那碗已经冷却的米饭,换了一碗热腾腾的。

    将饭碗放在黎离面前,阿姨苦口婆心开导黎离,“黎先生,人是铁饭是刚,你不能不吃饭。再说,这些天,你得两家医院来回跑,可别把自己累垮了。”

    黎离也不是小孩子了,他知道照顾好自己不给苏蓓蓓添乱才是正确的。黎离逼自己吃了一碗饭,这才带黎傲去洗澡,换衣服。

    “好了。”黎离将黎傲头上的水珠擦干,说:“你先去玩,爸爸去洗澡。”

    “好。”

    黎离洗完澡,换上干净衬衫去黎傲房间,发现黎傲已经在阿姨的陪伴下睡着了。黎离也困,他跟阿姨说:“阿姨你去休息,我陪Neil睡会儿。”

    “好。”

    黎离几乎是沾床既睡,还打起了鼾。

    手机铃声吵醒黎离时,黎离睁眼盯着窗外的太阳,一瞬间都有种不知今夕何夕的感觉,分不清是早晨还是下午。

    他拿起手机,才发现自己刚睡了半个钟头。

    黎离怕吵醒黎傲,他拿起电话去了厨房,听到陌生号码那头的男人说:“你好,请问是苏蓓蓓女士的丈夫黎先生吗?我这边是XX保险员宋运成。”

    “我是。”

    黎离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听对方说话。

    保险员宋先生告诉黎离:“你好,您爱人苏女士名下的保时捷Panamera于昨日下午三点四十分,在晋山区中沙头十字路口发生了车祸。我们的工作人员正在对车子定损,黎先生,方便过来看一下吗?”

    黎离本想派助理去的,又想要看看苏蓓蓓那车到底损伤到了什么程度,他最后决定亲自去一趟。“行,我这就过来。”

    车子已经被拖去了望东城保时捷4S店,黎离赶到4S店时,保险公司的工作人员已经都到了。

    苏蓓蓓这车每年都有买保险,开车多年,这是头一次发生大事故。

    工作人员见了黎离,也客客气气的。

    双方打了个招呼,工作人员这才带黎离去看车子,“是这样,车子前挡风玻璃已经破裂,前保险杠跟右侧的大灯都已损坏,车前盖变形...”

    黎离看到那辆损坏严重的保时捷,顿时心惊肉跳。那车头已经变形了,车前盖翘了起来,弯曲得厉害。苏蓓蓓还能完好地躺在医院里,真的是老天爷保佑!

    黎离心跳快了几拍,等冷静下来,他这才问道:“怎么撞得这么厉害?”

    “你爱人闯红灯,这事你应该清楚。”

    黎离忙解释道:“我爱人开车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这么大的车祸事故。她昨天身体不舒服,看错了交通灯,这才造成了车祸。”

    “苏女士这车的确是第一次发生车祸事故,这我们都清楚。”保险员告诉黎离:“苏女士昨天闯红灯在先,而对方驾驶员也喝了酒,拐弯时车速还有七八十码。因为速度过快,这才搞成这样子。”

    “酒驾?”黎离立即问道:“对方酒驾,现在怎么处置的?”

    “听说也受了伤,还在医院住着呢。”

    得知对方车主也受了伤,黎离才没再继续追究事故的对与错。

    见工作人员正在检查车子内部,黎离料到定损程序应该还要等一会儿,便打算去休息区坐着休息。

    这时,一名工作人员突然叫住黎离,对他说:“黎先生,麻烦将车内贵重物品取走,车子维修需要好几天呢。”

    “行。”

    黎离钻进车里,单腿压在副驾驶的座位上,将手套箱内的所有重物品都拿走。准备下车时,黎离才注意到自己膝盖下面压着一份文件。

    以为是苏蓓蓓的新书稿件,黎离也没在意,拿着就走了。去了休闲区,他刚坐下,4S店的销售小姐就给他端来了一杯水。

    那销售小姐一眼认出黎离手腕上的腕表价值数十万,她料到这人必定身份不凡,就想要赚一笔。

    “先生,请喝茶。”销售小姐微微弯腰给黎离奉茶,弯腰时,低胸领口往下垂,毫不做作的露出一道白皙深邃的勾。

    黎离看见了,却神情自然的挪开了目光。

    黎离对她点头道谢,“谢谢。”

    见黎离对自己的美色不为所动,女销售便改变了套路。她拿着托盘,笑吟吟地跟黎离说:“先生,我们店新到了几款色彩漂亮性能不错的跑车,非常适合年轻貌美的女士开。您都来了,要不要帮你爱人再挑一款?”

    苏蓓蓓那辆车撞坏了,黎离本就有意重新给苏蓓蓓购入一款新的跑车。他听到女销售这话,也有些心动。

    黎离点了点头,“行,带我去看看。”

    女销售欣喜不已,“这边请。”

    黎离起身准备跟着女销售去看车,起身时动作幅度较大,不小心撞倒了那杯茶。

    女销售听到动静,赶紧转过身来,蹲下来拿走茶杯。她抽了两张纸,一边擦拭文件,一边道歉:“不好意思,打湿了您的文件。”

    黎离见她态度诚惶诚恐,知道对方是怕得罪自己,他摆手说:“没事,一会儿就干了。”他拿起文件,抖了抖,说:“也不是什么重要...”

    说着说着,黎离突然没了声音。

    女销售没听到声音,以为那文件很重要。她直起腰来,惴惴不安地朝黎离手中文件瞟了一眼。

    当看到文件最顶上那排字时,她表情起了变化。

    离婚协议书!

    女销售是人精,见黎离表情不对,赶紧端着茶杯溜之大吉。

    黎离一屁股坐下来,死死盯着手中那份离婚协议书,恨不能用眼神将那五个字抠下来。

    他最终还是气不过,将文件撕得粉碎。

    ...

    苏蓓蓓她一觉睡醒,见护工在整理桌上的东西,没见到黎离的身影,就问护工:“黎先生还没过来吗?”

    护工摇了摇头,说:“黎先生去4S店了。”

    苏蓓蓓问她:“现在几点了?”

    “快三点了。”

    距离保险人员中午给她打那个电话,已经过去两个小时了。苏蓓蓓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她说:“我有些口渴。”

    “我这就给你倒水。”

    护工给苏蓓蓓倒水,苏蓓蓓听到水声,脑海里画面一闪,想起了一个事,离婚协议书还在车里!

    苏蓓蓓赶紧对护工说:“大姐,麻烦把手机给我下。”

    护工不慌不乱地倒水,说:“不着急,先喝水。”护工将水喂给苏蓓蓓喝下后,这才将手机给苏蓓蓓。

    而苏蓓蓓喝了一口水,反倒没有了先前的那份急切。

    她沉吟片刻,这才打通了黎离的电话。

    电话响了许久,直到快要结束时,黎离才接通了。“蓓蓓,是不是等久了?我这里就快搞好了,马上就过来。”那头,黎离的声音带着笑,听着跟平时一样,并无不同。

    苏蓓蓓听到黎离的笑音,却沉默起来。苏蓓蓓是在跟黎离打一场无声的仗,她是在试探黎离,试探他是否已经看过那份文件。

    她一直不开口说话,黎离也不在意,他说:“等会儿我开车过来,你有什么想吃的东西没,我去给你买。”

    不能再沉默了!

    终于,苏蓓蓓结束了沉默,她说:“阿离,我有份文件落在副驾驶上了,你帮我拿来下,好吗?”

    闻言,黎离的笑容凝固在嘴边。

    “...什么文件?”黎离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

    正常情况下,若她说要黎离帮忙拿下副驾驶的文件,黎离绝对会一口应下,而不是第一时间质问她想要什么文件。苏蓓蓓确信,黎离一定是看见了那份离婚文件。

    奇怪的是,知道黎离已经看到过那份文件后,苏蓓蓓的反应并不像她曾认为的那样激动。她心里很冷静,可谓是心如止水。

    “阿离,你已经看见了,是不是?”

    她冷静的质问,像是一记巴掌,无情地甩在黎离的脸上。

    黎离盯着桌上那堆碎成片的离婚文件协议,他眼神跟着阴沉下来,声音暂时还是温柔的,“蓓蓓,你在说什么?我该看见了什么?”

    他将手中碎片捏成纸团,笑着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阿离。”苏蓓蓓不想再跟黎离兜圈子。本来她还在想,要不要等出院了再跟黎离谈离婚的事,但黎离已经看见了,那索性就将这事挑明了算了。

    “阿离,那份离婚协议书,你看见了,对吧?”

