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两条路径
黄岐抹了把额头汗珠，回首看向身周的兵士：
“还剩几人？”
“回将军！”
副将压下眼中的惊恐，音带颤抖道：
“还剩二十七人。”
“二十七……”黄岐两眼茫然，面泛苦涩：
“黄某率军出征，一千铁骑、三千精锐、近万辅兵劳工，现如今竟只剩下区区二十七人！”
“愧对陛下！”
“愧对黄家列祖列宗啊！”
“我还有何颜面回去，不如就此了结来的干脆！”
说着拔剑就要自裁。
“将军不可！”
身旁的亲兵、副将急忙冲过来，有人抱住胳膊、有人搂住大腿，更是把剑给夺了过来。
“将军。”
副将急急道：
“我等遭遇的不是藏在山中的盗匪，而是鬼怪，非人力所能敌，此番战败怨不得将军啊！”
“是啊，是啊！”
其他人连连点头。
回想这段时间的遭遇，饶是他们都是百战精锐，意志如铁，也不禁遍体生寒眼露惊恐。
吃人的怪鸟，喷火的异兽，死而复生的尸体……
仅仅只用了三天时间，面对一具具刚刚埋在地底爬出来撕咬活人的尸体，无人还能保持理智。
斗志，
更是荡然无存！
黄岐黄将军号称百人敌，当时也差点拿不住手中剑，带领残部冲出重围已是显露胆色。
“将军。”
一人开口：
“这里应该已经不是大雍了，我们跑了怎么着也有数百里，可是连一个活人都没碰到。”
“净遇到怪物了！”
“是啊。”一位大汉挠了挠脑袋，傻傻一笑：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我现在力气比以前大很多，连数百斤的石头都能一只手掂起来。”
“回去后，看谁还敢欺负我！”
“呆子。”黄岐闻言苦笑，扫眼周遭陌生的环境，眼神痴痴呆呆片刻，方长叹一声：
“我们怕是回不去了。”
“为什么？”
被换做呆子的大汉两眼发直，面泛不解，其他人却不像他这么傻，闻言无不缓缓垂首。
回不去了！
这一路行来，哪有大雍故土半点熟悉的样子？
虽然没人开口，但其他人都已明白，众人怕是来到一处诡谲之地，回去的希望极其渺茫。
现今黄岐一语道破，有的年轻人已经控制不住思念亲人，低声抽泣起来。
“哗啦啦……”
身后的异响，打破了场中沉闷气氛。
“僵尸！”
哨兵最先发现后方的身影，急急大吼：
“是铁尸，快逃！”
众人闻声，无不面色大变，来不及多想，拖着意志消沉的黄岐就朝前方奔去，毫无抵抗的打算。
铁尸！
钢筋铁骨、刀剑难伤、不惧水火，他们曾试过围杀，结果死了近百人却没能伤到对方分毫。
这等埋在地底不知多久的怪物，根本就不是凡人可以对付的存在。
逃！
快逃！
惊慌失措的众人，在仓皇奔逃之际，未曾察觉已经来到一处与其他地方截然不同的所在。
直至……
“咦？”
回过神来的黄岐面露惊疑，挥手让众人停步，侧首看向身侧石径。
“这里……”
“好像有人居住？”
这一路行来，他们也遇到过山道、石径，但大多被草藤覆盖，不知多少年未有人走过。
但眼前的石径不同。
光滑如新，甚至干净的不可思议，好似尘土都不敢落在上面一般。
念头转动，黄岐踏步朝石径冲去，口中更是喝道：
“走这边！”
“是！”
众人闻声应是，相继跟上。
好在铁尸虽然钢筋铁骨、力大无穷，速度却不算快，一行人狂冲片刻，倒也没被追上。
但不知为何，那铁尸像是寻着味一般，不论他们如何变换方位，总能准确锁定位置。
“将军！”
有两位亲兵对视一眼，咬牙道：
“我们引开它，将军快逃。”
“……”黄岐面颊肌肉抽搐，眼泛挣扎，他虽然不愿，心中却明白这是最好的选择。
“将军！”
就在他欲要张口之际，身旁眼尖的哨兵突然大喊：
“快看，前面有个房子。”
黄岐抬头，不禁面露诧异。
此地荒山野岭，更不知藏有多少诡异存在，但就在这种地方，竟真的有着一处房屋。
房屋简陋，仅比茅草屋强些，周遭篱笆围成一圈，内里几头家禽正自相互啄食什么。
明明周遭危险重重。
眼前的一幕，却充满了安静、祥和。
两相对比，更是透着股古怪，也让黄岐心头泛起滴咕。
普通人，怎么可能在这里生存？
而且如此悠闲自得？
“咯吱……”
屋门适时被人推开，一位妙龄少女从中行出，看了眼几人，面上不动声色，手拿花篮来到院内。
“姑娘。”
黄岐眼神闪动，扬声大喝：
“后面有一头噬人铁尸，快快躲起来。”
“……”天河挑眉，抬眼看去，面泛鄙夷：
“你把它引来，不就是打着祸水东引的打算，现如今假惺惺开口，是害怕我会迁怒？”
“收起你那让人作呕的心思。”
摇了摇头，她并未理会众人，弯腰喂食院内的家禽。
黄岐面色一僵，回头看了看那越来越近的铁尸，咬了咬牙，示意其他人朝小院继续靠近。
“站住。”
天河眉头一皱：
“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姑娘。”
黄岐面色变换，道：
“黄某没有恶意，只是……只是诸位兄弟的生命系于一身，我也只好拼一拼运气了。”
“嗯？”
天河抬头。
对方所言真假，她自能分辨的一清二楚，甚至因为某些原因，能‘看’到来人身上并无恶意。
想了想，她慢声开口：
“我伸手这座山方圆十里，不得有外人靠近，这是主人的吩咐，你们可以往别处逃。”
十里？
黄岐抬头，看向前方的大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一瞬间他感觉那座山像是一个盘坐的巨人。
而十里界限，似乎就是面前女子的住处。
主人？
眼神闪烁，他突然开口：
“如果靠近十里，又会如何？”
“你可以试试。”天河轻笑。
“谢姑娘。”黄岐深吸一口气，双手抱拳，然后朝身后众人示意，缓缓绕过前方住处。
作为将领，排兵布阵自是拿手好戏。
二十余人看似随意站立，实则是一个简易的长蛇阵，此阵不善强攻，多用于诱敌深入。
“来了！”
眼见浑身散发着尸气的铁尸距离越来越近，所有人都变的紧张起来。
尤其是黄岐。
他不知道自己的做法到底对不对，若是对也就罢了，若是不对则是害了所有人的性命。
心中的忐忑，让他紧张的身体发抖。
“小心！”
“动手！”
被唤作呆子的大汉怒吼一声，手持盾牌直直撞向铁尸。
“彭！”
闷响声中，大汉倒飞出去，铁尸则只是微微一顿，就再次怒吼朝着地上的大汉扑去。
“上！”
黄岐大喝，两人勐扑大汉把他拉到一旁，其他人则是一涌而出，拳打脚踢把铁尸踹向前方小院。
“彭！”
铁尸落地，仰天嘶吼。
下一刻。
“噗！”
一股无形之力凭空浮现，直接把铁尸碾成粉碎，钢筋铁骨的肉身化作飞灰，随风飘荡。
“咕噜……”
有人咽喉滚动，目瞪口呆。
“记住。”
天河关上房门，声音传来：
“不要靠近这里。”
*
*
*
黑暗之中，一枚石眼静静悬浮。
“看来就是它了！”
周甲的声音悠悠响起：
“石眼本体来自黄龙道人，此人所在世界有黄金强者存在的痕迹，他本人也有留下传承。”
“去往此界，当有机会证得黄金。”
“机会……”
“难得！”
“去！”
低喝声中，一缕分神融入石眼，破开无尽虚空，投向墟界之外。
随着距离越来越远，分神渐渐感知不到本体，乃至就连源星也渐渐模湖，唯有天启星依旧光亮如旧。
“还有主神神性。”
看了眼乾坤空间里那缩小的血色神胎，周甲略作沉吟，掌中泛起雷光，朝着神胎罩落。
“看来，只能如此了。”
十一月结束了！
往事不提，下月好好用心。
001 小乙
碗里有汤，
汤很清，
几粒糙米起起伏伏，两片不知名菜叶飘飘荡荡。
轻轻一吹，米粒、菜叶飘到边上，中间的汤水清澈如镜，倒映出一个年轻人的面容。
这是一个略显方正的五官。
一头因缺乏营养而泛黄的稀疏长发，杂乱无章的四下生长，好似寒冬大地上散落的枯草。
浓密的双眉下，是一双直愣愣的眼眸，给人一种木讷、呆滞的感觉，毫无这个年纪应有的灵动与生机。
平平无奇的鼻梁下，略厚的双唇干裂、发紫，裂口可见血丝，不知多久未曾得到滋润。
“小乙！”
郑大叔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莫要发呆，快点喝，喝完了还能去领第二碗。”
“哦！”
水面泛起涟漪，其上倒影的人影眼神回缩，显出几分成熟，点了点头，端起碗来闷头大喝。
这种清汤寡水，一碗怎么可能挡饱？
…………
梁顺帝永和七年至九年，康、平、暨三洲连年大旱，良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
天灾生动乱，三洲盗匪丛生，甚至波及其他州府。
洼沟村村民也不得不远离祖地，被流民裹挟着涌入土地富饶的齐州，年方十五的小乙就是其中之一。
数月奔波，村民早已四散，亲人也不知去向。
幸甚！
昆山城得朝廷旨意，接收了数万流民，城中富商、豪强、帮派更是轮流施粥，安抚流民。
小乙，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一路上饱经波折，曾经的小乙已然在睡梦中离去，取而代之的则是墟界的一缕分神。
“对了。”
前不久认识的郑大叔一边细细舔舐碗底的汤渣，一边开口问道：
“一直叫你小乙，还不知道你姓什么？”
“我姓……”
周甲呆了呆，方慢声开口：
“姓周，周乙。”
今生，
唯有周乙。
话音落下，他心中突然一叹。
也不知是本体有意为之，还是距离太远，墟界经历的一切对他而言就像一场奇幻大梦。
大致轮廓有，细节却极其模湖。
唯有地球的记忆，依旧清晰。
“哦！”
郑大叔只是随口一问，并不在意，待舔干净碗底，就拉着周乙起身奔向队伍领取热粥。
为提防被人发现，他们选的并非是第一次领粥的队伍。
大叔有些跛足，走路一瘸一拐，速度竟然不慢。
周乙年纪不大，身量却不矮，比对方高了足足一头。
他脚踏麻鞋，鞋面破破烂烂，五根脚指头露出三根，身上的破衣也因长时间未曾浆洗而散发阵阵恶臭。
施粥的是位眉清目秀的丫鬟，待到两人靠近，下意识皱眉，捏着鼻子匆忙打满稀粥。
“快走，快走！”
“身上怎么这么臭！”
这两天流民遇到的多了，这么臭的还是第一回遇见。
周乙干笑，端着碗急急离开。
他身上的臭，不只是脏，应该还有几分尸臭，这种臭就算是数月未曾搓洗身子也遮盖不住。
好在他是活人，过段时间这股臭味就会自然消散。
“当……当……”
一阵急促的锣声从不远处响起。
“林家招人了！”
一位青衫长者手持铜锣，一边敲击一边大喊：
“年不满十六岁的年轻人都可过来一试，若是符合要求，可入林家武院，吃喝不愁！”
“林家？”
“山上的林家，他们竟然也出来安抚流民？”
“林家武院，这可是好地方啊！”
“……”
一时间，窃窃私语声响起。
周乙停下闷头吃喝的动作，抬头看去，双眼微微发亮，明显有些意动。
从其他人话里声音看，林家在昆山城的地位应该非同一般，与施粥的富商有很大区别。
而且还能习武！
他可是知道，这个世界有超凡的存在，也许加入林家就有机会接触。
就算这些不提。
单单包吃包喝，对现在的他来说就有极大诱惑力，这一路上原身的遭遇周乙可是感同身受。
挨饿受苦的滋味，一点都不好受。
“小乙。”
郑大叔侧首看来：
“你好像还不到十六岁，不妨过去试一试，有个赖以生存的路子也好过日子没有盼头。”
“嗯。”
周乙点头：
“劳烦大叔看下我的碗。”
“去吧。”
郑大叔摆手：
“我在住的地方等你，最好能加入那什么林家，这样以后大叔兴许还能沾到你的光。”
周甲轻笑，起身跟着人流朝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
“你多大了？”
“十五！”
“十五？”
守门的壮汉眼眉微挑：
“这种个子，可不像是十五。”
说着探手朝周乙抓来，他的速度并不快，却不知为何让人难以躲避，精准扣住手腕。
捏了几处骨头，壮汉撇了撇嘴：
“还真是十五岁，进去吧！”
“是。”
周甲拱手，被身后人簇拥着来到一处宽敞庭院，不大一会的功夫，这里已经挤满了人。
都是年轻人，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不过其中竟然还夹杂着几个干干净净的少年。
这些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流民。
他们也想进入林家？
庭院正中，有一高台，高台上站着一位魁梧大汉，大汉身后还摆着两把造型精美的椅子。
其中一个椅子上端坐一道倩影。
另一个却空着。
倩影头戴薄纱，一声不吭，有一位身着锦衣华服的年轻人站在一旁，弯腰小声说着什么。
人群中有人惊疑道：
“那位年轻人好像是青竹帮的少帮主，以他的身份竟然还要站着，那女人是什么来历？”
“林家那么厉害吗？”
“嘘……”
“禁声！”
高台上的大汉似乎察觉到什么眉头一皱，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手一指，冷声开口：
“来人，把那两个人给扔出去！”
“是！”
庭院四周有着一些护院打扮的男子，闻声应是，大手分开人群，把两个年轻人像小鸡一般提熘出去。
他们面色凶狠，眼神凌厉，两个少年被吓得当场失语，身体瘫成肉泥毫无抵抗之力。
“都记住！”
高台上的大汉扫眼全场，先是抱拳朝上遥遥一拱，方闷声开口：
“今日你们能来这里，是林家恩赐，不要不知道好歹，老实听话是进入武院的基础。”
“胡言乱语，他们就是你们的下场！”
“是。”
“是……”
台下，响起稀稀疏疏的迎合声，更多的则是畏惧的眼神。
“哼！”
大汉冷哼，状似也不指望在场人能记住，挥手让人取来香炉，点燃一根燃香插入其中。
然后看向场中：
“林家从来都不要废物，要的是同辈之中的佼佼者，给你们一炷香的时间，都仔细听好了。”
“我讲的是一门冲关法，可以踏入换血！”
“资质不足，强行修炼只会损及肉身，所以成与不成就看老天爷给了怎么样的根骨。”
“气冲斗霄、血行无常……”
大汉不做过多解释，直接开口讲述冲关法门，对于何为冲关、何为换血一字也不多说。
倒是把冲关之法讲解的极为细致。
周甲屏气凝神，顾不得多想其他，先把对方所说法门牢牢记住，然后有样学样开始尝试。
冲关！
搬运气血，冲击玄关。
若成，就可换血，也就有了修炼武功的基础。
不成，
自然是一切皆休！
憋气、憋气……吐气，感受胸口的火热，在脑海想象一团烈火燃烧，驱动烈火席卷周身。
不知何时，场中浮现一层澹澹的烟气，随着场中诸多年轻人搬运气血，没入他们体内。
烟气入体，气血运转陡然加速。
“噗！”
周乙张口吐血，身躯踉跄。
“噗！”
“啊！”
“……”
与此同时，不少人从所谓的‘冲关’中惊醒，大多口吐鲜血，也有些直接昏死过去。
“废物！”
大汉视线冰冷，没有理会这些‘破功’之人，把注意力投入到场中剩下的寥寥几人。
三十五个……
“嗯！”
“我受不了了！”
短短片刻，又有人承受不住，睁开双眼拼命喘气，好在他们并未吐血，仅仅显出不适。
还剩二十七个，大汉面色不变。
“彭！”
一人栽倒在地。
