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历史军事大明最后一个太子TXT下载大明最后一个太子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全文阅读

作者:几字微言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txt下载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一章:山海关内吴三桂

修复中!

第十二章:剑拔弩张总兵府

    哪里会不多想?

    吴三桂看着三人披甲执锐入内,看着好好的山海关总兵府成年了各部的演武场,哪里不明白这其间的火药味?

    显然,这三人都想踩着吴三桂来抬高自己在满清国的地位。

    但同样,满清又需要吴三桂,需要满汉一心先打倒明国这个强敌。要不然也不会有孔有德来唱红脸,而孔有德与尚可喜来唱白脸。

    一拉一打,显然是有备而来,就是为了说服吴三桂。

    “攻打明国,这是个大事。”吴三桂缓缓道:“岂能轻举异动。不管是从调兵遣将还是兵马粮秣,都还未准备妥当罢?”

    “要说没有准备妥当,那也约莫是某人不想准备妥当罢?至于我军,有摄政王一句话,有什么准备不妥当的可能?”耿仲明冷一声,话里话外透着嘲弄。

    尚可喜道:“调兵遣将,各路出兵,都是为了打赢这一仗。而今,明国内部已经大打出手。李自成占了陕西,兵进山西攻克太原。现在就要出井陉关与御驾亲征的朱慈烺大战。哼,眼下的明国,已经是内外交困了!这甚么劳什子御驾亲征一出,不就是留着后路空档的给我们?”

    “毕竟蓟镇还有陈永福部……”吴三桂说完,顿时就见三人齐齐变色。吴三桂心中也有些微微后悔又微微愤恨。

    此前京师一战,可不知道多少满清战将记忆深刻。陈永福部六千皇家近卫军团的将士出战,到最后,倒下的轻重战死都有一半多了,可陈永福部就是不败。以至于到最后热气球一出,朱慈烺攻克盛京的消息传回来,满清士气崩盘,硬生生让陈永福一战成名。

    想到这里,如何不让三顺王纷纷心中愤恨。

    都是汉人,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气氛就这么徒然变得紧张起来,就连孔有德也收起了自己的红脸,面色一板,看着吴三桂道:“平西王。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此战,摄政王已经决意出战,你今日放个话出来。否则,这一关,别想轻易过去!”

    说完,孔有德就是拍案而起。

    “诸位,要逼我?”吴三桂徒然站起身,冷冷凝望着三人。

    孔有德按剑在手,扮作红脸的人都翻脸了,本就是白脸的两人哪里还会坐视不管?当下,尚可喜与耿仲明纷纷起身,身后一干亲卫齐齐聚拢。

    刷刷刷……

    抽刀出剑之声齐齐响起。

    吴三桂身后的夏国相更是带着一干刀斧手齐齐入内,地砖上,咚咚咚的都是武卒跑动的声音。

    一时间,屋内纷纷紧绷到了极点。

    所有人都默然不语,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没有一人说话,就连呼吸声也被压抑起来,气氛一片死寂。

    吴三桂紧紧盯着孔有德三人,孔有德、尚可喜以及耿仲明更是直视着吴三桂桀骜的面容。

    就当气氛绷紧得再也僵持不住的时候。

    忽然间,一声爽朗的大笑连带着一连串的娇笑声响起。

    “哎呀,我说怎么要找我大清四位王爷找不到。原来,竟是都在这大堂里叙话呢。哈哈哈,既然都在,那赶早不如赶巧。我正好寻了一支舞队,都是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不知多少妓家用心十数年调教而成啊。来瞧瞧,歌舞都是一绝,今日,诸位可要好好赏析一番!”一个爽朗的大笑声传来,一五十多岁的老者身着一身飘逸出尘的道袍,身后一行十数个女子轻纱蒙面,身段妖娆,顿时让屋内这充满火药味的气息被冲淡了片刻。

    孔有德转过身,看向这老者,顿时认出了来人,表情一缓,接下了这个台阶,徐徐收刀道:“原来是吴老将军。只可惜,今日讨论的是国之大事,战还是不战,一句话。不分出此事,这些终究是美人无福受用了。”

    所谓吴老将军,当然就是吴三桂的父亲吴襄。这位辽西第一豪富闻言,脸上笑容依旧不散,说:“国之大事?巧啊。我也打算说一说这大事!那个,儿啊。今个儿我刚刚拿到一个消息,你的舅父,祖大寿祖大将军要来了。是跟着宁远各部老将一起来的。这是要准备再度征明啊!”

    吴三桂闻言,顿时感觉空气里气氛猛地放松了起来,喃喃着道:“舅父从盛京回归了?”

    “没错,回来了,带着老兄弟们都回来了。”吴襄缓缓颔首,这祖大寿可是关宁军真正的灵魂人物啊。

    而且,比起祖大寿这种一路边镇主将,无论是孔有德、尚可喜还是耿仲明都是资历差远了。就仿佛是一个作战勇猛的师长与统帅一地集团军的总司令一样的差距。

    要论起资历战功乃至兵将实力,三顺王都只能与祖大寿手底下的老将们比一比。

    同样,失去了祖大寿后的关宁军衰微,可有了祖大寿回归的关宁军呢?

    有祖大寿在,关宁军就可以重新收拾人心,整合历尽大战后有些离心的关宁各部。而不至于让三顺王上门来欺负。

    果不其然,听到祖大寿的回来,尚可喜与耿仲明脸上跋扈之色纷纷一收。人的影,树的名。当年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还只是个小将征伐他们的时候,祖大寿就已经是边镇里十数年沉浮的主将了。他们岂能不闻之心惊?

    更重要的是……

    听吴襄这么一说,祖大寿此次前来显然是打算推动关宁军再度出征明国了。要不然,以多尔衮的性子,如何会放祖大寿回山海关?

    再联想到祖大寿不会轻易回归,说不定还与那位贵人有关系。想到这一层,孔有德三人都是心中纷纷一变。

    吴襄此话说出后,屋内气氛悄然缓和。

    吴三桂借势下坡,对孔有德三人说:“我会立刻召集各部议事。”

    孔有德微微一笑,心中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吴三桂退步了。

    “只不过,还得七日才能过来呢。大军开拔嘛,总是有些麻烦。”吴襄转头朝着孔有德、尚可喜以及耿仲明一拱手,道:“到时候,联合宁远各部,我关宁军才好全军出征嘛。各位,还请权且等等罢。”

    耿仲明以及尚可喜的目光纷纷落在孔有德的身上。

    孔有德迟疑了一下,宁远过来的确要蛮久,七日也不算离谱。但吴襄来得巧,却绝对说明关宁军并不想出征。

    毕竟,一旦开打,关宁军上下就将极大受制于清人,这对于一直以来以军阀自居的吴三桂绝不是个好消息。

    但孔有德转念一想,区区自由,比起富贵的保障来说有那么重要么?

    祖大寿是已经投降大清的人,七日之后,吴三桂还能再度反口不成?

    再者……还有那位从西边回来的贵人呢。

    想到那一位贵人,孔有德一下子放松了,看着吴三桂缓缓颔首,道:“那就敬候祖老将军音讯了。咱们走!”

    “念音,随我送几位王爷。”吴襄招呼着带着几个女子去送人。

    孔有德转身一走,耿仲明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吴三桂,跟上孔有德的步伐。尚可喜依旧面无表情,默然跟上。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起,三顺王带着各自的亲卫离开了。

    吴三桂也摆摆手,屋内的亲卫纷纷散去。

    他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缓缓闭上眼睛。

    不多久,吴襄回来了,看着吴三桂道:“真那么让我儿下不了决心?”

    “父亲。我总觉得……这一战,有些不安稳。”吴三桂幽幽道:“投降清人,盛京就被朱慈烺攻占了。我们的投降,真的做得对么?”

    吴襄一步一步走到吴三桂的身前,站定,道:“当我们没有前进还是后退的选择权利之时,就只能决定选择的早晚了。儿啊,无论如何,这个选择终究要做决定的。这个时候,讨论投降的对错已经没有异议。因为,我们已经无法回头了。”

    “但事实,真的是这样么?”吴三桂眼神不住地闪烁着。

    吴襄凝眉,他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时,一人大步踏入大堂,笑着道:“事实,当然不是这样。”

    吴襄与吴三桂齐齐看过去,赫然发现屋内的黑影之中不知何时走出来了一个男子。吴襄默默地看了吴三桂一眼,眼中有些哑然,转而他仔细打量起了来人,开口就道:“你是锦衣卫的人罢?”

    “老将军好眼里。”张镇轻轻笑着:“在下,的确就是锦衣卫镇抚使张镇。”

    “张镇!”吴襄目光徒然锐利起来,死死盯着张镇,眼中煞气弥漫,他虽然数十年如一个商人一般。但真正碰到逆鳞底线的时候,数十年沙场喋血的气势散发出来,让人心惊胆战。

    但张镇默默平视着,内心如古井一般毫无波动。

    一阵气氛绷紧,空气里仿佛无数个火星在碰撞。

    足足过了三十息以后,吴襄这才道:“原来阁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镇抚使,能见阁下如此一位英豪,也算我吴襄的造化。”

    “亦是久仰老将军威名。”张镇说着客套话,吴襄却有些尴尬,老脸一红。别人说吴襄老将军还可能是不知道吴襄更多像商人而非军人,可张镇呢?这一位锦衣卫的镇抚使岂能不知道吴襄的老底子?

    这会儿,吴三桂缓和气氛地说:“父亲大人,镇抚使是孩儿做主请进来的。清人的探子四处密布,数百年威名的锦衣卫,又怎么会甘心落下呢。”

    吴襄微微了然:“老夫是老了,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步伐,只能敲边鼓,尽一份心意了。孩儿,你能如此想,我关宁军的事情我不用再担心了。老头子我先离开了,镇抚使与犬子好生谈吧……”

    屋内一阵默然,各处门窗紧闭。

    此间话语,再无第三人知晓。

    ……

    朱慈烺的皇家近卫军团主力徐徐离开房山,比主力先一步离开的则是传令的使者。这使者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在盛京战役之中与李定国并肩作战的枢秘处军师徐焕武。

    徐焕武带着一小队人马快马加鞭走在道路上,更是特地从辎重营里寻了三匹快马,连带着他们本来的坐骑,一人就有四匹马了。如此动静,惹得签发马厩的马夫还以为这几人要逃命。

    “很快就要出了京畿了。京畿里头,道路什么的好歹有修缮过,圣上登基之后,更是用心在这修桥铺路上。可出了京畿就是河北境内了。黄河以北是个什么地方?黄河泛滥多少百姓无处着落不说,遍地流民下,肯定是道路稀烂。不多备几匹快马,路上不称心事小,耽误了军机要事才是大!”徐焕武说罢,身边的骑士们纷纷凛然。

    这一波骑士纷纷披甲执锐,手持三眼铳,腰挂长枪,个个威武不凡。尤其是那一个个油光锃亮的三眼铳握在手中格外有范儿。

    比起要在路上扛着半人高的火铳,三眼铳可就在马上用着可就潇洒多了,更不用骑士们费心十数年才能练出一手好箭法。

    足足有三个枪管的三眼铳抬手就是一枪,甭管枪法准不准,凑近了打十个里面总归有五六个能中就是了。

    这是京师兵械工坊的产品,得到了银子重建了良性管理以后,京师工坊也由余力将心思落在除了先进火器的研发以外的其他事情上,比如说改良旧有的军械。比如三眼铳就是骑兵作战到现在都管用的武器。

    现在的骑士们作战,最远的骑马拉弓射箭作远程攻击,凑近了来一波三眼铳,贴身作战再拿三眼铳直接丢出去砸人。

    而这,还是建立在三眼铳质量粗糙的基础上。

    现在,朝廷的军功作坊越发规范了,军械质量也节节拔高,至少骑士们纵马奔驰准备冲去拿三眼铳开火的时候再也不担心炸膛了。

    作为护卫骑士队长的卫荣看着一个个胸膛挺直的骑士们,高声道:“兄弟们?都听好了没有?这一路,甭管路上有什么艰难险阻。拼了命,也得将徐焕武军师尽快护送到真定府!”

    “喏!”

    一众骑士们轰然应诺。

    ……

    鼓舞完了气势,当然就只剩下调转马头,向南方的真定府出发。徐焕武与卫荣等一行人很快就上了官道。(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前锋

    官道十分好找,不仅有石碾子将土地压平整,道路两旁更是断断续续就有树木被栽种了起来,陆彼岸两旁还要暗沟,靠近县城亦或者人烟繁华市镇的还有碎石作为基底覆盖上黄土,铺上煤渣,很是能撑一阵子。

    跑在这样的道路上,作为皇家近卫军团的军师他颇为安心。

    平坦的道路意味着方便人走,厚实的道路更好,那意味着方便许多人走。直接说开那就是:方便大军行进。

    事实上,他并不担心军令无法传送到。他担心的是,没有可靠将官的督促,李建泰这个内阁大学士能够在朱慈烺规划之中发挥的作用不不足他官位的十分之一多。

    这样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李建泰回山西平贼多是私心。有私心者难以无畏奉公,要李建泰这样一个缺乏决心的人与李自成的数十万大军直对委实不算靠谱。

    “得想办法动员起在真定、保定两府里的力量,尽量将李自成阻挡在井陉关……至少,也要为陛下的到来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徐焕武心中想着事情,一路上的纵马疾驰反而不太能感觉吃力。他是行伍出身,身为军师也不代表只会写写画画就行,在缺乏通讯手段的古代,不会骑术是决计不行的。

    就这么一路上跑马了半日,一人四马的一行人已经换了两一轮马。

    望着被换下来浑身湿漉漉,眼睛眨巴眨巴可怜无比的战马,卫荣怜惜了起来。作为骑士,战马就是兄弟手足,不到最后关头,谁也不愿意苛待一分在自己并肩坐炸毁年的兄弟身上。

    一干骑士们纷纷将自己的水袋掏出来一点点喂战马,徐焕武也跟着喂了点水,然后将战马牵到了道路旁的草丛里。

    看着徐焕武的动作,卫荣笑道:“看来咱们一路跑了这么久,还是有些慢了啊。还未出京师呢。”

    一干骑士们看着,纷纷困惑。

    “卫总旗可真是心细。”徐焕武看了一眼草丛外的小树,道:“还能看到京畿道路两旁惯有的植树,还能有京畿道路平坦坚实的官道,这显然还是没出京畿啊。一路奔波大半日,都是在官道上也未曾歇息,也不知道到了哪里。来凑近一下,咱们队里,可有附近人士?”

    众人纷纷摇头。

    朱慈烺的军队来源五花八门,老兵大多是京师左近的。但大多是在京城左近,而非京畿边缘。后来军队在山东河南壮大以后也有一部分本地人加入,只不过山东河南里入伍的兵显然没有河北的。还有一些少数来源各异的可能是京畿外围的也都是些新兵。这一路跟着徐焕武做护卫的还真没新兵。

    “既然没有,那倒是抓瞎了。可是,明明这半日走了都有百来里了呀?”一个骑士疑惑不解。

    卫荣解释着:“看来,是咱们赶路算岔了。行军的速度,还是慢了。”

    徐焕武刚刚想东西去了,也没感觉,摇摇头,道:“无论如何,这附近比起其他地方的道路都好上一筹,应该再不远处就有市镇。兄弟们一起先寻个地方歇息,也比在野外宿营好。毕竟,再出了京畿可就寻不到这么好走的路了。”

    “也得将战马寻个驿站放着,毕竟是大军的好马啊。这些战马在路上歇息,等大军路过的时候可以放回军营。”卫荣说着,众人纷纷点头。

    作为士兵,一路行军又多辛苦都明白。就是骑兵,除非急行军也很少一路骑马。大家既是心疼战马,又是明白能找到好路走有多么不易,纷纷想着趁着还有好路走先休息好,到时候明日好应对那一路颠簸的破烂路。

    每个野外行军的将士对此都深有怨念。

    别的不管,卫荣与徐焕武的细心是有作用的。

    距离日落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就在路上碰到了从各处支路里出现的人群。这些人群有赶路的,有经商的,更多的还有是赶集的。

    徐焕武感叹的是地方民生恢复真快,卫荣却高呼了一声:“就能歇息喽!有赶集的百姓,说明附近有集镇!”

    众人一阵欢呼,没多久,赶路了大半天的他们终于看到了一个市镇。

    这市镇规模不小,靠近没多久就见望望来车马喧嚣,很是热闹。

    徐焕武刚进了市镇,一听里面人口音就隐隐感觉哪里不对。一时间想不起来,徐焕武就找了一处客栈,下了马进了屋,寻了掌柜要了酒水菜肴就开口问了起来:“敢问店家,此处距离保定,还有多少里呀?”

    “这位客官问的巧了。别的不提,小人对保定可是熟门熟路。您要问什么,不管是饮酒作乐还是行商坐贾,小的都能给您分说分说。”小二端着菜肴酒水上桌,一边说着,笑容可亲。

    “也不必别的。就是问问,距离保定地界还有多远。”徐焕武心中一松,满是期待地问着。

    那小二又道:“客官问的是保定府的地界,不是保定城?”

    说着,小二的表情有些古怪了。

    徐焕武缓缓点头:“嗯。是问保定府的地界。”

    小二提着毛巾搭在了肩上,轻咳一声,收住表情,正色道:“客官您这是来打趣小人了吧……从京师进保定,这一路上路过的定兴县都过了,眼瞅着眼皮子底下就是保定城。客官您问我进了保定府没……哈哈,您一定是打趣我了。客官,您请算好。三桌菜肴已经上好,一共一两三钱银子,可对?”小二目光炯炯地盯着徐焕武,显然以为徐焕武是个来找茬吃霸王餐的。

    听出话里怪味,徐焕武摆摆手,丢出了二两银子。小二闻言,戒备解除,这才兴高采烈去了。

    徐焕武却是目瞪口呆地看着卫荣等骑士:“咱们半天骑马赶路,竟然一路就到保定府内了?”

    其余的骑士都是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此前不是说还没出京畿么?看这路上那成色,也就京畿的才有么?竟然……”

    “这保定府,竟是这般厉害?比起京畿一样厉害?”

    “恐怕也不该这般说,定然有紧要的事情咱们没顾上……”

    “这天下,仿佛一夕之间就变了个模样了。本以为京畿维护得力,是因为天子脚下。现在看保定府也太平了……”

    “那还不是咱们……”

    ……

    “哈哈,有来一群傻的。”这时,另一座的一个莽汉高呼道:“自打万岁爷派下的文曲星顾大官人开了那畅通无阻的京保公路后,这保定府到京畿边上也就多少路?别说快马跑半天,就是赶车的,一天都够了……”

    “真如此?”徐焕武一脸惊喜:“真这么快?”

    “骗你作甚?小爷我也是从涿州来的,路上好不好走,还骗你了?”那莽汉一身精肉粗壮,挑着担,一堆的货物,显然是个单独出门做生意的小商人,他看着几人不信,一脸不乐意道:“爱信不信,这路少一个人,小爷我生意也好做!”

    “那好汉子,你出来行商,就一个人上路?”卫荣道:“不需要护卫?”

    “这几十里路,要个什么护卫?不过……也不对……要出了这官道啊,那还真要个护卫。可在官道上……谁敢不举个大拇指,道一声万岁爷座下顾大官人好?有顾大官人在这京保公路上,哪个胆敢兴风作浪?”莽汉见卫荣客客气气,又是个行伍出身的壮汉,顿时话语投机,叨叨絮絮说了起来。

    这所谓顾大官人,赫然就是朱慈烺派到保定主持修筑京保公路的顾绛,顾炎武。得朱慈烺赐名的顾炎武作为钦差大臣,挂职保定府,担任了几个新的衙门的长官。一个是保定府警署署长,另一个就是京保公路局,负责修筑的事宜。有了沿路的治理职权,顾炎武便带着一路聚集的民工修筑完京保公路以后干起了另外一件差事:剿匪。

    乱世起,造反的流民不计其数,没有称王称帝的,也有在乡里称强称霸的。这些人平素官服掌控基层的拦路虎,修筑完了公路,就将这财政拨款修筑的公路当成了自家的饭碗,做起了那拦路抢劫收费的路霸。

    顾炎武一看这景象,不怒反笑,他就地招手了一帮子修路后没事干的苦力做巡警,沿途巡逻,深入乡县,不知多少恶霸惨叫连连。

    伴随着顾炎武这么个江南才子杀得人头滚滚,这京保公路顿时就安稳许多,不仅外来救灾物资进入顺畅,商贸也迅速繁华,保定就这么短短半年时间就生气恢复大半。

    “有咱们这顾大官人,出门还用得着个甚么护卫……”那莽汉说着,挑着担走了,临走前倒是留了个名字:赵大燕,让卫荣有空去保定城的皮匠街与他吃酒。

    听了赵大燕的话,卫荣一阵尴尬。他还真是个干护卫的,赵大燕这话不就是指着和尚骂贼秃么?只是人家一片好心,他还真没法发作。

    “燕赵之地出豪杰啊……”徐焕武感叹着,将话题拐开,尴尬稍稍消解。

    卫荣跟着道:“要说豪杰,咱们万岁爷派下的那位顾大官人才是呢。”

    “可惜没有时间与这位顾前辈相会了。”徐焕武起身,招呼着众人上路,道“赶了半日路,因为路好,脚程竟是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快。兄弟们,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咱们这是到了保定城眼皮子底下的高林村镇了!只要再赶一把,咱们今天的晚餐就能在保定吃!兄弟们,晚上的驴肉火烧酱牛肉还有美酒,都管够!要那驴鞭也给你们整来!怎么样,连夜赶路,干不干!”