    黎离声音骤然冰冷,“蓓蓓,你知道有些话说出口了,就很难收回的。你确定你现在说的话,是你的真心话?”

    苏蓓蓓何尝不知说出的话是泼出去的水。“我知道。但决定离婚,是我这一个多月时间里思虑许久,最终才做出的决定。”

    她呼吸浅浅,语气却很坚定:“我认为,离婚对我们彼此都好。”

    “不好!好什么好!”黎离想也不想就否定了苏蓓蓓的想法,“你想离婚?在我思考着该如何化解我母亲与你之间的恩怨的时候,在我为了保护你被砸破了头的时候,你却在想着跟我离婚?”

444章 黎母去世

    黎离又气又急,眼睛都红了,“我们还相爱,不是吗?我那么爱你,你竟然跟我提离婚?”他的语气充满了谴责之意,仿佛苏蓓蓓才是那个负心人。

    苏蓓蓓就知道黎离不会善罢甘休,不会轻易答应离婚这件事。她等黎离说完,才冷静应道:“你说的都对。”

    黎离:“既然都对,那你为什么还要离婚!”黎离认为,夫妻之间没有感情了才会离婚,可他跟苏蓓蓓明明还爱着彼此,为什么要离婚呢!

    病榻之上,苏蓓蓓满脸疲惫。她也想要维护好她的婚姻,但这段婚姻已经岌岌可危,而黎离还意识不到问题。

    苏蓓蓓无法再忍受下去了。

    她听到电话那端黎离沉重的呼吸声,她说:“黎离,其实你心里清楚你根本就无法扭转你母亲对我的态度!再则,你的确是为了保护我受的伤,但那伤,是拜你母亲所赐。”

    黎离下意识说:“我承认我母亲很不可理喻,但她是我母亲,她生了我养了我,我无法真的对她置之不理。蓓蓓,我母亲的确对不起你,但你是跟我过日子,又不是跟我母亲!只要我们互相爱着彼此,就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好好维护这段婚姻,不是吗?”

    苏蓓蓓打断黎离的滔滔不绝,“黎离我承认我还爱着你,也承认我心里很舍不得就这么结束这段婚姻。可是我们已经没法再继续下去了,你心里其实也清楚,不是吗?”

    她感到绝望,“你母亲与我之间已是死结,她也永远都无法把Neil当做亲孙子去疼爱呵护。她都说过了,她就是死了,也不会准许你将Neil的名字刻在她的墓碑上!”

    听到这话,黎离又立马辩解道:“那都是她一时气话!Neil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可能不爱!”

    苏蓓蓓声音拔然提高:“她根本就不爱Neil!”苏蓓蓓身体虚弱得很,说话声音稍大些,肚子上的伤口便疼得厉害。

    苏蓓蓓疼得直流泪,倒吸了一口凉气。

    黎离听到她的吸气声,忙说:“你别激动,别扯到了伤口。”

    苏蓓蓓手放在腹部的伤口上,流着泪,小声说道:“黎离,她若真的爱Neil,当年就不会故意害我摔跤,盼着我流产了。”

    “怀Neil的时候,我两次大出血,每次都差点死去。昨日这场车祸,又一次夺走了我那没成型的孩子...”

    “黎离,你知道我心里有多痛苦吗?”

    苏蓓蓓的语气变得哀求起来,她说:“离婚吧,放过我,也放过你。”

    黎离理智上明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离婚了对他们彼此都好,可他情感上不能接受离婚!

    他那么爱苏蓓蓓,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他为什么要离婚!

    黎离不接受苏蓓蓓提出的离婚要求。

    “电话里聊不清楚,我去找你。”黎离挂了电话,拿起车钥匙就离开了4S维修店。

    去医院的路上,他一直在思考究竟该如何劝说苏蓓蓓,才能成功让苏蓓蓓改变她的决定。这时,黎母那边的护工打电话来了。

    黎离犹豫了下,没接。

    电话刚恢复安静不到两分钟,又再一次响起。

    这次黎离接了,听到护工说:“黎先生,你母亲今天一直在闹情绪,说是不舒服,想要见见你。”

    黎离低吼道:“没空!”

    黎离认为这又是黎母的小把戏。

    护工声对黎母说:“黎先生说他今天没空来。”

    黎母有气无力地说:“把手机给我。”

    护工乖乖地将手机递给了黎母。

    黎母拿着手机,劈头盖脸便质问黎离:“阿离,我听说了,苏蓓蓓伤得并不是很重。她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现在就天天陪在她那儿,心里完全就没我这个妈吗?!”

    “是不是就那狐狸精是你心头肉,我这个母亲,在你眼里就什么都不是了!”

    黎离气恼,置气说道:“随你怎么想吧。”黎离满脑子都是离婚的事,根本就没心情跟黎母说话。

    但黎母今天是真的不舒服,她沉沉地喘了几口气,才告诉黎离:“阿离,我今天真的很难受,想吐又吐不出来...”

    “别装了!”黎离以为母亲又要演戏了,他受够了,他在电话里对黎母怒吼:“妈你够了!你演戏还演上瘾了是不是!蓓蓓昨天流产大出血,差点死在了手术台上!若不是你说的那些糊涂话把她刺激得精神恍惚,她又怎么会出车祸!”

    “妈!你爱怎样就怎样,死了再让医院通知我过去给您处理后事!”黎离吼完,便直接挂了电话。

    而黎母听到黎离那句大逆不道的话,顿时怒火攻心,气得血压腾腾地往上升。黎母一把抓住护工的手,说:“我、我难受...”

    话一说完,黎母嘴角顿时溢出一股殷红的血液来。

    护工见黎母竟然被气吐血了,赶紧跑出病房去找护士。

    黎离丢下电话,他烦躁地搓了把脸,低声怒骂道:“一个个的都逼我!是要逼死我才罢休吗?”

    ...

    黎离走到苏蓓蓓病房门口,他手放在门把上,准备拧开门把走进病房。又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情绪有些激动,并不适合去跟苏蓓蓓谈话,这才转了个身去了消防楼梯。

    黎离站在消防楼梯里抽了一根烟,待情绪平静下来,这才去了病房。

    病榻上,苏蓓蓓一动不动,背对着病房的大门,看着像是睡着了。

    黎离放轻脚步,绕到苏蓓蓓的病床前。走近了,这才发现苏蓓蓓眼睛是睁着的。“没睡吗?”他嗓音温柔,没有之前在电话里的凌厉逼人。

    苏蓓蓓看了他一眼,见他两手空空,猜到那份离婚文件可能已经被他撕了。

    撕了文件,又能改变什么呢?

    “阿离。”苏蓓蓓叫了他一声。

    黎离赶紧弯下腰来,伸手握住苏蓓蓓的手。“我在。”

    苏蓓蓓看着自己无名指上的戒指,她说:“你还记得,当年你在为我戴上这枚戒指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结婚那天的场景,好似就发生在昨日,一切都历历在目。

    黎离点点头,他说:“记得,我跟你承诺,会永远对你好,会尊重你,爱护你一辈子。我还说过,能遇见你,是我生命中第一幸事。”

    “直到这一刻,我仍然觉得我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就是在一个失眠的晚上,打开了XX书城,看见了蓓蓓上校的书,并砸了五万块钱成了蓓蓓上校的粉头。”

    黎离跪在苏蓓蓓的病床前,他亲吻着苏蓓蓓的指尖,流着泪说:“蓓蓓,能跟你成为夫妻,我感到很幸福。我很爱你,真的。你能不能,不要跟我离婚?”

    苏蓓蓓听到黎离那些话,已然泪流满面。

    黎离知道苏蓓蓓被自己的话打动了,离婚的念头已经开始动摇了。

    他瞄准时机,又趁势说道:“还有Neil,他还那么小,他那么可爱,那么聪明。你忍心跟我离婚,让他成为单亲家庭的孩子吗?”

    这句话,更是戳中了苏蓓蓓的软肋。

    见苏蓓蓓坚定的表情隐约开始松动,黎离又说:“蓓蓓,我是单亲家庭长大的孩子,而你从小就没了父母。我们都明白,若孩子没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对他的成长会有多大的影响。”

    “蓓蓓,就看在Neil的份上,这婚,我们继续过,不离了,好不好?”