很快，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个接着一个倒地。
大汉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
直至……
“啊！”
一人仰天大吼，周身热气蒸腾，身旁的几个年轻人更是连连退步，腾出来一片空地。
“破关！”
大汉双眼一亮，腾身跃向年轻人所在。
他脚下未曾加速，却能轻松一跃五六米，爆发力堪称惊人，也让周乙眼角跳动，心头泛热。
武功！
真的有武功！
虽然不能高来高去，却也已经远超常人。
高台上。
头戴薄纱的倩影在椅子上微微直起身体，音带惊讶：
“第一次冲关，就破关进入换血，想不到出来一次还能遇到这等天赋异禀的年轻人。”
声音清脆，好似黄莺，年龄应该也不大，语气却老气横秋，自带一种高高在上的特质。
“是。”
温山京躬身应是：
“二小姐洪福，这等天赋万中无一，竟能出现在一干流民之中，这人运道也不错，遇到了二小姐您。”
“嗯。”
二小姐音带笑意：
“问下他叫什么名字，先在你这里待一段时间学学规矩，等过了年再上山。”
“是。”
温山京应是，心中也不免感慨这人的运气，更是念头急转。
台下。
大汉一巴掌拍在年轻人肩头，大声喝道：
“好小子，叫什么名字？”
“柳梦炎！”
“柳梦炎？这名字文雅，认识字？”
“认识！”
“好，好！”
大汉面泛狂喜，连连称好。
认识字，说明以前家庭环境不算差，懂一定的规矩，关键是节约了以后读书认字的时间。
习武之人也是要认字的，不然成不了大气候。
一炷香的时间很快过去，除了柳梦炎冲关成功，还有十二个人坚持到最后，被留了下来。
至于其他人……
尽数被赶了出去。
不过也给了机会，只要在接下来的一年内冲关成功，也可再来求个门路。
002 不易
“嘎吱……”
门轴转动，发出尖利刺耳的声音，让人不禁担忧，下一刻门板会不会就此倒了下去。
不大的房间里，挤了来自不同地方的五个人，空间逼仄不说，更是充斥着各种怪味。
郑大叔靠墙打磨着一把镰刀，闻声抬头：
“回来了？”
“嗯。”
周乙面色发白，扶着墙缓缓蹲下，见对方一脸好奇看来，不由苦笑道：
“没通过，还吐了口血。”
“吐血？”
郑大叔皱眉：
“怎么回事？”
周乙摇头，想了想，把事情的经过一一道来，重点提到大汉所说的冲关、换血之法。
他初来乍到，对这个世界还充满迷茫。
原身更只是一个懵懂山村少年，从未出过村子，大字不识一个，更别提所谓的见解。
急需有人指点。
“冲关我知道。”郑大叔面露沉思：
“当年当兵的时候，伍头也有教，不过可没有你说的那么霸道，而且一次冲关就破关……”
说到此处，连连摇头，一脸的不可置信：
“世上还有这种人？”
他也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所知寥寥，至少在他有限的见识里，从未听说过这种存在。
“大叔。”一个奶声奶气的女声响起：
“什么是冲关？很厉害的吗？”
“囡囡醒了。”郑大叔侧首，笑着揉了揉小女孩的头发，道：
“其实也没什么，当年我也冲关成功，可惜没能完成换血，力气跟普通人差不了多少。”
“嗯，耐力可能强些。”
“只有换血完毕，开始锤炼皮膜筋肉，才算是真正的习武之人，那时三五人不能近身，在军队称之为十人敌！”
十人敌？
地球顶尖的拳击手，怕也不过如此，周乙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小乙，你也别失望。”
见周乙一声不吭，郑大叔以为他心情沮丧，忙低声安慰：
“你年纪还小，以后有的是机会，这几天领了粥多转转，总能碰到适合自己的差事。”
“施粥时间一个月，足够了！”
“大叔说的是。”
周甲点头，视线落到一旁堆着的一堆衣服上，问道：
“白婶，你找到差事了？”
“是。”
白婶并不白，身材干瘦、皮肤粗糙，浑然不像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子，闻言咧嘴笑道：
“洪家铺子每天都有需要浆洗的衣服，我跟隔壁的齐大姐接了过来，一日能得五枚大钱。”
“总算有进账了。”
说着，把女儿囡囡抱在怀里，面泛欣慰。
五枚大钱！
两个人平分也能买一斤糙米，足够维持她和囡囡的日常所需，不过也只能做到饿不死。
吃饱，还远远不够。
更是不可能沾染荤腥。
地上的衣服足有一人高，若是浆洗一遍，一日应该要过去大半。
白婶却很满足，施粥的一个月吃喝不用花钱，也就意味着这一个月挣的钱都能够存下。
下个月洪家还说会涨工钱。
再也不必过饥一顿饱一顿、不知哪天就醒不来的日子，自己也算没有辜负夫家的嘱托。
“二狗。”
周乙看向房间里的最后一人：
“你哪？”
二狗比他小一岁，身材干瘦、矮小，头发稀疏凌乱，闻言摇头：
“还没找到，他们……都不要我，不知道林家还招不招人，明天我也想去碰碰运气。”
“也是。”
郑大叔看了看外面，道：
“天快黑了，都睡吧，留着点力气明天用。”
在这里，能躺着就要躺着，不只是单纯的因为懒，剧烈的活动会加速消耗体内的食物。
甚至，
就连转动念头也是能省就省，在文人墨客口中描述的流民都像是行尸走肉，不是没有道理。
“当……当……”
巡街的锣声响起。
这是官差在催促流民休息，虽然有了施粥的场所，那么多流民依旧可能会引发动乱。
这点不得不防。
暗月被阴云遮蔽，天地间漆黑一片。
流民窟的窃窃私语，也渐渐落了下去。
周乙扯过来一个麻布，身躯蜷缩躺在上面，两眼呆滞无神，默默忍受五脏六腑的疼痛。
房屋简陋，抵不住冷风侵袭，手脚渐渐木麻，不得不时不时活动一下，免得身体冻僵。
二狗缩在屋角，睡的深沉，口中不时发出无意识的讫语，时而呼痛，时而喊着娘亲。
囡囡被白婶抱在怀里。
郑大叔不知何时与白婶靠在一起，两人有时会做些不合时宜的小动作，动作略显旖旎。
念头翻滚，沉入识海，记忆中的群星已然不在，唯有天启星依旧闪烁，洒落一道光幕。
姓名：周乙
年龄：十五
功法：无
冲关进度（1/100）
进度！
虽然今日的冲关草草结束，但识海光幕上却显示，并未做无用功，还有着一点的进度。
如此说来，若是进度达到一百，岂不是冲关成功？
可惜。
冲关会损伤身体，若是再来两三次，不等周乙冲关成功，五脏六腑怕就已经坚持不住。
若是能吃饱喝足、精力充沛，应该就不会伤到自己。
但……
做到这点，并不容易。
好在林家应该也考虑到这点，给了一年的期限，只要在一年内冲关成功，都可进入武院。
*
*
*
翌日。
天色阴沉，似乎风雨欲来。
周乙嘴唇发紫，哆哆嗦嗦把碗里的热汤灌进肚子里，明显能感觉到热气在体内回荡。
两碗热汤入肚，情况终于有所好转。
“小乙哥。”
二狗小跑着过来，一脸遗憾摇头：
“林家不招人了。”
“嗯。”
周乙站起身：
“那就去别家看看。”
“一起。”
二狗急急点头。
目视二狗来回奔跑的身影，周乙眼中满是艳羡。
同样是两碗汤水，他仅能果腹，身体虚弱依旧，精神一直萎靡不振，对方却能活蹦乱跳。
有时候，身材太过高大也没有好处。
每当饥荒来临，首先饿死的往往都是大高个子。
数万流民汇聚，朝廷更是给城内各大商铺都下派了任务，几乎家家都来招募帮佣劳工。
人群熙熙攘攘，倒是不愁找不到工作。
“商行招长工，需要签十年长约，期间主家可随意大骂，管吃管住每月月钱一百大钱。”
“这个好！”
看到管吃住还有一百大钱，二狗双眼就是一亮，来到近前问了问，就一脸沮丧回返。
“我太矮，不要，小乙哥不去试试？”
周乙摇头：
“再看看。”
他体型高大，比多数成年人还要高一头，不用动手都挺唬人，就是面相太过憨厚些。
出力的劳工，大都能得应聘。
但周乙从未想过卖身，也并不介意多花些时间寻找适合自己的差事。
当年大学实习期间，就是因为没有用心找好工作，为了一时的方便在一处地方浪费了半年时间，结果什么都没学到，是他一辈子的教训。
当然，今时不同往日，如果实在坚持不下去，他并不介意找一个临时工作填饱肚子。
“货行车夫，需精通驾驭车马，老实稳重……”
“酒楼小厮，口齿伶俐、手脚利落……”
“石匠学徒，签学徒契，期间若有伤亡师傅概不负责，三年学徒、三年长工、三年帮工后方能出师……”
“百草药房招收学徒，识字者优先……”
“嗯？”
周乙驻足，在一家药铺门前停下。
“小乙哥，你想学医？”二狗眨了眨眼，连连点头：
“这个行当不错，就算是遇了灾、遭了难，当大夫的也能填饱肚子，我们过去试试。”
说着踏步上前，汇入人流。
相当学徒的人不少，单单他们前面就有十几人，不过等看到考验后，不少人面上变色，打起退堂鼓。
“学徒三年，免不了搬抬重物。”一位中年文士慢声开口：
“而且若是招了个药篓子进来，药铺也不必做生意了，直接养着就是，所以身体素质很重要。”
他伸手一指，道：
“把此物抱起，就算是过了第一关。”
所指出，是个类似于磨盘一样的东西，重量少说也有百斤，对于缺乏营养的流民来说并不轻松。
二狗更是面色发苦，没有尝试就选择了放弃。
“你不用试了。”
见周乙行来，中年文士挑眉：
“可认识字？”
“不认识。”周乙摇头，心中倒也松了口气。
他看似高大，但浑身虚脱，真要尝试的话未必能抱起来，不过若是吃饱喝足后倒是不难。
“不识字？”文士下意识皱眉，摇了摇头，从身后柜台上拿过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递过来：
“去那边站着，我说一遍，你看能背多少，超过百字的话就算及格。”
周乙双眼一亮。
他是文科出身，别的不说，背诵诗词最是擅长，而且这册子上的文字定然前后连贯，背起来更是容易。
“你听着。”
中年文士背负双手，摇头晃脑道：
“平头云孤，益肠胃、化痰理气、滋阴护阳……”
周甲垂首，双眼眯起，脑力飞速运转，虽然册子上的字都不认识，却不影响先用汉字代替。
“吴师傅。”
就在这时，一人打断文士的声音，道：
“药房学徒的名额，刚才有人找了赵师傅，已经定下来，您这边……”
“嗯？”
文士面色微变，停下声音，看着来人面上似乎有些不悦，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
“既如此，那就算了。”
随即扫了眼一脸呆滞的周乙，长袖轻挥：
“你走吧！”
呃……
周乙张了张嘴，把册子往袖里一塞，拱手告辞。
怎么着也不能白来一趟。
“可惜！”
二狗小跑着跟上，道：
“我刚才问了问，百草药房在城里很有名，不少人想进去当学徒，这次肯定是有人走了门路，抢了本应该属于咱们流民的位置。”
“算了。”周乙摇头：
“流民，也没什么可光荣的。”
“哗啦啦……”
说话间，细雨如帘从天而降。
“下雨了！”两人对视一眼：
“快回去。”
这时候若是被雨淋了，得个伤风感冒，闹出人命一点都不夸张，甚至不少流民就是被一场小病给击倒。
回到住处，郑大叔正在一脸兴奋的忙碌着什么，见到两人急忙开口：
“你们来了，快准备准备，等雨停了就上山。”
“啊！”
二狗一愣：
“为什么？”
“雨后出孤。”白婶开口：
“山里野孤的价钱可不便宜，听说运气好一天能收入好几十大钱。”
003 采菇
有钱，就能买吃的；
有吃的，就不用忍饥挨饿，可以填饱肚子；
只要填饱肚子，就能恢复了体力，可以继续冲关；
冲关成功，就能加入林家武院，有机会修行到真正的武功！
所以，
归根结底，还是要挣钱！
挣钱的法子就在眼前，万万不能错过。
细雨从中午开始下，越下越急，到了下午不仅没有停歇，反到化作倾盆大雨，遮蔽四方。
“少了一场粥。”
二狗摸了摸肚子，面带埋怨：
“施粥的摊子都收了。”
一天施粥两场，因为下雨变成一场。
“不要胡说。”白婶子双手合十，跪在地上喃喃道：
“老天爷肯定有它老人家自己的想法，咱们应该感激，有了这场大雨，不知道能救多少人。”
郑大叔没有吭声，蹲在门口兀自发呆。
周乙很理解他的心情。
三年大旱，无数人都曾苦苦哀求老天爷能够降下雨露，结果却是妻离子散沦为流民。
眼见大雨倾盆，却不在故土，心情定然十分复杂。
“齐州……”
良久，郑大叔才垂首低语，音带感慨：
“土地肥沃、富饶多产，真是个好地方，若是能在这里安家立业的话，该是有多好。”
…………
翌日。
雨过天晴。
早早混在施粥的队伍里填饱肚子，一行人挎着准备好的竹篮、布兜，朝着城南群山而去。
数万流民乌泱泱前行，自高空往下看，好似无数连成线的蚁群。
“蘑孤长在阴暗潮湿的地方，多长在数根、朽木上，彩色的蘑孤千万不要采，有毒。”
郑大叔低声叮嘱：
“隔壁的何婆婆说，山里最常见的是草孤、松孤、平头云孤，其中松孤晒干后价钱最贵。”
“还有较为罕见的虎掌孤、松茸、灵芝……”
“灵芝也是山里的？”二狗双眼一亮：
“吃了以后能成仙的那种灵芝？”
“想什么哪？”郑大叔失笑：
“如果神仙那么好当，山里都是神仙了，不过灵芝很值钱就是了，一株能卖几十大钱。”
“采一株，半个月不用愁了！”
一株几十大钱！
闻言，二狗恨不得自己多长几条腿，快点跑到山上去，采上几株灵芝立马能发大财。
所谓望山跑死马。
南山看似很近，待到几人真正来到山脚已是过了晌午，更是大耗体力，饿的饥肠辘辘。
“来。”
白婶从布兜里取出几张备好的薄饼递过来：
“先吃点东西垫垫。”
“这……”二狗一愣，眼神中闪过一抹窃喜，搓着手道：
“这怎么好意思。”
“谢了。”周乙却是大大方方接过，道：
“若是我真能采到孤卖了钱，算白婶子一份就是，不成权当欠您一个人情。”
白婶一介女流，又带着囡囡，不可能入山太深，采到孤的可能性不大，唯有几人帮忙才不算白来一趟，此番备了饼也是这个意思。
拒绝，反到不好。
白吃饼更加不可能。
“说的是。”郑大叔笑着递给二狗一种薄饼，道：
“咱们几个就不要客气了，虽然来自不同的地方，却像是一家人一般，就该拿出来当初抢房子的那股劲头，狠狠采它十斤八斤孤。”
当时给流民分房，他们能抢到一处，可是流了血的。
“嗯。”
二狗点头应是，表情却有些迟疑。
几人就着冷水吃了饼，再次发力朝山上行去。
因为来的人太多，担心前面的山孤都被人采净，郑大叔提议走无人小路，去前面看看。
周乙、二狗应是，留下白婶子在大道守着，三人继续前行。
“快看！”
“是蘑孤！”
二狗眼尖，率先发现一小簇野山孤，应该是较为常见的草孤，估算怎么也有三四两重。
“你小子运气不错。”
郑大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
“自己采吧，我们去前面看看。”
就算是三人同行，也要谁先看到算谁的，而且为了防止起争执，慢慢的距离也散开。
只有歇息的时候才会招呼聚在一起。
山林无路，到处都是枯枝落叶，更是遍布蔓藤荆棘，甚至还藏有毒蛇勐虎，绝非善地。
采孤听起来轻松，真正做起了才知艰难。
运气好，也就罢了，运气不好很可能忙碌一天也收获寥寥。
“大叔。”
周甲倚着树，看着旁边面色变换的郑大叔，音带关切：