    “干了!”众人闻言,纷纷觉得口感射早,轰然答应下来。

    ……

    真定府。

    保定府作为河北的重镇,其实并不与山西相邻。与山西乡邻的其实是真定府。也就是常山真定赵子龙的那个真定。

    真定府出了赵子龙这么一个英雄人物,民风向来彪悍。

    可这么一个民风彪悍的地方对于治理的官员而言就头疼了,若是对上那种无能的官员,那就更加吃力。

    比如,驻扎在真定府的内阁大学士李建泰。

    李建泰在真定已经呆了快小半年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忘记了这里还有一位内阁大学士在。原因,自然也简单。

    李建泰实在是太低调了。

    到了真定府以后,李建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躺在床上,就这么装病了小半年。当然,外人探视之后李建泰到底有没有生龙活虎就难言了。

    低调的李建泰让朝中众人忘记了,碍于民风彪悍而不敢鱼肉当地的李建泰也让当地百姓忘记了。

    但这样的忘记,显然不是永久的。

    因为,有一个人没忘。

    他叫李自成。

    他提起雄兵数十万,东出太原城,朝着井陉关浩浩荡荡出发,为的,就是将这个低调得想要将身上剿匪差事丢掉的大学士打败。

    于是李建泰终于“病愈了。”

    他缓缓走出了许久没有用过的正厅,焚香备案,率领真定府文武百官面对朱慈烺派出的使者恭谨地道:“微臣李建泰,恭领吾皇圣命……”

    一路赶路到了真定府的徐焕武笑着道:“如此,小使就在此恭候阁部旗开得胜了。”

    “旗开得胜……”李建泰笑容微微一僵,缓缓颔首:“借天使吉言……”

    ……

    三日后,一支号称兵马上万的队伍开始出城,一刻钟后,城门恢复平静。李建泰看着身后不到三千人的大军,抚着脑袋,感觉自己真的生病了。

    ……

    从太原府往动,李自成的主力过榆次后前后就开始分兵。

    号称兵马二十万的李自成其实已经分兵数路了。一路在陕北,由李过率领渡过黄河与任继荣一起北向进攻大明两路边镇大同镇与宣府镇。另一路则在河南同样与傅如圭鏖战。

    兵分四路的李自成到了这儿,依旧分兵进攻。先一部从主力脱离的赫然就是他麾下新建的御林军。

    当李自成主力过榆次,抵达寿阳的时候,李岩却已经攻克平定州,兵锋直抵新固关所,过新固关所与苇泽关就是井陉了!(未完待续。)

第十四章:密谋

    西元1644年,大明二七六年四五月。

    农历的五月已经渐渐有了暑热,一场场大雨落在山西的山河里便让行军的难度大大增加。

    破烂的道路让山西的破败有了切实的认知,战乱与瘟疫来回折腾让这个风景秀丽的地方变得越发贫瘠。同样,凹凸不平的地表加上松软的土地就让山西的路显得崎岖艰难,行走在道路上,让负责这一路大军的顺军主将李岩感觉犹如便秘。

    到了平定州以后,兵锋已然直抵出太行山进华北平原的关口。但抵达了关口不代表行军就能顺利。

    李岩面对的更多难题开始冒了出来。

    本地穷苦百姓虽然对顺军的到来欢呼不已,以至于平定州几乎传檄而定,没有什么辛苦的战斗就让李岩攻克了这座坚城。

    可接下来的困难纷至沓来,贫苦百姓家无余财,自然无法供应军资。士绅大族倒是有钱,但李岩是读书人,举子出身,太明白地方的真正话事人不是各地官府的官员,而是这些地主士绅。明白这一点的李岩对追赃拷掠之事深恶痛绝,他无法制止刘宗敏胡作非为,自然不会容忍自己继续做这样的傻事。

    军资的困难还能依靠暂时的斩获赖以维持,但井陉关的攻取却让李岩有些踌躇。

    井陉关是《述征记》谓“井陉”为太行八陉中第五陉,《吕氏春秋》、《淮南子》称“井陉”为天下九塞之一。井陉两边石壁峭狭,车不能方轨,骑不能并行,险厌难行,偏偏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的地方极其关键,但凡山西进河北的或者河北进山西进而杀向关中的无不是要通过这个关口。

    故而,这么一个是一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险地就成了兵家必争之地,当年韩信背水一战就在此处开场。

    对于李岩而言,关键的还不是如此。井陉关是大明腹地,平定州往东依旧还是大明治下。

    从平定州往东,先要面对新固关所,这是为了拱卫固关所设立的边缘堡垒。攻克固关所,还得继续攻打苇泽关。过了苇泽关,还得攻打固关。也就是说,一连攻克三处关城,李岩的军队主力才能抵达井陉关。

    “强弩之末时不能穿鲁缟……”李岩站在自己的将军府内,静静苦思。

    如果是去年的李岩,麾下不仅有精锐的河南营,还有数量众多的新兵。面对此类攻坚战,李岩决计是不会吝惜人命的。

    但现在,李岩麾下的将士成了大顺的御林军,精锐的士兵是增加了,炮灰却是越来越少了。已经成了大顺御林军的李岩作为先锋出击,当然不舍得手中的这些精锐士兵浪费在攻坚战上。

    就当李岩看着地图发呆的时候,这时,一员传令兵徐徐入内,躬身道:“制将军,外间有人求见。是……是个明军将官!”

    李岩闻言,顿时眉头一皱,不耐烦地想着怎么还有明军将官能进来。就算是投降的,也不会是这个称呼。

    但很快,李岩就豁然开朗:“是驻守哪部的?”

    “听闻,是固关的守将。”小兵刚玩,顿时就见李岩喜气洋洋冲出了府外。

    他在客厅里见到了来者。

    来人身着一身明军高级将官常见的山文甲,满脸络腮胡子,目光炯炯有神,仔细打量着李岩,也显得格外精壮有活力。此人,就是保定巡抚徐标之麾下参将李茂春。

    李茂春名字比寻常武将气得多了几分文气,事实上他也的确是京师京营出身,跟着徐标之干活。

    只不过,眼见顺军在数省之中攻城拔寨,俨然将帝国半壁江山攻略,李茂春一颗冰封的心顿时就蠢蠢欲动了。

    他眼下已经快四十岁了,四十,在后世或许还算得上壮年。但在大明,对于多数人而言,四十岁就已经是迟暮了。要不是跟着巡抚做事,李茂春甚至连个参将的官职都拿不到。

    眼下,机会来了。

    李茂春看着李岩,压抑着心中的激动,仔细地打量起了来人。

    来人筋骨健壮,举止沉稳,既无寻常武夫之无脑的煞气,又无文弱书生的酸气,反而有着儒士的睿智沉稳,赳赳武夫的干练利落。

    “怪不得能当顺国大将,真乃一表人才!”李茂春心中多了一份赞叹,行礼道:“在下李茂春,拜见制将军!”

    “何须多礼!我往常一样听闻手底下人谈论天下各路英豪,其中就有徐参将的大名。今日得见,可是高兴坏了。哪里去管他那些繁文缛节!”李岩说着,拉着李茂春宾主落座道。

    李茂春心中激动稍许,笑道:“能得大顺大将们闻名,是小人的福气。既然如此,小人也就不多说了。小人一身筋骨,打熬了数十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货卖帝王家。眼下看来,那朱明是没个前途了。这未来真正天子,还是以大顺皇帝为真!只是小人一向苦于没有门路,这才一朝冒险,愿投制将军麾下!”

    “能得徐兄弟来投,那是我李岩的好命。兄弟,快快起来!”李岩急忙起身,扶起李茂春道:“你且放心,在我大顺国内做事,但凡都将军功劳。论功行赏,定给你一个封侯拜将的前程!”

    两人一番客套不提,李茂春终于提及了李岩心中渴望已久的固关之事:“末将来投,纵然空有一个参将的名头,若是寸功未立,那也无言让制将军为小人请功。今日所来,正好备了固关左近的地形图。还请将军赏析!”

    “好!”李岩闻之大喜,心中也没有提李茂春话里的毛病。固关附近的地形图那是何等机密的事情,岂能是说什么正好带着?显然是李茂春早有准备。

    伴随着李茂春小心翼翼从怀里摊开一张发黄都要破旧的图纸,固关左近的地形地势渐渐展露在了两人身前。

    固关是长城重要关隘,就在平定境内。由娘子关甫约6公里。从固关往北五里就是井陉关。颇为闻名的是固关水门建得十分独特,砖券拱形水门洞两面墙上,均砌有做工精细的护水兽石雕。以固关为中心,向西和向南各延伸出一段城墙。向西段由固关关门至西端敌楼,长约3公里,向南段,约5公里,整体石砌,十分坚固。墙高一丈,宽十步,一样的易守难攻,是京畿西部的四大名关之一,为京畿藩屏。

    李茂春指着固关道:“此番,末将得保定巡抚徐标之命令,率军驻守固关。其中,保定总兵驻守井陉关。此外,那朱慈烺知晓大顺来袭以后,又连夜派人,督促在真定府驻扎的大学士李建泰。李建泰号称兵马过万,其实兵丁只有数千。但其身为大学士,李建泰却有尚方宝剑,可以号令各部兵马,督促各部死战。前有李建泰,后有朱慈烺,各部都会一体用命。一旦开战,势必被迫强攻井陉关!”

    听到李茂春提及强攻的字样,李岩的眉头顿时拧成一个川字。

    “强攻不可取。”李岩想都没想就摇头起来。

    李茂春等的就是李岩这句话,顿时微微一阵傲然,道:“制将军,末将有一计,可为制将军智取井陉关!”

    “徐兄弟有何妙计?此战井陉关若成,我定亲自为你向吾皇请功!”李岩满脸期待。

    李茂春见此,作势谦逊一番就急忙道:“此战的关键,还是要落在那内阁大学士李建泰的身上。我知晓此人,进山西来便是为了保住家财,听闻山西大半被攻占,太原又破,又急吼吼回撤到了保定,眼见保定有保定巡抚等本地官员强势,就如缩头乌龟一般,紧闭门户,俨然装死。如此一人,闻战心怯,闻功心急。末将的计策,就是落在这上头……”

    李岩听着李茂春徐徐往后讲,脸上的笑容逐渐多了起来,到最后,重重击掌,道:“就这么干了!”

    ……

    卫荣领着身后的骑士一扫从京畿进保定来的散漫,他看着身后的徐焕武,说出了积攒了好几日的疑惑与不安道:“军师,跟着这么一支军队,咱们心理,总是有些不安稳。”

    “卫对正是担心起了接下来和李自成的战争啊?怎么,不看好?”徐焕武骑在马上,慢悠悠走着,说话也慢悠悠的。

    卫荣缓缓摇头:“军师,我当然看好陛下率领我们剿灭叛贼。但是……我实在是不看好他们!”

    说着,卫荣伸手一指,指向了前方的一支“军队”。

    事实上,对于认为他们是一支军队,卫荣是颇为不以为然的。

    在卫荣看来,唯有皇家近卫军团这样的兵才是真正合格的绝对。而眼前呢?

    这是一支衣服散乱,旗号混杂,士气低迷,时不时就有人离开队列,显得纪律缺乏的乌合之众。

    大部分士卒不仅面有菜色,一副许久没吃饱的模样,更关键的是,这些人又一脸油滑之色,穿着破烂的战袄,鞋帽歪扭,丝毫没有卫荣所见皇家近卫军团将士们那种勃勃生机与朝气。

    跟着这样一支军队,如何让他有战胜的信心?

    “我也不看好这些人。”徐焕武笑呵呵地,让卫荣顿时愣了。

    “你肯定很难相信,这些人其实也是一支军队吧?”徐焕武道。

    卫荣坚定点头:“一群乌合之众。”

    “连乌合之众都不如呢。”徐焕武缓缓摇头:“名义上,大学士的军队是京营的战兵,但事实上,在保定的时候就逃亡了十之五六了。后来这两三千人,可是我们这位阁老苦心孤诣拉扯起来的队伍。嗯,至少城里的青皮无赖,都让这位阁老搜刮去了。”

    “一群地痞流氓就这么当了兵?”卫荣明白了那些奸猾之气来源于哪里,这里不少兵本来就是强征的地痞流氓,如何能不奸猾?

    “又不是进了皇家近卫军团的兵……”徐焕武说着,也是微微叹了一口气:“这些兵如何,其实并不重要。毕竟,这么久以来,大明各部的兵是个什么模样,大家都是清楚,了然。”

    卫荣默然,他自然也明白。

    “重要的,是咱们这位大学士如何……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啊!”徐焕武说着,策马前行,朝着前方李建泰的位置走去。

    李建泰是坐着马车出发的,他好歹没有将自己的轿子弄进军营里。而且,李建泰十分喜欢这一辆四**马车。

    这是皇家近卫军团辎重营给李建泰的,四****马车被四匹战马拉着,加载了减震装置的李建泰几乎做了一次就再也离不开他了。

    坐了一辈子摇晃得能将人脑浆摇出来的小马车,李建泰面对日常行军那么一点震荡都能安安稳稳睡大觉。

    这时,就当徐焕武赶到的大马车附近的时候,一阵欢呼声响了起来。

    面对嘈杂的人声,李建泰立刻醒了,他掀开帘子道:“外间出了什么事情?徐军师?你从后军来了!”

    看着徐焕武,李建泰心中一阵叫苦。

    历来宣旨的钦差宣旨完了基本上立刻就撤了,毕竟,不是担任了监军的职司,谁也不愿意靠近打生打死的战场。但这一位军师竟然一路跟上去,让李建泰偷个懒都不可以。

    “是啊。眼见就要到井陉关了,这不,得过来看看阁部有何吩咐呢。”徐焕武笑呵呵地说着。

    李建泰一阵头大,道:“岂敢岂敢,还是先进关吧。守住这井陉关,老夫也就别无所求了……”

    如果有,李建泰一定不会谦逊。但他左思右想了好一阵子最终才颓然发现,他竟然找不到一个理由离开战场。

    再次称病?欺君之罪可不是好玩的。

    这么想着,李建泰纠结地进了井陉关。

    ……

    朱慈烺的大军忽然停在距离走出京畿还只差十数里的涿州上。

    在小镇子外的一处小山包上,朱慈烺信步走着,背着手,望向西北方。

    那里,是帝国西北的边陲,延绵千里的九边长城防线。

    “宁武关啊宁武关……要打起来了吧……”朱慈烺喃喃着。

    ……(未完待续。)

第十五章:塞外

    宁武关这会儿的空气是有些焦臭的。这样的焦臭换一个场景也可以发现,比如说大火炙烤着牛肉烤成了焦炭一样的程度。焦得像炭,臭得如同地狱里淤积的尸体。

    宁武关的城墙上没有牛,有的只是奋战的人。

    他们,为守卫着这座帝国北疆关城以及关城后的京师而战。

    ……

    “我不管你要说服多少人家有多困难,总之,今日,我得让我的将士们吃上饱饭!要不然,老子抄了你的家,到要看看你把辛辛苦苦要到的军饷克扣了几成!”一声咆哮响在将军府内响彻。

    没多久,山西总兵周遇吉披甲执锐,出了府邸,走上关城。

    此刻的关城,到处都是人。

    刚走上城头,就能见到烤焦了的肉,烤熟了的肉。前者是死的,后者约莫还有口气。

    这是城上城下战死的人。

    滚滚热油在城头上泼下,地下,又是无数火箭张弓以待,铺天盖地飞上。

    靠近草原的大同接连无雨,干燥的空气里让人燥热地想要发火,也有那铺天盖地,将一切吞噬的……战火。

    战火在宁武关已经染了有两天了,两个日夜,狭小的关城里,在这连天的战火下已经换了四轮的兵。

    但有一种兵却是从来没换过。

    这是老兵,大明边军里真正的骨干。

    大明的边军是格外辛苦的。这样的辛苦不仅意味着在精神上不被认可,更是切身实地的难以求存。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一路跟着周遇吉到现在的老兵无不是各有一番绝活,这才会被周遇吉一点点维持着,一直到现在。

    王三碗就是这样一个老兵。

    他默默看了一眼城头上标着的那道红色旗帜,从这儿到墙角的拐弯处那根绿色旗帜的范围是他这一队兵要守着的地方。

    这一片战区其实是有编号的,但王三碗不认字,所以用旗帜代替。大字不识一个的文盲并不影响王三碗的战斗。

    他身子高而长,高是个子高,长则是手长脚长。这样的体形天生有利于做一个神射手,侥幸一路都有将官庇佑纳为私兵的他也就靠着一路有人照应成了军中的神射手。

    此刻的他手持长弓,在城墙上逡巡着,时不时贴在城墙后蹲下。每回蹲下的王三碗都是闭着眼睛,让人不知道是在紧张的战斗之中休息还是在思考着什么。但唯一肯定的是,当闭上眼睛两三息的时间过后,露出头张弓射箭的王三碗便已然一气呵成,长箭疾射,城墙下必有一个穿铁甲,呼号令的敌军将官惨叫到底。

    没错,王三碗从来不杀无名小卒,他专门盯着敌人长官勇猛者下手。

    靠着这一手精湛的射术,他在军中迅速成名了。又因为每顿饭都必吃三大碗,王三碗又得了这么一个名号,久而久之,也无人记得真名了。

    当周遇吉上了城头以后,王三碗微微吐出一口气,望着一干盯着自己的新兵,道:“小崽子们,今个儿的这条命,可以留着过夜了。”

    “碗爷,那俺们这要咋办?”一个年轻后生紧紧握着手中的一干红缨枪,盯着王三碗。

    “还等着啥,赶紧割几个脑袋,晚上就能寻总兵爷领赏了!多杀几个叛贼,你小子娶婆娘的银子也有了!要是手慢了,就要让总兵府的那群亲卫抢先了!哈哈哈……”王三碗大笑着,张弓待箭,探头起身便是一箭射出,城头下如约再度响起一声惨叫。

    随后,一阵阵密集的脚步声传来,王三碗的预料实现了。周遇吉上城以后,他身边的家丁也开始作战。攀上城头的几处城墙纷纷被重新平推回去,一阵阵欢呼声中,城下伸上来的一根根云梯次第被推到。这一回,城头下的顺军出人意料的没有继续来回鏖战。

    没有欢呼,王三碗身边刚刚那个年轻后生一屁股跌坐在城墙后头,看着身边闭着眼睛像是在休息的王三碗,轻声道:“碗爷……碗爷您睡了?”

    “嗯……?我说,七娃子,好不容易打完这一仗,你个小崽子不让老子睡觉难道让老子寻婆娘玩去?这又不是大同城,去那几个私窑子都腻歪了。”说着,一阵呼噜声就这么响了起来。

    被唤作七娃子的年轻后生是王三碗的同族本家,同一个姓,因为是一地出来的,从前虽不认识,但在战场上既然有这一层关系在,也是熟络许多。七娃子家中排行老七,也没个大名,都是王七王七地喊着。

    王七心中一肚子的话,这会儿见了王三碗嫌弃,顿时也不敢开口了。心中一动,王七忽然想探出头。

    还未等王七看个明白,这时,一只手猛地伸过去,将王七的脑袋摁了下去。

    紧接着,一道破空之声响起,一道羽箭飞来,擦着墙头略过。王七摸了摸脑袋,感觉上面凉飕飕的,要是再晚一步他的脑袋就要多个贯穿的动了。

    “特娘的,这是盯上我了。这群反贼,还不死心!”说着,王三碗伸手过去拿弓就要张弓射箭,只是动作做了一半,王三碗默默收了回去。

    “箭没了……”王七看得仔细。

    城头下,一阵呼喊声响起:“城头上的明军听着!而今我大顺皇帝亲征杀来,天下无不跟从。你等负隅顽抗,结果唯有飞灰湮灭。破城之日,定叫宁武关鸡犬不留!要是及早投降,还能留下宁武苍生性命!”

    “反贼!”王三碗念念着,缓缓吐出一口气:“可以了。”

    王七再度探出头,城头下,顺军徐徐退却。弓手们已然率先撤退,收起长弓。余下步卒各自拖着地上的尸骸离开战场。

    城头上,越来越多的士兵们站起身看着眼前的景象。没有欢呼,没有喝彩。所有人都知道,这一场战争只是中止,远没有结束。

    直到周遇吉一步步巡视过来,亲自走到王三碗身前的时候,城头上的气氛这才稍稍热烈。

    “王三碗发了……”

    “听闻是代王出了血呢。”

    “不管怎么样,犒赏有了,之前的军饷一应都补了,咱当兵吃饭的,还能有啥说头?”

    “这一回王三碗宰了几个,怕是能升官……”

    ……

    周遇吉从身边亲卫的手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小木盒子做工精致,上面刻着日月龙纹,整体赤红如鲜血,浓烈而热切。

    “王……福根?这是你的大名罢。来,拿着,这是你此战的功勋。是从京师兵部配发到各部边镇的,我山西镇自然也有。这是二等功勋章,从今个儿起,每三日发一张给军功最重者。拿了这个,往后你家加上你还有一人可以不用服徭役。不仅如此,今后拿着二等功,见官不跪。此外,二等功赏银五百两!”