    苏蓓蓓的心也不是铜墙铁壁铸造的,黎离这番话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她冷硬的心一寸寸软化下去。苏蓓蓓正要点头说好,就在这时,黎离的手机铃声骤然响了起来。

    那尖锐的铃声,将两人都吓了一个激灵。

    黎离本不想接电话,但苏蓓蓓却说:“接吧,别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

    “...嗯,好。”

    黎离拿出手机,看到是母亲那边护工的名字,他下意识朝苏蓓蓓看了一眼,说:“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黎离这次直接挂了电话。

    苏蓓蓓却觉得这电话打得有些急,像是真的有事。“接吧,可能你妈真的有事找你。”

    苏蓓蓓态度坚持,黎离最后还是给护工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通,黎离便听到护工在电话里大声且急切地嚷道:“黎先生!黎先生你快来吧!黎阿姨快不行了!医生让你过来,让你来...”

    “来见她最后一面!”

    黎离双瞳骤然瞪大!

    “你说什么...?”黎离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然站了起来,语气严厉地斥责护工:“你说什么呢?我妈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护工急死了,她语速飞快地讲道:“黎阿姨从中午开始就感到恶心,不舒服。她一直让我给你打电话,我也打了,但你先前在电话里说了那种话,气得黎阿姨血压攀升,当场吐了口血,就那么晕了过去。”

    “刚才医生他们一直在为老人家做急救,但...”护工声音小了下去,轻如蚊蝇,“医生让你尽快过来,越快越好...”

    闻言,黎离的手机直接掉在了地上。

    他呢喃道:“怎么会呢...”

    苏蓓蓓也听到了护工的话,她诧异而震惊地说道:“阿离,你快去啊,赶紧去!”

    黎离终于回了神,他捡起手机,爬起来就往外跑。

    苏蓓蓓盯着空荡荡的房子,心里再次空荡下来。她想了想,才拿起手机,给阿姨打了个电话。

    阿姨接通电话,听到苏蓓蓓说:“阿姨,老夫人快要不行了,你马上带Nei去一趟解放医院。”

    阿姨大吃一惊,“怎么会!手术不是成功了吗?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苏蓓蓓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她猜到黎母突然病重,肯定跟黎离有关。她没将自己的猜测告诉阿姨,只说:“带Neil去吧,那好歹是他奶奶。”

    “好、好!”

    黎离现在双手都在发抖,根本不敢碰车。他跑出医院,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向解放医院。

    坐在车上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度日如年,黎离不停地看时间,不停地看窗外的街景。

    快点!

    再快点!

    终于,在黎离不停地催促下,车子稳稳停在解放医院的大门口。黎离已经提前扫码付款过了,车一停稳,他便疾步跑进了医院。

    护士已经将黎母送回了病房,此刻,黎母安静地躺在病床上,每一口呼吸都非常的沉重。她的眼睛微微眯着,一直盯着病房门的方向,在盼着黎离的身影。

    终于,黎离来了。

    “妈!”

    黎离直接跑到病床旁,一膝盖跪在了黎母的面前。

    “妈!”

    黎离抬起手就给了自己一耳光,紧接着又是一巴掌、再一巴掌。

    那一声声清脆的巴掌声,吓得护士跟护工都不敢吱声。

    护工见势不对,对护士说:“我们先出去等吧,他们娘俩肯定有话要说。”

    “嗯。”

    病房里很快安静下来。

    黎母听到黎离自扇巴掌的声音,她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左手,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黎离赶紧握住母亲的手,他笔直地跪在床边,流着泪跟黎母忏悔,“妈,是我混账,是我说话不经大脑,妈,你别生我气,你别...”

    “你别死啊!”

    如果知道自己那句话,会把母亲气得吐血病重,黎离说什么都不会再说那种混账话了。“妈,是阿离不懂事,是阿离说错话了,妈,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只要你好起来啊!”

    这一刻,黎离懊悔不已。

    他满脑子里想的都是昔日母亲为了生计,骑着三轮车早出晚归的画面。自父亲去世后,他的母亲便学会了骑三轮车,学会了杀鱼,学会了如何跟那些想要轻薄她的男人周旋。

    他的母亲,这个并不强壮的女人,在他的父亲去世后,为他撑起了一片天!

    黎离的一副好皮囊都遗传自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年轻长得非常漂亮,笑起来特别迷人,身材也好。按照黎母的外形条件,即便是结过婚,死过丈夫,身边还带着一个拖油瓶儿子,她照样能重新嫁给一个不错的男人。

    但她没有,她怕再嫁后,继父会苛待黎离。为了黎离,黎母没有再婚,她用一副柔弱的身躯扛起了黎离的天。

    如今,母亲被他气得就要死了,黎离心如刀绞,懊恼不已。

    黎母张嘴发出了一阵‘嚯嚯’、‘嚯嚯’的声音。黎离将耳朵凑到黎母的脸庞,他说:“妈,您说,我听着,我在听。”

    黎母断断续续地说:“苏、苏蓓蓓,不行...我、我死不瞑目...”谁都行,唯独苏蓓蓓不行!

    黎离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他最爱的母亲,要这样刁难他最爱的女人?

    黎母突然有了力气,她猛地一把拽紧黎离的手,并高抬起下巴。她眼睛睁得很大,眼神非常的凶狠。

    黎离被母亲的眼神给吓到了。“...妈?”

    “答应我...”立马紧盯着黎离,用最后一口力气,威胁他:“答应我,跟她...离婚!”

    黎离不肯答应,“妈,你不要逼我,不要这样逼我!”

    “离婚!”说完这最后两个字,黎母上扬的下巴猛地落下去,她眼睛就那么瞪着,一动不动。

    黎离呆了片刻,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伸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探了探母亲的鼻子。

    没、没气了!

    直到死,黎母都没有放开黎离的右手,合上眼睛。

    “妈!”黎离摇了摇黎母的肩膀,大声喊道:“妈!妈你跟我说话啊!”

    但黎母却再也没有半点反应。

    护士推门走了进来,看到那监护仪上的心电与心率线,都回归为零。她对着黎母鞠了一躬,才对黎离说:“黎先生,请节哀。”

    黎离在地上又跪了几分钟,这才站了起来。

    黎离将母亲的手指从他手背上一根根的扳开,他弯下腰,用手掌轻轻地合上母亲死不瞑目的双眼。

    ...

    宋瓷吃过午饭,跟沈渝北一起乘坐飞机去了京都。捷达国际酒店在京都也有分店,下了飞机后,宋瓷直接带着沈渝北去了捷达国际酒店。

    她将东西稍微收拾了下,觉得身上汗水太多不舒服,就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宋瓷这才躺下来给韩湛打电话保平安。

    韩湛接起电话,宋瓷听到他那头闹哄哄的,她问韩湛:“韩哥你在哪儿啊?好吵。”莫非自己刚离开,韩湛就翘班出去潇洒去了?

    韩湛开始没说话。

    宋瓷以为韩湛没听见,又问道:“韩哥?听不见我说话吗?”

    “瓷宝。”韩湛语气严肃。

    宋瓷感到不安,“怎么了?”

    韩湛告诉她:“黎阿姨去世了。”

    “什么?”宋瓷大吃一惊,她下意识翻坐起来,但大大的肚子妨碍了她的动作。

    宋瓷慢吞吞地坐了起来,拿起一个抱枕放在怀里,诧异地说道:“怎么会呢,我上午去看蓓蓓的时候,也没听说黎阿姨那边有什么问题啊。怎么这么突然?”

    韩湛说:“黎阿姨因为情绪激动,血压突然高增导致脑出血,就那么走了...”

    宋瓷注意到‘情绪激动’这个重要的词语,她心有不安,疑惑地问道:“她为什么会情绪激动?”

    韩湛走到人少的地方,这才告诉宋瓷:“蓓蓓今天跟黎离提出了离婚,黎离赶着去医院跟蓓蓓见面,路上接到了黎阿姨的电话。黎离心烦意乱,说了些难听的话,把黎阿姨给气着了。”

    宋瓷心都凉了。

    黎阿姨竟然是被黎离给气死的...

    那黎离心里得多自责啊,往后一辈子,只要想到母亲,就会想到母亲的死因。他这辈子,都会良心不安。

    韩湛告诉宋瓷:“我现在在殡仪馆,这边来了很多人,我得帮黎离去招待他们。瓷宝,你跟着沈老师好好学习,不要操心这边的事。为了这场比赛,你都筹备三年了,不能分心。”

    “...嗯。”

    韩湛挂了电话,就和北战一起去帮忙了,但宋瓷却静不下心来。

    黎阿姨死了。

    这么突然地死了。

    宋瓷有些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她赶紧给苏蓓蓓打了个电话。

    苏蓓蓓的手机一直放在床边,这样,只要手机一响,她便能在第一时间接听电话。

    听到手机响起,苏蓓蓓立马拿起电话,看到来电人是宋瓷,苏蓓蓓眼里的光芒黯淡了下去。

    她接通了电话,“宋宋,你到京都了吗?”