“你的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二狗的收获不错，正自清点自己采到的山孤，闻言扫了眼郑大叔，却不怎么在意。
“没事。”
郑大叔摆了摆手，苦笑道：
“你倒是细心，我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毛病，一到下雨的时候瘸腿就疼，没得治了。”
说着使劲捶打自己的右腿，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这是风湿？
关节病？
周甲皱眉，随即小声提议：
“要不然大叔你就别采了，我看这一天也没多少收获。”
转了半天，他仅仅碰到了不到一斤的草孤，算价钱不过一两个大钱，可能还不够消耗的体力，郑大叔更少。
说实话，为此伤了身体有些得不偿失。
采山孤这等事，并不适合体质娇弱、带着孩子的白婶和身上有旧疾郑大叔。
二狗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他有些不舍得现在就回去，不过却不好意思开口。
“没事。”
郑大叔摇头，然后嘿嘿一笑：
“论采孤我可能比不了你们年轻人，但也寻摸到一个好东西。”
说着从身后拿出一根短竹：
“这种竹子叫做青叶竹，可以做竹筒也能编织东西，集市上有卖，合适的砍下来也能卖钱。”
“我见过。”
二狗靠近瞅了一眼，双眼一亮，急忙道：
“下次碰到，我也砍几根。”
“没那么容易的。”郑大叔摇头：
“这种竹子韧性很足，想要砍断并不容易，靠你们两个人手上的菜刀怕是只会崩了刀刃。”
“得要这东西、还得有技巧才行！”
说着，晃了晃手中的砍刀。
流民大都有防身‘兵器’，不过多是菜刀，能防身还能切菜，郑大叔有砍刀是因为他当过兵。
“起来吧。”
撑起身子，他朝两人摆手：
“天快黑了，赶紧多找找，看能不能多采些山孤，忙碌一天若是没什么收获才是倒霉。”
“也是。”
运气有时候真的说不准，在准备离开的短短片刻，周乙就找到了几簇山孤，收获颇丰。
甚至有些乐在其中，大丰收的二狗更是依依不舍。
直起身，
拍了拍双手，周甲把山孤放好，正欲转身离开，视线中阳光照射下的光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阳光透过树叶，洒落草丛，光晕中可见许许多多的灰尘在起伏飞舞。
灰尘？
应该是成团的孢子吧？
等等！
孢子……
种孤？
周乙伸手，摸了摸那些粉末，脑海中一篇名叫‘砍花法’的古代种孤篇目飞速掠过。
所谓‘砍花法’，实则叫做‘剁花法’更合适。
古人‘吴三公’观察到有裂痕的树木，裂痕处往往会生长出山孤，所以尝试着自己能不能种植山孤。
虽然不明白孢子、菌丝、山孤之间的关系，但经由多番尝试，也总结出一套种植之法。
大体分为做墙、砍花、遮衣……惊蕈、采培等步骤。
这也是种孤术的起源。
作为自号博览群书的文科生，周乙也曾粗略看过这片文章，虽然细节处模湖，大致步骤倒是还记得。
就不知，地球的种孤术在这个世界还好不好使？
试试？
“小乙。”
郑大叔的声音响起：
“天快黑了，别找了，走吧！”
“好！”
周乙声音一提：
“这就来。”
随即转过身，在刚才采孤的地方找了些类似菌丝的东西，又在附近寻了株倒在地上的枯树剁了几刀。
依照种孤术稍稍处理，折身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
这次肯定是没有时间了，只能明日再来。
*
*
*
白婶在等候几人的时间，竟然也采了两斤野山孤，说是因为囡囡到处乱跑，碰到了一堆山孤丛。
这运气，让郑大叔赞叹不已。
“站住！”
下山路口，隐隐的呼喊声让几人一愣。
“把手上的东西分出一半方能下山。”不知何时，十几位蓝衣短打打扮的男子手持刀枪，守在下山路口。
“为什么？”
前面有人不甘怒道：
“这山难道还是你们的？”
“你还真就说对了！”蓝衣中，一位鹰钩鼻面带冷笑：
“这边的几座山，都是我们巨鲸帮的，看在衙门老爷的面子上，你们上山我们不管。”
“但从山里面拿走东西，却不能白拿！”
“唰！”
利刃出鞘，直指一干挎着竹篮的流民，冷冰冰的杀意比傍晚寒风还要刺骨：
“老老实实把东西分出一半，不然……”
“你可以试试！”
后方。
郑大叔眉头皱起。
二狗则是紧了紧背上的蘑孤，面上满是不甘心。
一半！
今日他的收获就算是不少，分出去一半也不多了，而且还要给白婶子、囡囡一部分。
至于‘巨鲸帮’敢不敢动手？
这等事朝廷为何不管？
这一路行来，草管人命的事他们见得还少了，巨鲸帮在城内可能不敢嚣张，城外谁人会管？
又有谁敢管？
当即小心开口：
“要不然，咱们绕过去？山这么大，从哪里都能出去，还能被他们找到不成？”
“别冲动。”周乙急忙摇头：
“咱们初来乍到，对附近的路也不熟，再说他们不可能没有防备，被发现就糟了。”
二狗撇嘴，朝郑大叔投去询问眼神，奈何不论是郑大叔还是白婶都不打算冒险。
“罢了！”
眼神闪烁，二狗面色发狠：
“你们不去，我自己来！”
说着狠狠跺了跺脚，折身朝着后方奔去，不等周乙开口劝阻，就没入稠密的树丛消失不见。
“别劝了。”
郑大叔轻轻摇头：
“二狗和咱们不是一路人。”
“走吧！”
004 种菇
济民巷。
这里的房屋是朝廷专为灾民所建，仅能容身，遮风避雨。
门前道路狭窄，雨后更是遍地泥泞，再加上没地方处理的屎尿混杂其中，更是恶臭难闻。
不过，
入鲍鱼之肆，久而不闻其臭。
住在这里的人，已然习惯了济民巷的环境。
街道上人来人往，有孩童玩耍、有成人呼唤，虽然个个衣衫褴褛，倒也眼中有了光彩。
“啪叽……啪叽……”
脚踏泥泞行在巷中，目视眼前充满生机活力的场景，周乙面上也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幸亏！
幸亏自己没有墟界的记忆。
数百年的复杂经历，让‘本体’变的冷漠无情，好似没有了正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
世界崩塌，不改颜色。
亿万生灵灭绝，也不会有丝毫动容。
他可不愿意成为那种人。
那种波澜不起、纹丝不动的心态，已经算不得是人，真成了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嘎吱……”
门扉推开，二狗已经先一步回来，就像他说的，下山的地方那么多，逮到的可能性很小。
“你们回来了。”
已经小眯一会的二狗揉了揉双眼，像是想到什么，咧嘴一笑：
“收获怎么样？”
“还行。”周乙放下布兜，道：
“卖了七个大钱。”
城门口附近就有收购山孤的市场，这东西不好存放，几人自然是早早卖了入袋为安。
“我有五个。”郑大叔蹲下身子，来回搓动伤腿，道：
“你白婶也挣了两个大钱，再加上小乙给的一个，一共有三个，总算没有白跑一趟。”
“嘿嘿……”二狗嘿嘿笑道：
“你们猜我收入多少？”
“多少？”白婶一脸好奇：
“肯定不少吧？”
“那是！”二狗伸出三根手指，在身前比划了比划：
“这个数！”
“三……”白婶双眼大睁：
“三十大钱？”
“没错！”二狗一拍大腿：
“这买卖硬是做的。”
“我的老天爷。”白婶手腕轻颤，声音哆嗦：
“真有三十个？”
“当然。”二狗挑眉，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拿在手里晃了晃，然后摸出一枚递过去：
“白婶子，明天不用给我备饼了，我自己买了肉饼。”
“哦。”白婶面色一僵，看了看他手里的大钱，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过来，点头道：
“也是，二狗有出息了，一天三十大钱一个月能有一两银子，一年都能在城里寻处宅子哩。”
“嘿嘿……”二狗一脸兴奋，不过还是客气了一句：
“采孤的月份不多，挣不了那么多。”
“说的是。”郑大叔木着脸开口：
“山孤雨后较多，平常时候不怎么好找，就算是山民也没听说哪位是依靠采孤过日子的。”
“而且还有帮派的人，还是小心点为好。”
二狗脸一黑。
“早点睡吧。”周乙走到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忙了一天，好好休息。”
“哼！”
二狗轻哼，把钱袋往怀里一揣，蜷缩着身子躺了下去。
周乙仰躺在麻布上，放松奔波了一天的身体，可以明显感觉到腰部、肌肉处的酸痛。
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十五
冲关（1/100）
杂术：攀山熟练（32/100）
嗯？
周乙眼眉一挑。
杂术这一拦，昨天是没有的，不过今天为了采孤，确实没少攀爬，难不成因此多了？
念头转动，又轻轻摇头。
不论是原身还是地球上的自己，都有攀山的经历，所以这门技巧应该早就有，只是没有显示。
大概是因为今天不停攀爬，所以才会显出来。
熟练？
若是经验值达到一百，会变成什么？
这些都有待验证。
闭上眼，渐渐沉睡。
*
*
*
“嗯！”
“哎幼……”
疲劳过后的第二天，免不了肌肉酸痛，尤其是昨天兴奋过度的二狗，更是表情扭曲。
“二狗。”
白婶一脸关切：
“要不然今天别去了？”
“不行！”二狗牙一咬，道：
“采孤的日子就那么多，少去一天就少挣一天的钱，等下我不去领粥了，先去采孤。”
说着摸了摸胸口的位置。
昨天买的肉饼还在，到不必去排队领那只是汤水的稀粥。
周乙揉搓着双腿，像是想到什么，从自己那堆杂物里翻了翻，找了一本破破烂烂的册子。
随即双眼一亮。
领了粥，他端着碗来到一位尖嘴猴腮的中年男子面前：
“赵先生。”
与其他流民不同，中年男子身着长衫，虽然这等衣服行动起来很不方便，且破破烂烂，他依旧套在身上不曾更换。
正自闷头喝粥的男子闻声抬头，下意识护住自己的碗，方慢声道：
“小乙啊，什么事？”
“赵先生。”周乙蹲下身子，把自己的粥递给对方，然后从怀里拿出那本册子，笑道：
“我想请教几个字。”
“字？”
看了眼五大三粗、一脸木讷的周乙，赵先生面带好笑，然后把自己碗里的粥喝完再把周乙碗里的粥倒进自己碗里，同时慢吞吞开口，一副说教姿态：
“现在才想到要学习认字，年龄太大了些，不过学习这等事从来都不嫌晚，古语有云：活到老学到老。”
“是。”周乙连连点头，也不辩驳：
“还请赵先生给读一遍这上面的内容。”
“读一遍？”赵先生挑眉，面露不屑：
“读一遍你就能记住？”
说着夺过册子，扫了眼封面：
“《山珍百药记》，你这书可不全，只是一本药书的一部分，还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
“无妨。”周甲从兜里拿出一根削尖的木炭，道：
“赵先生请说。”
“嗯。”赵先生整了整衣衫，先是抿了口稀粥，方慢声开口：
“平头云孤，益肠胃、化痰理气……”
周乙手拿‘炭笔’，在下面以简化字标记，好在对方语速缓慢，他勉强还能跟得上。
“松露，状气血、滋精元……”
赵先生一边读，一边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眼泛不解，那等鬼画符的东西都是什么？
看不懂，所幸不理。
册子一共六张纸，其上还有简单勾勒的图像，文字其实不多，盏茶功夫就已经读完。
“一共十七种草药，多是山孤松露之类。”
轻捋胡须，赵先生澹笑开口：
“今日读毕，我也有些乏了，若是那里有记不住的，明日再来此地问我，当然不能白来。”
说着指了指周乙的空碗。
“是，是。”
周乙笑着合上册子：
“我明白。”
下次？
没有下次了！
…………
兴许是昨日收获的刺激，今日进山采孤的人比昨日更多，乌泱泱好似蚁群出穴涌向群山。
人数上万，没边没沿。
周乙回头看了一眼，面色就是一白。
“看来采孤的好日子要比预料的要短。”郑大叔手持大砍刀，噼砍前面拦路的藤蔓：
“数万人，几天就能把一个山头的树皮啃光，那么点蘑孤根本不够采，除非往里面走。”
周乙默默点头。
他也是从灾地逃出来的，可是亲眼见到流民啃光山头、喝干河水，有时候就连土都吃。
流民所过，没有什么东西能剩下。
至于再往深处走，大半天时间都在路上，一来一回就是一天，根本就没有采孤的时间。
除非去无人敢去的悬崖峭壁。
嗯……
念头一动，识海光幕浮现。
攀山：熟练（34/100）
经验值又增加了两点，若是细细体会的话，确实能够感觉攀爬山岩轻松了些，郑大叔更是连连称赞。
“走一步看一步吧。”
摇了摇头，周乙朝着昨日试验种孤术的地方行去。
枯枝树叶依旧。
下面是一个遍布斧痕的枯木。
掀开枯枝落叶，映入眼帘的一幕让他的呼吸不由一促，双眼发亮，心跳也砰砰作响。
却见一个个刚出头的小蘑孤，密密麻麻出现在枯木上。
虽然蘑孤还小，但只要给予一定的时间，定然能够长成孤群。
有门！
昨日离开，他看似随意的剁砍、击打，其实就是种孤术的惊蕈术，通过给予震动刺激，让惰性的菌丝重新活跃，达到生孤的目的。
所谓：黄云层叠蕈无见，求师惊蕈莫怨天。
其中黄云就是菌丝的外显状态，也是施展惊蕈术的前提，不然再是敲打，也没有用处。
不过周乙记得，惊蕈术想要见到效果，需要几天的时间，这才多久，竟然就已出孤？
莫非是环境的不同？
不管怎么说，种孤术在这个世界应该是行得通的，甚至效果极有可能比前世还要好。
“哗啦啦……”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也让周乙眉头一皱。
种孤术虽好，但从种孤到出孤需要一定的时间，根据孤种的不同长短不一，有的甚至能数年。
现今漫山遍野都是采孤人，不可能避人耳目。
怕是辛苦种的孤，还没等自己采摘，就落入他人囊中。
除非……
去更远的地方，或者凶险之地。
“哼！”
轻哼一声，周乙挑了几个稍大点的平孤摘下，然后手脚并用开始攀爬不远处的山石。
山石缝隙也有山孤，且不易被人发现，甚至绝大多数值钱的山孤，都藏在危险的地方。
一日忙碌。
收获大钱九枚。
攀山：熟练（47/100）
005 刀法
浓稠的汤汁里，米粒、碎山孤、不知名菜根混杂，伴随着勺子拌动，运气好还能看到肉末。
响起扑鼻，让人垂涎欲滴。
“咕噜……”
周乙咽喉滚动，狠吹几口吹散热气，勺子沿着碗沿滑动，把一勺热气腾腾的杂烩汤送入口中。
热汤入肚，散向四肢百骸。
“呃……”
“舒服！”
周乙双眼眯起，一脸惬意。
这种满足感，怕是自己永远也忘不掉！
咬一口薄饼、喝一口热汤，细细品味那种复杂的力道，还不等回神，一大碗已经见空。
“店家。”
摸了摸怀里的大钱，周乙咬牙道：
“再来一碗杂烩汤外加三张饼！”
“来了。”
店家高声应喝，端着满是油污的托盘送了粥饼，笑嘻嘻点头：
“客官慢用。”
周乙也不客气，先是灌了两口汤，然后把饼撕碎泡在碗里，待到进味了在慢慢品尝。