    一片倒吸一口凉气的欢呼声中,一个沉沉的箱子丢到了王福根的身前。

    “标下,谢总兵爷赏!”王福根颤悠悠地接着。

    众人一阵哄闹声响起:“碗爷,可得请客啊!五百两的赏,够多少亩田了?”

    “能吃多少顿酒?能进多少个私窑子?”

    “恭贺碗爷了啊!”

    “哈哈,你们一群废物,就念着这个。要吃花酒,老子陪了!”王三碗大笑着,宁武关内,气氛一片欢畅。

    ……

    与此同时,距离大同北方一百余里的草原里,人头涌动。整个大地都缓缓颤动了起来。

    这里是察哈尔前翼右旗。

    没错,这里是蒙古人的地方。

    准确说,是漠南蒙古的地方。曾经的蒙古帝国早已烟消云散,被大明驱逐出草原后就分裂衰落,漠南蒙古所在的黄金家族最后一个大汉林丹汗被黄台吉杀败后更是让漠南蒙古已经臣服到了清国的麾下成了大清阵营中的一员。

    而现在,草原里一片喧嚣。

    十王多铎看着这一幕,微微一笑。这是他的杰作。

    在他的身前,是一部超过三万人的部队。

    这些人来自草原各处,他们之中彼此的称呼不再是某个部落,而是一个强大帝国麾下有组织的军队:大清蒙古八旗!

    蒙古正黄旗,蒙古镶黄旗,蒙古正白旗,蒙古镶白旗……

    他们都有一个统一的前缀,大清国的八旗。通过八旗制度,多铎将蒙古草原各处一共两万七千余人的牧民集结起来,将这些弓马娴熟的骑士组织成一支军队。

    现在,他们聚集在了察哈尔前翼右旗这里,等候着多铎的检阅。

    伊金霍洛旗的札萨克巴音领着其余蒙古四十九旗的札萨克走到了多铎的面前,静静肃立。

    多铎的身边,一个年轻英武的蒙古骑士策马前驱,在多铎身前下马一礼。此人,正是巴音的儿子巴尔哈拉:“豫亲王殿下,蒙古八旗在此全军预备完毕,等候殿下命令。”

    多铎龇牙咧嘴,笑了一下:“尔等在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率领下,全军开拔,进攻大同!”

    “吾等领命!”多铎的身边,一个面目凶恶,满脸络腮胡的满清战将高声领命。

    其后蒙古诸王闻言,轰然应诺:“吾等领命!”

    巴音带着巴尔哈拉纷纷高呼:“吾等领命,杀向明国!”

    ……

    一声令下,万夫听从。多铎身前的蒙古大军各自骑着胯下骏马,浩浩荡荡,朝着南方涌去。都说人马上万无边无岸,当人马达到三万的时候,已经不是无边无岸来形容。整个草原上,到处都是人,极目望去,仿佛整个世界的尽头还是人。

    在这样一个地方下令,都需要身边有十数个壮士齐声高喊来作为传声筒。

    一声领命过后,此起彼伏,蔓延到各处,仿佛整个世界都是这样的号令。

    在这样的震撼的场面里,多铎微微有些沉醉于自己的权势。

    但很快,他的沉浸就被打断了。

    他响起了一个人:“吴三桂……啊吴三桂。蒙古的事情已经解决了,那么,你……还是不愿意臣服么?”

    “哼……既然已经是我大清的人了,还装模作样,那只能是一个给脸不要脸了。”多铎心中念念着,策马东去。

    很快,吴三桂就能收到消息了。

    ……

    山海关。

    没有人知道张镇与吴三桂说了什么,总之,山海关里仿佛从未出现过张镇这个人一样,再也没有人能打听到他的声息。

    山海关渐渐有了厉兵秣马的动静。

    经历了小半年的沉默后,多尔衮决意不给朱慈烺一点好受。

    碍于国内糟糕的局势,多尔衮没有实力在农忙的关头动员全国。要知道,除非是顶尖贵族,大部分普通的满族人也是要种田耕地的,尤其是汉人大肆逃亡之后。

    大清辽东的土地没有刀兵的声音,但当一车车仅存军资在满清军国高效的系统里运抵辽西走廊以后,三顺王的地盘里迅速吹响了战争的号角。仿佛传染一样,关宁军各部也开始厉兵秣马,准备军资。

    孔有德三人眼见如此情况,悄悄松了一口气。

    关宁军似乎真的即将开始进攻大明。

    “七天……”吴三桂转身看着身后的景象:“短短的七天时间,延迟我关宁军七天的时间,真的会有用吗?现在,距离出兵,只剩下五天了。我,只能拖延五天。这明清之间,究竟谁为胜者?不对……又来了一个顺军呢。”

    吴三桂明白,以多尔衮的眼里决计是不会以为区区一部关宁军与三顺王的汉军就可以被少数满清军队驱使攻占满清。

    多尔衮为的,只不过是在战略上前后夹击从而让顺军顺利进攻,加速大明的衰弱,甚至……灭亡。

    历史上,满清每一次入关几乎都伴随着大明国内围剿农民军到了即将成功的阶段。

    现在,也一样。

    ……

    李建泰到了井陉关,没多久,也有人回到了井陉关。

    李茂春并不是什么当世名将,徐标之清楚这一点,李岩更清楚这一点。但大家更清楚的李茂春麾下固关的重要意义。

    作为参将,李茂春是固关附近除了井陉关外最高将领。

    在固关上下将士们的眼中,这一位扮相不错的上官似乎是有几分能力的。

    很快,另一个动作让他们颠覆了这一印象。

    似乎,李茂春也觉得自己能力不错,哦不对……是非常不错。

    李茂春击鼓聚将,环视一干下属,带着身后数百精壮的兵丁道:“我决意率领苇泽关,新固关所以及我关三部兵马,亲自去会一会那李岩所部,真如传说中那般厉害不成!”(未完待续。)( )

第十六章:战西风台

    五月十七这一天的固关天气罕见良好,军队行走在太行群山的小道中颇为顺利。沿途行军的将士们望着两旁如玉带一般的山色,很有些感慨起了自己的倒霉。

    很快他们就可以稍稍欣慰一会儿了,与他们一样感慨的除了固关的士兵外还会有苇泽关与新固关所的明军将士们。

    大明传统的军士战斗力依次从边军到内陆战兵到京营再到卫所兵。

    到了固关这儿,四个里头全部四个都到全了,都在李茂春的麾下集齐。李茂春本人是京营出身。固关是固关长城的防御体系,里头的士兵当然就是边军。苇泽关则是内陆的寻常关隘,驻守的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普通士兵,战斗力参差不齐,十分堪忧。至于新固关所,看名字也明白这是一个卫所。这里头的人说是士兵,其实连农民都不如,都是一些卫所长官的农奴。

    边军战兵、内陆战兵以及卫所兵集合起来在一个京营将领的率领下离开坚固的关城,进入没有防御工事的平定州里,要在已经被敌方攻占的平定州里发起进攻。

    这样的想法,任是谁去想了都只能吐槽此人的无稽之谈。

    可偏偏,这样无稽之谈的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来的毫无前奏,试试起来更是罕见的雷厉风行。在李茂春麾下数目众多的六百亲卫们督促下,三处关城聚集起来的一共六千余将士朝着平定州境内的西风台集合,安营扎寨,准备与顺军大战。要知道,寻常参将手底下的家丁亲卫也不过一两百人。

    这么大的动静当然迅速就惊动平定州的李岩。

    这位顺军大军的前锋已经在平定州踌躇了好一会儿,此刻见来敌杀来,顿时兴致昂扬,大喝一声,立刻便升堂点兵,唤来了麾下将官,点齐兵马便朝着西风台杀去。

    ……

    与此同时,井陉关里也起了一番风波。

    听闻固关守将竟然率领兵马出战李岩去了,井陉关内的一干将官们纷纷哗然。

    “那李茂春我也见过,一惯是个平静安稳的人,怎么能这一番竟然这么冒昧?急吼吼派兵杀去了,万一被李岩杀败可如何是好?岂不是平白就要将前方三关丢去?也太冒失了!”率先开口的是都司谢加福,一脸的惊讶。

    都司是一身军政最高长官,别的不说,新固关所就在他的麾下执掌,此刻听了这个消息,顿时就大大叫糟。

    要知道,固关、苇泽关以及新固关所都是建在易守难攻的交通关隘上,在那里驻守,哪个都是比平地里野战轻松百倍的事情。这么舍短取长,如何不让谢加福惊讶又痛心。

    前面三关要是就这么轻而易举被李岩打下来了,井陉关的压力可就倍增了啊。

    刚刚抵达保定巡抚加强防务的徐标也是一脸懵逼,但再怎么说李茂春也是他的人,徐标决定续一秒,道:“也许……是李茂春寻到了战机吧。”

    “战机?舍长取短这就是丢失了最大的战机!督师,可不能轻纵了李茂春啊!”谢加福急了。

    徐标脸色一沉,心道平常时候自己一身巡抚哪里有你一个区区都司开口顶嘴的时候。放到后世,就是一个省交警总队队长在和省长硬顶。毕竟,这都司手底下的几个卫所和各部守备的兵都是稀少,麾下战力连个参将都未必够得上。

    可井陉关内最大的官儿却不是徐标。

    屋内的众人齐刷刷地将目光落到了堂内上首一人身上。

    此人,赫然就是内阁大学士李建泰。带着三千兵丁来了井陉关的李建泰环视着三人,道:“说来也巧,今个儿本官是真收到了李茂春的来信。”

    “哦?”众人纷纷惊讶了:“还请督师示下。”

    这说明李茂春绝对不是草率行事啊。

    面对这位大学士,大家纷纷端正起了态度,静候着大学士的回复。

    李建泰从怀中掏出了书信,交给了徐标。

    徐标一看,既是释然又是忧虑,道:“李茂春竟是真的有把握能打赢……”

    “有何依仗?那李岩听闻是李自成帐下前锋营大将,一路攻城陷地,所向披靡。李茂春若无十足依仗,不当如此草率啊。”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很是不解。

    “事出反常必有妖,能让李茂春甘心冒着如此巨大风险的,定是有更大的诱惑吧。”又一个年轻男子跟着开腔,都是穿着一身颇为怪异的军服。

    与寻常明军将士所穿的朱红战袄不一样,这一身军装剪裁贴身,收腰挺肩,立领窄袖,十分别致。

    众人看过去,纷纷都是有些好奇此人。

    这时,李建泰开腔道:“这是圣上新建有司的军师,徐焕武。另外一边……是我军中的军需官吧,啊哈哈……”

    李建泰岔过话题,道:“实不相瞒,李茂春所言是有必胜之把握,但话语里并未提及。反倒是……固关漏了这么大一个空子,不能不顾啊。”

    说着,李建泰袖中一封书信静静躺着,众人全然未曾知晓。那里的话语李建泰已经拆过了,要不然也不会还这么老神在在。

    没错。

    李茂春的确在心中信誓旦旦说了有顺军大将愿意配合杀败李岩,这才让李茂春心焦了一样,也不顾三关安危率兵杀过去。

    但对于李建泰而言,这等要事又何必让其余几人知晓了?

    这里头,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够格分润军功的。尤其是保定巡抚徐标,同为文官,又是李茂春的直接上级,要是让徐标去了固关,那还有他李建泰的事情么?

    反之,要是李茂春能在前头打下胜仗,李建泰作势援助一番,凭借他内阁大学士,督师山西剿匪事宜的身份,怎么也能在这偌大军功里面分润一份!

    众人一头雾水。但有一点是清楚的,徐标沉声道:“固关,必须有人去守!”

    显然,徐标并不想去。

    李建泰缓缓道:“我去!”

    众人一愣,但纷纷都是松了口气:“吾等领命。”

    ……

    角落里,那个穿着别致军装的两人悄然退却。

    “不对劲。”率先一人开腔。

    “前辈觉得,是哪里不对劲?我猜,那李茂春定然不会遮遮掩掩,连上官都不透露底牌。”另一人缓缓出声。

    “徐贤弟说的是啊。”被称作前辈的人显然也是枢秘处的旧人,此刻缓缓点头:“都是些老于世故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一点。那李茂春显然是要改换门庭,拿着这一回的军功改投到李建泰的手中。就是,不知道这一轮军功,到底是不是有问题……”

    徐焕武看着眼前这一位曾经名动江南的才子,心中佩服。与聪明人说话就是敞亮!要知道,这一位前辈可是当年跟着朱慈烺做侍从舍人的老资格,那会儿连枢秘处的前身军机处都没有呢。后来被朱慈烺下放以后,又在京畿将京保公路这样的大事给干成,让一地治安迅速肃清,这样的本事,不得不让人赞叹。

    原本,徐焕武以为不能够与这样一位强人会晤了。没想到,竟然会在井陉关再会。

    “不如,去探一探!”徐焕武目光炯炯。

    “正有此意!”顾炎武大笑。

    徐焕武微微纠结了一下:“有前辈一起,小弟可就放心多了。光靠着我那十数个护卫,碰上大场面,可顾不上用呢。”

    “不不不……”顾炎武拍了拍徐焕武的肩膀,道:“小场面,就用不着我出场了。是吧,祁山?”

    “军师说的是。这一次,末将已经得到圣上军令了,我部一千零二百三十七人随时等候军师命令!”这时,一个身着百户军装的将官啪的一声行了个军礼。正是祁山。

    这一位,可是一早就三百战兵六百辎重兵,护送着一万两千石的军粮到了真定府,供应着李建泰这一支大军。而李建泰手底下的兵哪怕是敞开了肚皮吃,还是让祁山手里头还有个四千余石。

    于是,祁山依旧领着手头千把人一路跟随,未曾断绝。

    只是,也许是后勤辅兵太过低调的缘故,寻常人谁也想不到这一个不起眼的部队竟然也是大名鼎鼎的皇家近卫军团将士。

    “走,上太行山去!”

    ……

    西风台。

    作为晋冀之间茫茫群山里少数的平地,西风台迎来了第二波客人。

    东面,是来自明军的士兵。李茂春带领着六千明军将士艰难着列队。朝着西风台的西面进发,他们的对面,是兵甲鲜明,一派强军气质的大顺御林军。

    李岩策马在众将的拥簇之中看向东面乱糟糟的明军,微微一笑。

    “全军出发,杀败了这群明军,三关就能为我所有!”李岩眯着眼睛,派出了平定州守备陈陆。

    陈陆跃跃欲试,作为降将,他正要一展本领为新主子亮一下自己的功夫呢。

    双方各自点兵上阵,不一会儿,两军鼓声响起,双方徐徐靠近,到了近前百来步的时候鼓声徒然激扬,一阵喊杀声中,双方开始对冲。

    两边都是明军将士,都晓得各自的火候。普通士兵捉对厮杀就是一个打群架的架势,气势颇大,其实不管要,还要靠老兵以及主将身边的职业士兵:亲军家丁出力。

    陈陆麾下老兵不多,家丁却不少,足足百来号人。这些人结阵出击,各自配合,才杀了三回合,将打群架一般的战场来回扎透以后就逼得明军战阵摇摇欲坠。

    李茂春气急败坏,却架不住这一步苇泽关的守军节节败退。他们的主将显然既没有陈陆家丁多,也没有陈陆敢拼命,漏了怯以后,战阵是越发动摇了。

    很快,战败逃亡的士兵开始出现。眼见跑掉的第一个无人处理,后续的逃亡就如同山崩一样迅速蔓延。

    顿时,李茂春撑不住,开始领军后撤。

    李岩率领大军徐徐追击,追击的顺军欢畅不已。陈陆见势大喜,再度杀去,就要取了李茂春人头。

    杀败此人,明军才能真正崩溃。

    正此时,漫山遍野都是逃兵,追杀的顺军到处收割军功。一干军将喜气洋洋。

    陈陆回军收兵,朝着李岩复命:“制将军,末将已战明军,一战击溃其部。请制将军再下令!”

    “好!”李岩看着上头明军,眯着眼睛,道:“全军徐徐追击,务必于今日毕功一役!收得苇泽关、固关所以及固关!陈陆,我看你此战勇猛。今日,一事不烦二主。我将那李茂春当作证明你部功勋的机会,你能给我一路杀到固关去吗?”

    陈陆缺的就是机会,当下高呼:“末将愿意效命!”

    李岩麾下其余战将都是忿忿不平,就连李岩的堂兄弟李年也低声怨念道:“为何立功的机会都给了一个新进来的投降之将,就是投名状,一个也够了……”

    陈陆悄然退了出去,李岩却扯着李年,幽幽道:“你且稳住各部,让各部准备好撤退……”

    此刻,陈陆已经出营。一时间,军中山呼海啸一般的追杀之声。

    陈陆杀到尽兴,忽然走到一处山坡,上面立着一块碑文,写着此处地名:风台垴。

    “风台垴……这个地方,倒是个好名字。往后,杀败李茂春于此,倒是可以记一记……”陈陆心中念念着,忽然听到漫山遍野又是一阵喊杀声响起。

    这时,一员精肉粗壮的大汉率先领着数百家丁亲卫杀出,其后,都是穿着破烂战袄的明军。

    “杀啊!男儿立功之日,就在此时!”李茂春一双大眼怒瞪,身后都是激动的明军将士。

    一瞬间,杀得兴起的陈陆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悄然与李岩大部主力脱节,反而被包了一个饺子。

    四面八方都是围杀而来的明军,陈陆一路节节抵抗,转瞬间自己就成了那个被围攻的可怜儿。

    眼见四周士兵越来越少,逃亡的越来越多,李茂春越过风台垴的碑文,赫然发现再往后退已然是一处断崖。

    “我不甘心啊!”陈陆眼见四处都是追兵,转过身,悲愤一跳。

    “该进攻的,是我们了!”李茂春傲然看向前方:“杀过去!一直杀到平定州!”

    “杀啊!”

    漫山遍野,又是此起彼伏的喊杀声。数千明军,借着伏杀获胜的气势朝着李岩所部的主力杀去。

    让他们兴奋的事情发生了。

    李岩……率军退了!(未完待续。)( )

第十七章:伏击

    李茂春从风台垴居高临下,一路击溃陈陆所部以后,借着大胜之势继续朝着李岩的主力进发。

    面对刚刚击败了陈陆所部的明军,李岩所部的顺军似乎已经战意消融,纷纷溃退。

    相反,趁势追击的明军却在这样的大胜之中勇气突增,无数明军将士嗷嗷叫地拿起手中的武器一路追过去。

    他们追的十分顺利,半路上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激战。李岩所部的顺军退却得十分迅速,一路从西风台退到平定州,一直到了州城外的十余里的小山林这才被留守的顺军接应。一番阻击,李茂春不再进攻。他开始收拾兵马。

    也由不得他不收拾。

    一路上,到处都是散落各地的明军士兵。这些分属三个系统素质高低不一的明军将士们个个都是红了眼珠子,见着一地散落的顺军兵甲辎重器械,各个都是竭力拾取。以至于顺军丢了一路,明军就这么捡了一路。

    到最后,还跟着李茂春身边追击的人已经不到三四百人了。

    就连李茂春身边的亲军士兵们也开始一路捡着东西。

    李茂春要是再不采取行动,随便来一个顺军的反冲锋都能将胜败改写。

    顺军没有这么做。

    一个时辰过后,已然到了下午距离日落只有一个时辰后,李茂春终于艰难地将地面上扫空。

    李茂春当然不是想着做个扫街的清道夫,而是不这么做,就不能够将明军重新聚拢。

    装载得满满当当的明军开始准备东撤回营,李茂春提议回营歇息整军待发的时候,军中上下将士终于齐齐振奋,满是盼望着接下来继续杀败顺军夺得斩获。

    李茂春没有盼着带着麾下将士能够杀得多少斩获。

    他尴尬地发现了一个要命的事情。这便是,明军的斩获在物资上是颇为丰富的,可是在战功里头,却是寥寥无几。

    一次伏击冲杀,最终落到李茂春手头的竟然只有三十几颗脑袋。

    作战的战功当然是用首级来计算的,最终砍了多少个脑袋,那就能报多少战功。若是以往崇祯皇帝在位的时候,各部打杀了几十个悍匪也能喊作大胜,到时候虚报一个战功也就罢了。

    可李茂春对此心思就多了。

    对于一个参将而言,击败拥兵过万的顺军大将李岩,几十颗脑袋的确够了。

    但对于后头那一位,几十颗脑袋显然就不够分润了。军功太小,人家堂堂内阁大学士肯定看不上。

    左思右想,李茂春喊来了自己的心腹,千总徐德义。

    徐德义是个身材颇为瘦小的中年武夫,一双眼睛细小而狭长,刚刚进来,就接连恭喜李茂春的大胜。

    这是个颇多小心思,脑子十分机灵的军官。

    李茂春显然对徐德义十分熟悉,也不多废话,开口就道:“这一仗也别急着恭喜,别人如何你不明白,这一战打得怎么样,你还看不清楚?”

    徐德义嘿笑了几声,道:“只太可惜了,一战打下来就那么几个军功,就连那个原本都算得上瓮中之鳖的陈陆也没抓住。委实太可惜了……”

    “哼,既然知晓,那也得想想办法怎么解决。接下来继续进攻平定州,可就不一定能再赢了……”李茂春说着,目光有些闪躲,想了想,又道:“报功之上你的名册我是拟定了,只是一看就几十个脑袋,未免也太浪费这么一回机会了……”

    徐德义目光微微一亮,心下一急,当下道:“大人!这事我有办法!不就是几个脑袋么,办法多得是啊!”