    发现苏蓓蓓的语气非常平静,宋瓷怀疑苏蓓蓓还不知道黎母已经去世的消息。她留了个心眼,小心翼翼问道:“蓓蓓,你知道黎离他妈那边的情况吗?”

    宋瓷都没敢直接说黎阿姨死了。

    苏蓓蓓轻轻嗯了一声,才说:“我知道,她辞世了。”

    宋瓷忙点头,“嗯,我刚接到韩湛的电话,得知黎阿姨去世了,我觉得好突然。蓓蓓,阿姨上午情况还好好的,怎么会说走就走啊?”

    宋瓷是在试探苏蓓蓓,想看看苏蓓蓓是否知道黎阿姨去世的真相。

    苏蓓蓓说:“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但她应该是在黎离这里受了气。”苏蓓蓓叹了口气,她说:“宋宋,我跟他,真的走到尽头了。”

    宋瓷:“蓓蓓...”

    苏蓓蓓流着泪,笑着说:“我没事,你别担心我,你专心跟着你老师去学习,拿个冠军回来给我看看。”

    “蓓蓓,你别笑,我听着难受。”

    听到宋瓷这话,一直强绷着一根神经的苏蓓蓓突然间情绪崩溃。她在电话那头呜咽哭了起来,边哭,边说:“宋宋,他妈死了,我们也完了...”

    “宋宋,其实我舍不得他的,我真的舍不得他。”

    “宋宋,我心里好难受啊,我该怎么办啊?我们该怎么办?”

    宋瓷静静听着苏蓓蓓的哭声,苏蓓蓓的问题,她是一个都回答不上来。她自诩口才不错,但这一刻,宋瓷觉得自己嘴巴太笨拙了。

    “蓓蓓。”宋瓷告诉她:“无论如何,我都会是你的朋友。”

    苏蓓蓓嗯了一声,又哭了好一会儿,这才挂了电话。

    护工见苏蓓蓓满面泪痕,她在心里唉声叹气个不停。“夫人。”护工拿起纸巾为苏蓓蓓将眼泪都擦走,这才问道:“夫人,您要吃点东西吗?”

    苏蓓蓓问她:“几点了?”

    “八点半了。”

    八点半,距离黎离接到那通电话离开后,已经过去四个小时了。

    但他没有给苏蓓蓓打过电话。

    苏蓓蓓知道黎母去世的消息,还是阿姨通知她的。

    苏蓓蓓知道黎离很忙,但并没有忙到连给她打通电话的时间都没有。他只是无法接受母亲的死亡,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苏蓓蓓罢了。

    苏蓓蓓告诉护工:“我想吃鸡蛋,还想吃木瓜炖雪蛤。”身体是自己的,往后没人爱她了,她得自己爱自己。

    人活一辈子,没有谁离开了谁的爱,就活不下去。

    没有这个道理。

    护工听到苏蓓蓓主动提到食物,顿时放下心来。“好,好好,我先去给你做鸡蛋红糖羹,等会儿咱们再吃木瓜炖雪蛤。”

    “嗯”

    ...

    第三天上午,黎母落葬。

    这三天,他忙着处理母亲的后事,忙着招呼亲戚朋友,还要为母亲购买墓地,他忙得马不停蹄,饭都没怎么吃,人自然也憔悴消瘦了不少。

    住在广东的婶婶一家人都特意赶了回来,等葬礼结束后,董钰劝黎离回去睡会儿。“你看看你,好几天没好好休息过了,黑眼圈这么重,我看着都心疼。”

    “你快回去睡一觉吧,也好让黎傲跟蓓蓓放心。”

    这三天,有很多不知道内情的人都在问黎离:尊夫人呢?

    黎离笑得无懈可击,只说:“出了场车祸,在医院里养伤。”

    而知道的内情,都聪明的没在黎离面前提苏蓓蓓的名字。

    黎离因为维护妻子顶撞母亲,导致病重的母亲血压高升脑溢血去世的事,已经传遍了亲朋好友的耳朵里。如今黎离跟苏蓓蓓都背上了不孝的罪名。

    面对这些人眼神里的谴责,黎离并不解释。因为那都是事实,的确是他顶撞到了母亲,气死了母亲。

    黎离对董钰点了点头,说:“婶婶,我先回去休息一晚,明天再请你跟叔叔吃饭。”此外,他母亲那些兄弟姐妹也过来了,明天也得请他们再吃顿饭。

    “快回去休息,都是一家人,你不用招呼我们。”

    “怠慢了。”

    黎离坐车回了家,听到黎傲在哭,黎离靠着沙发,疲惫地问他:“你哭什么?”

    黎傲坐在地毯上,哭得满脸都是泪痕,他仰头看着爸爸,他说:“有人跟我说,爸爸是气死奶奶的坏蛋,妈妈是带坏爸爸的狐狸精。”

    黎离苦笑了下,他说:“爸爸的确是气死了奶奶的坏蛋,但你妈妈不是狐狸精。”

    他蹲下来揉了揉黎傲的脑袋,告诉黎傲:“Neil,别人的话,你都不要听。你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她不是狐狸精。”

    黎傲抽噎了下,才问:“真的吗?”

    “嗯。”

    “那爸爸,也是最好的爸爸吗?”

    黎离看着孩子那双雪亮的双眼,竟如鲠在喉一般,说不出话来。他抱住黎傲,叹道:“爸爸不是好爸爸,也不是好丈夫,更不是还儿子。”

    “爸爸,什么都不是...”

    他以为他能成功地化解母亲与妻子时间的隔阂,他以为他能维护好这段婚姻,他以为他能照顾好母亲。到最后他才发现,他什么都不是。他的母亲被他气死,他的妻子对他失望想要离婚。

    他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男人,是个一无是处的废物。

    “爸爸累了,先去休息了。”

    “好。”

    黎离在睡觉,却不知道,他母亲那边的亲戚竟然不打一声招呼就去了苏蓓蓓的病房。

445章 声誉扫地,朋友力挺

    这天,离苏蓓蓓出车祸已经过去四天,她按照医嘱,得下地慢慢地行走,有助于伤口的恢复。

    护工陪着苏蓓蓓围着医院的走廊扶手运动,每走一步,腹部的刀疤都要跟着疼一疼。也不是那种尖锐剧烈的痛感,更像是蚂蚁在伤口上攀爬啃咬,不至于疼到你龇牙咧嘴,却也一直皱着眉头。

    苏蓓蓓走了几十米,便满头大汗了。

    护工瞧见苏蓓蓓头上的大汗,她说:“夫人,我去拿块毛巾来给你擦擦汗。”

    “好,麻烦了。”

    护工离开后,苏蓓蓓靠着栏杆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继续慢慢地往前走。认识她的护工见她这么能吃苦,停下来对她说:“走个十分钟就可以回去休息会儿,也别太累了。”

    “好。”

    苏蓓蓓一边继续走,一边想着黎母今日落葬的事,便听到一阵交谈交谈声——

    “是这层楼吧?”

    “应该是吧,不知道是哪个病床。”

    “问下护士台的。”

    “你好,请问苏蓓蓓在哪一张病床?”