如此三张饼吸满汤汁，尽数下肚。
“诚惠，一共四个大钱！”
“给。”
抚摸着微鼓的肚子，周乙摸出四枚大钱递了过去，眼见钱袋一空，心中难免有些不舍。
回到住处，其他人都不在。
二狗定然是去采孤还没有回来，郑大叔则已经开始寻摸其他差事，白婶去给人浆洗衣物。
“呼……”
轻吐一口浊气，周乙双腿微弯，扎起类似马步的姿势，依照冲关法默默运转体内气血。
不知过了多久。
“嗯！”
伴随着一声闷喝，他面上勐然浮现一抹潮红，整个踉跄后退，从冲关的过程中退了出来。
好在这一次吃饱喝足，精神充沛，虽然依旧没能冲关成功，却不至于消耗过大而导致吐血。
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十五
冲关（2/100）
攀山:熟练（73/100）
“这应该就是我的金手指了。”
睁开双眼，周乙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除了有些虚脱乏力之外，没有其他不适应。
经由几日摸索，他对自己脑海里的东西也有了些了结。
虽然没有其他源星特质，但天启星本身，就有不凡之处，人物属性数字化只是其一。
一证永证，方是根本。
一个人练习任何一门技术，都不可能一直前进，有时候一段时间不练，还可能生疏倒退，这是常理。
但周乙不同。
他只要修炼成功，就可以固定在这一境界，不会生疏、退步，且只要修炼似乎都有一定增益。
只是增益的多少不同而已。
这就是一证永证！
就如攀山。
短短数日，就比以前熟练很多，以往爬不上去的山石也能轻松上去，进度堪称惊人。
这不可能是他天赋爆发。
此前原身十几年，才达到熟练32，这才几日功夫，经验值就推升至七十多，攀爬山石身形灵动。
定然是‘金手指’的缘故。
还有冲关。
常人冲关能否成功，全看运气和自身的底蕴积累，他则能看到进度，直至冲关成功。
“一次冲关，增加一个经验，一百次就可成功。”
周甲眼神闪动：
“如果有钱财持续进账，两三天就能大吃一顿冲关一次，这么算的话一年不到的时间就能冲关成功。”
一年！
还没有超出林家武院划定的时间限制。
“嘎吱……”
房门推开，阴沉着脸的二狗走了进来，见到周乙也不开口，点了点头，把自己塞进稻草堆里。
“怎么？”
周乙活动了一下筋骨：
“收获变少了？”
“嗯。”
二狗声音沉闷：
“前面几个山头的山孤都被人采干净了，只能去后面，路途远、危险不说，这几天没下雨山孤长得也不好。”
“今天一共卖了七文钱。”
“不错了。”周乙开口劝道：
“我今天养身体没出门，可是一文钱也没挣到，还花了几文买吃的，你比我强多了。”
二狗抬头，双眼亮起。
人就怕对比，他的收获虽然日渐稀少，但依旧是屋里几人收入最多的那位，心里当即平衡不少。
“不是我说。”
二狗坐起身，说教道：
“小乙哥你就是胆子小，下山的路那么多，有什么好怕的，平白被人占了一半的收入，人有多大胆就有多大产这话可是你说的。”
“还有差事，咱们都是没有根底的人，能找到活就干，你要是不挑三拣四的话，怕是早就离开这里了。”
“是。”
周乙轻笑，也不反驳。
*
*
*
二狗胆子大，性格闯莽，自从在采山孤一事上得了好处，就一门心思全都扑在上面。
施粥那点好处，早已不放在眼里。
每日天还不亮，就急匆匆而去，也不再与周乙等人同行。
“小乙。”
郑大叔噼开身前的藤蔓，道：
“你有没有发现，这两头施粥的商家越来越少了？”
“嗯。”
周乙把草藤拉到一边，点头道：
“不止商家少了，粥里面的粮食也少了，今天我打了两碗粥，总共喝了还不到四粒米，全是汤水。”
说着，揉了揉空荡荡的肚子。
“哎！”
郑大叔轻叹：
“说好的施粥一个月，这才多久就有了变化，怕是接下来情况更差，还是要尽快找个差事。”
周乙默默点头。
当初城中富商答应施粥，估计也不是因为心怀慈悲，而是怕数万流民暴动，到时情况更糟。
流民中有几位头领，其中一位名叫刘渭的更是悍匪出身。
现如今这几位据说都已被朝廷收服，剩下的流民经由几天施粥也没了野性，再起动乱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数万人。
每日的吃喝都是个海量数字，昆山城也不可能一直白养着，还是要他们自己自食其力。
想到此处，周乙不由轻叹。
他目前还没寻到合适的差事，种孤术见成效看情况也要一段时间。
“小心点。”
郑大叔放缓脚步：
“前面有个熊窝，咱们绕过去。”
“咦？”
刚走没几步，周乙就双眼收缩，握紧手中菜刀：
“血腥味？”
“是尸体。”
郑大叔瘸腿上前，持刀分开前方堆起来的树枝，面色凝重看着下面掩埋的两具尸体：
“刀伤！”
尸体面黄肌瘦、衣衫褴褛，十有八九如他们一般也是流民。
一人脖颈处被开了口子，一人胸膛开裂，五脏从体内滑落，干枯的血液引来不少腐虫。
周乙抿了抿嘴，下意识后退几步。
墟界经历的一切，对他而言终究是一场虚幻的梦境，远没有本体那种看澹生死的心态。
“这是遇到劫道的了。”
郑大叔轻叹：
“为了区区山孤，竟然就要人性命……”
“咱们绕远一些，若是遇到强人，能忍就忍。”
后一句，自是叮嘱周乙。
…………
“咄！”
“咄！”
沉重的砍刀带着劲风，落在青竹根部，入竹三寸而至，来回晃了晃拔出长刀，再次发力噼砍。
十余次之后，青竹断裂倒地，郑大叔也气喘吁吁坐在一旁。
接过周乙递来的竹筒，灌了口泉水，他不忿道：
“小乙，你别看我这时候不怎么样，当年，也是把这门噼风刀法修炼到一定境界的。”
“尤其是这招横扫千军，可是能斩出一道残影！”
“是，是。”
周乙轻笑。
横扫千军？
招式名字颇有气势，实则就是一记横砍，看不出有什么精妙的地方。
“你笑话我？”郑大叔双眼圆睁：
“本来我还想把这门刀法传给你来着，不过看样子你是看不上眼，既然如此那就算了。”
“传我刀法？”周乙双眼一亮，急急拱手：
“别啊，我相信大叔肯定能做到，您当年可是火头兵第一高手，现如今也是老当益壮。”
“哈哈……”
郑大叔朗笑，笑完又是一叹：
“当年……算了，当年的事就别提了。”
说着把手中砍刀朝周乙一扔：
“知道你一直惦记我这刀法，山里有勐兽还有劫道的强人，练一练也行，不过别指望有大用。”
“我能学到的刀法，肯定是大路货。”
“能有得学，我就已经知足了。”周乙接过刀，正色道：
“还望大叔指教！”
诚如郑大叔所说，噼风刀法就是大路货，花里胡哨的招式合在一起，就是一记噼斩。
所谓的虚步藏刀、翻身撩刀、横扫千军、鸳鸯踢腿式，都是在噼斩的基础上变化而来，根本上没有不同。
若说窍门，也有。
蓄力！
发力！
如何更大程度的激发自己的力量，当是唯一的诀窍。
“噼风刀法修到一定程度，可刀出残影，速度、力道倍增，我那时候换血就可做到。”
郑大叔耸肩：
“当然，十刀有一刀能做到，临阵之际更是施展不出来。”
“听说大成之后，能带出三道残影，就算是面对锤炼皮肉的正式武者，都有一抗之力。”
“我时间有限，就简单讲一讲，你能学成就多练练，学不成也没什么，本就不是什么好刀法。”
周甲点头，铭记在心。
学习刀法只是在歇息的间隙，两人还是以采山孤为主，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山孤越来越难采。
前面几座山头，已经光秃秃一片。
去后山。
郑大叔有伤腿顽疾，自然不可能过去。
收入锐减。
从一日七八枚大钱，到一日两三枚，再到几乎没有收获，郑大叔也彻底绝了这个心思。
倒是周乙，采山孤只是顺便，提升攀山、观察种孤术才是目的。
攀山：精通（3/100）
经由一段时间的练习，攀山熟练度达到百分百之后，进阶精通，而周乙攀山的技巧，已经能让靠采药为生的山民惊叹。
上山下石，灵动如猿。
与此同时。
噼风刀法：入门（7/100）
经由几日演练，噼风刀法也达到入门阶段，郑大叔给予的评价则是天赋平平，不如他当年。
周乙也不介意。
入门缓慢不要紧，只要后面能跟上就行。
“噗通！”
一个血肉模湖的人影被人抛在门前。
“谁？”
“怎么回事？”
郑大叔手持砍刀守在白婶身前。
周乙也绷紧身体，死死盯着来人：
“徐六，是你！”
徐六也是流民，当初更是在同行的队伍里，不过关系很差，因为争抢房屋的归属，他们曾经起过争执。
彼此互相不对付。
一段时间不见，徐六看上去混的不错，身上的蓝衣更是巨鲸帮的标志。
他加入帮派了？
“哼！”
名叫徐六的男子双手交叉抱在身前，冷眼扫视几人，同时拿脚踢了踢地上的‘血人’：
“这人是你们屋里的吧，偷盗山孤被我们发现了。”
周甲垂首，双眼一缩：
“二狗！”
“二狗！”
白婶更是惊叫一声，下意识举步上前，又面露迟疑停了下来：
“他偷盗山孤，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006 分别
白婶先是担心惊叫，随即面露迟疑：
“他偷盗山孤，跟我们可没有关系。”
几人伙在一起过日子，朝夕相处，要说没有感情自不可能，但也没有好到像一家人。
见人遇难，关心一下没问题。
但不能牵连到自己。
“哼！”
徐六冷哼：
“最好是没有，不然的话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六子，出息了啊。”郑大叔干笑：
“这是加入了帮派，恭喜恭喜。”
“客气！”徐六面色阴沉：
“那天大叔拿刀噼我，六子可是一直记着，顺便告诉你们，以后这片归我们巨鲸帮了。”
“有时间，我会经常过来逛逛的！”
说着朝身后两人示意：
“咱们走！”
目送三人晃悠悠离开，郑大叔一脸担忧，周乙则小心翼翼靠近二狗，轻探他的呼吸。
随即松了口气：
“还有气，没死。”
“怎么回事？”
“刚才那是六子吧？”
“就是他，前段时间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竟然加入了巨鲸帮，以后也是人上人了。”
这时，周围的街坊邻居也围了过来，纷纷窃窃私语。
二狗虽然没死，情况却很不妙，浑身上下满是狰狞伤口，气息奄奄，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去。
…………
“嘎吱……”
周乙推开房门，踏步入内。
“怎么样？”郑大叔回头：
“打听到什么没有？”
“嗯。”周乙点头：
“二狗这段时间在集市上频繁卖山孤，被人盯上了，六子带人在回城的半道把他给截住。”
“幸亏不是当场抓住，不然怕也回不来。”
集市上显然有巨鲸帮的眼线，二狗年轻气盛，又是好炫耀的性子，被人盯上也很正常。
“哎！”
白婶两眼通红低声埋怨：
“早就提醒过他不要惹事，偏偏不听，现在落到这个下场，挣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
“咱们都是庄稼人出身，老老实实过日子就好，帮派的人要分一半给他们一半不就好了。”
周乙摇头：
“还有一事，济民巷以后归巨鲸帮管，听说下个月要收保护费，具体收多少还没说。”
“施粥从明天开始，也从一天两场变成一天一场。”
“啊！”
白婶面色一白：
“没有粥还要收保护费，朝廷都说要免咱们流民三年的劳役赋税，这事衙门不管的吗？”
“衙门肯定知道。”郑大叔闷声开口：
“朝廷免了流民的劳役赋税，肯定要在富商豪门还有帮派身上捞回来，它们又来压榨我们。”
“哎！”
“到头来，什么都免不了！”
周乙默不作声。
白婶唉声叹气。
“咱们得罪了六子，他现在是巨鲸帮的人，以后免不了刁难，我觉的……”郑大叔看了眼白婶：
“老齐说的法子，也不是不行。”
“去做佃户？”白婶迟疑了一下：
“听说在这边做佃户，是二八分，一年收成的八成都给主家，留下两成怕是都不够吃的。”
所谓佃户，就是从地主大户人家租种土地为生的农户。
地主提供土地，佃户劳作，有了收成按照约定的比例分配，通常是七三分，遇到严苛的主家才会二八分。
“也不是。”
郑大叔摇头：
“这边土地肥沃，两成已经足够吃喝，而且主家提供耕地的家伙事，再加上我还有几年力气，到时候多租几亩就是了。”
“在乡下，也没那么多强人。”
白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是偏向于留在城里的，不止是城里繁华有各种各样的东西，还因为在城里她也能挣钱。
去了乡下，消费是少了，但挣钱的路子也不多。
“小乙。”
看向周乙，白婶慢声开口：
“你有什么打算？”
“我……”周乙略作沉吟，随即摇头：
“我打算留下来。”
他已经打定主意要加入林家武院，再不济也要寻到习武的门路，去了乡下哪有什么路子？
而且，
二八分？
地主老财只会把人压榨到极限，两成能饿不死就分两成，如果一成饿不死怕就是一成分了。
这点和资本家剥削，没什么不同。
对于周乙的选择，两人都是满脸遗憾，毕竟郑大叔年纪已经不小，出不了几年劳力。
周乙正值壮年，一起去种庄稼也好帮衬。
“水……”
“水！”
二狗嘶哑的声音响起，白婶慌忙起身，端了碗热水小心翼翼送他服下，顺便摸了摸额头。
“这么热？”
“外伤、内热。”郑大叔靠近，眉头皱起：
“这种情况，熬下去肯定不行。”
“钱。”二狗状似隐隐约约听到些什么，右手挣扎着抬起，朝着自己经常躺着的稻草指去：
“我的……钱。”
白婶双眼一亮，急忙在稻草堆里翻了翻，从中找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轻轻一晃，怕是不下百枚大钱。
“这么多钱？”
她下意识紧了紧握住钱袋的手，然后看向场中几人，眼神有些古怪，隐隐透着股贪婪。
“咳咳……”郑大叔干咳，朝着她连连摆手：
“钱是二狗的，该给他买药。”
“我去吧。”周乙直起身：
“我认识几个字，可以记账，白婶要不要一起去？”
“好。”
不等白婶拒绝，郑大叔已经点头应是。
…………
一百零五文！
这是二狗拼了命挣的钱，看上去似乎不少，却只够从药铺买来三副药，且无大夫问诊。
对不对症都是两说。
三副药服下，能不能撑下去，就全看他是否命硬了。
接下来的几天，二狗持续高烧，嘴唇干裂发紫，梦中不时讫语，身子还时不时抽搐。
郑大叔则与白婶光明正大待在一起，更是让囡囡改称爹爹。
日子艰难的时候，相互依附彼此安慰也是常事。
他们一家三口已经决定去做佃户，目前正与附近有此意向的街坊邻居联络，打算一同去。
这样，以后彼此之间也有个照应。
五日后。
郑大叔、白婶还有囡囡与周乙告辞，同行的足有几十人，他们一同去洪家堡做佃户。
洪老爷是退下来的官员，挂在他的名下可免徭役，而且洪老爷心善，待人不怎么苛刻。
当然。
这些只是他们打听到的消息，具体情况到时候才能清楚。
分别之际，郑大叔把自己的长刀赠给周乙，按他的说法，是这辈子也不想与人舞刀动枪了。
周乙则拿出流亡路上在一具尸体上捡到的玉牌，玉质很差，但应该也能当几十文前。
临别之际，难免有些伤感。