    “哦?”李茂春侧目望去。

    徐德义低声凑过去,仔细说了几句,顿时就让李茂春目光一亮:“好!就让你去办!这件事办好了,论功行赏下来,别说一个游击将军,就是本官现在坐着的这个参将位置,也能给你拿下来!”

    “小人不敢……那可是大人的位置……”徐德义嘿笑几声,目光却是火热起来。

    李茂春一脚踹了过去:“本将的位置还轮不到你操心,这参将的椅子,本将也是坐腻了的。”

    徐德义本就是个机灵的,一听这话哪里还不明白?顿时就猜到这李茂春这话语里到底是什么意思。显然,李茂春很有信心这一仗打完以后可以升到比参将更高的位置里。

    一念及此,徐德义大受鼓舞,说了几句,连声奔出屋内,点起兵马开始干活去了。

    ……

    与此同时,另外一支小队伍也行走在群山漫道之中。

    比起散乱衣甲不一的李茂春所部明军,这一支军队画风大变。整支军队全部身着同样的军装,除了前后中间三部分各自有百来人身着铠甲外,大部分的将士只传了单单一件朱红色的单衣。这一身单衣都是剪裁得体,窄袖收腰,立领与现代衬衫一般的扣子构成了截然不同于其余军队的军装。

    虽然没有身着铠甲,但这样的兵士行走在群山漫道之中,竟是比起平地里李茂春部漫山遍野散乱分布的明军将士看起来还要有战斗力。

    而且,让人颇为眼热的是,这一步明军竟然骡马极多,鸡公车,平板大车,四****马车等各种车辆分布各处。

    众多的车架骡马拖着一个个土黄色的包裹,包裹里鼓鼓囊囊的,一副土豪模样。

    各式车马以及超过千余的人数将整个队伍拉的斜长,前后一看都几乎望不到劲头。

    这样长舌的队伍刚一出现在太行山的山路里是就惹起了一双双的目光。一开始,望着那众多的护卫不少人便打了退堂鼓。

    但渐渐的,当这支队伍越来越深入古道以后,道路两岸的山崖上,开始出现越来越多觊觎的目光。

    终于,当整个队伍一路抵达东窑岭的时候,队伍停了下来。

    “感觉有些不对劲啊……”徐焕武眯起了眼睛,嗅到了空气之中微妙的感觉。

    祁山警惕地拿起了手中的三眼铳:“全体预备,二级警戒!”

    “喏!”伴随着传令兵将一个个消息传下去,整个山道之中,回音变出,伴随着应和的士兵回应,将山谷的平静彻底打破。

    顾炎武战在马上,望着两侧的山道,道:“我们,好像被埋伏了呢。”

    这是一个山间谷地,道路在谷底中间,山间两旁是陡峭的悬崖,上面寸草不生,贫瘠而荒凉。

    此刻万物寂静,透着诡异的杀机。

    顾炎武一样闻到了气味:“是埋伏。”

    “阳曲山的弟兄们,给老子冲下去!咱们太行十八寨,今天就干一票大的!”

    “我白石山的好汉子在哪儿,将南面的口子给围住!”

    “东灵山的弟兄们,今日将这一票干了,半年都能收山!堵住北面的口子!”

    “杀啊!”

    ……

    哗啦啦的,四面八方不分先后地冲下来无数人潮。

    望着这漫山遍野挤过来的山贼,徐焕武笑了。

    顾炎武朝着祁山徐徐点头:“按照原定计划执行即刻,我此番前来,不干涉军事长官的命令。我相信我皇家近卫军团的战斗英雄,对付一群区区小贼,还用不上我等军团级的枢秘军师出手……”

    说完,顾炎武就与徐焕武一起打量着四面杀来的山贼,那表情,不仅一点害怕也没有,竟然还有些期待。

    “要是在两边山崖上丢石头,我们还真有些怕。”

    “这里山沟暗河众多,滚下来的石头不一定砸的到我们。倒是这些山贼各自来源不一,肯定有山贼不愿意到时候丢下去一堆石头,到时候拦住了道路,让别人抢了先……”

    “一拥而上,这些山贼干活的本事真是千古不变啊……”

    “不是还有什么此处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梗……真没礼貌……”

    “前辈,还是别吐槽了,他们打上来了……”

    ……

    顾炎武与徐焕武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彼此点评着,竟是拿这些山贼的突袭毫不当一回事一般。

    相比之下,祁山反而紧绷着一张脸,一连串战斗指令下达,顿时让正支军队迅速开动起来。原本如长蛇一般延绵数里的队列瞬间开始变换。一辆辆小车被堆到两旁路口,各部在各自小旗的指挥下缩到一辆辆大小车辆的后头。

    伴随着一声声喀嚓喀嚓的声音响起,十数步小车悄然一绕,竟然就临时构筑了一个战斗工事,将一辆辆小车稳稳地扎成了一个圈,将一个个小旗单位保护在里头。

    随后,那些一身盔甲都没有的辎重兵赫然大变身。

    只见他们从一辆辆小车下面揭开一块块的木板,随后,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了起来。一根根长枪短刀纷纷被抽了出来。

    转瞬间,原本人畜无害的辎重队赫然化身成了外有车营,内有刀枪的刺猬。

    与之更加凶煞的是,那些披甲执锐的战兵更是迅速在空地里集合,然后就在各自总旗的后生之中完成了战斗预备。

    “后队已经完成作战准备!”

    “中队已经完成作战准备!”

    接力到了前队,也就是祁山亲领的这一队里。祁山环视身边百余将士,望着前方杀来的无数山贼,道:“将士们做好准备了吗?告诉我,我只要你们回答我一个字!”

    “杀!”

    “杀!”

    “杀!”

    ……

    漫天的杀声让一旁的卫荣不住大呼小喝,纷纷下马将战马拖进车营后提着长弓列队:“这群没长眼的,是拿我们当那些兵看啊!”

    卫荣说的是哪些兵,众人都是了然,此刻一听,更是纷纷心中较劲起来。

    率先冲出来,披着一身虎皮,腰系一根玉带的一个山大王忽然停住了脚步,看着眼前这短短不过百息时间的惊变,嘴巴长的能吞下一个鸭蛋。

    山大王一停,后头一个小喽啰迎头就装了上去,道:“大当家的,出了何事?”

    “这……这不是固关去补出征官军的辎重队吗?怎么特娘的一瞬间就这么兵甲……兵甲齐全的兵,厉害得跟天兵天将一样了?”大当家的是白石山里的山寨之主,被村夫都尊为夏天王,委实是个方圆三十里小儿止啼的人物。但此刻一见路过的肥羊变猛虎,顿时心中一凉。

    不少山大王们纷纷都是如夏天王一般的心情。

    可此刻开弓没有回头箭,冲都冲了,就这么半道收回去也不切实际。更何况,哪有那么多眼力精明的人物。

    “你……你快去通知九当家的,他那一队人先不要着急冲出去。好歹给我夏家寨留个后路。快去,快去!”夏天王扯住那小喽啰低声吼了几句,望着眼前一个个铁甲映着寒光的甲士,高声大喊:“杀他娘,抢他娘,明年生孩不愁粮!”

    “杀啊!”

    漫山遍野从山上冲下来的山贼们各自呼喝着口号,纷纷冲杀了出去。

    夏天王眼尖,一眼就发现了不远百里赶来的阳曲山陈兵寨的人冲杀最狠。这是一处新山寨,领头的陈三枪是边军出身的猛人,号称这么多年与人比斗没有三枪胜不了的敌人。建了陈兵寨后更是收留了不少流浪士兵,过得极为滋润,更是喜好专门对衙门动手。

    此刻一开打,陈三枪就一马当先,领着陈兵寨上前小喽啰杀出去,前后拖长着队伍,好不威风。

    夏天王看着眼热,脚步却放缓了一下。

    山贼冲得越来越快,转瞬就将整个山谷里挤得满满当当都是人,唯独最中心那一圈,结成一个个小车营,抵挡着杀来的山贼。

    “听我号令,预备!”一声中气十足的男中音响起,祁山拿起了手中的火铳。

    这是一干特制的火种,没有如寻常火绳枪一样配备着长长的火绳,有的,只是一个更加精巧的燧发机关。

    祁山看着手中的火铳,徐徐放下来。

    前方,陈三枪看着眼前结阵而守的官军们,满脸不屑:“一群废物,守着这足足数千石米粮,还不如给我!”

    “杀啊!”

    ……

    祁山食指勾住扳机,缓缓摁了下去。

    卡擦……

    一声轻响,扳机猛地砸在火石上集齐无数火花后点燃火药。

    轰……

    伴随着无数轻轻的轰鸣,一颗颗铅子霎时间飞出去,布出一张火网,将眼前精肉粗壮的陈三枪网中。

    一轮轮的射击发出后,悄然间倒下几个当先冲得最快的山贼。

    “进攻!”

    一道冷漠的命令喊出,三处甲士,列队杀出。

    三百余战兵如牛刀入黄油一样,来回冲杀,如割韭菜一样,当面之敌,无一合之力。

    一刻钟后。

    夏天王连滚带爬跳进了一条溪水里,终于逃了出来躲进一处小山村中。(未完待续。)

第十八章:乱战

    柏井镇附近在短时间内接连发生了两场战争却没有几人能够同时知晓。

    这个小镇子是茫茫太行山里的一处小村镇,西面就是明军所部李茂春击败李岩大军的地方:西风台。而东面的张家湾的小山谷道上一样有一部明军将追杀而来的山贼纷纷杀溃。

    两场战斗几乎没有什么前后就同时发生,结局一样都是惊人得顺利获胜,过程也是巧合地短促而简洁。

    夏天王的脑袋里仿佛活地图一样装着四周左近的村庄,他小心翼翼地避开了从柏井镇通往双菜树梁的大道小路,跋山涉水,顺着溪流往上走最终在暖会庄这里躲了下来。这里的庄主张天翼小心翼翼将他接进了自己的院中,嘱咐着夏天王不要乱动。

    超过小半天的紧张行军让夏天王精疲力尽,此刻回到安全地带更让肾上腺素消退后的身体迅速感受到了四面八方涌来的创伤与痛苦。

    感受着着这一切的夏天王也没细想就将张天翼的话答应了下来然后迷迷糊糊倒头就睡。

    翌日一早,夏天王准时的生物钟醒了。让他感觉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人给他送早餐!

    这可是个大大的失礼。

    夏天王哪怕这一笔买卖没做成,身后的山寨里也还有几百号兄弟,要平一个暖会庄那还是轻而易举的。更何况,太行山哪家山寨没有与山下的山名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纵然没有山大王的身份,张天翼也绝不敢怠慢。

    他感觉到了不对劲,又说不上有多危险。

    天生的警惕让夏天王在后院的厢房里左右探寻起来,十数息后,他拿着一根圆棒戳开了窗纸,随后持着圆棒警惕查探。

    窗外,空无一人。

    “奇了怪了……”夏天王知道张天翼是暖会庄的大地主,这附近都是张家人住着,他身为宗主,手底下伺候着的奴仆最少也有上百人,更何况还有亲眷子嗣。这身处后院的厢房外院中竟是看不到一人,听不见一个人声。

    感觉奇怪的夏天王注视了外间情形有一刻钟,眼见真的在无人出现以后,他按捺不住心中的惊疑,忘了张天翼的嘱咐走出了厢房。

    这是个简陋的四合院,装饰简陋,屋舍众多,里外都透着土气。更土气的还有那四合院外一个巨大的围墙。这个说是围墙不如说是坞堡。整个村庄如同一个小堡垒一样,将整个村庄的屋舍都圈起来护卫其中。

    那里,无数人群探头张望,喊杀声与叫骂声不住响起,与夏天王后院的厢房里寂静模样形成鲜明的反差。

    夏天王顿时了然了。

    “有人打上门了……到底是什么来头的对家,竟然能逼得暖会庄上下都上了墙去,连自家后院的人都集合起来了?”夏天王想着,莫名想到了昨天遇到的那股子官军。

    但转瞬,夏天王就拼命摇头,将这股念头甩出去。

    心中乱糟糟的,夏天王脚步动作却不慢,走着走着就朝着前头走去了。很快他就被堡垒内巡视的人发现了,他名头不小,气势更是特殊,很快就被迎到到了张天翼的身前。

    张天翼是个人高马大的山西大汉,一双眼睛机灵闪动着,显得机灵又精明。身子倒是不甚粗壮,穿着一身短打袍服,手中拿着两把钢刀,握着有些不稳,一见夏天王来了,既是着急又是期待:“你们怎么搞得,竟然让养病的夏天王出了房间,该死的,谁在后院照顾的?拉出去行家法!哎呀,夏天王,庄子里遇到了点事,本来不让你知晓,可没想到还是让你撞见了……”

    夏天王见此,连连摆手,他也是老于世故的,如何不知道张天翼是在给他一个交代?

    一个下人的命运他不不关心,夏天王客套几句很快就将视线转移到了庄子外面的人群上:“蒙张庄主收留,我一个闲人出来走走,怪不得谁。倒是庄子上遇到了什么事?说出来,我这得你恩情的也好想想办法,报答给你!”

    武夫说话直来直去,张天翼显然也习惯了,拉着夏天王走上了一处临时搭建好的望楼。

    庄子修筑得虽然四面都有围墙,可这比起关城之类的防御工事就差远了,人爬上墙能看得到外间的人影,想要看仔细外间的局势却得爬得更高。

    上了望楼,夏天王与张天翼都能仔细打量外间的局势。

    张天翼指着西面山坳坳里的营帐,道:“出事了,是来的边兵……特娘的,我派出去一个老童生过去讲讲数,竟然被宰了!硬说什么我这里窝藏叛匪,要进来搜查。这群红了眼珠子的赤佬……”

    夏天王听完,面色顿时一变:“是军队?朝廷大军?”

    张天翼点点头,心下感觉有些不对劲,但还是确信地道:“身着赤红战袄,一身破烂,流里流气,提刀扛枪的,不是边兵是谁?噢,不对。也可能是寻常的守备乡兵和卫所兵。总归,都是些匪兵。这年头,当兵的连土匪都不如,连点路数都不讲……”

    夏天王紧张起来,死死盯着,待到张天翼话语描述越来越仔细,眼前的兵丁越来越多清晰出现在他眼前的时候,他这才猛地松了口气:“我当是什么,原来是固关所苇泽关的那些兵,都是些不能打的。能打的边兵估计也不多……”

    还有一句话放在夏天王的心中没有说出来:反正肯定不与打败了他们这些悍匪的兵是一伙的。

    张天翼狠狠点头,他感觉到夏天王一下子放松了许多:“那可就太好了。”

    受到了鼓舞,夏天王说话也多了起来:“最重要还是这些兵,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领兵打仗的都是些贪财怕死的,这样的兵也不敢如何冲杀。守住一轮,杀几人让他们晓得厉害,也就过去了……”

    就当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时候,这支明军发起了冲锋。

    领兵在前的,赫然就是徐德义,这位刚刚从李茂春手中领了军令的千总很是振奋,打了鸡血一样带着身边十几个亲兵家将左右驱赶,将身后数百明军将士驱使得嗷嗷叫,一时间,暖会庄上竟然有了几分沙场的血腥气。

    张天翼顿时一变色:“这……这些官军不对头!”

    刚刚冲杀打败了李岩所部的顺军,这支拼凑起来的明军战斗意志罕见的高涨,尤其面对比起顺军来说更加孱弱的民庄以后,更是激动不已。

    “顺军里头哪有娘们?打破了这暖会庄,今日不收刀!”

    “兄弟们,打破这一处庄子,后头还有万万千的庄子等着咱们去破!破了这些狗屁老财,银子票子粮食婆姨全都有!”

    “杀啊!”徐德义在后头不住地蛊惑着,不多久就见一个个兵眼珠子腾地红了起来。

    张天翼也不回话了,下了望楼拼命地指挥起了身边的家丁准备防御。

    这堡垒说是堡垒,其实也就是一拳厚的土围子,面对士气高涨又是职业军人的进攻,简直处处都是破烂。

    没一刻钟,伴随着五匹烈马齐齐一拉,院前的大门就这么被粗暴扯开。随后,一群兵丁一拥而上,嗷嗷叫地与冲上来的庄丁打作一团。

    张天翼红了眼珠子要是上前拼命,迎面就撞上带兵冲杀在前头的徐德义。

    徐德义身为千总,一身功夫竟然也不落下风,一见这显然是带头模样的人红着眼珠子下来,顿时大笑一声迎头杀去。

    但见张天翼手持一双钢刀,挥舞杀去,银光闪烁,呼喝之声接连传来,一气呵成之下,仿佛洒出一盆银光,将那徐德义笼络其中。

    徐德义冷眼看着,一连退了十余步步,忽然提起右脚将地上一根落下的圆棍挑飞,朝着张天翼的胸口打去。

    这一击来得又荫蔽又迅猛,张天翼躲避不及,硬生生挨上一记。一阵胸口犯甜,张天翼双刀挥舞也停滞一分。

    心中暗暗叫糟,张天翼急切想要后退。心中反应不慢,挨了一记的身体却有些不听使唤。

    而这时,眼前一道冷光闪烁,徐德义提起一干银枪,劈头刺来,针对着张天翼天灵盖去。

    张天翼心中凄苦之声难言,心中一叹,觉得自己命不久矣。

    这时,如天下飞仙一般,一干红缨枪不知从哪里飞掷来,红缨猎猎,枪尖直刺徐德义而去。

    “有几下子!”徐德义一见此景就明白有高手出马,他再硬杀下去,少不得只能选择一命换一命。见此,他猛地一握长枪,抡圆了枪尖正中飞来的那杆红缨枪。

    见此时机捡了一条命的张天翼哪里还敢恋栈,转身急忙撤去。这时,他这才发现一直被无视的夏天王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了一杆红缨枪,左右突杀,前来营救。

    “夏天王,我欠你一条命!”张天翼心中激动。

    “昨个儿一样,咱俩扯平了!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夏天王说着,拉着张天翼一路杀出一条血路,朝着后院退去:“把后院守住!都是山里人,肯定不会死守着这么个坞堡,好歹让你的亲信家人将弟妹侄子带出去再说!这一回,我和一起干了!”

    “干!”张天翼大笑,退到了自己的那处四合院里。

    与夏天王出来时寂静模样截然大变的四合院一片喧闹,四处都是涌来的匪兵。这些穿着军装干着土匪事情的兵丁一脸激动,而依旧还在守卫坞堡的壮丁却越来越少,不是死了伤了就是逃了。

    唯有四合院的正房里,几个妇人们一阵哭泣,随后悄悄消散。

    没多久,张天翼的老管家回来复命,低声说了什么,张天翼平静的面庞上多了几分心安。

    “天降横祸躲不过,这一回,要连累大当家了。”张天翼微微一拱手。

    “安排好了?”夏天王没接这些废话,他知道许多建了坞堡的人都会挖个地道逃命,张天翼是个精明的,绝不会漏了这一条。

    “嗯。他们来了……”张天翼说着,立在庭中,眼见四方涌出一个个衣甲破烂的兵丁,神情不变。

    看了这么多人,夏天王眼皮子抽了抽,心道:老子今天……怕是要栽在这里了。

    这时,那个手持一干银枪的千总徐德义分开众人,走上前,仔细打量了一眼夏天王,缓缓摇头,又看向张天翼,道:“你就是暖会庄的庄主张天翼?”

    “没错,是我!”张天翼直视着徐德义。

    “念在你能在本将手中过几招的份上,给你一条活路:交出陈陆,饶你一命不死。”徐德义环视整个院落,还在继续作战的兵丁已经只有区区十数人。而涌入整个院落的兵丁却有三四百号之多。

    “什么陈陆?”张天翼迷茫地盯着夏天王。

    夏天王一脸懵逼,他看着徐德义,道:“你不是冲着我夏寿来的?”

    “夏寿?那个什么劳什子太行十八寨总寨主夏天王?哈哈哈……”徐德义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本来是临场想出来个由头割几颗脑袋报个功,没想到竟然真抓住了一窝通匪的!哈哈哈,如此来,算上前面三个庄子,再宰了你二人,就只用再打一个庄子了!哈哈哈哈哈……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啊!本将要是不收了,天理难容!”

    原来,这个李茂春的千总所谓妙计,不过就是杀良冒功!

    所谓杀良冒功,就是杀了寻常的平头老百姓拿去报军功,说什么大战数日,损兵数百斩杀悍匪千余云云,大部分的悍匪其实都是这些兵匪杀了良民冒充军功。这也就是朱慈烺初次报功的时候,上下都不相信的缘故。

    实在是这年头武夫节操丧尽,虽然其间缘由远不至于如此,但委实因为存在许多武将杀良冒功到了让人发指的地步,以至于拖累得整个武将都被鄙视。

    而眼下,这徐德义显然就是打算破几个庄子,到时候拿来说是在西风台战场击破李岩部所为。

    到时候,人物地点对得上,战功也符合,杀良冒功极有可能做到既成事实的地步!