    听到自己的名字,苏蓓蓓这才抬头朝护士台那边看去。

    一抬头,瞧见了一行五人,三女两男。他们站在护士台前面,正在听护士讲话。苏蓓蓓发现那个几个人长得颇有些眼熟,她仔细想了想,便认出了这些人的身份来。

    这些都是黎离外婆家那边的亲戚,走在中间穿一件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是黎离的三姨妈,边上两个男的则是黎离的大舅舅跟小舅舅。

    黎母家里兄弟姊妹众多,一共四个,她排行老二,上头有一个大哥,下头有一个妹妹跟弟弟。这次黎母的忌日,这些平日里住在外地跟县城的兄弟姐妹都赶来了望东城。

    苏蓓蓓只与他们见过两回,一次是在婚礼上,另一次是在黎傲的满月酒上。因为苏蓓蓓不跟黎母住在一起,所以逢年过节他们兄妹间走动的时候,也不会叫上苏蓓蓓。

    是以,苏蓓蓓看到他们时,还差点没认出来。

    这群亲戚问到了苏蓓蓓的病床号,转身朝病房那头走去,走了一截,他们便于苏蓓蓓正面撞见了。

    苏蓓蓓对他们很陌生,但他们却一眼认出了苏蓓蓓。原因无他,苏蓓蓓长得非常漂亮,桃花眼小翘鼻,哪怕穿着病号服披头散发的站在走廊上,也是这层楼最漂亮的女人。

    “蓓蓓,怎么没在房间里躺着休息?”说话的,是黎离的大舅林清泉。

    苏蓓蓓见他们空着手,且看自己的表情非常冷淡,顿时明白这是来者不善。苏蓓蓓冲他们点了点头,依次喊道:“大舅,大舅妈。三姨妈,小舅,小舅妈。”

    “哟。”三姨妈阴阳怪气地哟了一声,声音尖锐,听上去非常刻薄,她说:“大作家竟然还认得我们这些粗俗人,还肯喊我们一声。我以为,你眼里没有我们这些粗俗人呢。”

    黎母娘家早些年穷,四个之女中只有三姨妈因为聪明读过高中,考上了大学。三姨妈的老公后来混成了房地产公司的老板,是兄妹间混的最好的那个。

    所以几兄妹都以三姨妈马首是瞻。

    这会子三姨妈朝苏蓓蓓发难,两个舅舅跟舅妈都耷拉着眼皮不敢帮腔。

    事实上他们今天过来,就是来为自己死去的姐姐抱不平,故意来找苏蓓蓓麻烦的。所以在三姨妈说这些话的时候,无论是大舅夫妇,还是小舅夫妇,都没有开口为苏蓓蓓澄清过。

    事实上,黎母对苏蓓蓓成见颇深,这些年没少在兄弟姐妹们的面前抹黑苏蓓蓓的形象。

    因此,在黎母这些兄弟姐妹的眼里,她苏蓓蓓就是一条美人蛇,蛇蝎心肠,是个毒妇!

    苏蓓蓓笑容微僵,她尴尬地笑着,说:“三姨妈,您这是说哪里话?你们是黎离的舅舅姨妈,也就是我的舅舅姨妈,我怎么会不认得呢?”

    “哈?”三姨妈讥诮一笑,抱着双臂,讽刺她:“你连黎离的亲妈都不认,又哪里会认我们这些亲戚?”一提到自己那死去的姐姐,三姨妈顿时委屈红了眼睛。

    她含恨地瞪着苏蓓蓓,哭音很重地说道:“现在好了,你把我姐姐活生生给气死了,你满意了吧?”

    这会儿是上午十点多钟,住院部正热闹,许多病人都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在走廊上散步。黎离三姨妈这番话说出口,那些病人都诧异地朝苏蓓蓓投去惊讶的眼神。

    看不出来,这个看上去漂亮的女人,竟然把她婆婆给气死了。

    苏蓓蓓没了笑容。

    她从来不是软柿子,也不是任人揉捏的面团,被三姨妈扣上一顶气死婆婆的罪帽子,苏蓓蓓也不会任人污蔑。

    她扶着栏杆,抬起头来,淡然的目光直视着黎离三姨妈,声音冷静且从容,不卑不亢地说:“三姨妈,我四天前因为车祸小产大出血,差点没了一条命,是医院的医生拼了命才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三天前,我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婆婆住在解放医院,我在第三人民医院,我们全程没有通过话,请问我气死婆婆一说,是从何而来的?”

    三姨妈听到苏蓓蓓这番话解释,非常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她说的是真的吗?

    三姨妈不相信苏蓓蓓是无辜的。这几天在葬礼上,大家都在传,说姐姐本来已经出院了,是因为在儿子儿媳家里受了气,被推倒在地受了伤,才重新住院的。

    那日突然血压高升去世,也是被这儿媳妇给气死的,就连临死前都还求着黎离跟这个狐狸精离婚!

    三姨妈确信苏蓓蓓是在撒谎,她忍不住高声为姐姐喊冤:“我姐姐一个月前做了一场开颅手术,刚出院,不过就是去你家吃了个饭,就被你一掌推倒在地,又一次脑出血,重新做了开颅手术!若不是她儿子紧张她,将她尽快送去医院救治,她当场就死了!”

    “一个月连着做了两场开颅手术,我本以为手术顺利完成,我姐姐还能再活几年,享享福!结果你倒好,你明知道她受不了刺激,还故意去气她!”

    “你这个毒妇!黎离娶了你,还真是倒了血霉!我姐姐说得对,你就该跟黎离离婚!我们黎离以前是多么孝顺的一个孩子,自从娶了你,就行为大变!你就是个狐狸精!”

    三姨妈这番话说的是有理有据,不知真相的人还真以为苏蓓蓓就是这样一个恶毒婆婆。

    他们围着苏蓓蓓跟黎离的一群亲戚,纷纷对苏蓓蓓指指点点。

    有人说:“看着漂漂亮亮的女人,怎么心思这么歹毒啊,跟婆婆关系再不好,也不该故意气死婆婆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所以说现在谈恋爱不能只找好看的,那好看的心眼都坏,还是找个普通点儿老实点儿的女孩好,孝顺,善良。”

    “...”

    苏蓓蓓气得发抖。

    “三姨妈,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是不是太厉害了些?究竟是谁看不惯谁,是谁盼着谁死,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三姨妈,请你们自便离去吧,否则...”苏蓓蓓环顾了圈身旁这些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她心里一硬,也搁下狠话:“现在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说话全凭一张嘴,造谣也不需要负责任的年代了!你空口无凭就往我身上泼脏水,损害我的形象,我完全可以报警立案,举报你们造谣生事,侵犯我的名誉权!”

    三姨妈哈哈大笑,“报警举报我们?哈哈哈!”

    三姨妈对身旁那些看热闹的人说:“大家都来看看,这当作家的还真是不一样啊,是她故意使坏气死了我姐姐,就因为我们当众揭露了她的真面目,就要去报警告我们!你以为警察都是你家的吗?”

    “当作家的,不都应该是明事理的人吗?怎么你这样的人也能当作家啊?听说你的书还被拍电影了!笑死人啦,你这样的人写的书都能拍电影,那大家都能去写书拍电影好了。”

    在三姨妈的大嗓门宣传下,这下住院部半层楼的人都知道苏蓓蓓是个作家啦,还气死了她的婆婆。

    有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太顿时皱起眉头来,对苏蓓蓓说:“小姑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是你害死了你婆婆,你不知错也就算了,竟然还要告你姨妈,你这样可是没良心的!”

    “是啊!你这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吗?”

    “蛇蝎心肠啊,蛇蝎心肠!”

    “诶,她是作家吗?她写的书叫什么啊!”

    三姨妈就是要搞臭苏蓓蓓的名声,她听到这问题,赶紧大声嚷嚷道:“她啊,她是写悬疑小说的,好几部小说都被拍成了电影。她笔名叫蓓蓓上校!大明星陆程拍的那部电影《能吃是福》,就是她写的!”

    “这写悬疑小说的人啊,就是心肠歹毒!心不歹毒,都写不出来那种故事!”

    说起蓓蓓上校,不爱看小说的人听着也许会感到陌生,但一听到《能吃是福》这部电影的名字,大家就都知道了。

    《能吃是福》是奥斯卡影帝陆程的代表作,它是一部悬疑犯罪片,陆程在电影里面扮演的是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叫林达。

    《能吃是福》其实一个悲情的悬疑故事,故事讲述的是林达因为幼时生病打过激素药的关系,身材发福,控制不住饮食,无法减肥,因此周围人都喊他为胖子。

    小区里的方老头喝酒回家的路上摔倒死了,全职主妇张丽云被人杀死,死后还被人用针线缝住了嘴巴...

    一桩桩,一件件凶险的死亡案,最后都将真凶指向了胖子林达身上。

    这部电影非常火,上映时票房非常可观,还获得过最佳剧情片。苏蓓蓓作为该电影原著小说的作者跟电影编剧人,还获得了最佳编剧奖。

    得知苏蓓蓓就是《能吃是福》电影的作者,大家想到电影那精彩而曲折的剧情,看苏蓓蓓的眼神更加不同了。

    “能写出那么扭曲可怕的故事的人,心肠肯定也是黑的。”

    “是啊是啊,写悬疑小说的女人太可怕了。”

    “...”