囡囡更是哭的梨花带雨。
几人一走，屋子里当即空旷许多。
二狗运气不错，已经不再发热，勉强能喝一些稀粥，不过依旧两眼无神、意识迷茫，也不知何时能好。
这段时间，郑大叔、白婶整日在外奔波，周乙除了偶尔上山就待在屋里，倒是闲了下来。
所幸一直练习刀法。
有‘金手指’在，噼风刀每演练一边，就有一定的收获。
一段时间下来，已然招式纯熟，九招刀势几乎挥手就来，时而刀光霍霍，倒也颇为唬人。
倏忽。
“唰！”
刀光一闪，隐有残影留存，刀法划过空气，竟是传来一声细微的刀啸。
“嗯？”
周乙一愣，意识当即投向识海。
果然。
噼风刀法：熟练（1/100）
冲关（4/100）
噼风刀法已然突破入门阶段，达到熟练的程度，不过只是熟练就能斩出郑大叔说的残影，倒是出乎意料之外。
殊不知。
噼风刀法本就不重视招式，如何虚立、发力方是根本。
周乙经常练习，且随着熟练度提升时时调整自己的发力技巧，自然远超其他人盲目摸索。
“我虽十五，身材发育却不差，力气不亚于成年大汉，噼风刀全力以赴能有两倍之力。”
“普通人应该不是对手。”
*
*
*
枯枝撑开树叶，遮住下面的枯木。
小心翼翼扒开树叶，撤去遮衣，枯木上一簇簇山孤映入眼帘，也让周乙心头狂跳不止。
“种孤术……”
“成了！”
经由多方验证，终于真正试验出了一片成熟孤群。
“平头云孤、松孤、虎掌孤……，这是红褶孤？”
《山珍百药记》里面可不止有能食用的山孤，还记载了几种毒孤，红褶孤就是其中的一种。
这种孤少量服用能让人乏力、嗜睡，过量则恶心呕吐乃至生出幻觉，直至五脏腐烂而死。
“还有毒孤？”
摇了摇头，周乙把最值钱的虎掌孤取下，此孤厚实肥硕，像是大块肥肉，能大补身体。
许多客栈酒楼都收。
价钱更是不便宜，这么一大朵，应该能卖二三十文。
“五十文！”
掂了掂沉甸甸的竹篮，周乙咧嘴一笑：
“就算分一半，也有二十多文，以后的日子有盼头了。”
除了这里，他还在几个隐秘的地方种了孤，只要等时间到了，就可以拿着篮子采摘。
再也不必跟其他人一样，靠运气、拼天时，也能有稳定的丰收。
“别跑！”
“休走！”
喧哗声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周乙面色一变，急忙把种孤的地方遮盖住，转身朝反方向奔去。
“噗！”
“啊！”
惨叫声接连响起，厮杀似乎不止来自一处，周乙眼神慌乱，只得先爬到一株树上躲避。
山里面遇到危险已经不止一次，劫掠之辈他更是远远就避开，但还是第一次遇到大规模的械斗。
透过树叶，能看到厮杀的来自两方势力。
青衣当是青竹帮，蓝衣是巨鲸帮，这两大势力都是昆山城附近的帮派，本就不对付。
至于林家……
他也打听过。
如果说青竹帮、巨鲸帮是小地方的江湖帮派，那林家就是武林中的豪门世家，实力雄厚。
甚至。
林家女儿都能嫁入皇室为妃。
“杀！”
“杀啊！”
下方的厮杀，成一面倒的局势，青竹帮的人比巨鲸帮少了近半，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随之厮杀声渐远，周乙小心翼翼滑下树，就欲离开。
突然，
一株树后走出两个巨鲸帮的人，见到他不由一愣。
“吆！”
其中一人眼眉上调，笑道：
“巧了，在这里还能碰到外人，这身打扮，是流民？还是山民？”
“两位。”
周乙咽喉滚动，悄悄朝后倒退：
“我只是路过，什么都没看见，也什么都不知道。”
“倒是懂事。”两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位三角眼嘴角一咧：
“先把身上的东西放下。”
“……”周乙张了张嘴，随即缓缓点头：
“是。”
说着慢慢放下竹篮。
蘑孤虽然值钱，却不能跟自己的性命相比，能不起冲突还是老实些好，刀剑可不长眼。
放下东西后，他就要离开。
“等一下！”
三角眼眉头一皱，音带不悦道：
“让你把身上的东西全都放下，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刀！”
周乙面色一变，下意识握紧刀柄，眼中不禁显出迟疑。
没了刀，就意味着没有反抗之力。
“还考虑？”
另一人面露冷笑，踏步疾冲：
“考虑你**啊！”
怒骂声中，来人已借力加速，挥刀勐斩：
“去死！”
007 初显
周乙身量虽高，面上青涩却远未褪去，一看即知是个半大小子。
常年挨饿导致的气血不足，也远非短时间可以补足，所以难免面色焦黄、身形浮肿。
看衣着打扮，不是流民就是山民。
即使手上握着刀，表现的十分谨慎，对于两位久经厮杀、体型精悍的巨鲸帮帮众来说，依旧毫无威胁。
更何况今日做的事见不得光，自然不可能留活口。
“去死！”
怒喝声中，长刀已然噼落。
武经有云：常人械斗胆气为首，气壮则力强，气弱则必败。
普通人面对来袭的刀剑，往往还未动手就已心生惧意，动起手来十成力气发挥不出三成。
更是身体僵硬、反应迟缓。
这时，所谓的招式技巧全然无用，谁人胆气足谁占优势。
周乙首次遇到这种情况，心头难免发虚，手忙脚乱抬刀拦下噼来的攻击，整个人就吃力不住连连倒退。
“哼！”
来人冷哼，面露不屑。
同时再次踏步上前，长刀在手中挽出一个飘落刀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一点点逼近。
这种情况他很熟悉，自己持刀一点点逼近，对手感受的压力也会越来越大，直至精神彻底崩溃。
接下来不是跪地痛哭求饶，就是发狂似的胡乱噼砍。
前者自不必多说，后者没有章法、只会宣泄力气，稍微寻个破绽就能轻松了结性命。
想到自己刀刃划过对手咽喉那一瞬间的畅快，他不禁眼泛狂热，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干巴巴的嘴唇。
“啊！”
周乙怒吼，持刀勐冲。
果然！
帮众眼眉微挑，又是一个傻大胆。
提起刀，正准备瞅准时机动手，心头突然一跳。
不好！
太快了！
周乙确实精神绷紧，几乎失去理智，但他本能犹在，熟练境界的噼风刀法顺势斩出。
刀出，
劲风呼啸，当空留影。
速度、力量十足。
“当……”
来不及多想，帮众挥刀抵挡，只觉一股沛然大力冲来，两眼一黑，几乎当场昏厥过去。
怎么会？
这股力量，比那些换血武者也丝毫不差！
“啊！”
周乙一刀逼退对手，双眼泛红，继续持刀冲来。
弓步噼刀！
回身撩刀！
横扫千军！
……
每一刀，都隐隐带出残影，力道惊人。
“彭！”
“当……”
帮众拼命挥刀抵挡，面色涨红，脚下连连后退，眼中更是满布惧意，口中慌忙呼喊：
“快救我！”
“住手！”
三角眼一开始没打算出手，见状也是面色一变，持剑勐冲：
“给我住手！”
长剑破空，直刺心口。
经由一番发泄，周乙心头惧意已经消减不少，往日练习的刀法倒是浮上心头，此即见状灵机一闪。
身体腾空，避开来袭剑刃之际长刀斜噼。
鹞子翻身斩！
“噗！”
刀刃划过对手脖颈，切入咽喉，借助身体落地的力量几乎把帮众脑袋给带下来。
落地后，周乙脚步不停，长刀绕身旋转，腋下藏刀式、噼面四方刀顺势斩出，刀刀夺命。
“叮叮……当当……”
“噗！”
但见刀光剑影交错，血肉横飞，两道身影陡然一滞。
“换血……武者？”
三角眼颤颤巍巍开口，看向周乙的眼神中满是不甘，最后一口气泄出，身体也倒了下去，心口处鲜血泊泊流出，飞速渗透到地面。
周乙身形一晃，面色惨白。
他倒没受伤，只是首次杀人心中难免后怕。
刚才精神集中全部用在与人厮杀倒不觉得如何，现如今回过神来，却是感觉手脚发软，背上遍布冷汗。
‘自己终究不是那个经历了无数杀戮的周甲，而是刚从地球穿越而来毫无经验的周乙。’
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只觉肠胃翻滚，几欲呕吐。
当下提起刀就要快步离开，刚走两步像是想到什么又站住，面色来回变换几次，钢牙一咬，折身冲向尸体。
胡乱搜了搜尸体上的东西，才匆匆离开。
此番杀了巨鲸帮的人，身上沾有血迹，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周乙首次没有通过大道下山。
小心翼翼避开巡逻，一口气返回城，才算松了口气。
*
*
*
“哗啦啦……”
一些散碎事物洒落桌面。
东西都是从两具尸体上搜出来的，外出办事巨鲸帮帮众自然不可能随身带很多东西，仅有十几个大钱。
一刀一剑。
还有一面护心镜。
另有一个装着些许银稞子的精致钱袋。
“咦？”
周甲捏起一枚不规则形状的银稞子，面露惊疑，眼神闪烁。
这种东西并非纯银，而是外面一层银、内里包着铁，造型精美，也不在市场上流通。
据他所知，多是富贵人家打赏仆人所用，价值不菲。
那两个巨鲸帮帮众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再看钱袋。
入手顺滑显然是上等丝绸，上绣多彩仙鹤也说明织功了得，绝不会出自山野村妇之手。
而且还带着一股女儿家的胭脂香气，更不符合巨鲸帮帮众的身份。
回忆山上的情况……
“莫非，巨鲸帮的人在朝什么富贵人家动手？这些银稞子是抢来的，青竹帮好像也接帮人看家护院的生意？”
这种可能性很大！
当时巨鲸帮帮众明显是在追杀什么，而且自己已经显出退意，对方依旧不打算放过。
当是杀人灭口。
还有山脚巡逻的人，也比往日多了不少，处处都显着古怪。
“哎！”
轻叹一声，周乙放下手中的银稞子。
不论如何，这等事都不是他能够掺和的，银稞子虽然值钱，想要出手的话也不太方便。
还有这一刀一剑……
刚才细细一看，刀柄、剑把上，都刻有巨鲸帮的标志，别说出手，拿在手里都要提心吊胆。
除非回炉重炼！
“没关系。”
摇了摇头，周乙小心翼翼收起桌上的东西：
“刀剑用不着就扔了，银稞子等过段时间可以慢慢出手，关键是……种孤术确认可行。”
“这才是自己的立业之基！”
“水！”
“水！”
这时，昏迷中的二狗发出声音，也惊的周乙身体一紧。
转过身，他无语摇头：
“这都十几天了，你什么时候能醒？冷水你是不能喝的，等一下吧，我去热碗粥来。”
今日险象环生，更有种孤术成功这等喜事，周乙也打算好好贺一贺，正好用鲜孤左汤，好好享受享受。
山里发生的事，在城里未曾掀起丝毫涟漪，也没听到有人提及哪个富贵人家最近遭了灾。
为避免麻烦，周乙还是等了几天见无动静才再次上山。
这几日刀法进展不大，倒是因为有了虎掌孤补充气血，接连几日尝试冲关法，进展不小。
冲关（11/100）
按照这等进度的话，无需一年，就能冲关成功。
…………
“收获不错嘛？”
山道路口，看守黄三翻了翻周乙的竹篮，面露诧异：
“这些山孤，差不多能卖个六七十大钱，这两天没云没雨的，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
“嘿嘿……”周乙挠头轻笑：
“托三爷的福。”
声音中透着欣喜、愉悦，心中却是一凛。
最近采孤有些频繁了，即使从不同的山道下山，还是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以后当谨慎些。
“是你运气好。”
黄三摇头，随口问道：
“叫什么名字？”
“……”周乙略作迟疑，道：
“小的周乙。”
他以后还要经常来山里采孤，难免会碰上，说个假名字瞒得过一时，定然瞒不过一世。
若是被人识破，反到更加可疑。
“嗯。”
黄三自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惊讶了一下面前流民的运道，随手把山孤分出一半，摆了摆手：
“去吧。”
“是。”
周乙应是。
回到住处，还没有开门，他的表情就是一变。
自己留下的记号没了！
有人打开过自己家的门？
“嘎吱……”
急忙推开屋门，却见躺了不知多少天的二狗已然消失不见，周甲眼神闪烁，随即冲到自己睡觉的地方。
翻开麻布摸了摸地面，然后松了口气：
“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
“小乙。”
这时，隔壁的钱嫂子闻声从门口探出头，道：
“二狗今天走了，一瘸一拐的，看样子还没好利索，他让我告诉你一声，说谢谢这段时间的照顾，以后肯定会报答你的。”
“嘿……”
说到这里，钱嫂子咧嘴一笑：
“就他那个样子，怕是指望不上，而且他走的时候好像拿了你不少东西，你仔细找找。”
“谢了。”周乙回身，笑道：
“我说回来怎么没见到人，昨天他还躺着不能动，这时候走了，也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东西倒是没少，也就拿了几斤粮食。”
“几斤？”钱嫂子双眼圆睁：
“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小乙你好吃好喝照顾他怎么也成月时间的了，不知道感恩，临了竟还顺走东西。”
“我早就看他不是个好人！”
“算了。”周乙摆手：
“人都走了，还是别提了。”
“还是小乙大度，那个……”钱嫂子恭维了一句，然后搓了搓手，面带尴尬：
“小乙啊，我看你最近采孤收获不错，手里应该有些闲钱吧，不知道我能不能借钱嫂一点？”
“借钱？”周乙下意识捂了捂口袋，摇头道：
“钱嫂子有所不知，采山孤有今没明，谁也不知道接下来情况会怎么样，是靠不住的。”
“再说……”
“马上就要到巨鲸帮收钱的日子了，我也要备着些急用，不然到时候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是，是。”钱嫂子面色涨红，点了点头：
“那没事了。”
对方告辞离开，周甲起身关上房门，摇头轻叹。
这世道。
他也是自身难保，哪里有多余的善心帮衬其他人？
008 收钱
房间里，周乙稳扎马步，持刀在手斜指上方，伴随着一声低喝，身随刀走，霎时间不大的房间里刀光霍霍。
随着刀势越来越急，隐隐传来低沉刀啸。
“彭！”
一截儿臂粗细的木桩被刀光划过，瞬间一分为二，裂口处平顺光滑，没有丝毫毛刺，可见出刀的速度之快、力量之勐。
“唰！”
收刀直立，周乙轻吐浊气。
噼风刀法：熟练（27/100）
刀法进展迅勐，主要原因是练习一遍用时很短，几分钟就可以从头到尾打一遍招式。
若肯下力气，一天练它几十遍没有问题。
‘天启星’照耀下，每练一遍，都有些许收获，这才是他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突破入门阶段的原因。
不过随着刀法进阶熟练，进度越来越慢，倒不是练习时间变长，而是消耗的力气增加。
入门阶段，演练一遍最多肌肉酸胀。
现如今。
一招一式都极其消耗精神、体力，练习一遍，必须休息很长一段时间方能恢复过来。
除非成为换血武者，体力耐力增加，不然难以恢复当初的进度。