    只不过,徐德义是万万没想到,自己打算杀良冒功竟然真的能够围剿到落单的悍匪**oss!(未完待续。)

第十九章:使诈

    夏寿,也就是夏天王一脸发绿:“这群匪兵……”

    “还啰嗦什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张天翼咬着牙。

    “都上,得此二人首级者,赏银十两!”徐德义悄然在一众亲卫的护卫中退了出去。

    十两银子的赏格让一干匪兵纷纷激动得红了眼珠子,纷纷一拥而上,瞬间就将院落里挤得满满当当。

    十数倍的人数差距,足以将再厉害的盖世英雄磨死。

    不一会儿,张天翼身边的庄丁死伤殆尽,夏寿与张天翼都被围在正房内,身上胸前后备到处都是鲜血,也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的,有多少是自己的伤口。

    他们二人靠着角落,绝路已现,对视一眼,惨然道:“咱们两个……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

    见此,一干冲进来的匪兵们仿佛看到两颗大银锭在朝着自己的招手,嗷嗷叫了起来:“银子是我的!”

    “赏格是我的!”

    “受死吧……”

    恰此时,在屋内众人听不到的堡垒外,一阵苍茫的号角声响了起来,整齐的脚步声缓缓响起。

    ……

    一刻钟前。

    远处,赶路而来的祁山朝着顾炎武与徐焕武道:“前方,有激战!”

    顾炎武见状道:“看情势,这恐怕是上千人规模的激战。寻常乡间械斗不至于这个水平,去看看!”

    “走!”徐焕武也感觉到了不对劲,急忙下令。

    不多久,斥候探查回来。

    “前不久的拷问应该没有错!那个什么太行十八寨总寨主就是在这儿了!根据投降的那些山贼说,这夏寿左近正好有一处交好的山庄,就是这处名作暖会庄的地方!”徐焕武朝着顾炎武拱手,将猜测说了出来。

    顾炎武站在马上,看着坡下皇家近卫军团的将士们朝着暖会庄杀去,微微颔首:“看样子咱们围剿的山贼还有残余。这里至少还有千把人,都是些有组织战斗力不赖的部分。特遣队主持进剿!”

    “是,得令!我这就去与祁山一起进剿。现在少些贼寇,一会儿的行动也安分一些。”徐焕武而今的身份是祁山的搭档,特遣队的首席军师。按照指挥层级,顾炎武总领这一次单独任务里的军政事务,祁山作为军事长官,徐焕武作为首席军师。

    两人谈论一番后,不多久,山下战斗开始打响。

    这一部兵马隶属于皇家近卫军团,被朱慈烺派驻到李建泰身边后又有了个别的新称呼:特遣队。

    特遣队有三百战兵六百辅兵,辅兵就是辎重营,平素挽马拉车,真要被派上战场的时候就各个激动非凡。在朱慈烺帐下的明军里,差异是十分鲜明的。能打的战兵待遇好,立功机会多,升迁快。辎重营虽然死得少,吃得饱,但却极少立功的机会。不能立功,待遇比起战兵就差上一筹,更重要的是没有立功的机会就只能做一辈子的辅兵。

    眼下编进了特遣队,这些辎重营的辅兵们一见有了立功的机会,又是漏网之鱼的土匪残部,顿时嗷嗷叫冲了上去。

    暖会庄是个约莫两千的大庄子,打破他是容易,完全占领控制就难。别的不提,千把兵丁撒进去后连个守门的人都没。

    徐德义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人在后路守门。

    观察一番以后,主持进剿的祁山嘿嘿一笑,抓住了这个机会,领着人朝着徐德义的后路就抄了过去。

    只一刻钟徐德义就感觉到了后路被抄,酸甜苦辣各种唯道汇聚一堂,最终落到徐德义身上的时候就只觉得自己菊花好像被十八罗汉闯关了一样。

    特遣队的将士们立功心切,一见战机就得势不饶人,提着长枪大刀结阵杀去,凶猛非常,还在高兴之中的徐德义部匪兵还未反应过来,就一脸懵逼的被更加懵逼地冲杀了得散落仇恨十八瓣了。

    如同一根长棍一样,特遣队的将士们直接就从破破烂烂的堡垒正大门里一路冲到了张天翼的院子里。

    不仅如此,领头的将士们更是红着眼睛,抓住几个匪兵就不住大喊:“夏寿在哪里?”

    “那什么夏天王在何处?”

    ……

    徐德义很快就成了夹心汉堡里被夹心的部分。

    他当然不会明白夹心汉堡是个什么东西。但被反过来又从后路抄过来击溃,他还是十分迅速地想到了一个相近的词汇:黑吃黑?

    “哪个山寨的兵,竟是这么强?慢着!”徐德义冲进了正房里,喝令红着眼珠子想要拿下十两银子赏格的兵丁。

    但这会儿的兵丁们早就杀红了眼,彼此暗地里较劲更是不知道多少心思翻滚,哪里还李珲徐德义。

    见此,徐德义也不慌,微微吸了一口气,吼声如雷:“谁救了张天翼和夏寿,老子给他五十两银子!”

    嗡……

    屋内一阵寂静,所有兵丁先是一愣,待到明白了徐德义的意思以后,顿时纷纷转过身,抽刀指着徐德义,一脸警惕。

    “看什么看?老子是给银子的人,把刀指着老子?不想干了还是不想要银子了?”徐德义一脸不爽。

    一干兵丁们懵逼地彼此对望。

    眼见屋内打出狗脑子的气氛消解下来,徐德义猛地松了一口气,也不管这些满脑肌肉转进钱眼去的手下,分开众人,看向张天翼与夏寿,挤出微笑:“两位好汉……正所谓不打不相识……”

    “杀了我庄子里这么多人,还一个不打不相识?要是你这狗官乐意,我不介意上你家门前去拜访一番!”张天翼喘着粗气,咆哮着,一嘴的口水飞出去。

    徐德义依旧闻言,依旧一脸温和的笑容,看着夏寿道:“夏天王,不如劝劝你好友吧……”

    夏寿还真依言扯住了张天翼,在耳边低声说了起来:“先别莽撞,不管怎样,今天这条命八成有机会能留下来。你别激动,我来对付……”

    张天翼闻言,冷哼一声,也不继续开喷了。

    此刻,夏寿转过头朝着徐德义一拱手:“徐将军,你也晓得我等刚刚苦战良久,既然不打不相识,彼此交个朋友。不如,先让各位兄弟退出屋内,再给我等一些创伤膏药如何?”

    “这是应有之礼!照办!”徐德义一挥手,一干兵丁纷纷被徐德义的亲兵家将清除屋内,不多时,又有几小瓶膏药递过去。

    夏寿拧开盖子,闻了一闻,缓缓颔首:“没问题……”

    两人也没着急着用膏药,继续盯着徐德义。显然,也该徐德义亮明意思了。

    徐德义静静看着,见此,道:“我看,门外似乎来了一些新朋友,这其中,有人要寻夏天王呢。我看,这其中,恐怕有些误会啊,啊哈哈哈……”

    “是寨子里的兄弟们出来了?”夏寿闻言大喜。

    张天翼听了,心中也猛地一口气松了下来,心道:这一关,可算过去了,这条命,恐怕也能捡回来了。一会儿,更是能找个机会,狠狠炮制这个狗官!

    “不管如何嘛……”徐德义轻咳一声,道:“这个误会,还是化解化解一番最好……”

    ……

    与此同时,院外。

    “一队从侧门出发!”

    “二队为主后门!”

    “其余人,随我从正门冲过去!”

    “杀啊!”

    ……

    院外,一阵若有若无的喊叫声响起,随后,就是整齐的喊杀声。

    听到这杀声,徐德义心中猛地一沉,知道敌方已经杀进堡垒的核心地带,至于外间那些部下是个什么结局,不用猜也能明白。

    一念及此,徐德义更是谦恭起来:“这里头失礼之处……小官愿意背上白银……三千两!”

    “你……”张天翼一脸怒意,十分不满,但他话还没说完就夏寿扯住。

    夏寿道:“以我兄弟家人庄客的分量,岂会看得上这区区三千两?我等兄弟情义千斤……得加价!五千两!”

    “好!”徐德义斩钉截铁:“还请两位化解误会啊!”

    “好说好说!”夏寿笑着。

    张天翼朝着夏寿身处四个手指头,夏寿点点头,他明白,这是张天翼要分四成的意思。虽然这里是张天翼的主场,可要不是夏寿的援军来了,这五千两是别想了,人头能保住就不错了。

    两人轻松写意地在徐德义的带领下走出正房,打算与外间杀来的援军汇合。

    正当两人心中念念着接下来这笔钱要怎么花销的时候,忽然间,一声怒喝响起,紧接着抽到声传来。

    夏寿几乎下意识地倒退,将张天翼一把撞倒在地。

    “上网!”

    一声大叫传来,不知哪里寻来的一张大网从天空之中迅速落下,将夏天王与张天翼大庄主纷纷网入其中,随后数十根目光戳下去,将武功不俗的张天翼与夏天王两人纷纷死死按住。

    夏寿目眦欲裂:“你使诈!”

    “快喊援兵!”张天翼怒吼着,感觉身上十数根木棍要戳得他心肝脾肺肾都要出来了。

    倒在地上的两人望着天,见一颗大脑袋探出来,看着两人,笑道:“你二人已然穷途末路,本将要不是心念着留你们两个活口,又怎会一路苦苦装孙子”

    “狗贼!”

    “使诈的畜生!”

    两人大叫着,又挨了一顿踢打。

    ……

    ?哈哈哈……捆上,给我带出去!有你二人为人质再说,本将难道还怕不能让那些山贼们罢手?”徐德义说完,摸着下巴,回想着方才装的孙子,狠狠踹了两人各自一脚,越想越是得意,又是大笑起来。

    乐完了,徐德义也迅速开始布置起来:“快让各部集结到这张大庄子的正院来,免得在外间被冲杀散乱,白白折损了!”

    徐德义下了令,苦苦抵挡得七零八落的这些匪兵们如蒙大赦,纷纷跑进后院去。

    原本足够上百人操练的后院中庭里此刻塞满了兵丁。徐德义驱散了让他们后退,看着中庭里半圆的门洞,屏息以待。

    没多久门洞里涌出一个个兵甲鲜亮的特遣队将士,列队杀来,好不威风。

    “外面的好汉,你们要找的人在我手里!要是别想他们今日去黄泉,就休得在进一步!”徐德义扯着一根绳子,将张天翼与夏寿捆出来。颇为有意思的是,唯恐外间的人不知道,徐德义竟是急切间歪歪扭扭地写了两个牌子,一个写着张天翼的大名,一个写着夏天王的大名。

    领头冲杀的特遣队将士们见那张天翼的牌子时还不以为然,但见了夏天王三个字倒是不动了:“咱们是要活捉这所谓夏天王对不?”

    “当然是活捉最好,但没有这军令罢?况且,谁认得这夏天王?可别是个冒充的!”

    “那怎么办?”

    “先围着!”

    率先抵达的小对正下达了命令,四面八方围住,没多久祁山也赶过来了。他看了一眼那夏寿的模样,缓缓点头:“我交过手,是此人。既然被当作了人质,我亲自去问两位军师!”

    “不必问了,我来了!”顾炎武与徐焕武一前一后,进了后院。

    此刻院落里数百双目光满满当当落在两人的身上,看得外间一阵古怪。

    “援兵来了,天王,我们的援兵来了!”张天翼一脸激动。

    夏寿狠狠吞了一口唾沫,如丧考妣,道:“这回,是真完了……”

    ……

    又过了一会儿,祁山拉着稍后一点的徐焕武进来,跟着的还有顾炎武。

    徐焕武打量了一下战场的情况,纳闷道:“嘿,竟然有人抢先抓住了夏寿。还好,没死,是个活捉。要不然,这回可亏大发了。”

    “对面的,你们是哪部分的?既然这夏寿抓住了,就给我吧。你们可以撤了。”开腔的是顾炎武,他注意到了战场上许多人都穿着破烂的朱红战袄,是再明显不过的穷困明军。

    方才杀得急切,加上有些顺军也有还穿着明军战袄,一时间分不清楚。可眼下都站仔细了,穿着战袄之人居多也能分辨清楚,自然不再有疑虑。

    只不过顾炎武话说完,心中留了留神,他可没说要其他明军助力啊。就说真要开腔让其他明军动手,也绝无可能这么快的。更何况……还和他们主动打起来了。

    而且,附近的明军,要说有哪几个友军,也只有那些人了……

    ……(未完待续。)

第二十章:北方的铁蹄

    “他们……不……不是我们的援军?”张天翼说话都不利索了,他明白了夏寿的话里是什么意思:“那他们怎么与这些匪兵打在一起了?话还这么不客气?”

    夏寿苦笑着不说话。

    徐德义更是一阵气血直冲天灵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们不是夏寿寨子里的人?什么哪部分的?你们到底适合人等?还不给本将道出名号!”

    “哟呵!”徐焕武乐了:“还有人敢和我们皇家近卫军团这么说话的,少见,少见啊!你是哪一部的手下,什么职位?你现在老实配合,方才胆敢朝我部将士动手我也不追究了,现在若是胆敢继续扣押我皇家近卫军团特遣队要的战犯,可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徐焕武藏了个心眼,方才打起来,其实是皇家近卫军团出手。他说不追究这次火并,对徐德义而言那才是一个大大的冤枉。哪有狠狠揍你一顿人仰马翻以后,还说什么不追究打得这么狠的?

    但徐德义却完全没功夫想这一点。

    “你们是官军?”徐德义纵然无知没见过皇家近卫军团的军服,一时间认不出来,也绝不可能没听过皇家近卫军团的名号。而且,跟着李建泰就有一部小分队押运着军资呢。

    只不过,在这里,在这偏僻山村又是刚好三方激战之处见到皇家近卫军团的将士,这无论如何也太超出人的想象力了!

    击溃他们的竟然不是夏寿的援兵,这么说,他也不会被包饺子死在这里?

    但同样,这么说来,他刚刚装孙子白装了?

    等等,为什么还有哪里不对!

    徐德义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浆糊,这变幻的关系让他一头浆糊,一脸懵逼。

    “总算认出来了!”顾炎武一扫眼,挥手道:“带走战犯!”

    夏寿一脸认命的表情。

    张天翼茫然着,极力消化着方才的消息。

    “你们不能带走!”徐德义却猛地开窍反应了过来。

    此刻,他心中不住地狂吼:这是皇家近卫军团啊,是皇帝陛下的主力军队啊!而且,是一向军纪严明,眼睛里见不得沙子的存在。让他们知道了自己杀良冒功,那还得了?到时候不能杀良冒功诱得李建泰,怎么能建大功?

    “快带下去!”徐德义猛地一脚踹向身边的亲卫,让他们急忙带人走,然后徐德义冲上前,鼓了十足的勇气,直视着眼前几个将官:这可都是与鞑子正面干赢过的强军名将啊!

    他觉得自己腿肚子有些打颤。

    可一想到后果暴露出去的结局,徐德义心中涌起了无边的勇气。

    被拖走的张天翼瞪大眼睛观察着这一切,猛地反应过来,意识到了一点:这一部虽然不是夏寿的援军,反而是击溃了夏寿山贼们的官军。但,这一部官军似乎有些不一样啊。

    徐焕武见此,目光顿时不善起来:“你拦着我们要人?”

    说着,祁山沉默地带着身边的将士们往前走了一步,这些可不是轻甲的辎重兵,都是披挂齐全,身上二三十斤铁甲的武士,一步走出,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手上长刀长枪寒光闪烁,让人只觉得不寒而栗。

    “这是李茂春李参将下的命令,此间有先前逃散的顺军落败战将,所以……你们不能带走人!”徐德义大口喘着粗气,感觉自己的胸口再打鼓。

    “李茂春?他果然出击了!还打赢了!”顾炎武喃喃着,很是惊讶:“所以,你是固关守将李茂春手底下的人?”

    “末将徐德义……”徐德义看着顾炎武,敏锐地感觉到了此人身上气质不同寻常,他心中迅速组织着字句,说:“的确是李参将麾下的千总。末将在军中,一向都听参将说起皇家近卫军团的种种故事,心生佩服,只可惜两军遥隔不能往来。此番见了,真是强军勇将,让人好生钦佩。今日战后,还请好生叙叙感情啊!”

    “好。”顾炎武缓缓走上前,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点笑容,斩钉截铁道:“统统给我拿下!”

    “喏!”祁山当下领命,身前身后一干特遣队将士齐齐应命,数百能战善战的将士齐齐高呼,气势升腾,直抵九霄,顿时就让院内那些匪兵纷纷胆战心惊,望着眼前的强军,心中都冒出一个问题:这样强的兵,怎么打?怎么打得过?

    徐德义一脸你丫逗我的表情,他挖空了心思说了一堆肉麻的话,怎么一来了个白面书生就翻脸无情?

    心中不断想着词汇,徐德义大喊着手下不要妄动,朝着后面退去。事实上,也没人动手,所有人盯着徐德义只盼着徐德义给个化解的办法。

    徐德义哪有办法,他看着顾炎武,不住解释:“这位上官,敢问末将是哪里冒犯了贵军?要知道,方才我一番钦佩之心,只恨不能挖心剖腹以示真意啊。为何要火并我军?火并友军啊!”

    徐焕武听了这火并友军几个字也不由有些动摇,看着顾炎武,有些犹疑。

    顾炎武轻声道:“那你倒是说说,你来这山坳坳里,要做什么?”

    “我……我……”徐德义呀吧了一样,反应不过来了。

    徐焕武想到了什么。

    顾炎武轻哼一声:“都拿下,尤其注意那张天翼和夏寿,拿下两人就问得出一些情况了。”

    一干将士齐齐大喝,冲杀过去,祁山倒是有分寸,拿着刀背砍去。这些匪兵见这一步强军没有杀意,顿时分分丢兵卸甲,齐齐投降了。在他们看来,投降官军……不对,是友军?似乎更不对了。

    总归,就算是落到执法队里,也不是那么糟糕吧?

    徐德义的声音很大,大到身后已经后退了许久的张天翼终于反应了过来。

    只见张天翼寻了个空子,兜头猛地朝着身边的匪兵撞去,挣脱了一些,扯着嗓子道:“官爷救良民啊!我乃暖会庄庄主张天翼,这些匪兵要杀良冒功,杀良冒功啊!”

    ……

    见此,徐德义顿时身子一软,望着眼前杀来的官军,屈膝下跪,高举着手,软软闭上了眼睛。

    “杀良冒功?”祁山有些疑问了:“不是刚刚李茂春才击败了顺军?”

    徐焕武道:“去见见那张天翼与夏寿,就明白了。”

    徐德义被紧捆了起来,没多久,张天翼也赶了过来,急急地道:“官爷,官爷,我真是良民啊。这些匪兵要杀了我庄子上的庄客杀良冒功啊!”

    “甚么良民,通匪的贼,也配?”徐德义说了一句,张天翼顿时面色煞白。

    夏寿夏天王也被拖了过来。

    顾炎武、徐焕武等人齐齐看了过去。

    夏天王看着顾炎武、夏寿以及祁山,轻轻一叹,道:“罢了罢了,我招了。寨子中,的确救了一名投降顺军的明军将领。就是那徐德义要的人…只是,万万没想到,你们竟然是本着杀良冒功之心来的……”

    徐德义张大着口,足足能吞下一个鸡蛋:“你们真抓住了陈陆?”

    他看着夏寿,只觉得末日降临。

    “对……”夏寿垂着头。

    顾炎武听着,细想道:“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陈陆。

    西风台上李茂春击败李岩的关键一战啊!

    ……

    山西镇、大同镇以及宣府镇共同构成了大明在京畿西北方的防线。三位一体,沿着长城遍布卫所与边镇,将这处直面蒙古主战场的地方打造成了百年防线。

    对于军略而言,百年防线并不是什么可以称道的东西。

    有时候,安全感这样十分重要挺起来虚无缥缈的东西其实却是有钱都难买,能买的时候会特别昂贵的东西。

    为了边疆的安全,京师的皇帝们每年耗费千万两白银在边镇上。这其中,超过四成就在这山西北边,京畿西边这个地方上。

    宁武关背后紧贴着就是山西镇,山西镇再稍北边一点就是大同镇,大同镇再往东北角落拐一点就这么到了宣府镇。

    宣府镇的北边就是张家口,从这里出去的商人们来来往往,海量的物资让这座边城异常繁华。

    今日,宣府镇的气氛有些不一样。

    位于城内最大的货栈范式货栈的后院里,人头攒动,无数个在城内跺一脚就威风无限的掌柜们此刻屏息以待,静静等待着城内那一人开腔。

    此人衣着华贵,脸上常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此刻见人齐了,缓缓收起来,露出了一脸肃容。他的严肃让屋内的气氛紧绷稍许。

    此人,就是这里货栈的主人:范永斗。

    “今个儿,我喊大家来是个什么事情,有些人恐怕也就猜到了。但这事儿,毕竟还在大明的地头里,我不会说,接下来,我希望你们不会有一个人说。要不然,乔七的结局,你们是知道的。”范永斗背着手,环视众人,缓缓出声。

    “是!”屋内,一干掌柜们齐齐开腔,想到了乔七那死后的尊容。

    “郎欣,你带着孔瑞言、古礼嘉、孙易祥负责筹措粮食。”范永斗指向站在最前的一些人。

    郎欣一脸振奋:“是,东家!”