    三姨妈听到这些人对苏蓓蓓的指指点点,她目的达到了,顿时趾高气扬。她心想:你气死了我姐姐,我也要把你的名声搞臭!

    苏蓓蓓的确要被气死了。

    她本就身体不舒服,又被这么多人围着数落、诋毁,心里何止是委屈啊!

    她连死的心都有了!

    这时,护工过来了。

    她因为接电话耽搁了一会儿时间,这会儿走过来,见苏蓓蓓被一群人围在中间指指点点地说着什么,还以为苏蓓蓓晕倒了。

    护工忙挤过人群走进去,发现苏蓓蓓脸色苍白,手按在了肚子上。她吓了一跳,高声问道:“干什么啊!你们让开啊,围着一个病人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啊!”

    护工拉着苏蓓蓓要走,这时,黎离的三姨妈觉得太便宜苏蓓蓓了,便一把把拽住苏蓓蓓的手臂,恶狠狠地说:“你得去我姐姐的墓前下跪,去跪个一天一夜,给她道歉!”

    苏蓓蓓目光冰冷地盯着三姨妈,她说:“放手!”

    三姨妈不肯放,拉着苏蓓蓓就要走。

    苏蓓蓓反抗。

    挣扎间,苏蓓蓓肚子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护工看到苏蓓蓓病号服红了,猜到她是刀口裂开了,赶紧朝护士台那边大声喊道:“护士!护士!快叫保安将这群人赶走!苏女士的刀口裂开了!”

    ...

    黎离被电话铃声吵醒,他接到护工的电话,才晓得姨妈跟舅舅们竟跑去医院刁难苏蓓蓓去了。

    得知苏蓓蓓刀口被扯开了,正在手术室重新缝合,黎离一秒都不敢耽搁,跳下床就去了医院。

    他到医院时,苏蓓蓓已经回到了病房,她躺在床上,脸颊如死灰一般寡白。

    黎离故意弄出了一些动静,才惊动了昏昏欲睡的苏蓓蓓。

    苏蓓蓓转过头来看他,她只能扭头,不敢动下半身,怕再次扯开了伤口。瞧见黎离,苏蓓蓓语气冷淡地说:“你来了?”

    “嗯。”

    黎离说:“我看看你的刀口。”

    苏蓓蓓摇头拒绝,“不要。”

    黎离下意识说:“我又不是外人,你给我看看吧。”黎离伸手就要去碰苏蓓蓓的病号服,作势要看她的肚子。

    苏蓓蓓将手横在腹部前,声音冰冷,“你有脸看吗?”

    黎离愣住。

    他的手停在苏蓓蓓的肚子上方。过了片刻,黎离才将手伸了回去。他在病床旁坐下,跟苏蓓蓓说:“对不起,这些天太忙了,没有来看你。更没有保护好你,让我姨妈跟舅舅他们趁机跑来欺负你。”

    “我知道你很忙,忙到连打通电话告诉我你母亲去世的时间都没有。”苏蓓蓓语气很冷静,但每一句话都充满了对黎离的埋怨。

    黎离心里堵的难受,他下意识说:“我这几天心里特别乱,蓓蓓,是我害死了她...”

    “我现在心里也很乱。”苏蓓蓓将手机丢给黎离,“你看。”

    黎离迷茫地看向手机,发现苏蓓蓓正在逛微博,那微博上面,满屏幕都是‘蓓蓓上校’、‘能吃是福’等字样。

    黎离点开一名大V写的爆料贴,发现那大V通篇都在斥责苏蓓蓓,说她心机歹毒,气死了婆婆。黎离看完那篇文章,气得脸色铁青,“胡扯!这都是假的!”

    “是假的又如何?在别人眼里,这就是真的。”苏蓓蓓告诉黎离:“你三姨妈跑来医院,当着许多病人的面诋毁我声誉。这么快话题便爬上了热搜榜,肯定也是你三姨妈找人做的。拜你三姨妈所赐,如今全国人民都知道我苏蓓蓓气死了自己的婆婆。”

    黎离立即站了起来,说:“我这就找人压下这件事,你放心,网上这些爆料,都会被我撤掉的。你信我。”黎离信誓旦旦,要苏蓓蓓信他。

    出了这事,黎离的第一反应不是澄清误会,还苏蓓蓓一个公道。而是压下热度,删掉爆料。

    苏蓓蓓心都死了。

    “嗯,我当然信你。”黎离是宙斯国际的副总,他当然有这个本事。

    黎离风风火火地离开了,打算去找公关部处理这件事。

    他走后,苏蓓蓓也没有闲着。

    苏蓓蓓进入微博,删删写写,最后发布了一条微博。

    蓓蓓上校V:【针对今日微博上突然冒出来的有关‘蓓蓓上校气死婆婆’、‘能吃是福编剧故意杀人’等爆料,都是人为制造的谣言。

    谣传已经严重损害到了我的名誉权,威胁到了我的正常生活。

    我在此呼吁所有网民不要轻信任何谣言,也在此澄清,所有所谓的爆料都是颠倒黑白的污蔑。

    另外,针对此次造谣事件,本人将会报警处理,绝对不会姑息造谣生事之人!】

    发完微博,苏蓓蓓没再关注评论区会如何沦陷,她直接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报警处理这件事。

    等黎离去到公司,找到公关部部长,要求对方联系微博那边的工作人员降低热度删除爆料时,部长却告诉黎离:“黎总,夫人已经在微博上申明会报警处理这件事了,这事,热度怕是压不下去了。”

    “这会儿夫人的微博评论,已经直逼十万条了。”

    黎离怔住。

    蓓蓓发微博了?

    “我看看。”黎离打开微博时,正巧苏蓓蓓发了第二条微博。

    蓓蓓上校V:说到做到,已经报警处理。截图.jpg。

    那截图是苏蓓蓓与警方的通话页面。

    意识到苏蓓蓓是来真的,黎离说不出是该生气,还是该佩服她。她果然还是那个倔强而又坚强的女人,不任人揉捏,也不许被人欺负。

    部长问黎离:“黎总,那这事,我们该如何处理?”

    黎离沉吟片刻,才说:“暂时不做处理,把所有发文造谣我夫人的大V号都记录下来,我要起诉他们。”

    “是。”

    苏蓓蓓的微博刚发布出去,就被宋瓷给转载了。

    宋宋宋宋瓷V:蓓蓓是我的好姐妹,她四天前出了一场车祸,小产大出血差点没了一条命,至今还在医院里休养。说她故意使坏气死婆婆,我是不信的!对蓓蓓与黎阿姨之间的关系,我不便多做赘述,但我无条件相信蓓蓓的为人。我支持蓓蓓报警走法律程序,严惩随口造谣生事的人。好姐妹,缺钱缺人,都跟我说,我挺你到底!

    宋瓷对真正的朋友素来豁得出去,她转载了这条微博后,颜江也跟着转载了微博。

    颜江V:蓓蓓大作家是什么样的人,我们这些朋友远比你们这些隔着手机跟网络的人要更了解。气死婆婆?不存在的,谁气谁,还说不定呢。我期待着事情反转的那一天,也期待着造谣者被抓的那一天。

    没过多久,影帝陆程也在微博上转载了颜江的微博,并评论称:蓓蓓上校是个很有才华,也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作家。未知全貌,不予评价,请大家理智看待这件事。

    在陆程的呼吁下,许多网友都意识到他们可能是被人当枪使了,顿时冷静下来,决定理智冷静的旁观。

    也是在这天下午两点钟,众多微博用户打开微博,发现微博官方给它们推送了一批陌生好友,而在被推送好友之首的却是一个叫做son的人。

    son?

    诺兰德·沃特森?

    微博在跟他们开什么玩笑,诺兰德·沃特森怎么可能来中国开微博?

    诺兰德·沃特森,是这几年M国最当红的偶像歌手,年仅21岁,已经拿到过格莱美最佳流行音乐奖,与‘海妖’歌后杜雪妍曾合作过一首歌,还曾一起在奥斯卡颁奖典礼上献唱。

    总之,诺兰德·沃特森是红到发紫的同时具备实力跟颜值的Top级别男歌手。

    他不可能来中国注册微博,这是所有网友的共识。他们抱着看一看这个家伙到底是谁的想法,点开了那个人的个人主页。

    打开他的个人主页,看到的便是诺兰德·沃特森的自拍照,开通微博还不到一个小时,已经有了以百万粉丝!

    这粉丝量,这头像,都在暗示网民们,这极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诺兰德!