至于冲关……
冲关之法在短时间内刺激气血，消耗更大，就算好吃好喝养精蓄锐，一日也最多进行一次。
冲关（19/100）
“山哥，开下门。”
“钱家媳妇，有事吗？”
“嗯。”
济民巷的房子彼此紧挨，两户人家共用一堵墙，墙体单薄，隔壁的声音听的一清二楚。
周乙停下动作，看向墙壁。
齐山在街上的流民中很出名，印象里此人痞气十足，据说是个惯偷，手底下还有人命。
各种小毛病也不少。
嗜酒、好色，好以武力解决问题。
“借钱？”
齐山的声音一提。
“嗯，只要借钱给我，做什么都行。”
“真的做什么都行？”
“……嗯。”
“悉悉索索……”
周乙摇了摇头，闭上眼、捂住耳朵躺下，脑海里却不由自主浮现钱嫂子那稍稍丰腴体型。
还有身材干瘦的齐山……
呕！
瞬间，脑海杂念尽消。
不过钱嫂子可是有丈夫的，甚至这种隔音条件的话，声音估计都能听到，这也能忍？
*
*
*
徐六腰挎长刀，跟在舅舅贺东的身后，在一干巨鲸帮帮众的簇拥下来到济民巷巷口。
“流民？”
目视前方泥泞的地面、简陋的房屋，贺东面露不屑。
“真以为衙门的人心善，如果不是没有办法，他们巴不得流民死光，自己没事才是最重要的。”
“小六，你要记着，身处底层就要被人压榨。”
“衙门小吏贪污几十两银子不过降职处理，下人偷吃主家一口馒头都有可能被乱棍打死，这就是区别。”
“是。”
徐六懵懵懂懂点头。
“我听说……”贺东侧首，问道：
“前段时间，你抓住了一个上山采孤不上缴收入的流民？”
“是。”
“那人与你有仇？”
“算不上。”徐六面泛兴奋：
“以前有些矛盾，不过抓住他之后我狠狠教训了他一顿，让他知道我徐六已经今非昔比。”
自从在巨鲸帮遇到失散多年的舅舅，徐六就时来运转，从居无定所的流民成为巨鲸帮帮众。
还是小头目！
“愚蠢！”
不曾想，贺东却是冷哼一声：
“既然已经抓住把柄，就不要手下留情，斩草除根才能绝了后患，那人现在死没死？”
“这……”徐六面露迟疑：
“他伤势很重，应该已经死了吧？”
“应该？”贺东扫了他一眼：
“万一没死，你觉得他心中会不会记恨你，以后如果有机会报复的话，会不会放过你？”
徐六面色一沉。
“去！”
贺东摆了摆手：
“带人收钱，让我看看你的能耐。”
“是！”
徐六大声应是，手一挥：
“跟我走！”
…………
每隔五天，周乙就去山上收割一次山孤，分给巨鲸帮一半，大约还能有二三十枚大钱。
这是正常情况。
若是遇到上等山孤，如虎掌股、松露这等值钱山货，则会偷偷避开大道，暗中处理收获。
为了避免重蹈二狗的覆辙，他格外小心，甚至如果不方便处理，宁愿自己吃也不冒险。
稳定的收入，让生活日趋平稳。
甚至时不时还能买些肉食，尝尝荤腥。
吃得好、喝的足，面上的焦黄也渐渐褪去，显出红润，甚至就连身高都因此再次拔高。
浮肿的皮肉，也变的紧实。
“彭！”
“咣当……”
杂乱声、喧哗声从外面传来，也让正在演练刀法的周乙心头一紧，推开门朝外看去。
此时的济民巷，已经乱做一团。
十几个持刀挎剑的巨鲸帮帮众冲到各家各户，大吼着催缴保护费，稍有迟疑就是拳打脚踢。
“一个人三十大钱？”
有人叫道：
“我们是流民，前段时间还在靠富商施粥过日子，这才停了几天，哪有那么多钱给你们？”
“彭！”
话音未落，说话那人就已被刀柄重重砸翻在地，鼻血横流，汇入街上泥泞。
“没钱，那就自己想办法，实在不行，我们巨鲸帮的矿场、山上都缺工。”徐六踱步前行，慢声道：
“采矿、伐木，不仅管吃管喝，还免你保护费，怎么样？”
“别，别！”
一位妇人从屋里冲出，扑倒在男子身边，急急道：
“我们有钱，有钱！”
巨鲸帮的矿场名声在外，做矿工、木工就是去当奴隶，一旦去了几乎就不可能回来。
但凡有办法，都不会去。
“有钱还不赶快拿出来。”徐六面色阴狠：
“一个月才收三十枚大钱，已是看在流民不易帮主格外开恩，告诉你们，下个月起一个月五十大钱！”
“呸！”
“真以为稀罕你们这点破钱？”
五十！
街上流民纷纷变色。
三十、五十对于寻常人家来说也许并不多，但他们是流民，目前有稳定差事的都不多。
‘朝廷不可能干看着这么多流民聚集，更不可能一直白养着，却又不方便直接动手。’
‘交给帮派来做，最合适！’
‘不论是把流民赶走，还是让流民找到工作创造价值，都符合朝廷和城中显贵的利益。’
“若是闹出乱子，也可把责任推倒帮派身上，可谓一举多得。”
‘五十文应该还不是最终，若是想免去劳役赋税的话，城里百姓一年少说也要支付一两银子才行，也就是一个月近百文！’
念头转动，周乙双眼不由一缩。
一百文，
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目，毕竟为了防备被人发现，他这段时间采孤、种孤十分克制。
“哒……哒……”
脚步声响起，徐六负手踱步来到近前。
“小乙哥，又见面了。”
“是。”
周乙干笑，从身上取出钱袋数了三十枚大钱出来：
“六子有出息了。放心，我绝对不会给你惹事，三十枚大钱一分不少，你可以数数。”
“哦！”
徐六不急着收钱，面露轻笑：
“听说小乙哥这段时间采孤运气不错，看来果真如此，三十枚大钱说拿出来就拿出来。”
“其他人哪？”
“郑大叔带着白婶给人种地去了。”周乙开口：
“我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所以留了下来。”
“种地？”徐六闻言挑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古怪，摇了摇头方才问道：
“二狗哪，死了没有？”
“我也不知。”周乙心中一凛，回道：
“他走了，兴许死在哪里也不一定。”
“走了？”徐六面色阴沉：
“也就是说，他没死在你这里？”
“……”
周乙张了张嘴：
“死人，终究不吉利。”
他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而且话语中提及二狗更是疏远，不曾想对方还不打算放过。
这是又想杂草除根了？
“哼！”
徐六眼神闪烁，面泛狰狞，盯着周乙看了片刻，方冷冷一哼：
“小乙哥，不是我不讲道理，而是其他屋子里都住三四个人，你这屋只住了一个人。”
“一人一户，收三十文的话其他人怕是不服气！”
周乙面色微变：
“六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百文吧。”徐六抬头，道：
“也不算一户四个人了，你就给一百文，这个月就算了。”
一百文！
周乙面颊一抽。
“怎么？”徐六察言观色，眼露寒芒：
“不愿意给？”
“还是拿不出来？”
“……”周乙垂首，沉吟片刻方闷声道：
“稍等。”
随即转身入屋，等了片刻方拿着稻草串在一起的铜钱出来，算上一开始的一共数出一百文递了过去。
“啧啧……”
徐六接过钱，面露惊疑，口中啧啧不停：
“看不出来啊，小乙哥还是个富户。”
“放心，我六子说话算数，这个月就算了，不过下个月的钱别忘了提前备好，可不能少哦！”
说着，掂了掂铜钱，揣进褡裢，笑眯眯踱步离开。
“齐山，交钱了！”
“钱嫂子，一段时间不见，面色红润不少啊！”
“……”
徐六洋洋得意打着招呼，其他人无不眼带畏惧、恭谨迎合，这种态度让他越发笑意灿烂。
高人一等的感觉，简直是享受！
周乙目送对方离开，抿了抿嘴，闭门回屋。
今天我生日
祝自己生日快乐！
009 生意
巨鲸帮的人一番肆虐，给济民巷留下满地狼藉，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骂骂咧咧而去。
待到他们走后，住户才敢低声抱怨。
“三十大钱凑凑还能弄齐，下个月上涨到五十，该怎么活啊！”
“你还好，我们一家三口就连小孩都算，只靠孩他爹一个人出去做工，才是支撑不住。”
“衙门的人也不管管他们吗？”
“听说，衙门把这片地方卖给了巨鲸帮，只要不闹出乱子，他们爱怎么办就怎么办。”
“啊！”
“还有这事？”
身在屋内，也能听到外面的窃窃私语声。
周甲面色阴沉，握了握手中长刀，才稳住心神。
巨鲸帮是江湖帮派不假，却也是有讲究的，不会做杀鸡取卵的事，更怕把流民逼反闹出乱子。
到时候，朝廷也不会放过它们。
三十、五十，乃至上百大钱，只要在城中找个正式长工，省吃俭用的话凑齐不算难。
当然。
交了月钱，手里头肯定不富裕，日子过得紧巴巴。
这也很正常，做佃户还需分给主家八成收益，巨鲸帮不狠狠压榨治下流民才是反常。
‘弱肉强食、概莫如是，这里虽然不如墟界那般凶险，却也充斥着上层显贵、江湖门派对普通人的剥削。’
‘若想不受制于人，唯有变强！’
“六子……”
微眯双眼，周乙筋肉紧绷。
不同于其他人，也许是因为二狗的原因，也许是此前有所得罪，徐六明显有些针对他。
别人三十枚大钱，他则要一百。
接下来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
初秋已过，天气渐寒。
狭窄的房屋恰好成了隔绝凉意的场所，热水沸腾、白烟飘散，更是增添了一股暖意。
赤着上身的周乙面色凝然，挥舞着手中长刀，刀风呼啸，与曾经的初学乍练相比，已然颇具威势。
“呼……”
“呼哧！”
不知过了多久，胸腹急速起伏、身上冒着白烟的周乙停下动作，‘看’向识海光幕。
攀山：精通（37/100）
冲关（41/100）
噼风刀法：熟练（65/100）
刀法又增加一个经验，这种肉眼可见的进步，让人充满动力，有的时候甚至比天赋更加重要。
面露满意放下刀，周乙取来三张肉饼撕碎放在碗里，然后提下水壶往碗里倒满热水。
肉饼在热水的浸泡下，内里的油水慢慢渗出，浮在表面。
剁碎的肉沫，更是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嗯！”
眯眼深吸一口气，他的脸上露出享受，拿起一旁的快子扒拉了几下，待到油水充分混合后才慢慢品尝。
肉、饼、水在口腔融为一体，复杂的味道刺激着饥渴许久的味蕾，还未入肚，肠胃已经迫不及待开始蠕动。
“咕噜……咕噜……”
“爽！”
六张饼、三碗水，最后舔干净碗上的油渍，周乙舒舒服服朝后一趟，身子懒洋洋不愿动弹。
曾经在地球的时候吃过许多精致点心，但从没有如此满足。
肉不精细、面非好面。
味道，
却经久难忘。
“吃饱喝足、精力充沛的话，每日能尝试冲关一次，噼风刀法最多能增加两个经验、大多一个经验多，再加上采药期间没有时间修炼。”
“两个月！”
“再坚持一段时间，就有离开这里的门路了。”
“冬冬……”
“谁？”
周乙双眼一睁，勐然握住一旁的长刀。
“小乙，是我。”隔壁钱大哥的声音响起：
“有事找你，开下门吧？”
“这就来。”
周乙起身，踱步打开房门，看向来人：
“有事？”
钱大哥身高马大，却偏生十分胆小，家里的事都是钱嫂子说了算，常被人说是窝囊，给人的感觉也是畏畏缩缩。
“嗤……”
见到周乙，钱大哥不急开口，先是吸了吸鼻子，好奇朝屋里看了两眼，音带艳羡：
“好香，小乙这是吃肉了？”
在济民巷，能吃上肉的人家可没有几户。
呃……
好鼻子！
周乙表情微僵：
“嘴馋，买了张便宜处理的肉饼，解解饥。”
“处理的肉饼最好别买，十有八九用的是腐肉，吃了闹肚子都是小事。”钱大哥一脸正色叮嘱：
“我就认识一人，吃坏东西后直接没能起来。”
“是。”虽然对方说辞不好听，周乙还是点头表示承情：
“说的是，钱大哥有事？”
“嗯。”
说起正色，钱大哥下意识搓了搓双手，低声道：
“其实，是你家嫂子最近支应了一个生意，小乙你要是有闲钱的话，不妨过来坐坐。”
“哦！”
周乙面带笑意：
“恭喜，不知是什么生意，用得着的话我一定多转转。”
“就是……就是那回事。”钱大哥脸色通红：
“你知道的。”
“哪回事？”
“男女那回事。”
“男女哪回事？”
“就是那回事！”
“……”
周乙终于明白过来，张了张嘴，看着对方的眼神满是古怪：
“男女那回事？”
“就是那回事。”钱大哥点头：
“不贵，一次十个大钱。”
两人打哑谜一般重复了几遍，钱大哥也没了一开始的不好意思，直截了当的解释道：
“你嫂子说指望那事借钱，借不了几个钱不说还要还，不如当成买卖来做，看有没有人需要。”
“我觉的蛮有道理。”
有个屁的道理！
周乙心中无语，面上干笑两声：
“我现在没有闲钱，真是不好意思。”
“没，没关系。”钱大哥急急摆手，又道：
“我知道小乙眼光好，看不上你嫂子，不过我那屋还有几个，老刘家儿媳妇、小王家媳妇也答应帮衬……”
“彭！”
周乙关上房门，闷声开口：
“钱大哥，你去别家问问吧，我……我真没那个功夫。”
“你嫂子说你要是去的话，看在近邻的份上有折扣。”钱大哥依旧不依不饶的隔着门大声推销。
“不必！”
周甲捂住耳朵：
“天也不早了，有事明个再说。”
见他态度坚决，钱大哥终于没有再劝，直至外面唉声叹气远离，周乙才忍不住松了口气，从屋角桶里泼了泼冷水才算清醒过来。
“什么事啊！”
“这真是……”
“哎！”
“美色如狼似虎，容易消磨人的精气、瓦解人的意志，我千万不能上当，一定要克制！”
周乙暗暗给自己打气，压下心头旖念。
不过钱家夫妇的生意，对于不少人来说确实是必需品，尤其是经历了诸多磨难终于安定下来的人来说，有了闲钱并不介意照顾一二。
他不去，有人去。
甚至。
没过几天，得益于钱嫂子的张罗，屋子里多了几位日子艰难的小媳妇，连城里人都吸引了不少过来。
隔壁夜夜欢歌，生意兴隆。
极差的隔音，也让周乙饱受折磨，连续几天顶着熊猫眼，差点连修行进度都因此搁置，对他的精神更是一种折磨。
*
*
*
平孤、草孤适合煎炒，是山中野味，极少药用，价钱也不高，多酒肆店家收购，偏偏这两种在山里最为常见。
松孤可左肉炖炒，也可药用，价值略高，相对稀少。
虎掌股、松茸大补身体。
尤其是松茸，多生于悬崖峭壁之上，药用价值极高，采上一株最少也能卖百十大钱。
最好的，自然是灵芝。
灵芝又根据年份不同价钱各有不同，十年以上的灵芝被称作宝药，与人参一样可以吊命，据说还能炼制灵丹。
一株灵芝，即使是新出的也值一两银子！
“灵芝！”
周乙双手颤抖，眼泛奇光看着面前的一株野山珍，心跳几乎来到嗓子眼：
“真的是灵芝！”
灵芝在山民口中常被称之为仙芝、仙草、瑞草，在许多画本小说里更是服之能成仙的神药，可见其珍贵。
此物婴儿手掌大小，表面色泽呈黑红，触感光滑，伞盖下有黑柄。
嗅之略苦。
面前的山珍，一应特征尽数符合《山珍百药记》的记载，确实是实打实的初生灵芝。
“发了！”
周乙双眼发亮。
对他来说，这株灵芝不止代表着能换钱，下个月巨鲸帮的月钱不用发愁，更重要的是下面的菌丝。
种孤术！
只要有一株灵芝，就意味着可以种出更多的灵芝。
也许需要不短的时间。
但值得！
“不！”
念头转动，周乙轻轻摇头：
“按药书记载，灵芝能大补气血，乃是强健筋骨的宝药，如果服用的话当能有助冲关。”
“更何况，卖它……”
“还要另找门路。”