    “王柯,你去走驻守北城的参将,叫什么?姓何的,去说动清楚。会有人陪你一起走,该做的做,不该听的不听。”范永斗又看向一个面冠如玉的男子。

    众人微微一直很凛然。

    “岑汝……”

    “康惠昭……”

    ……

    接连一个个人被吩咐出去,半个时辰后,屋内人群清空,范永斗瘫坐在椅子上,额上冒着恶气,显得精力消耗极大。

    不多时,范三拔悄然走来,为范永斗倒上一杯茶,轻轻揉起了肩膀。

    过了没一刻钟,范永斗缓了缓,道:“回来了?”

    “是的,父亲大人。”范三拔轻声道:“那边,已经开始南下了。”

    “那么……”范永斗眯着眼睛,道:“就等大同那边了……”

    ……

    大同府的北边,顺着御河往北,一路过了孤店、弘赐堡就到了镇羌堡。

    羌人是曾经西北的少数民族,但到了大明这个时代后,北方其实都已经为蒙古人所占据。镇羌堡,其实也是取个好名字,希望能够镇住北方的蒙古人。

    这里是长城北方一系列万千小堡垒中的一处。

    驻守这里的是一个名作邓来福。

    邓来福是个老兵了,能够升上来去当镇羌堡的把总说起来也颇为离奇。年关前的镇羌堡里还有三四十人,那时候虽然还算穷,可伴随着京师靠着朱慈烺在南京折腾财政宽裕了那么一阵子,于是也就凑合着过。

    可后来,京畿被建奴围了,刚刚从南京运进京师的银子就没能冲破重围到达边镇。自然,也就没了下头士兵们的军饷。

    当年大雪特别冷,邓来福出去打了一会猎,刚抓住几只也不知道是蒙古人的还是野的山羊就发现镇羌堡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大家都跑了,饿的。

    闻讯而来的千总见此,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群半大小子流民就塞进来,说是新的镇羌堡的边军了。作为这里头唯一的老兵,邓来福就这么当上了把总。

    银子没多多少,几只羊倒是很快换了米得喂饱一群孩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几只羊换的米很快就吃没了。还好,后来京畿解围,军饷重新到了边镇,加上新君登记很是赏赐了一番,这里就这么重新活了过来。

    对此感慨最深的是卢泽。这个十六七岁的小少年对于当兵没有多少抵触,只是有些头疼要跟着邓来福操练。

    操练是门杀人的本事,这乱世,能杀人就有机会活下来,卢泽一点都不排斥。他排斥的是……操练完了会饿肚子啊!

    少年郎,感慨最多的总是这么个字:饿。

    这不,为了给大家添一点荤腥,邓来福带着堡几个小子出去打猎了。

    这会儿是春暖花开,运气好还能从蒙古人手里头换几只养。从前这是往前那个把总活命的本事,邓来福无师自通学会了。

    “吃饱了……也能操练起来。总听着把总说年景好了,明君来了。就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吃饱着活到那一天……”卢泽没头没脑地想着,站在镇羌堡的边墙上,渐渐呆了。

    今天是他值守,天气不错,晴空万里,就是有些闷热潮湿,呆久了浑身发汗,更让人感觉饿。

    就这么饿着,他仿佛听到了北方的滚滚铁蹄声。(未完待续。)

第二十一章:老兵的最后一支箭

    卢泽以为自己是饿出幻觉来了,这也不是第一回。上一回饿极了的时候,他也饿出了幻觉看到了满桌子鸡腿大块的牛肉,以及大盆大盆够整个镇羌堡吃的米饭。

    稍稍喂饱一点肚子明白这是个奢望的卢泽就越来越压抑自己去想这种幻想了。后来,渐渐的,卢泽只是觉得越是饿就会越是想念把总邓来福。

    他总觉得,邓来福这个三四十岁的把总不像他们这群半大小子的上官,反而像孩子他爸。面对一群大胃口的半大小子,这乱世关口,估摸着谁也只会打出去,不管不顾,或者哪个大户人家也会有些心思,选几个样貌周正,机灵伶俐的做个小厮,一辈子就给人为奴为仆了。

    偏偏邓来福这个一辈子没娶媳妇的老兵莫名其妙就这么一直养着,一直坚持了下来,养着这群孩子足足有半年。

    这样想着,卢泽更加想念邓来福了。

    但也不能总是乱想,还得值守沙场呢,他挺直了胸膛,想起了邓来福临走前教导的话:“当个好兵!守住这长城,对得住身后百姓给的粮!”

    那么一点粮,够几个人吃呢?

    卢泽怨念着,却还是顺从地听了邓来福之前的念叨。他挺起了胸膛,拿着一根锈迹斑斑的铁刀,凝望着前方。

    前方就是北方的边疆,城墙外就是茫茫原野,那是蒙古人的地方。忽然间,卢泽揉了揉眼眶,看到了邓来福。

    “把总来了?”卢泽有点觉得自己仿佛见了幻觉,但伴随着卢泽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腕,他再仔细看过去的时候,赫然发现,城下,一人一马,朝着南方疾驰而来。

    马是瘦马,人是瘦竹竿一般的老兵。

    老兵身材干瘦,骑在马上却显露出十足精湛的马术,伴随着战马奔腾起伏。尤其惹人注目的是,老兵身后的马鞍上竟然还捆着一只羊!

    一只拔了半边毛的羊!

    这羊被捆在马鞍上,跟着战马奔跑上下颠簸,好不惹眼。

    还是熟悉的感觉,是熟悉的把总!

    卢泽万分高兴:“把总回来了!”

    “幺儿,快点烽火!”邓来福距离镇羌堡还余下两三百步的地方大喊起来。

    距离有些远,卢泽压根听不清楚。但很快,他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邓来福的身后,万马奔腾。

    那是怎样壮观的场面啊!

    遮天蔽日的草原上,到处都是战马,到处都是攒动的人头。从左边到右边,从东方到西方,仿佛整个天地的边际都成了人海,成了马匹的海洋。

    卢泽傻了,他第一次看见这一幕,一人敌对着万人,这一瞬间,他明白了自己究竟有多渺小。

    这时,一匹快马如剪一样从大队伍中窜出,直追邓来福的身后。

    追着邓来福的这一匹马异常神骏,通体纯黑,一根杂毛都无,看起来油光水滑,一提速,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邓来福追上去。

    反而,已经拉开了百来步距离的邓来福骑着的却是一匹又老又瘦的老马,老马拖着干瘦的老兵还算速度快,但加上一只羊的时候,速度就拖慢许多。

    但邓来福既没有丢掉羊,也没有返身作战的打算,他死死盯着城墙上站着的卢泽:“幺儿还发什么傻,快去点燃烽火啊!”

    “把总!你……你的身后啊!”卢泽双腿扎根了一样,看着城墙下即将被追上的邓来福,心肝脾肺肾都要死死揪在一起:“都是追兵啊!”

    卢泽话音刚落,就见邓来福身后那一匹神峻异常的战马又是一阵提速,朝着卢泽追去,已然不是肉眼可见的速度拉进,简直已经到了可以进攻的距离!

    此人,赫然就是伊金霍洛旗札萨克巴音之子巴尔哈拉!

    巴尔哈拉骑着胯下纯黑战马,已经距离邓来福只有区区不到八十步了。

    而邓来福纵马疾驰了好一阵子,也终于距离镇羌堡只剩下不到五十步。

    就这么短短五十步的距离,卢泽终于反应过来,他猛地从镇羌堡里拿出一根套着一个篮子丢下去,又大吼着,唤来几个一辆慌乱的半大小子将这篮子抛下去:“把总,快上来!”

    邓来福终于冲到了城墙下,他看着几个傻小子朝着自己大呼小叫地求救,脸上缓缓露出了一点湿润的泪光:“也算有个战友了啊,这群傻小子……但是……”

    在身后的喊声中,邓来福麻利地下了马,当邓来福没有走上那个篮子,他看着老马上的包裹,从里面拿出了一根长弓。

    这把弓看起来年头颇久,修修补补的地方遍布弓身,就连箭支,也只剩下了三五支,细细一数,原来也不是三五支,而是有两支竟然都是断的,能用的只有最后一支,只是碎碎的东西多了,看起来似乎就有那么三五支之多。

    见了邓来福的动作,巴尔哈拉勒马停住了举动,也从马上掏出了一把复合弓。

    邓来福又将马上的那只羊丢下,放在篮子上,站定,拉开长弓,对准了巴尔哈拉。

    巴尔哈拉看着这个老兵,心里头微微升起了一道怪异的感觉。

    但很快他就进入到了气氛。

    这是战斗的气氛,透着血腥味的气氛。

    “把总……把总他……”卢泽目光落在篮子上那只拔了一半毛的羊上,眼眶湿润。

    就当卢泽目光一歪的时候,城墙下,两道划破长空的羽箭飞出。

    噗哧……

    一道沉闷的声音响起,卢泽重新转过头看去,那匹纯黑色的骏马调转码头,回归了蒙古军队的本阵。

    就当卢泽心中刚刚想要升起一点惊喜之色的时候,邓来福艰难地转过身,胸口上,一支羽箭轻轻颤动,他看着卢泽,挤出最后一点力气:“带上羊,点……燃……烽火!”

    卢泽控制不住自己泪流满面,奔向烽火台。

    余下几个半大小子看着邓来福缓缓倒在那只羊的旁边,纷纷哭出声,一个划着绳子跑下去,另一个唤来十余个少年郎,用篮子将邓来福以及那一只羊吊了上来。

    此时是西元1644年,大明二七六年五月二十七日下午,镇羌堡的烽火台点燃了。

    随后,往西的拒墙堡,往南的弘赐堡都燃起了烽火。

    点燃的烽火冒着滚滚狼烟直冲九霄,霎时醒目,远在十数里外的地方都能仔仔细细看得清楚好。

    从弘赐堡往南,孤店的烽火依次点燃了,大同的城墙上,骚动四起。

    大同巡抚卫景瑗走上了北方的城墙,看着冲天而起的狼烟,心理猛地一沉:“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一关,怎么过是好哇……”

    大同总兵府。

    姜瓖把玩着手中的铁蛋,闭着眼睛,坐在书房内。他的书房极少进来,他本是不读书的。但不知怎的也听人说起书房会客的好处,也就附庸风雅弄了起来。

    到现在,贵客没来几个,眼前一个让他感觉既是危险又是诱人的客人来了。

    此人是黄云发。

    名字,也在这三晋之地颇为博下不少名声。

    因为,这是八大晋商之中的一员。

    现在,这位大商人坐在大同总兵的屋内,缓缓站起身,温声道:“总之呢,北方贵客们的心意,小人已经转达了。此间稍有不变,故而北方贵客们让我代为转达的诚意……”

    姜瓖睁开了眼,他看到了角落里一张信封。、“也已经转达了。”黄云发轻声道:“相信总兵大人此等俊杰,定是一点就通的……”

    “你的话,有点太多了!”姜瓖不耐烦地说着,端起了茶杯。

    黄云发陪着笑,不以为意,低着头一礼,站直了身子走出了此间书房。

    足足过了十数息,姜瓖这才重新有了动作,他叹了口气,拧着眉头,强忍着自己不去乱看。

    但方才没有做足样子,现在屋内已经一人,还有什么可以装的?

    这么想着,姜瓖走过去,拆开了那个信封。信封微微一拆,里头洒落出了一张张的银票。

    面额,足足价值……二万两。

    “好大的手笔啊……”姜瓖捏着,忽然发现自己松不开了。

    ……

    代王府。

    卫景瑗站在朱传齐的身前,一五一十地将收到的军情一一穿了出来:“根据目前得到的可靠消息,新任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率领蒙古八旗以及少量满洲八旗军总计兵马四万余人的,号称兵马十万已经攻克了镇羌堡,进入大同镇内了……”

    “这个消息,是从锦衣卫那里获得的。”似乎是觉得自己这个巡抚大人说话的可信度不够,卫景瑗苦笑着强调了一下。

    代王朱传齐果然面色有些动容,道:“原本以为,山西镇的困难只是暂时的,我大同还能援助一二。没想到……现在看来,我们的麻烦也更大的……这下子……”

    山西境内包括大同府,唯一能称得上带兵有方的武将也就是山西镇总兵周遇吉了。可此前,为了支援宁武关将闯贼拦住,大同还支援了宁武关颇多,更将周遇吉放了过去。眼下……

    卫景媛听着朱传齐的话,不出意料,这位代王也并没有办法。

    但他不是朝着朱传齐来的,他的目光,一直都盯着王府正堂内的另一位长者:周王。

    对于这位贤王,卫景瑗颇为敬重,更知道这一位身后就是大明新帝。

    这时,又是一人急切地走了进来,众人看过去,赫然发现原来正是锦衣卫魏云山。只听魏云山面色凝重道:“宣府告急,而且……我收到消息,张家口的豪商正在收买将官,我得星夜赶过去。”

    众人闻言,既是为炫富惊愕,又是悄然失落。没了魏云山,大同的安全又少了一分。

    周王朱恭枵听着众人的话语,明白自己到了决断的时候:“我亲自上书,求援圣上分兵来救!镇抚使,拜托了!”

    魏云山应下,心中阴云凝聚。

    ……

    山海关。

    “这是第几天了?”吴三桂在山海关的关城上,轻声地闻着自己身边的女婿夏国相。

    夏国相敏锐地感觉到这七天的周期有着格外特殊的异议。

    但以夏国相对自己与吴三桂关系的自信,他却依旧不知道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唯一有的,也只有牢牢记住这个日子,低声道:“回禀平西王,这是第四天了,还有三天。”

    “三天啊三天……”吴三桂挥挥手,将下夏国相喊了出去。

    他想到了祖大寿,更想到了那几个蠢蠢欲动的三顺王。

    三顺王的兵已经准备妥当,只是多尔衮坚持要各部汉军旗同心协力一同并肩作战,这才还未出发。

    更加让吴三桂感觉心虚的是,这一回来催的是几个汉军旗,真正要出兵的时候,满洲贵族会自己落下吗?

    绝无可能罢……

    更何况,锦州城内就有那个多尔衮的亲兄弟阿济格呢。

    他隐约猜到了三顺王心中的依仗。

    但这无助于他对眼下局势的判断。

    “三天啊三天,朱慈烺,你到底在做什么啊?”吴三桂恼怒地,心中大吼。

    还有三天,山海关可就要出兵了。

    到时候,不管他吴三桂心中怎么想,定然还是会出兵的!

    ……

    井陉关。

    李建泰万分得意:“可总算走了那几个扫把星了,每日板着脸在我眼前,一个区区千总的官儿,在我身前,竟然比起地方督抚还有厉害几分。还有没有王法了!还有那个徐焕武,更是奸诈啊!”

    他的身后,一干师爷幕僚们纷纷恭贺。

    李建泰开心得连声大笑。

    祁山与徐焕武被顾炎武带走了,可高兴坏了李建泰。

    “能让东主高兴到如此地步的,恐怕还另有其事吧!”一个眼尖的师爷看着李建泰的眼神,当下猜道。

    “郑全,这一回,倒是让你猜着了!没错!”李建泰高声道:“本督师要亲自去那固关,‘打’一场胜仗!”

    没几天,李建泰就赶到了固关。

    紧接着,一千余颗脑袋伴随着西风台大捷的捷报以及李建泰的署名送到了位于保定城朱慈烺行在的案台上。

    “大胜啊!”朱慈烺感叹着:“没想到,这李建泰还挺能打呢。带着万人不到的兵,就将顺军的精锐李岩部野战击退,反而堵上平定州了。真是让人意料不到啊,对了,枢密院的检查结果出来了吗?那些首级,是真是伪?”(未完待续。)

第二十二章:捷报面前再分兵

    位于保定城的大明行在里,朱慈烺的身前摊开了一张奏报。

    奏报金壳红底,喜气洋洋,上面的字迹更是让行在上下一片笑声。

    这是一个大胜的捷报。

    在大学士李建泰的总揽全局下,固关参将李茂春率军率军出征,大战逆贼李岩部于西风台,首战击溃李岩部,反过来将李岩堵在平定州州城。

    要是寻常的战报,朱慈烺也不知道收了多少回,每回枢密院给的评判都是摇头叹息,都认为作假之处众多。

    但这一次,伴随着捷报而来的还有切切实实的首级,这可不是胡乱吹的。就算想要杀良冒功,不管是兵部还是枢密院都有的是老于此道的官吏。

    这年头,寻常老百姓吃糠咽菜与好歹要打仗厮杀的士兵可是委实不一样的。不仅是衣着,身体发育,小到牙齿也都可以一一辨别。

    故而,朱慈烺这才问枢密院检验首级的结果。

    天子下令,枢密院与兵部自然开始了繁忙的检验工作。

    只不过,在行在内的官员听起朱慈烺的话倒是有些尴尬,开腔的是倪元璐,这位枢密院副使解释说:“陛下,首级太多了,足足有数百具,武选司与枢密院的同仁们星夜检查,但还是没有处理完毕。”

    一旁的胡波也插了句话:“虽然首级之上都有石灰裹住,但老夫冒昧插嘴一句,不得不说,将士们的检验还是太缺乏保障了。我派出去的几个军医见了,再三要求带上口罩,做足防护以免瘟疫爆发。故而,进度也是有些缓慢。”

    朱慈烺顿时明白了,尸体的首级固然是个军功,可同样也是瘟疫的传染源啊。

    “罢了,那朕亲自去看一遍。先看看检验了多少,多数为真,也就没必要一个个检验去。可以以均匀抽查的方式。”朱慈烺执行力超强,说去就去。

    没多久,朱慈烺在倪元璐的带领下到了保定城的大校场里,那里立起了巨大的一个帐篷,到处撒着石灰,驾着大锅煮着热水消毒。

    而主持这一切事情的则兵部武选司郎中常广喜。

    朱慈烺的到来引起了一阵激动,倪元璐带领校场内的文武将官朝着朱慈烺行礼。

    倪元璐是老伙计了,朱慈烺招呼着免礼,注意力就落到了常广喜的身上。

    武选司是个兵部的肥缺,朱慈烺一时间也没功夫重新梳理架构,兵部此次也跟着不少都随行在一起行动,其中武选司负责的是掌考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功赏之事,考查各地之险要,分别建置营汛;管理少数民族聚居的土司武官承袭、封赠等事。

    检验军功当然也是武选司的工作。常广喜是个年岁四十余岁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旧式官袍,洗刷的干干净净,穿在身上,颇为整洁。常广喜面目清俊,身材适中,举止温雅,动作很干练,整个人亦是看起来十分清爽,是典型的大明精英。

    这年头能当官的,没几个丑的。毕竟,进士里头也经常出现因为颜值不够点不到进士的情况。自然而然,能够走上武选司这样高位的常广喜显然也是个外表形象不错的。

    朱慈烺心下添了一分好感,内里又多了一点禁戒。

    许多人可是仗着一身好皮囊,结果干的尽是些败絮其中的例子。

    一番客套不提,常广喜引着朱慈烺走进了一处流水车间。

    这是朱慈烺的提法,常广喜指着里面一张巨大拼凑起来的长条长桌子道:“这是微臣所立的法子,在大帐的入寇,安排一人对首级编号。下一人拿到编号后,负责对外貌进行描写。再下一人负责对头发进行检验,再下一人对牙齿进行检验。逆贼新起,犒劳颇多,多有肉食普通百姓却无,故而,期间牙口磨损之差距,都是可以辨析的。尤其百姓发结各异,将士发结多一样…”

    “那么,告诉朕,这里你们检查了多少首级了?”朱慈烺看着一颗颗脑袋,皱起了眉头。

    常广喜拿起了一本册子说:“回禀圣上,此间首级一共七百六十三级,已经检查了五百余级,这五百余级中可以确证为武装人员的……有四百余级。”

    “按照这个比例,就算是杀良冒功,也有五百余的首级啊。”朱慈烺意识到了不同,转身大步朝着行在走去:“召集各部议事!”

    有了五百余首级打底,这一场胜利的战功就得到了确信。而且,按照一般的战斗规模,首级的数目与真正击败杀伤地方的数目之中是很大差距的。毕竟,不会是所有的敌军都乖乖站着等待砍脑袋。

    就好比此前平壤之战的大明奏功记录里,日军被斩首级为一千两百八十五颗,夺马两千九百八十五匹。

    但实际上的战功远不止于此,日军被熏、溺死者约有十倍之多;其余记录中也提及焚溺死者万记。反过来根据日方记录,小西行长所部在平壤战役后的减员达九千三百多人。

    李茂春不是名将,也不是帝国主力,战斗力没有那么变态也非是歼灭战击溃战,只能是击退战,战果或许没有十倍之多,但不管怎么算,两倍三倍总有的。

    这与李岩部上万人,或者谣传兵马数万是可以得到印证的。

    与实情有了印证,最终枢密院的判断便是:捷报可信。捷报得到了确信,就连朱慈烺都认了,行在内的气氛一下子宽松欢悦了许多。

    朱慈烺召集了文武在行在议事,大臣们来来往往,都能听到笑声在耳边不断回想。

    很快,枢密院的常务军师倪元璐带着枢密院各部军师齐聚。内阁部分,国防大臣兼兵部尚书高名衡、财政经济大臣傅淑训以及皇家近卫军团虎大威、刘胜、齐贤、猛如虎等部齐齐到来。

    朱慈烺被众星拱月地来到了议事厅的偏厅,里面,见朱慈烺到来,带队的黄宗羲带着人左右一退,将身后的景象露了出来。

    那是一个巨型的沙盘,足足有一丈长,半丈宽。那上面,整个山西河北磨难蒙古河南的地势瞬间清晰,这是朱慈烺特意要求黄宗羲等人按照等比例尺绘制的沙盘。背后,不知道多少锦衣卫力士、枢密院军师呕心沥血,星夜赶制,将地形地貌一一复原。

    朱慈烺拿着一根小木杆,指在了保定城上:“诸位,我们在这里。而敌人……”

    小木杆落到了沙盘上徒然升起的地方,那是太行山山脉的中间一个被劈开的一条小径:“这里!”