    大家还是觉得这事玄幻得很,他们纷纷点开了诺兰德的认证资料,看到上面明晃晃地写着——【诺兰德·沃特森,美国偶像歌手,格莱美流行乐获得者】!

    见到这闪瞎眼的认证资料,众人顿时兴奋了。

    诺兰德·沃特森来微博的消息很快便传开了,短短三个小时,诺兰德便有了三百多万粉丝,且粉丝数量还在不停的增加。

    晚上六点四十分,诺兰德上线微博,删掉了主页上由微博官方发的第一条动态。他显示对微博官方取消关注,随后默默地关注了蓓蓓上校,接着,更新了他在新浪微博的第一条动态。

    诺兰德·沃特森V:【好久不见,蓓蓓上校,你的电影《能吃是福》我已五刷。我只想说,不愧是你。只有你,才能写出让我挚爱的悬疑剧情——来自你永远的小粉丝的彩虹屁。】

    谁也没想到,诺兰德来微博后,第一件事不是介绍他自己,也不是介绍他的作品,而是大张旗鼓地隔空跟他的偶像作家蓓蓓上校表白了!

    且!

    还是在这样一个流言四起的日子里!

    诺兰德·沃特森的微博评论很快就被沦陷了——

    一楼:啊啊啊啊!诺兰德,看我看我!我要跟你生猴子!

    二楼:诺兰德,你竟然也看中国电影!你竟然还是蓓蓓上校的粉丝,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三楼:诺兰德不会是特意来微博为蓓蓓上校站队的吧?

    四楼:原来我的偶像也追偶像...

    五楼:我偶像的偶像,一定是个好人,我不相信蓓蓓上校会是坏女人。我相信我的偶像,也相信蓓蓓上校。

    六楼:诺兰德竟然五刷了《能吃是福》,我好爱陆程的林达,我也爱你诺兰德!

    七楼:这一刻,我们都是柠檬树下的柠檬精。

    ...

    似乎觉得只是这样还不够刺激众网友,很快,诺兰德又发了一条更刺激人的新动态。

    诺兰德发了一段文字,跟一张图片。

    诺兰德·沃特森V:有人问我平时都看什么书,今天给你们分享下我的宝藏作者写的宝藏作品。附图.jpg。

    粉丝好奇点开那张图,放大,看到了整整一面墙的悬疑小说,小说封面各有不同,但每一本小说的作者署名都是——

    蓓蓓上校!

    诺兰德是蓓蓓上校的脑残粉实锤了!

    黄昏时候,警方来了医院,跟苏蓓蓓详细了解整件事。苏蓓蓓接受完警方的调查后,再打开微博,便发现她的名字出现在了微博热搜第二。

    而微博热搜第一则是——

    诺兰德·沃特森。

    看到这个名字,苏蓓蓓只觉得诧异。

    丛诺?

    丛诺这是做了什么,怎么还上了微博热搜?

    难道是恋情曝光了?

    丛诺如今也21岁,在美国那个风气开放的国度,21岁的男孩子谈恋爱也很正常。再则,丛诺是超级明星,他的一举一动都很受关注,若真是恋情曝光,那的确该上热搜。

    苏蓓蓓好奇之下打开了那条热搜,闹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时间心里暖洋洋的。

    这小屁孩,多年不见,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高调爱炫耀。

    不过,有丛诺这个超级明星以及影帝陆程和颜江宋瓷等人为苏蓓蓓站队,网友不再一边倒的辱骂苏蓓蓓了,也开始有人理智地分析起这件事的真假来。

446章 不离婚不好收场

    造谣苏蓓蓓气死婆婆这件事,显然是有人买了热度,在故意搞臭她的名声。黎离心里有了个怀疑人选,但他并不敢确信。

    等公关部部长离开后,黎离再次给苏蓓蓓的护工打了个电话,同她询问今天上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护工告诉黎离:“黎先生,你的三姨妈带着您的舅舅们来了医院,将夫人围堵在走廊上,不分青红皂白就污蔑她故意使坏害死了您的母亲。”

    “还故意带动其他病人跟家属的情绪,让他们一起讨伐夫人。你三姨妈认为是夫人害死了你母亲,她故意将夫人的笔名透露出来,让人将这事闹开,让她身败名裂。”

    黎离皱眉听着护工的话,他心里又气又恼。

    这群混蛋玩意儿!

    挂了电话,黎离直接给三姨妈致电。

    电话一接通,黎离便问三姨妈:“姨妈,网上造谣抹黑蓓蓓的那些事,是不是你做的?”

    三姨妈不仅不知错,反倒气势汹汹地说:“是我做的又怎样!黎离,你妈都被她气死了,你还要护着那个女人吗?你眼睁睁见着你妈被气死却无动于衷,但我不会轻易罢休!我就这么一个姐姐,她命苦,为了你当年吃了不少苦,好不容易苦尽甘来,好日子还没过几年就被那狠毒媳妇给气死了,我心里咽不下这口气!不为我姐姐讨个公道,我不甘心!我就是要搞臭她!让她身败名裂!”

    之前在葬礼上,听到有人私下里议论,说姐姐是被那个儿媳妇活生生给气死的,三姨妈就发誓一定要让苏蓓蓓名誉扫地,给她那可怜的姐姐讨个公道!

    真听到三姨妈承认了这事,黎离只觉得伤脑筋。他说:“三姨妈,你并不知道真相,那都是道听途说!蓓蓓没有气死我妈!”

    “你别维护她了!”三姨妈生气的打断了黎离的话,她对黎离说:“这些年,你妈可没少跟我们诉苦,我们都知道你那媳妇是个什么人,那就是个黑心眼的!你如今处处维护她,我们看见了都替你妈感到心寒啊!”

    黎离实在是听不下去了。

    这太荒唐了!

    他妈这些年究竟是如何跟他这些亲戚描述蓓蓓的?

    怎么在这些人的眼里,蓓蓓竟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毒妇?

    “姨妈,真正咄咄逼人,得理不饶的人是我妈,不是蓓蓓。我妈三翻四次谋害蓓蓓,这些事,你知道吗?”

    三姨妈自然无条件相信自己的姐姐的善良品性,所以听到黎离这话,三姨妈还坚信黎离是在维护苏蓓蓓,故意说这些话来骗人。

    三姨妈气得声音都尖锐起了,她质问黎离:“你妈伤害蓓蓓?还三翻四次?你妈是什么样的人,我还不清楚吗?她是最善良最老实的人了,我们几兄妹里面,就她最傻!”

    “当年你爸那怂货跳楼自杀后,我们都劝你妈改嫁!你妈长得漂亮又贤惠,她想嫁个有钱人都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她怕你受委屈,为了你这个宝贝疙瘩,宁愿当个寡妇!我那姐姐,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女人!就这样,你还跟我说,你妈三翻四次要害那个苏蓓蓓?你觉得我信吗?”

    黎离按着眉心,叹了口气,才说:“三姨妈,我承认你说的都是真的,我妈的确为我付出颇多。但金无赤足人无完人,我妈对你,对我,那自然是没话说,但她对蓓蓓也的确很刻薄。”

    “她只跟你说过蓓蓓待她是如何如何的不好,但她一定没有告诉过你,蓓蓓在怀黎傲的时候,曾两次摔跤大出血险些丧命,都是因为她吧?”

    “怎么会!这不可能!她不会处心积虑去伤害别人,更不会害自己的亲孙子!”话是这么说,但三姨妈心里却生疑了。

    黎离是姐姐的亲儿子,他是个好孩子,他不至于为了维护他老婆,就这样抹黑他母亲。

    三姨妈将信将疑地问:“怎么回事?我听你妈说,苏蓓蓓之所以会摔跤,是因为她贪吃,半夜爬起来找吃的,结果不小心才摔了...”

    原来母亲竟是这样跟姨妈他们解释的。

    黎离:“不是的。因为父亲和苏蓓蓓亡父母之间的恩怨,母亲对蓓蓓怨恨很深。她恨蓓蓓,觉得是苏家害了我们母子一辈子。她不喜欢蓓蓓,更不喜欢蓓蓓的孩子。她知道蓓蓓晚上容易饿,会起床找东西吃,便故意将地拖得湿漉漉,让蓓蓓半夜摔跤...”

    “蓓蓓第二次摔跤的时候,是临盆那几天。我妈打着出去买菜的借口,跑出去打牌,让她一个大肚子孕妇自己在家呆着。蓓蓓饿了,只能自己煮速冻水饺吃,结果地上有油,踩滑了。”

    “姨妈,你这么聪明,应该明白地上为什么会有油吧?”