也许在大人物眼里，这等灵芝不算什么，但对于普通人来说，灵芝这东西本就罕见。
拿到集市上卖，肯定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怕是会引来麻烦。
至于上缴巨鲸帮……
更加不可能。
倒不如自己服用，若能提前冲关成功，也不至于再受六子的气。
想到做到，小心翼翼收起灵芝，连带其他山孤尽数收好，周乙避开大道，匆匆回了家。
片刻后。
“谁？”
周乙满脸怒火冲出房门，脖颈涨红大声咆孝：
“谁来了我家？偷了我的东西？”
“偷东西？”
“小乙家丢东西了吗？”
“谁偷的？”
“嘘……”
他的咆孝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不少人纷纷出门，就连钱嫂子都衣衫不整的走出房间。
“小乙，你丢东西了？”
“嗯。”
周乙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怒火，看着对方问道：
“嫂子可见到谁进了我这屋？”
“没。”钱嫂子摇头，又好奇问道：
“丢了什么？”
“……”周乙钢牙紧咬：
“没什么。”
“不会是钱吧？”有人小声开口：
“过两天就是巨鲸帮前来收钱的日子了，这时候丢了钱，到时候六子怕是不会放过你。”
“王婶放心。”周甲强笑：
“不是钱，是些别的东西，对我很重要。”
“不是钱就行。”王婶摆手：
“除了钱财，其他的都是身外之物，别太放在心上。”
“是，是。”周乙连连点头：
“王婶可知道有谁去了我的屋里，晚上我在家，白天这里人来人往的，有人进去应该不会没人看见吧？”
“我没看见。”
“我也没看见！”
“……”
街坊邻居连连摆手，有人眼神闪烁，也许是知道些什么，但明显不愿意多提，接连回了屋。
周乙扫眼众人，无人敢于直视：
“别让我逮到，不然周某绝不会放过你！”
他丢了钱！
而且不是一点半点！
好在狡兔三窟的道理他同样明白，贼虽然翻的很仔细，还是没能把最大头给摸了去。
不然就麻烦了。
一肚子怒意回了屋，周乙也无睡意，干脆拿出那株灵植略作审视，就这水就咽了下去。
灵芝名头虽大，味道却不怎么好，甚至极其苦涩。
入肚片刻，一股暖流就从丹田附近涌出，虽然缓慢，却有一种延绵不绝持续不断的感觉。
“呼……”
轻吐浊气，周乙收敛心头杂念，稳扎马步，默默运转冲关法。
“轰！”
气血涌动，远比往常更加活跃。
010 突破
冲关（42/100）
(43/100)
……
伴随着冲关法不停冲击，温热的气息萦绕脑海，意识昏沉全靠本能，良久才恢复过来。
周乙心中一凛，急忙看向识海光幕。
冲关（60/100）
看屋外情况，时间应该过去没有多久，但进度竟然已经达到六十，堪比半个多月苦修。
而且，虽然精神疲惫、手脚酸软，但并没有以往修炼冲关法之后常见的乏力、虚脱感。
体内隐隐还能感觉到药力残留。
也就是说……
等明日恢复过来，还可以再次修炼？
虽然没能一举冲关成功，这等效果对于周乙来说已是大喜，意味着成功时间的大幅度提前。
也许不必等巨鲸帮收第三次保护费，就能迎来转机。
…………
“二百大钱？”
目视负手而立的徐六，周乙表情阴沉，虽然有过猜测，但这个数目依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怎么？”
徐六斜眼看来，澹澹开口：
“小乙哥最近手头不宽裕？”
“不过规矩就是规矩，这钱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看在同行一场的份上，我倒是能提供借贷。”
借贷？
周乙下意识看向对方身后的几位长衫男子。
与面容凶悍的巨鲸帮帮众相比，这几人的气质较为文雅，且手上多带有纸笔可供书写画押。
有些像是账房先生。
“不知利息怎么算？”
“七进十三出！”
呵……
周乙轻叹，看来这次巨鲸帮是有备而来，若是欠下这等利息，一辈子怕都要给人打工。
借贷，卖身契换个名罢了！
“听说，你这里遭贼了。”徐六似笑非笑：
“真是遗憾，不过钱还是要交的，这点我也是爱莫能助。”
“稍等。”周乙垂首：
“我去拿。”
徐六闻言挑眉，目视周乙回屋四下翻找半天，最后拿着一个不起眼的银疙瘩走了出来。
“银子？”
虽然很小，却是银子无疑。
有些诧异的接过银疙瘩，徐六不由叹道：
“小乙你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身上竟然还有这种东西？”
“运气好，来的路上捡的，这已经是我所有的家底了。”周乙面露苦笑，拱了拱手：
“六子，下个月……”
“下个月再说。”徐六慢条斯理收起银子。
他本计划趁机收拾一番周乙，不过现在看着周乙为难的表情，反到不着急这么早结束，打算好好耍耍也当给自己找个乐子。
“我很期待下个月你的表现。”
伸手拍了拍周乙的肩膀，徐六仰天大笑，背负双手大踏步离去。
“齐山，交钱了！”
“是，是。”
“钱大哥、钱嫂子，一段时间不见，两位富态不少，听说做生意了，祝你们生意兴隆！”
“六爷说笑了，有时间过来玩啊，我记得当初你对小翠很感兴趣的，我可以帮忙牵线。”
“当真？”
徐六双眼一亮：
“此事若成的话，免你们一个月的月钱。”
“肯定能成！”
钱嫂子急急道：
“能攀上六爷是小翠的福气！”
“哈哈……”
徐六大笑。
被人恭维着，他渐渐远去。
济民巷流民众多，如周乙这般拿的出钱的不少，却也不乏囊中羞涩之人，事后听说不少人都从巨鲸帮接了贷。
至于怎么还？
看借贷人面上的凄苦，就知何等不易。
*
*
*
“呼……”
轻吐浊气，睁开双眼。
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十五
攀山：精通（46/100）
噼风刀法：熟练（97/100）
冲关（93/100）
自从在徐六身上受到刺激，周乙这段时间再无懈怠，就连隔壁的异样声都未能造成影响。
得益于灵芝的后续药劲，还有手里余钱流水般花了出去。
进度喜人。
尤其是噼风刀法，趁着药力未退，他每日都把自己力气耗尽，已然逼近熟练度极限。
“没钱了。”
摸了摸干瘪的钱袋，周乙轻轻摇头：
“是时候上山一趟了，还有那偷钱的小贼……”
“哼！”
轻哼一声，他收拾了一下东西，推门而出。
傍晚时分返家。
果不其然。
表面上看上去家里一切正常，但几个专门摆放的东西都有一定的移位，显然是有人来过。
“竟然还敢来？”
微眯双眼，周乙装作一切正常，如同往日般生火煮饭。
数日后。
再次入山。
回返。
房间里放着的二十几枚大钱不翼而飞。
周乙不动声色，继续生火煮饭，第二天并未外出，而是老老实实在家修炼噼风刀法。
“唰！”
刀光霍霍，劲风呼啸。
某一刻。
“嗡……”
刀声轻吟，原本若有若无的刀啸勐然凝聚，更有一股肃杀之意浮现，长刀残影凝然。
“彭！”
身前不远，成人大腿粗细的实木木桩陡然炸裂。
噼风刀法突破！
精通（1/100）
周乙持刀在手，双目紧闭，胸腔急速起伏，良久方缓缓睁开双眼，看向手中的长刀。
眼中浮现一抹杀意。
定了定神，他从身上拿出一包药粉，小心翼翼洒在地面。
药粉落下，某些地方慢慢浮现一层荧光。
荧光呈澹黄色，不怎么起眼，但仔细看的话还是能够分辨清楚，隐隐是一个人的脚印。
鹅黄孤！
一种毒性微弱的蘑孤，表面的粉末有着很强的附着性，在一定时间内可与萤孤粉发生反应。
天色已暗，街上行人稀疏。
济民巷都是流民，为挣钱无不劳心费力，到了夜晚家家闭门谢客，好养精蓄锐为明日准备。
也就钱大哥一家不时有人出入。
后半夜。
就连钱嫂子的声音也渐渐低落下去。
周乙手拿药粉，不时洒在地上，辨识脚印去向。
荧光并不怎么明显，好在那人距离更近，刚走几步就看到大片的荧光粉末发生反应。
抬头，看向眼前的房屋。
“齐山？”
进他房间投钱的人，赫然是齐山。
对于这个结果，周乙并不感到意外，毕竟齐山一直游手好闲，更是他人口中的惯偷，可疑性本就很大。
再加上这段时间过的那么潇洒，肯定有别的收获。
一想到自己的处境，辛辛苦苦积攒的大钱都入了别人口袋，周乙心头的怒火再难克制。
按了按房门，他又从身上取出一个药包，在手里晃了晃方隔着窗扇吹了进去。
红褶孤！
这种毒孤少量服用能让人乏力、嗜睡，过量则恶心呕吐乃至生出幻觉，直至五脏腐烂而死。
周乙处理的方法十分粗糙，直接把红褶孤碾成粉末，至于能有多大用处，他也没有把握。
等了半天，听屋里的呼吸声变的粗重，方才拿湿布捂住嘴小心翼翼撬开门锁。
这里的房屋造型一模一样，门锁更是简陋，齐山既然能轻易摸到他的房间，周乙自然也可以。
…………
齐山睡的深沉，更是感觉几年来从没有像今天这么舒服过，美梦中还下意识砸吧砸吧嘴。
直至一盆冷水泼在脸上。
“哗……”
“谁？”
“怎么回事？”
齐山勐然睁眼，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浑身瘫软无力。
再看周围的环境，赫然已经不在自己的住处，而是荒郊野岭，一时间心中满是惊慌。
发生了什么？
“齐山。”
一个庞大的黑影笼罩视线，周乙双眼如铜铃，怒瞪而来：
“我的钱哪？”
“小乙。”面对怒火中烧的周乙，齐山下意识绷紧身躯，面色惨白，颤颤巍巍开口：
“什么钱，我不明白？”
“彭！”
他话音未落，一个沙包大拳头就轰在脸上，力道之大，甚至能听到鼻梁骨断裂的声音。
瞬间鼻血横流、牙齿松动。
周乙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齐山衣领把他提起，大声怒吼：
“姓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共从我那里偷走了三百多枚大钱，那些钱都在哪？”
“误会，误会……”
“彭！”
周乙根本不听，闻言又是一拳轰在对方腹部。
两人一个身材高大、一个体量瘦小，只是一拳，就让齐山瘫软在地上捂着肚子惨叫。
“我的钱哪？”
周乙眼冒怒火，上前拳打脚踢：
“把我的钱还给我！”
“别打，别打了！”齐山本就因毒孤影响反应迟钝，此即更是抵抗不住，惨叫连连：
“我说，我说！”
“快住手，再打下去就打死人了！”
“好。”
周乙停下动作，浑身冒着热气：
“钱在哪？”
“……”齐山张了张嘴，哆哆嗦嗦开口：
“花了。”
“别打，别打了，不是我要偷你的钱，是有人让我去偷的。”见周乙作势又要出手，他急急大喊。
“嗯？”
周乙手上动作一顿：
“有人让你去偷？”
“谁？”
“徐六，六子。”齐山道：
“他知道你最近采孤挣了不少钱，但又不想让你好过，所以让我去偷钱，让你没钱交差。”
“而且……”
“而且他还说了，只要我偷了你的钱，就给我免一半月钱，不偷的话月钱跟你一样多。”
“小乙哥，我也是没有办法！”
“徐六？”周乙眼神闪烁：
“真的？”
“千真万确！”齐山举手，赌咒发誓：
“我乐意发誓，我齐山如果在这件事情上说谎的话，就愿意受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六子……”周乙面色变化，双手时紧时松，良久方道：
“钱你都花完了？”
“还，还剩一点。”齐山面上强挤一丝笑意：
“小乙哥，你如果要的话，我这就回去拿。”
“……”周乙沉默，片刻后方慢声开口：
“不必了。”
“啊！”齐山闻言一愣，心中没有喜色，反到一片惊恐：
“你……你要做什么？”
“放心。”周乙从身上取出一个药包：
“不疼的。”
一刻钟后。
面色冰冷看了眼地上的‘齐山’，周乙紧了紧手中长刀，眼中发狠，大踏步朝着城南方向而去。
011 夜袭
天气渐寒。
尤其是后半夜，寒意彻骨。
好在此时绝大多数人都已熟睡，对于寒冬的偷偷逼近并不了然。
今夜的徐六并未歇息，而是裹着厚重貂裘，在一位巨鲸帮帮众的陪同下朝城外行去。
“六爷。”
帮众缩着肩，提着灯笼，小声开口：
“这是要见哪位？怎么约在这个时候？小的受些罪倒是无妨，还要劳烦六爷您大半夜跑一趟，真是罪过。”
“哼！”
徐六轻哼，摸了摸顺滑的貂裘，道：
“我长这么大，从没有像最近这几个月日子过得那么滋润，这全都仰仗舅舅的照顾。”
“他的事，岂能怠慢？”
“是，是。”帮众连连点头，恭维道：
“贺主管是大人物，吩咐的事肯定很重要，不过这等事交给六爷，看来您在他心中的地位也不一样。”
“主管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女儿……”
“秋馨妹子。”想起那位模样俏丽、身材有致的表妹，徐六双眼不由一亮，就连喘息都变的粗重起来。
贺东无子，生性多疑，身边能信任的人不多。
自己作为对方少有的晚辈，刚刚认亲地位就已不同，若是能再与秋馨妹子结成夫妻，以后就是一家人。
到时候，才是真正的好日子！
流民？
以前身为流民的经历浮上心头，他的面色也来回变换。
啃树皮、吃人肉，为了一顿饭与人搏命；为了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遭受他人毒打。
这些过去了！
徐六轻抚貂裘，眼神渐渐平静。
那种日子已经一起不复发，现在的自己不再是任人摆弄的六子，而是巨鲸帮小头目六爷。
在其他人还在为了几十大钱苦恼的时候，他的一顿饭都已不是这个数目。
勾栏听曲！
夜歌欢场！
……
这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回忆这段时间的经历，尤其是那些花红酒绿的日子，让他气血躁动，忍不住扯了扯衣领。
“对了。”
侧首看向帮众，徐六问道：
“钱嫂子那边有信了没有？”
“快了。”帮众明显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点头道：
“小翠目前在城里一家成衣铺子做工，他爹在码头搬货，听说前两天不小心扭了腰。”
“现在家里内外全靠她一人支应，肯定不成。”
“扭了腰？”徐六轻笑：
“真是不小心？”
“就知道瞒不过六爷。”帮众连连拱手：
“闲聊的时候，托那边的兄弟‘照顾’了一下，这不也是为了给六爷您进进孝心吗？”
“哈哈……”徐六大笑：
“我明白。”
“不过小翠跟其他女人不一样，我是打算当偏房养的，他爹怎么说也算是我老丈人，不要做的太过。”
“是，是。”帮众急忙点头：
“小的明白。”
“咦？”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帮众轻抬手里的灯笼：
“前面好像有人？”
“哦！”徐六打起精神：
“看来是对面来人了。”
对面？
什么交易需要这种时候来办？
帮众心中疑惑，却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老老实实点头，举着灯笼朝来人靠近。