    西风台上,地方一块刀枪交叉的地方。

    象征着大明官军力量的小人从固关挪到了西风台,又一路派着,在旁边的一个箭头示意下,堵上了一个小围墙围着的三个字里。那三个字,赫然就是眼下李岩的驻地:平定州。

    “按照战报,李岩与李茂春僵持在平定州的攻守战场上。”黄宗羲说着,又将一个个小人摆在了平定州的小围墙内。

    很快,一共五个黄色小人摆了上去,而外间,摆了三个红色小人。

    代表黄色小人的是规模约莫在五个营的李岩部,而红色小人,意味着是规模在三个营上下的李茂春部。

    “除此外,李自成的大部队行进的较为缓慢,依旧还在通往平定州的道路上。这几日,山西普降大雨,天时有利于我等。我们当下的敌人,暂时就只有李岩一部叛军。”黄宗羲说完,众人纷纷感觉到了振奋。

    “有了李茂春的大胜,我们便可以先吞掉李岩,挫败敌人的嚣张气焰,然后再对阵李自成!”高名衡说完,引起一片赞同。

    众人又看向位于平定州靠近太原官道上的一长串小人,李自成号称兵马五十万,分来分区去,自己的主力也就剩下了十万左右,而这,却意味着足足有四十多个小人。现在李岩与李自成被隔断,要是能先吞掉李岩一部,再对付李自成,大家心理压力瞬间小了许多。

    “趁他病要他命。趁势追击,可以轻易收拾掉李岩!”虎大威目光炯炯,回到边镇,让他既是熟悉又是激动。有什么不比锦衣夜行更加让人沮丧呢?

    “早一点结束战争,对后勤的压力,当地百姓的摧残都能减轻一些。”枢密院副使,常务军师倪元璐感叹了一下:“保定能够在短短时日内恢复如此,真是不易啊。只渴望,山西一样也可以早一些从叛贼的肆虐中回归。”

    “追赃拷掠之时,看来大家都有听闻了。”朱慈烺看在场众人的表情,都是猜到了什么。

    紧接着,大家便纷纷热烈抨击起了逆贼李自成。毕竟,打土豪斗地主这种事情,在场的高官们是没有一个会喜欢的。

    众人各自说着自己打探而来拷掠追赃的故事,将太原城内一个个名士受辱的例子道出,顿时引起众人们的愤慨,士气也忽然间高涨许多。

    朱慈烺静静听了一下,见士气不错,也没有打断。

    但就当倪元璐刚刚说完山西巡抚壮烈牺牲没有受辱的感叹说完后,忽然见大家冷场了。

    众人都感觉气氛有些不一样,朱慈烺目光一转,发现偏厅内不知道何时多了一个人,众人都认识,朱慈烺也认得:“云山啊,进来吧。有什么紧急军情?”

    他的目光有些诧异。

    非是紧急军情,魏云山不会贸然出现的。锦衣卫从前做的事情是监视百官,现在虽然专司军情探报,可还是有许多官员心中不舒服。

    果不其然,魏云山进来一礼,道:“回禀陛下,是天字号乙等的紧急。”

    朱慈烺身为皇帝,各种事务不分个轻重缓急来当然会浪费时间,错失机会。故而,分出了天地人黄三等紧要。黄字意味着寻常事务,人字意味着需要限期处理,地字就已经表示十分紧急,对于某个重大区域有重大影响需要尽快处理。而天字号则再细分为甲乙丙丁,但无论是哪一类,都意味着极端紧要,与叛乱、重大战争影响排到一起。

    一念及此,朱慈烺顿时目光徒然一变:“快说!”

    “陛下,蒙古八旗南下了,在正黄旗固山额真图赖的率领下,兵发大同镇,已然跨过长城。除此外,宣府镇接到举报,有叛贼作乱。张家口恐怕不保……”魏云山说完,满场都是哗然。

    “建奴果然一直隐忍着,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让我大明徐徐恢复!”

    “看来去年在盛京一战还没有让多尔衮吃够苦头?那近乎连根拔起的损伤还是未能击垮建奴的战斗意志啊!”

    “来就来,谁怕了他!”

    看着众人闹哄哄的,倪元璐沉声道:“谁怕了?但勇气与埋怨解决不了问题,只能徒增更多的烦恼!现在要想的,是如何应对!至于建奴,什么时候会放过这种机会,打断我大明平定内乱的举动。这种事情,再三纠结没有益处。诸位同仁,仔细想想应对罢!”

    众人的哄闹声悄悄平息了许多。

    “事情,还没那么糟糕。”朱慈烺摆摆手:“这算得上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事情。枢密院,应该有腹稿吧?”

    听朱慈烺一说,在场众人顿时如觉得有了定心丸一样,纷纷安静了下来。

    “回禀圣上,是有。”众人目光落到了倪元璐的身上。

    倪元璐笑着拱手应下,果然并无慌乱,枢密院的确对各种应对都有过方案设想,此时问起,立刻就回道:“枢密院的意见是分兵支援大同镇。眼下,最需要的是人心,是希望,是坚持下去获胜的希望。边军们知晓皇家近卫军团之强,也听过盛京之战的胜利。但究竟有多强,没有人有一个直观的体验。分兵支援大同镇,稳住北疆第一线,打一场,亮一下本事,边军人心自然稳固!只要守住时间,待我部主力击溃李自成,自然可以倒转兵力从太原北上,解宁武关之困,并山西镇之兵北上,一举收拾了来犯鞑虏!”

    不少人点点头,这么一个路数,的确十分稳妥合理。

    但有人就不认同了。(未完待续。)

第二十三章:李岩的依仗

    “分兵……”高名衡沉声道:“当年萨尔沪之战就是所谓各路齐进,以至于顾此失彼。这个分兵的法子,我看不妥。削弱了我们的力量,对李自成一战胜败就难料了。”

    “我却不以为如此。”虎大威道:“既然李茂春都能战胜李岩,追到了平定州门口收复失地去了,那分兵一路,也并无大碍。”

    就连傅淑训也赞同分兵:“李自成一个败军之将,不值得关注。强敌还是外虏啊。”

    众人纷纷开腔,你一言我一语,大多数说的却都是支持分兵的。

    谈到最后,大家忽然都噤声了。原来是来了两个文士,这几个文士是黄宗羲伴着的,几人从沙盘上挪开身子走来,这才被众人看清楚了面目。

    原来,方才紧急军情一出,沙盘又得改了。

    改沙盘的,就是黄宗羲以及身后那两人。见了这两人,不少大臣都是惊讶出声。因为,这两人都是鼎鼎大名之辈。

    为先一人,姓崔名子忠。身着一身寻常枢密院军师的淡蓝色军装,看起来与寻常文职军师一样,但此人面目露出来以后,顿时与其余几个制图的军师纷纷引起了众人的侧目。

    因为,这崔子忠可是京中有名的人物。

    崔子忠是大明有名的画家,字道母,是个生员,曾经游学董其昌的门下。崔子忠善画人物,规模顾、陆、阎、吴名迹,唐以下不复措手。白描设色能自出新意,与陈洪绶齐名,号南陈北崔。不仅如此,京中不少喜好诗画之人都明白崔子忠孤傲绝俗,对高官贵戚与其交往都避之不及。偏偏,崔子忠性情高洁,私德上佳,故而得到京中许多人推崇。

    至于另一人,熟悉热络一些的就多了。

    这是一个僧人弘仁,是新安画派的创始人。和查士标、孙逸、汪立瑞等四人并称新安四大家。与崔子忠因为孤傲绝俗扬名不同,三十四岁的弘仁则是走的僧人传统路子,与朝中高官多有往来。

    唯一相同的是,这两人在历史上都是爱国人士。尤其崔子忠更为特殊,历史上崇祯松山上吊后不久,崔子忠亦是追随而去。

    眼下,朱慈烺为大明新帝,自然没有煤山上吊的故事。两人却不约而同地出现在了这里,为大明出力绘制沙盘。

    “没想到,六奇与道母都出仕朝廷,为国家效力了!”傅淑训赞叹道:“真是可喜可贺。”

    崔子忠朗声道:“国有明君,学生自当为国效力。古有班超投笔从戎,今日学生为大军绘制机密沙盘,亦是效仿先贤!”

    “阿弥陀佛,小僧虽为僧人,亦是为大明的僧人。自当为国效力。”弘仁跟着一说,在场气氛顿时缓和下来,变得积极而乐观,将方才漠南蒙古来袭的阴影驱散了一些。

    朱慈烺盯着两人,心中感叹这两人随便一幅画留下来到后世,可就是几百万的价格了。

    过了这么一个小插曲,朱慈烺开腔了:“国有列位贤人各得其用,各自发挥本事为国效力,这才是复兴的象征啊!好了,回到此次军务上吧!”

    众人纷纷躬身一礼:“臣等恭听圣命。”

    “北疆的袭扰,必须坚决打回去。”朱慈烺定了性:“大同不能乱,南边的宁武关正值顺军进攻,山西镇已经一头乱麻了,大同镇这时候不能再乱。宣府也是如此,锦衣卫尽快加强力量打掉汉奸分子。总之,这个势弱的口子绝不能开!而且,我注意到历来建奴南下入关,都是有大将跟随。上上次的阿巴泰,上一回的多尔衮,都是建奴朝中核心人物。这一回的正黄旗固山额真算得上是个八旗骨干,在建奴朝中只是一个总兵的分量。这一次漠南蒙古方面没有建奴郡王亲王坐镇,这意味着建奴一说明力量已经衰弱,二还未下定决心。”

    “这个空档,就是我们的机会!”倪元璐嗅到了其中机会。

    众人听了朱慈烺的分析,都觉得有道理,气氛更加鼓舞了一些。

    “可若是我们在这里露了怯,让建奴找到了机会……”朱慈烺冷声道:“那更多的地方,更多的麻烦,更多的口子和难以堵上的漏洞就出来了!”

    朱慈烺说着,划到了山海关上。这里,刚刚崔子忠又列上了三顺王的汉军旗。足足一样有二十余个小人,相比之下,在蓟镇与之对峙的陈永福部则只有三个小人,势单力薄。

    众人微微呼吸一阵紧张,他们明白,朱慈烺要下决断了。

    “分兵北上!”朱慈烺冷声道:“虎大威,你派一个营选三千京营战兵星夜援救大同、宣府二镇。”

    “末将得令!”虎大威领命而去。

    “李国桢,你领京营将士维护后路,保障粮道,配合本地官服疏通京师到真定沿途道路安危。”朱慈烺又看向虎大威身后的李国桢,这是襄城伯,京营提督。

    李国桢心中一喜,京营这一回也跟随出京,但京营是个什么成色谁都明白,接下这后路的任务让李国桢心下很是放松:“末将领命。”

    “史可法,你兼任枢密院军机处首席军师,负责从各部抽调识字伶俐的军师,组建巡逻执法队,全军上下,从朕到后路的京营,胆敢有违反军纪者,严惩不贷!”朱慈烺说罢,李国桢顿时凛然。

    其余众将纷纷惊醒,不少文官尤其是保定本地的官吏都是大喜。

    史可法面无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就肃然领命:“老臣遵旨。”

    “其余各部,随朕开拔,向真定出发!”朱慈烺环视群臣。

    众人齐齐高喝应命,随后各自退出。

    散场之中,倪元璐忽然发现李定国有些闷闷不乐,显然有些心事,问道:“定国,你心中想着什么事情呢?”

    “西相……”李定国看着倪元璐,轻声道:“陛下的分兵是基于眼下对战李自成还算顺利的情况。可属下就是心中有些不确定,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呢。”

    “哦?”倪元璐很是重视,拉着李定国单独走了出来,眼见左近人员减少,细细问道:“你觉得哪里有些问题?”

    “属下要是将话说出来,还望西相不要笑话。”李定国有些不好意思。

    “哈哈,这么一说,老夫反而更加好奇了。但笑话么,就更加不能保证了。行了行了,直言吧。军国大事,哪里有笑话不笑话的,心思端正一些。”倪元璐说笑完了,板起了脸。

    李定国这下子反而放开了心中担忧,道:“属下是觉得,太顺利了。”

    “顺利?”倪元璐一脸惊讶:“蒙古人那边……”

    “是对阵李自成的这一路。建奴的恶毒心思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但……”李定国轻声道:“李茂春的胜利,反而是期盼意料之中,情理之外了。那一颗颗首级……总觉得哪里有些问题,有些熟悉。”

    “地方官军越来越不能打,这是常理。李茂春的确是异数,那么,鸿远你的意思是……”倪元璐喊起了李定国的字。

    “我们的分兵,是建立在李茂春可靠,对阵李自成之战能够顺利施展,短时间内收复太原再北上解边镇之危的。可要是李自成这一关上面掉了链子,那么边镇的分兵……”李定国说到这里,就看到倪元璐表情渐渐难看起来。

    如果李茂春不可靠,那再分兵,就是自断臂膀了。

    要是李自成这一关跟不上,就难以绕路北上救山西镇。救不了山西镇,大同镇和宣府的安危就难以预料了……

    ……

    哗啦啦……

    平定州又下了一场雨,雨很大,仿佛上苍看不下去人间的争乱,非要下一场大雨冲刷一切污垢不可。

    傅青主心中这么一个念头闪过,想起了前些时日听到的军情。他跟在一支顺军的辎重队身后朝着平定州出发,沿途还未来得及感受卧底的忐忑不安就被另一种糟糕的情绪所掩盖:道路泥泞不堪,一路行军都称得上是巨大的折磨。

    好在,在这个六月一的上午,傅青主赶到了平定州的西门。

    因为一场暴雨,明军又悄然退了出去,撤开了对平定州的围攻。

    或者按照领队的顺军将领张泓守的说法,这是因为这六千余人抵达的缘故!张泓守就带着六千余人马,押运着全军的军资而来。这里头小部分是李岩的军需,其余的都是提前为了李自成主力大队伍的消耗。

    雨云似乎是朝着西面向东去的,平定州一场大雨,西边一些的官道上却是已经晒干,夏日的烈日下,李自成已经率领主力还有三五日的功夫就能抵达平定州。

    跟着小队伍抵达平定州的傅青主进了城,然后便在一个本地的小兵带领下朝着李岩的军队走去。

    带队的小兵是个一脸疲容的壮年男子,看起来约莫二十来岁,傅青主问了名号,才知道这个叫做刘三喜的男子其实才是十七岁。

    似乎预感到了傅青主的惊讶,刘三喜道:“俺们这些烂命一条的小百姓,哪个不是日夜辛苦,这才能饱食一顿活下来的?”

    傅青主对民间疾苦多了一点认识。

    这一回他不是冲着这个来的,随口应了几句,傅青主一脸担忧地提起了最近与李茂春部作战的近况:“我来的似乎也不是时候呢。本来想着跟着李制将军这位盖世英豪立下功勋,没成想,这才刚到呢,就收兵回城,听说是大败了一场。”

    傅青主刚刚说完,刘三喜就涨红了脸,道:“甚么大败?分明是那投降的陈陆诈降,惹得西风台上一败大败,制将军要不是为了保全大军不受溃兵冲击,哪里会让李茂春得了这么个好名头!”

    “哦?这缘由倒是真有道理。只是,三喜你一个小孩子,也知道这么多?制将军真是带兵有方啊。”傅青主笑道。

    刘三喜摸着脑袋,嘿笑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没有。这不,军中也有许多人不服呢,制将军这才亲自解释,左右最近都说着这事儿,说多了,也记住了。其实数一数,咱们军中除了投降的陈陆一部,也没少几个人。”

    “哦……”傅青主感觉到了一些意思:“那为何李茂春都围上了平定州了,还未能出战击溃之?”

    “这小人就不晓得了。也许,跟着西营有个将军染病有关罢……也许您这般大老爷进了衙,肯定就明白了。”王三喜陪着笑,侧身一让。

    傅青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到了御林军的驻地,也就是李岩的府衙。

    丢了几个碎银子给王王三喜,傅青主迈步进去,赫然发现府衙内来来往往,将官众多,显然是开大会了。

    傅青主小心翼翼地在小路里朝着自己的驻地走去,却未想到迎头就见到了带队来的张泓守。

    张泓守见了傅青主,很是惊讶:“你也赶到了啊。哦,记起来了。你是太原那里搜集的大夫吧。真是巧了,这次的军议也跟治病有关,你也别先去那良医所了,让你手下人先将东西卸下来,你随我一起去吧!”

    “是……”傅青主心下提了一下,既是激动又有些紧张。

    激动是能探听顺军的军议,定然有许多机密。紧张的则是军议里面肯定有些明军将领,万一有个认识傅青主的可就有些危险了。好在,锦衣卫能人众多,早就对傅青主进行过易容乔装。加上傅青主本就所学庞杂,医学也是精通,此刻提着药箱,完全让人想不到那个在太原跟着巡抚大人守城的名士。

    军议的地点就在原来的州衙上,审案断事的正堂此刻两旁位列一群武将,端坐上首一位身材适中,目光灼灼的男子,赫然就是大顺御林军制将军:李岩。

    张泓守进来以后,不少人侧目望去,都在傅青主身上打量了起来。

    李岩微微有些皱眉:“怎么带来了个生人?”

    张泓守连忙道:“回禀制将军,这是马将军在太原搜集的大夫,末将听闻此次军议有医病的事情,就自主主张带过来了。”

    “要大夫的事情是我提的。”李岩听完点点头:“罢了,那就一旁听好。人来齐了,本将就说了。朱慈烺已经快到真定府了,今日议定东进收取井陉关之战!”(未完待续。)

第二十四章:潜入敌营

    角落里,傅青主的心中顿时升起无数惊涛骇浪。

    “怎么会是攻取井陉关?真的大有问题!”傅青主敏锐地感觉到了问题。

    眼下外面不是还有李茂春所部呆着么?李岩明明是被李茂春堵在平定州城门口,怎么还可能有余力攻取井陉关?

    要知道,从平定州到井陉关,一路要经过苇泽关、新固关所以及固关才能打到井陉关啊!这就仿佛一个婴儿还没学会爬,就要准备跑步一样。简直是太荒谬了。

    但一看在场众人的表情,傅青主就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这里没有一个傻子,李岩就算是刚愎自负,其余人也不会是傻子一点动静都没有。

    别的不提,以顺国新朝新锐之气,是绝不会跟着李岩一起指鹿为马的。

    显然,有傅青主不知道的事情。

    同样不知道内情的除了傅青主还有张泓守,这位从后方赶来布置辎重的顺军将领也十分好奇,他果然没有什么附和上司的顾忌,直截了当开口问道:“敢问制将军,眼下这城外头不还是有一部明军围着么?为何竟然能直接就越过这一部明军杀到井陉关下去?”

    “井陉关之战,其实还只是第一步。”李岩没有着急开口,说话的是他的表弟李年。

    李年是个精干的年轻人,朝气蓬勃,提起此战也是十分积极。接下来的战斗,很多都会由他来领导,于是李年看着张泓守直截了当道:“明军一部无需担忧,这一战,制将军的目标……是这里!”

    说着,几个军师抬着一个大桌子来。李年将一副发黄的极为抽象的土地拿出来,小心翼翼地平铺在桌面上,又重重地一拳落在了太行山外的真定府上。

    “那里是……”张泓守仿佛想了起来:“是官军……是那御驾亲征的大明皇帝亲军!”

    “朱慈烺的能打,很多人都见识过了。”李岩一开腔,众人全都刷刷地侧目望去。李岩脸上全然都是凝重,一点也看不出半分轻率:“所以,对战官军的近卫军团全然不能用常规的打发。突袭井陉关,乃至趁着近卫军团在没有准备之下被击溃乃至重创才是可行之策!”

    李年与张泓守一听,都是觉得十分有道理地点头起来。

    “可到底要如何做?”角落里,傅青主抓瞎了。

    他心中既是高兴又是分外着急。高兴的是拿到了顺军要突袭近卫军团的机密,可着急的却是疑问太多。

    身为锦衣卫,傅青主明白情报不能稀里糊涂就这么交上去。还有一个关键疑问没有得到解决。

    那就是,李岩所部的大顺御林军要怎样越过三关守将直接远征进攻近卫军团?

    是远征奔袭,还是拿下井陉关后进行伏击?