    经黎离这样一点拨,三姨妈也明白了。但她还是觉得这些事听上去太匪夷所思了,不像是她那个善良的姐姐能做出来的。

    三姨妈呢喃道:“这怎么可能呢?”

    “怎么不可能?”以前黎离一直觉得这些事家丑,家丑自然不能外扬,所以从不曾对这些亲戚提起那些事。如今大家都认为苏蓓蓓是那万恶不赦之人,黎离不能再隐忍了。

    “姨妈,我妈出院那次,跟我婶婶一起去我家吃饭。一进屋她便处处挑蓓蓓的错,蓓蓓起先一直忍着,后来忍无可忍,两人争执了起来。母亲骂蓓蓓的父母活该被撞死,蓓蓓一怒之下才跟我妈动起手来,至于我妈摔倒再次入院,罪魁祸首也不是被蓓蓓。而是我。”

    黎母第二次开颅手术结束后,三姨妈曾给黎母打过电话,在电话里,黎母分明告诉三姨妈,说她是被苏蓓蓓给倒磕伤了头,才被黎离送进医院来的。

    可黎离说的真相跟三姨妈听到的真相截然不同,究竟谁是对的,谁是错的?

    她忙问道:“怎么会是你?你妈分明说是苏蓓蓓推的她...”

    “当时我妈端起桌上的大汤碗,想要打蓓蓓,但被我成功拦下了。她要查看我的伤势,我一怒之下推了她一把,所以她才会摔倒,磕伤了头。”

    “还有,她去世那天...”黎离短暂的沉默了下,才道出真相:“她是被我气死的。是我对她说,让她不要再作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等她真的死了再打电话通知我去给她处理后事...”

    说起这件事,黎离便红了双眼。“姨妈,害死我妈的人,是我。三翻四次想要害人的也不是蓓蓓,而是我妈。”

    得知姐姐死亡真相,三姨妈快要气死了。“你怎么能对你妈说那种话!纵然她千错万错,那也是你妈啊!那种话,你怎么说得出来!”

    黎离知道自己罪该万死,被骂了,他也一声不吭。

    骂过黎离后,三姨妈很快冷静下来。她也不是个真正蠢的,得知了真相,明白是他们冤枉了苏蓓蓓,她顿时意识到自己错了。

    “那要不,我这就去给她道个歉?”

    黎离想了想,才说:“道歉等以后再说。网上热搜是你找人买的吧,你尽快撤了热搜吧。蓓蓓已经打电话报警了,你可能会被警察调查。我去找蓓蓓,尽可能劝说她去警局撤案。”

    三姨妈忙道:“好!好!黎离啊,这事姨妈的确有错,但姨妈也是听了你妈的煽动,以为蓓蓓是个心肠歹毒的,这才做了糊涂事。”

    “黎离,你好好跟蓓蓓解释一下,她是个好孩子,知道真相了应该不会再抓着这件事不放。”

    “嗯。”

    黎离挂了电话后,又发愁地捏了捏眉心。

    蓓蓓名誉受损,下定决心要拿起法律武器替自己维权,他该怎么做,才能成功劝蓓蓓放弃对三姨妈的问责呢?

    ...

    半夜,苏蓓蓓伤口有些疼,将她都给疼醒了。

    她睁开眼,发现今晚月亮挺大,月光穿过窗户,将病房照得冷幽幽。

    苏蓓蓓慢吞吞地挪了挪身子,目光移动时,才发现病房的陪护床上躺着一个人。她吓了一跳,借着月光的亮度,这才看清楚那人的模样。

    是黎离。

    皎皎月光中,他俊美无俦的脸被蒙上了一层光,轻轻闭着眼睛,五官显得柔和。

    宙斯国际三剑客中,韩湛是最有男人味的,他的五官最深邃,灰蓝色的眸子显得他神秘而独特。北战容貌最俊美,是剑眉星目的中国式审美美男子。黎离是那种初看气质取胜,再看五官醉人的男人。

    他静静躺在床上休息时,总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抱住他。

    苏蓓蓓已经许久都没有这样好好地欣赏过黎离的睡颜了。以前工作忙碌时,苏蓓蓓睡着后黎离才回来。她醒来时,黎离也早就上班去了。偶尔黎离提前回来,会与她温存一番然后两人就一起睡了。

    苏蓓蓓都不记得上一次这样仔细地欣赏黎离的睡颜,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苏蓓蓓看着黎离,渐渐地,觉得伤口似乎也没那么痛了。她闭上眼睛,又不安地睡了过去。

    翌日,苏蓓蓓早晨醒来,发现黎离不在。

    苏蓓蓓以为黎离去上班了,她没在意,见护工回来,便问护工:“今天早餐吃什么?”

    护工说:“黎先生去买早餐了,夫人再等等。”

    “他没去上班?”

    “没呢。”

    苏蓓蓓点了点头,她自己将头发梳好。护工端来脸盆,拧干毛巾递给她。苏蓓蓓洗了把脸,想了想,才说:“把我包拿过来。”

    “好。”

    苏蓓蓓的包里随身带着一些化妆品,是方便补妆用的。她简单地护肤后,然后抹上一层隔离霜。隔离霜使苏蓓蓓的皮肤看着要清透精神许多,她又涂了一点口红,将淡淡的眉毛描绘出柳眉形状。

    这样化了个简单的妆容,整个人都显得有气色了。

    苏蓓蓓刚收起化妆品,便听到护工在门外说:“黎先生,回来了?”

    “嗯。”

    苏蓓蓓赶紧将包放在抽屉里,抬头,便瞧见黎离左手拎着一个大袋子,右手提着早餐外卖盒回来了。

    苏蓓蓓问他:“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黎离将小餐桌放到苏蓓蓓的病床上,他边将那些早餐端到桌上,边回答苏蓓蓓的问题。“今天上午我休息,都陪着你。”

    黎离买的都是苏蓓蓓喜欢吃的早餐,她吃着早餐,听到黎离说:“你不是很喜欢H家的裙子吗?我两个月前找他们定制了一条裙子,今天送过来了。”

    H家的服装都是哥特式暗黑风,苏蓓蓓婚前最爱打扮成哥特风的样子。后来结婚了,当妈了,她就很少穿哥特风的服装了。

    但哥特系服装仍是苏蓓蓓的最爱。

    闻言,苏蓓蓓心里暖洋洋的。黎离见苏蓓蓓目光亮了起来,他松了口气。他打开那袋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精致的服装礼盒。

    黎离从盒子里小心地捧起那条裙子,将它展开给苏蓓蓓看。

    “你看看。”

    那是一条纯黑色的皮裙,腰间有一条金色宽腰带,裙摆做不规则设计,穿上它,既能突出苏蓓蓓的大长腿,又能显出她纤细的腰肢。

    苏蓓蓓看过该品牌今年度的秋冬发布会,这条裙子是苏蓓蓓一眼便相中的。她仰头冲黎离勾唇一笑,明明只是一个浅笑,去美得令人心动。

    “谢谢,我很喜欢。”

    黎离将裙子叠好收起来,他说:“我把它放到你的行李柜里。”

    “好。”

    “帮我把桌子撤走吧,我想下来走走。”

    黎离反对,“你伤口昨天重新缝合了,今天应该疼得很吧,还是躺着好好休息吧。”

    苏蓓蓓说:“适量运动对伤口愈合更有利。”

    苏蓓蓓坚持下床运动,黎离也没法阻止。他扶着苏蓓蓓下床,两人就在病房内慢慢地散步。

    苏蓓蓓心里在想一件事。

    如今,黎离的母亲已经去世,横在他们之间的路有两条。一,携手共度一辈子,将过去的不开心都忘记。二、离婚,从此分道扬镳一别两宽。

    苏蓓蓓:“阿离,我们不离...”

    黎离:“你能撤销立案吗?”

    两人一起开了口,但说出来的内容却是南辕北辙。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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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446/ 第一时间欣赏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最新章节! 作者:帝歌所写的《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为转载作品,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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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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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瓷重生回了22岁那年的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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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听墙角的韩湛正要窃喜,又听到他家小妻子抱怨:“都说三岁一代沟,我跟他中间横了三个沟,沟通困难,他聊天都不用表情包...”...韩湛气成了一个委屈的表情包。
嫁给老男人韩湛后,宋瓷喝起了养生茶,穿起了保暖裤,套上了长筒袜,过上了小日子。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嫁给全城首富后我飘了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