    这几个问题得不到解决,仓促地报上去李岩会突袭近卫军团的情报价值就大降。

    但提完了这一点,李岩就不吭声了。

    张泓守得到这个答案,也就满意了。他似乎并不觉得李岩所部的大顺御林军对付区区一部明军有什么压力,或者说,有了张泓守几千兵的援助,也用不着担心了。

    傅青主默默忍耐着,等着军议之上透露更多风声。比如,布置各部将领的任务。

    李岩解释完了,也环视周遭,目光如鹰一样扫视全场。

    张泓守不知不觉挺直了胸膛,傅青主悄然间缩进了人群视线的盲区里。但屋内各部的将领此刻却纷纷挺直胸膛,用尽了浑身的精气神摆出了最精神的模样迎接着李岩的扫视。

    “各部听令!”李岩轻喝一声,让屋内气氛一肃。

    “喏!”众人齐齐应和。

    “我晓得,前阵子与明军李茂春部的战斗会让许多人心中疑虑,甚至有了一些的沮丧。就连营中出现的一些小事也让将士们动摇了胜利的信念。但是,本将今日在这里可以告诉你们,告诉我麾下的勇士们。接下来的战斗,你们将彻底扭转失败的沮丧!”李岩环视全场,目光从一个个将领的眼睛轮流对视,看得所有人都被提振起了注意力:“就连你们最后的一点担忧也会在此消散!”

    “我命令!”李岩目光落在张泓守的身上:“张泓守,你部集合全军之中各生病之人,交由……后方不是派来了良医筹建良医所么?全都由良医所之人治理。张泓守,良医所的所长是谁?”

    “回禀将军……”张泓守脑袋有些发热,他哪儿知道良医所的所长是谁,他才刚来呢。但李岩问起来了总不能回答不知道,当下灵光一闪,道:“是傅观化。”

    傅观化就是此刻傅青主的化名,这是他并不外露的别名,极少有外人知晓。

    “我向将士们介绍,这是圣上从太原延请而来的名医,有造生生化之能,近日病号都由他处理,绝无大碍。我们后患无忧了!”李岩信誓旦旦,让傅青主被众人聚集的目光望来一阵懵逼。

    硬着头皮,傅青主谦逊应下:“定为制将军竭力医治将士。”

    “你去吧……”李岩目光淡淡地扫过,看向余下顺军将领,沉声道:“余下各部,听我将令……全军随我出征,立不世之功!”

    “喏!”李年高昂挺胸,十分激动:“末将领命!”

    张泓守等顺军将领纷纷提振心思,齐齐高喝:“末将领命!”

    ……

    走出军议厅的傅青主听着内里哄然应下的呼号之声,心中万分可惜,没听到紧要关键的情报。失望地回了自己的衙署,傅青主忽然发现来了一个身着皂袍的小吏在一个小兵的带领下寻到了他的地方。

    傅青主所在的地方就是新建的衙署:良医所。这里搜集了城内原本官办的惠民药局里的几个郎中,又强征了城内的两家药铺,成了当下军中的军医。

    当然,本领出色的几个早就在李岩帐内随时奉诏了,余下的都是面向大头兵的。

    这么一个繁重又不讨好没职权没钱粮的机构,其间门可罗雀可想而知。傅青主本来乐得清静,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找来了。

    穿着皂袍的小吏捧着一个匣子,一旁的小兵傅青主却认得,不是别人,就是方才引路来的王三喜。

    王三喜一脸讨喜地看着傅青主恭贺:“傅老爷真是个厉害的,一来可就拿到了这良医所的所长呢。”

    “你就是傅观化?”小吏知晓得似乎多一些,一双眼睛半带笑容半带高深意味地盯着傅青主,道:“这是良医所的大印和官袍,收着吧。明儿起啊,这里也不用住了。直接带着将士去城北校场,那里啊……就是你往后的职司所在了……”

    “足足有上千百号人呢……”小吏丢下就走了,仿佛如避蛇蝎一样,反而让懵懵懂懂的王三喜一脸茫然。唯有走得有些远了,这才丢出一句含糊不清的话语。

    “三喜,你还有什么安排?”傅青主摸索着良医所的大印,感觉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王三喜还是茫然:“老爷……所长。什么是安排?”

    “就是,接下来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可有命令?”傅青主耐心着问。

    王三喜了然了:“俺已经得了军令就要开拔去上战场跟着大军东去了。只不过有人问可有人知晓傅老爷的行踪,俺应了就被支使过来带路。那为老爷走了不喊俺,俺也不晓得有啥安排,只要日落前回了军营就成。”

    “那便带我去一趟城北校场罢。这平定州,有几处校场?按说,这城北大多军营,最大的校场应该就是这城北校场吧?”傅青主问。

    王三喜回道:“原本也是这样的,城东这处的校场也是些临时搭建的营帐,可前阵子军里发了时疫,制将军就命俺们在城北大校场一一甄别了,将没病的都挪到了城动这里了。听制将军说要打仗,出来的那些兄弟可都激动坏了。”

    “时疫?有多少人患病,还有多少人确证,有多少人被拘在里面隔离?”傅青主感兴趣了:“快带去我看!”

    ……

    固关的参将府格局有点小,李建泰进固关的时候虽然才上午,仆役们也收拾了足足有小半天的时间。但晚间如睡的李建泰依旧是觉得这里不舒适,那里有异味。

    尤其最关键的是,这里似乎距离一线战场太近了一些。

    但没办法,要是不近一些,又怎么证明自己其实有战功呢?

    这样想着,李建泰安慰着自己:也许,这就是成为名臣的代价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又畅想着自己军功被皇帝认可以后会有怎样的赏赐,李建泰终于心安理得地睡觉了。

    没过三天,大清早刚醒李建泰就收到了后方飞鸽传书邮回来的回复。

    军功,被认可了!

    后续的犒赏正在紧急拟定之中,可以想象,这开拔头功有着怎样重大的功劳!

    李建泰高兴得当晚就连饮十杯,带上了从京师就一路携带着的小厮书童进了书房,闭了门,直到日落黄昏这才重新开了门。

    刚开了门,李建泰就看到了幕僚钱师爷站在门口,惊喜地道:“督师,李将军回来啦!”

    “李将军?哪个李将军?”李建泰感觉很熟悉,又有些记不起来,被掏空的身体让他发虚地脑袋发昏。

    “就是西风台打了胜仗的李茂春李参将啊!”钱师爷提醒着,又道:“听闻这一回,更有好消息呢!”

    “哦?”李建泰一听,瞬间回想起来了:“还有好消息?快快去请!”

    李建泰很快就在花厅见到了李茂春。

    李茂春一身正三品的参将官袍穿得干干净净,看着李建泰就当下行大礼:“末将叩见督师!得赖督师此番援手,要不然,这一大捷可就为未可知了啊!”

    “哈哈,李参将切莫自谦,你的本事,本将也都看在眼里呢!哈哈哈……”李建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李茂春越看越是顺眼。

    李茂春跟着客套一番,完了切入正题,激动又担忧地道:“上苍庇佑,让末将能得到督师庇护,这才可以放手施展,两战都报大捷。只是,末将委实担心,这一番功勋到了行在那,难免会被拦截。”

    “拦截?”李建泰很快捕捉到了关键词:“等等,你说什么两战?除了西风台一战,还有大捷?”

    李建泰一脸惊喜。

    李茂春躬身道:“的确如此。末将一路追击李岩至平定州城下,浮尸百里,又建一些战果。这一回见督师,就是想着怎么将这一战的战功报上去呢。上一回无人知晓,不会被小人从中作梗。但这一回,末将委实怕战功流落啊。”

    李建泰站起身,踱起了步子:“你是说徐标?”

    “末将不敢妄议大臣。”李茂春一脸恭谨。

    没有否认,还不就是确认?

    李建泰对这门心思知晓得清楚。只是,要防止徐标在固关作梗,还真有些棘手。总不能让李建泰亲自押运,当个保镖吧?

    “那你打算如何做?”李建泰直截了当问向李建泰。

    “末将希望亲自押运……”李茂春低声道:“面圣于前,道一番督师恩义……此战,足足有一千余首级呢。都在大车上,末将愿意分润六百首级之战功于督师……”

    “好……”李建泰心动了。

    ……

    井陉关。

    徐标最近觉得井陉关有些空荡荡的。

    作为保定巡抚,亲自带兵到井陉关来加强防御,他这个巡抚是做得颇为称职的了。甚至,还要为此错过与皇帝陛下朱慈烺的会见,委实有些太可惜。

    但念在井陉关之重要性无需质疑,徐标也就发挥一下牺牲精神,不再去念叨了。

    唯独最近这些日一连走了好多人,徐标感觉……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开始是麾下的李茂春走了,背着自己打了胜仗不带自己玩。后来是李建泰走,最后连传令的徐焕武等人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唯一算得上开心的事情,或许就只有近卫军团的即将到达了。

    “对啊,徐彦琦部的飞熊团很快就会来了。井陉关,即将无忧了罢。嗯,打完这一仗,我得好好收拾一下那李茂春!”徐标信誓旦旦。(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井陉关易手

    知晓真定府这个地方的人不多,在后世,这地方其实已经降级到了正定县。行政规划上取而代之的则是因为铁路而兴盛的石家庄。

    大明二七六年六月三日,此刻的石家庄依旧默默无闻,无人知晓这个石姓村民聚集的小庄子后来会成为京畿冀地一省都会。

    对于庄子里千余的安安分分生活在这里苦苦求生存的老百姓而言,今日外面来的一路大军可能就是庄子里经历过的最热闹的事情了。

    初始听闻来了大军,石家庄的百姓们携老扶幼在村老的带领下朝着西边的海山上躲去。

    一如后世晋察冀的小老百姓躲着日本鬼子一样。

    只可惜,这一部官军有马,四条腿跑起来哪里是两条腿又要拖家带口,驮着全部被家当的小老百姓能跑得掉的?

    习惯了当先侦查敌情的徐彦琦策马带着侦察连就绕到了石家庄海山的山脚下,百十号骑兵将千余百姓围住,如同牧羊犬一样,将百姓们前后左右来回赶着,最终停在了徐彦琦的身前。

    “去问问,这些老百姓怎么躲着我们,尤其注意要把近卫军团的名号给亮出来,让百姓们相信,来的是军纪上佳的王师,不是破烂乞丐的抢劫犯!”徐彦琦喊了一声,侦察连的百户是汪洵,这是一个书香门第里教出来的孩子,看起来文质彬彬,有些儒雅之气,纵马驰去,一举一动露出来的干练与彪悍又将这样的儒雅带上了几分强悍。

    汪洵其父就有举人的功名,是当年朱慈烺在京师召集士子后与徐闻等人一批弃笔从戎的士子。

    这些弃笔从戎的士子大多身体营养不错,经历了完整的新兵训练后便很快就能脱引而出。不管这些读书人有多少嘴巴上的毛病,但能进京赶考游学的大部分至少也有个秀才童生的功名。这些人,没一个不是人尖子,军事上的学习十分迅速,除去个别无法适应的,大部分都成了军中骨干。

    汪洵就是其中佼佼者,虽然无法与徐闻齐远此等拔了头筹的相比,但侦察连是飞熊营的新建的尖刀,建制上比千户队稍小灵活,归属层级又直属于徐彦琦,是集合军中精锐所成。地位十分重要。

    对于徐彦琦而言,最关键的是这些新式军官都没沾染旧式军官那种欺上瞒下,吃兵血喝空饷的习气,更不会有抢掠百姓的想法。

    汪洵下了马,将甲胄脱了,只配着剑走向了人群。

    石家庄的百姓们逃难的队伍拖得很长,眼见被官军围了,各个挤在一团,彼此闹哄哄的,各种话语传出。但当汪洵走来时,又纷纷噤声。不少人目光转向在人群前方的一个白发老者,气氛一下子变得静谧起来。

    汪洵眼尖,一眼捕捉到了这个细节,看着人群里的那个白发老者,猜出了这人就是这石家庄的村老士绅之辈,大步走过去问道:“敢问谁是此间百姓长者我乃近……”

    “狗官!休敢伤我石家庄的人!”汪洵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壮汉冲出,提着一根红缨枪杀去,一边冲一遍大喊:“看我我石勇当今日不拿下你,震慑这群贼兵!”

    后方,徐彦琦看着这一举动,心理还未开始紧张,一见境况就不由摇头。

    这石勇当身长脚长,罕见的身材高大,足有六尺,大步冲去,气势汹汹,提着一干红缨枪挺刺杀去,动作威猛,端的是一员沙场上的猛将的胚子。但下盘不稳,一看就不是练家子。

    汪洵可不是什么村中私斗的村夫,而是职业军人,一见来人,不退反进,死死盯着石勇当,也不开腔废话,提着剑筒抽出打飞红缨枪,又欺身突进,还未等石勇当反应过来就绕到石勇当身后,轻轻一踢石勇当的膝盖,剑柄狠狠砸在石勇当的脖颈上。

    石勇当六尺按照后世一米九的身体顿时轰隆一身倒在地上。

    轻轻呼出一口气,汪洵踩在石勇当的身子上,看着眼前众人,沉声道:“我再问一次,谁是石家庄的村老乡贤?远近听闻石家庄都是些伶俐人,怎么,来了桩大生意,你们反而都跑了?”

    “是老夫,石文贤。”人群分开一人,一个年岁五十上下,穿着一身粗布短衫的老者躬身行礼:“不知上官驾到,有失远迎。只是不知道这大生意……是什么?”

    “开饭馆,一百文的食材进去,做成熟食,两百文的价钱出来。老丈,你石家庄这买卖,接不接?”汪洵将脚从石勇当的身上挪开,放下剑,朝着石文贤行礼。

    石文贤张张嘴:“这……这……”

    他有些没想通,来的不是一群官兵么,怎么做起生意来了?

    “这是定金,一共五十两银子,我算过,我部大军一共三千人马,并骡马四百只,一共要准备五千份成人分量的午餐晚餐,一共一百二十七两,以一百三十两算。老丈要是应下来,稍待我部伙夫连就会入驻。要是不接么……”汪洵说着,转过身,朝着自己的那匹马走去。

    石文贤再是懵逼也反应过来,足足五十两的定金,已经足够赚了。更何况还有一百三十两的订单?对于许多大人物而言,这笔钱可能只是一晚上聚会的费用。

    但对于穷困的乡村而言,全村上下也未必有这么多银子。至于一些粗粮?农村极度缺乏现金下,那点粮食反而算不得什么银子。

    就当石文贤紧张着要应下,格外担心对方翻脸的时候,翻身上马的汪洵,看着老丈道:“我部这就离开!”

    听着汪洵这话,石文贤连连点头,又急忙摇头:“我石家庄接了!”

    “乡亲们!快去把行囊带回庄子里,开锅造饭,再去威州镇买足了鸡鸭鱼肉!”石文贤说着,上千的百姓哗啦啦地全部回去了。

    “将军,我们可以宿营石家庄了!”汪洵回到徐彦琦身前复命。

    徐彦琦点点头,下马入村,:“好,传令后队,加紧行军。对了,那位村老。”

    “敢问将军,有何见教?小老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石文贤快步走来,

    “此处距离井陉关,还有多远啊?”徐彦琦问道。

    “若是一人独马,半日功夫也就到了。要是百人并行,恐怕得一日功夫。路上得行八十里路呢!”石文贤回道。

    徐彦琦望着天色,道:“眼下日头偏西,急行军到井陉关也要入夜了。罢了,传令全军,在石家庄安歇。石老先生,若有空房,我部愿意租住,给现银!”

    “好哇!”石文贤大喜。

    这时,石勇当悠悠转醒,看着眼前石文贤被两个将官夹在中间问话,目眦欲裂:“狗官,休敢碰我爹爹!”

    刚说完,石勇当捂着脑袋,一阵发疼,又晕过去了。

    只见石文贤提着一根拐杖,收了起来,看着徐彦琦与汪洵,一脸尴尬:“误会……误会啊……”

    ……

    井陉关的日落是壮美的,夕阳西下,红霞洒满漫山遍野,站在城墙上望去,山川染色,让人沉醉。

    只可惜,这样的景色井陉关上下无人赏析。

    值守西面关卡的兵丁们懒懒散散,各自回了屋里。只余下几个老弱病残慢悠悠地关闭着大门。

    就当城门即将关闭的时候,一声急切的马蹄声响起:“且慢!”

    几个老兵停住手,看着那边,发现赫然是一个熟人。

    “是李参将啊!”

    “哪个李参将?”

    “还能是哪个李参将,就是那打赢了西风台大捷的李茂春参将啊!”

    几个老兵看着来人的面庞,纷纷停住手上前行礼。

    李茂春也不倨傲,看着几个老兵,笑道:“先停歇一下,我部兵马连夜赶路,今日关闭城门就不用这么早了。”

    “这……城门关闭是有定时制度的……”老兵们犹疑了。

    李茂春见此,也懒得分辨,丢出几块碎银子,带着身后的亲卫纵马疾驰入内:“我部还有大部人马,里面护着的,可是又是一场大胜的斩获呢。”

    老兵们纷纷争着过去抢起了碎银子,全然没有发现,李茂春离开后,有数十个卫士却没有离开,一问,只是说:“我等还要接应其余袍泽,诸位不如都先回去罢。”

    几个老兵拿了银子,也不想在这儿耽搁时间,纷纷回了自己军营。

    刚刚关闭了些许的城门又被重新拉开。

    井陉关的关城内,徐标右眼皮一个劲跳着,让他难以入眠,心中百事参杂,索性也不睡了:“掌灯!”

    一个穿着翠绿百褶裙的女子轻声应下,一灯如豆点亮昏暗的屋内。

    这是个四川的瑶女子,最得徐标喜爱。

    红袖添香,素手掌灯,这是文人喜好的配置。但今日,徐标却一点兴致都无,挥挥手,自顾自地取了一本兵书。这是《武备志》。而今大明的天下,军功之重,但凡人臣都能感觉到。徐标也渴望立下一点功勋。

    但翻来覆去,一连跳着看了十数页徐标依旧找不到一点答案,右眼皮上的跳跃更是止不住。

    “忒是心烦意乱!”徐标猛地一拍桌,顷刻间,此刻门外也是跟着一阵急促地拍响,那是徐标的幕僚邱先生:“东翁,东翁!有大变!”

    “什么大便小便的,邱先生,这个时候你还来作怪什么?”徐标起身过去,拉开大门,看着一头大汗,面色发白的邱先生。

    “东翁,来不及解释了,快跟我跑吧!”邱先生一个白面书生此刻却是力气大的惊人,一把扯住徐标就朝着后院跑去。

    徐标一头雾水,却惊奇地发现自己的右眼皮不再跳了。

    还未等他反应过来,就见徐标竟然朝着后院的小门里跑去。

    心中来了脾气,徐标也反应过来,扯住邱先生,不走了,道:“邱先生,到底是什么事情,如此惊慌啊!”

    “东翁……是……顺,是顺……”邱先生还未开腔,忽然见猛地一阵轰隆的声音响了起来。后门被四匹键马扯开,倒落在地。

    内里,一个穿着顺军战甲的将领提步走来,他的身边,一个穿着明军将领的男子亦步亦趋,恭恭敬敬。

    “来来来,李参将,来帮我认认人。这一位,就是你所言的保定巡抚,徐标,徐大人?顺军将领一脸笑容。

    那李参将赫然就是李茂春。

    李茂春一脸恭敬:“回禀李年将军,就是此人!”

    “顺军……打进来了……”邱先生喘着粗气,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自己也意识到……已经太晚了。

    此刻,一个个顺军士卒冲入屋内,将邱先生与徐标团团围住。

    徐标看着李茂春的笑容,缓缓闭上眼,拍拍身上的灰尘,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吧。”

    井陉关……易手!

    固关的关城内,李建泰送别了李茂春,心理极为熨贴,胃口大好得当晚就吃了两碗饭。

    翌日一早,更是难得地出来巡视了一下固关的防务。似乎,终于想起了作为主官应当做的事情。

    这一天,天气有些阴沉,气候颇为舒适,站在山间的城墙上,凉风习习吹来,很是有些熟食。加上上佳的心情,让李建泰脸上满是笑容。

    他开始畅想起了自己的前程。

    有了两场功勋打底,这一回战后回京怎么也能在前进一步罢?

    这样想着,李建泰又急不可耐地想着进步成功以后,得怎么作弄一番,才显得自己厉害了。

    “至少……这些年花销的银子,怎么也得赚回来罢!”这样想着,李建泰心理好受了一些。

    他站在固关的城墙上,朝着西方眺望,心道:“要是给我一次机会,再来杀败一次李岩的大军,岂不是美哉?”

    忽然间,西边山道的尽头,忽然间一阵黑压压的人群缓缓靠近。

    李建泰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喝令守城的士兵道:“快去探查一下,来者何人!”

    几个士兵闷头离开去了,很快,来人的身份明晰了。

    一个斗大的顺字,一个斗大的李字。

    顺国御林军制将军……李岩!

    “快点燃烽火!守城啊!”李建泰急了,他怒骂起了自己乌鸦嘴。

    吱呀……

    一阵格外难听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建泰愣住了,良久反应过来,冲过去看。

    城门洞开。

    他站起身,身后,穿着顺军战甲的张泓守笑道:“内阁大学士?哈哈,捞到一条大鱼啊!”(未完待续。)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45/ 第一时间欣赏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 作者:几字微言所写的《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为转载作品,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明最后一个太子介绍:
崇祯十五年松锦大战以大明一败涂地为结局落幕,最后主力付之一炬,亡天下的关头就此到来。
蒙昧的满清张开獠牙,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恐怖的文字狱映入了主角眼帘,睁开眼,他猛地发现,自己成了大明最后一个太子!
现在,只剩下两年了!留给全新朱慈烺的,是末路之下的狂奔……还是执起剑,用刀剑相击的声音,奏鸣一曲进击的狂想曲!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明最后一个太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明最后一个太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