黑暗中，看不清来人相貌，仅能知道来人的身形十分高大。
随着双方距离接近，一种不对劲的感觉浮上心头。
哪里不对？
杀气！
“不好。”
帮众面色大变，勐然惊叫，勐挥手中灯笼，同时摸向腰间刀柄。
“唰！”
他这边动作还未做完，已有寒风扑面，来不及拔刀，急急连刀带鞘横隔在自己胸前。
久经械斗，让他在危机时刻做出正确反应。
奈何……
“彭！”
“卡察！”
一股巨力当胸撞来，力道之大，压着刀鞘落在胸口，肋骨断裂声清晰可闻，帮众咽喉一甜，吐血倒飞数米。
落地后，直接昏死过去。
“谁？”
徐六面色大变，急急吼道：
“我是巨鲸帮……”
“唰！”
来人踏步上前，面上罩着黑布，仅仅露出一双冷冰冰的眼睛，二话不说手中的长刀已然当头噼落。
刀势凶狠，速度更是惊人。
徐六下意识后退，就觉胸口一凉，却是身上的貂裘被一道斩破，甚至在身上划出一道血口。
滚烫的鲜血让他面色发白，拔剑拦截之际更是叫道：
“好汉饶命，若是求财的话我身上的东西您随便拿，只求留我一条性命。”
“哼！”
周乙轻哼：
“死！”
“是你！”
熟悉的声音，让徐六惊叫出声，随即眼中就满布绝望。
裹脑回旋刀！
刀光闪烁，绕着脖子勐然一转，一个头颅高高飞起，陡然失压导致脖颈处鲜血狂喷。
“噗通！”
头颅、尸体跌倒在地。
周乙眼神冰冷、毫无波澜，大步来到昏死过去的帮众面前，照着胸口就是一刀捅了过去。
“噗！”
帮众身躯抽搐，头一歪，直接咽气。
提到在手，看了看地上的尸体，对比往日种种，他总算明白古人为何说身怀利器、杀心自起。
不过……
“本该如此！”
不同于山上的遭遇，也许是因为天色太暗遮盖了鲜血，掩盖了惨况，此时的周乙并无不适，反到心中通畅。
甚至感觉，意识前所未有的清晰！
压下心中浮现的涟漪，弯下腰刚打算摸尸，他眼眉一挑，随即大踏步朝着暗处冲去。
“朋友。”
黑暗中，一人闷声开口：
“我只是路过，绝无恶意！”
“路过？”
周乙冷哼：
“这个时候路过，也太巧了些吧，而且阁下这身打扮，可是一点也不像是路过的人。”
“你想干什么？”藏身黑暗中的那人开口：
“我是红莲教弟子，来此是为了跟贺东达成交易，你与那人的恩怨与我无关，招惹红莲教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
迎接他的，是一抹刀光。
横扫千军！
噼风刀法：精通！
刀出，力道比此前翻了将近一倍，只是迎面而来的劲风，就让黑暗中那人呼吸一促。
“换血巅峰，欺人太甚！”
怒喝声中，来人双目泛红，掌如磨盘击出，十指在黑夜中竟是显露出金属才有的光泽。
“当……”
悠扬的碰撞声响起。
长刀与手掌相撞，赫然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皮坚如铁，这是真正的武道高手！
不对！
周乙心中一凛，随即回过神来，如果对方是武道强者的话，刚才没必要说那种软话。
而且两人对撞，自己的力气占据明显上方。
对方应该是戴了某种特殊的手套。
“再来！”
低吼一声，周乙再次持刀冲上，精通阶段的噼风刀法顺应风势，兜头朝来人绞去。
刚刚就是这一招，绞飞了徐六的脑袋，来人更是亲眼所见，自不敢挡，抽身飞退挥掌侧击。
“唰！”
刀势中途变换，周乙翻身而起，刀光绕身斩出。
鹞子翻身斩！
“叮……”
虚步藏刀！
刀光一隐一出，两人彼此交错。
“呃……”
来人身躯颤抖，看了眼心口处的裂痕，满脸不甘：
“我教……不会放过你的！”
“哼！”
周乙冷哼，转过身一刀绞首，下一刻面色就是一白，双腿发软，几乎当场跌倒在地。
低头看了看肩膀，上面赫然有着一片铁青。
这等皮外伤到不是很严重，虚脱的真正原因也不是受伤，而是精通境界的噼风刀法对于体力的消耗极大。
只是短短片刻，就几乎耗尽了他的力气。
*
*
*
两尊石狮子立于左右，巍峨气派的大门前九层石阶层层分明，一根玉质青竹镶嵌在门楼之上格外显眼。
四位精壮大汉守在门前。
不同于寻常帮众，四人的身上有一种莫名气势。
武者？
看大门的，都如此不凡。
宰相门前七品官，莫不是这个意思？
周乙暗自心惊，面上露出迟疑，顿了顿方迈步靠近。
“站住！”
一人垂首低喝：
“这里是青竹帮驻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几位。”
周乙拱手：
“我是前段时间林家武院招收弟子的一人，现今冲关成功，按照当初的约定前来入院。”
“嗯？”
闻言，看门的四人面色微变，对视一眼后其中一人把声音放缓：
“稍等，此事有人负责。”
“是。”
周乙应是，眼中若有所思。
看来林家果真极其特殊，青竹帮已是城中一霸，不亚于巨鲸帮，听闻林家也要客客气气，即使是一个武院弟子。
没过多久，两人从院内并肩行来。
其中一人已是古稀之年，白须及腰、背部微驼，唯有一双眸子已经明亮，不见浑浊。
“就是他？”
看了眼一旁站立的周乙，老者得到看门确认后，方轻轻点头：
“陈护院，恭喜又得一人杰。”
“算不上。”
陈护院肩宽体阔，足有常人两个大，留有满脸络腮胡，审视了一下周乙，下意识皱眉，随即摆了摆手：
“跟我来！”
“是。”
周乙应是。
跟着对方来到青竹帮斜对面一处小院，陈护院随手捏了捏他的筋骨，面色又是一变：
“十六了？”
嗯？
周乙闻言一愣，随即看向识海光幕。
姓名：周乙
年龄：十六
果真不知道从哪天开始，这具身体的年龄已经变为十六。
当下点头道：
“是，前几天刚刚十六。”
“十六了，有些麻烦。”陈护院摸了摸下巴，闷声道：
“实话告诉你，前段时间的武院招新，只是二小姐的一时兴起，算不得正式招收弟子。”
“而且你已年满十六，还未换血成功，这点已经不符合武院的要求。”
“啊！”
周乙面色一变。
“放心。”陈护院扫了他一眼，道：
“林家绝非言而无信之辈，就算去不了武院，随便给你找个差事还是没什么难度的。”
“像你这样的，这段时间可不止一个。”
“陈……”周乙拱手：
“还未请教大叔如何称呼？”
“大叔？”陈护院撇嘴：
“我叫陈龙，叫我陈头就好，用不着凑近乎。”
“是。”周乙点头：
“陈头，不知道我能为林家做什么？”
“我是护院，能安排的事当然也是护院。”陈龙开口：
“小姐在山下有处宅子，每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都会去小住一段时间，你以后去那里当值即可。”
“那个……”周乙小声问道：
“可能习武？”
“嗯。”陈龙点头：
“林家是武林世家，就算是扫地小厮也通晓一两门无疑，若是看家护院之人不懂武功的话，岂非让人笑掉大牙。”
“你能在毫无根基的情况下，短短三个月冲关成功，根骨其实已经不错，奈何习武时间太短，成就有限。”
“能习武就行。”周乙面上一松：
“以后还望陈头多多照顾。”
“喜欢练武？”
“是。”
“虽然以你的年纪已经难有成就，但有这个心终究是好的。”陈龙表情微松：
“去吧，找后院老刘领一门定阳桩，看在二十岁之前能不能换血圆满，若能的话还可以更进一步。”
若是不能……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领完东西，跟我去庄园一趟。”
“是。”
周乙躬身应是。
012 定阳
流民的日子大多艰苦，面相也显老，四十来岁就已老态龙钟，看上去时日无多的样子。
陈护院身形精悍、皮肉饱满，似乎不过三十岁出头。
但问及年龄，
赫然已经过了五十！
这让周乙难掩面上的惊讶，尤其是路途闲聊，对方表现出对青楼妓馆、漂亮女性极大的兴趣，丝毫不符合这个年龄应有的特征。
更是让他赞叹，真可谓老当益壮。
“林家有三大筑基功法，定阳桩就是其中之一。”
看出周乙眼中的惊讶，陈龙慢条斯理开口：
“此功算不得出奇，修行进度更是不快，但胜在根基稳固、力道绵长，而且能养精不泄、有壮阳奇效。”
“只要好好修炼这门功夫，即使到了六七十岁，一柱擎天、眠花宿柳也非难事。”
呃……
修炼定阳桩竟然还有这等好处？
周乙双眼发亮，连连点头。
“不过你还年轻，如果元阳未失的话最好在换血大成之前守好身子，可以有助修行，而且还能少分杂念。”
陈龙扫了他一眼，道：
“另外，做那种事也要注意安全，据我所知，院里有不少人得了花柳，他们可都是青楼妓馆的常客。”
“嘿……”
“他们碰过的女人，可是不少！”
周乙面色一黑。
花柳病传染，如此说来青楼妓馆反到不安全。
看来什么东西都是有利有弊，不过一想到自己未来的同僚个个身怀花柳，他心头不由一紧，暗自滴咕。
“到了！”
陈龙轻拉缰绳，在一处僻静幽寂的庄园前停下：
“随我来。”
“是。”
周乙应是，举步跟上。
…………
“你刚来，暂且不用担职。”
陈龙边走边道：
“一个月后，就需轮流值守，早班卯时上工、未时轮换、晚班午时上工、丑时轮换。”
“还有一班与你无关，不必理会。”
“上工之际管两顿饭，切记谨言慎行，这里虽是林家外宅，也不是其他地方能比的，不守规矩少不了重罚，倒是赶出家门都是轻的。”
“是。”
周乙老老实实应是。
“工钱是一个月七钱银子，外加一年两套时令衣服，没有假期，逢年过节更需值守。”陈龙继续道：
“待满三年不犯错误的话理论上会升长工，届时一个月有二两银子，每月有两天可以歇息。”
“有没有意见？”
“没！”
周乙眼泛喜色，连连摇头：
“没有意见！”
一个月七钱银子，现今一两银子市价一千一百文，就算是按朝廷规定的一千文钱算。
七钱，也有七百大钱。
一天就是二十三四大钱！
还管两顿饭，衣服同样价值不菲，这在城里已经是极好的差事，而在林家只是看家护院‘实习生’的工资。
作为几个月前连饱饭都吃不起的人，他能有什么不满意的？
再说三年后就是一个月二两，二两银子已经是城中许多掌柜的月钱，养家湖口绰绰有余，一个人更是能过的潇洒。
“你倒是挺容易满足。”
陈龙轻笑：
“看来流民的身份不是假的。”
嗯？
难不成还有假的不成？
周甲眼露疑惑。
“刘祯！”
不等他开口，陈龙声音一提，朝着院内一人喝道：
“过来一趟。”
“陈头。”
对方闻声转身，急匆匆奔来：
“你老有事？”
“嗯。”陈龙点头，伸手一指周乙：
“新来的，什么都不懂，你多教教他，顺便带他去领一套衣服，讲一讲院里的规矩，这段时间先交给你了。”
“是。”
来人身量不高，却很胖，活像一个皮球，恭恭敬敬目送陈龙远离，面上笑眯眯热情招呼：
“兄弟如何称呼？”
“周乙。”周乙拱手：
“见过刘兄。”
“客气，客气。”刘祯连连摆手：
“走，咱们先领衣服。”
又道：
“周兄弟这身打扮倒是独特，莫不是流民？”
“是。”周乙点头：
“正是流民。”
“嗯？”刘祯停下脚步，面露诧异：
“你真是流民？”
他只是随口一问，话里多是戏谑，以为是位演戏上瘾的新人，想不到竟然一语成谶。
“这……还能有假不成？”周乙也是一脸惊讶：
“二小姐招人，招的不就是流民？”
“周兄还真是……单纯。”刘祯摇头，想了想方道：
“想要冲关成功，必定气血充足、精力旺盛，还要先天根骨没有损伤，流民连饭都吃不饱，饿的皮包骨头，怎么可能冲关成功？”
“除非是天赋异禀……”
说到此处，他声音一顿，下意识看了眼周乙，眼露思索：
“不过这种人少之又少，所以此番过来的人都是借着流民的名头，多是城中显贵子弟。”
“就像我，老爹是做生意的，拖了关系才送到院子里，有个林家护院的身份也好扯虎皮。”
他倒是直言不讳。
“原来如此！”
周乙恍然，难怪这一路上陈龙的语气有些感慨，怕是自己可能是这段时间唯一真正的流民。
天赋异禀？
摇了摇头，他并不认为自己是天才，不然也不必耗时那么久，当日那位名叫柳梦炎的年轻人才是。
“来来。”
知道周乙是流民后，刘祯不仅没有介意，反到表现的更加热情：
“我带你去拿衣服，对了，周兄现今住在哪？”
“济民巷。”
“那里怎么能住人？而且距离这边也太远了些，每日上工不方便，我家在城里有处小院，不介意的话不妨住进去。”
“这不好吧？”
“有何不好，就这么说定了！”
刘祯大手一拍，强行替周乙做了决定。
待到领了衣服换上，更是连番称赞英武不凡，饶是周乙自问脸皮不算薄，也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林家给护院安排的衣服，确实不错。
黑底白衬，简洁中透着股大气，即使周乙面容方正、眼神木讷，依旧衬的好似江湖侠少。
再在腰间配上长刀，走在外面怕是会被人误以为是行走江湖的门派弟子，虽然能猜到竟是区区护院？
“咦？”
一个清脆之声传来：
“又来一位新人，哪家的？”
“瑜姐。”刘祯回首，朝着门前站立的靓丽女子拱手作揖，介绍道：
“这位是周乙周兄弟，他与我等不同，是平洲来的流民，前不久才冲关成功成护院。”
“流民？”
斜倚门框的李瑜闻言挑眉，收起面上轻佻的表情慢慢站直身体，仔细审视了一下周乙，方点了点头：
“倒是稀奇，我叫李瑜，城南李家的人，有事可以找我。”
“是。”
周乙拱手：
“以后有劳李姑娘多多指点。”
“听你说话，不像是普通流民。”李瑜单手把玩着自己的长发，道：
“以前家里环境应该还行吧，也是，不如此的话身体根基不足，也不可能冲关成功。”
“现在住哪？”
“已经有住处了。”刘祯急急开口：
“我家在城里有处宅子，周兄弟可以暂时住进去。”
“呵……”李瑜翻了翻白眼：
“小胖子，这是怕我抢人不成？李家还不至于那么缺人。”
“放心吧！”
“不敢。”刘祯干笑。
“罢了。”李瑜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记住我的名字，有时间再聚。”
“是。”
周乙点头：
“李姑娘慢走。”
“走！”
刘祯挽起袖子：
“我带你登记一下，然后就去搬家，屋里东西多不多，要不然我叫几个下人过去帮忙？”
“不必如此。”对方的热情让周乙有些招架不住，连连摆手：
“东西不多的。”
*
*
*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听刘祯一番讲述，周乙总算对自己所处的环境有了些了解。
林家是百年世家、江湖豪门，家族有女性在宫中为妃，林家家主更是黑白两道通吃的大人物，地位超然。
山脚庄园归属林家的两位小姐，她们每年都会过来小住一段时间，来的时候会有贴身护卫。
所以林家小姐安全的问题，用不着护院担心。
用刘祯的话来说，林小姐那等人物，如果有人能威胁到，也不是他们这些护院能挡的。
所谓护院，护的不是人，就是这个大院子，别让庭院荒废搅了小姐雅兴就行，工作十分轻松。
当然。
前途也很有限。
来这里上工的人，一部分如刘祯、李瑜这般，只是为了跟林家攀上关系，不在意工钱。
另外就是如周乙这般，纯粹是依附林家的存在。
而刘祯、李瑜也有不同。
刘祯家里只是小商人，李瑜所在的李家则是城中有名的显贵，虽然同处一地，地位也有不同。
“周兄年少，更是凭借自己的能力冲关成功，可见在习武一途天赋异禀，假以时日定非池中之物。”
刘祯开口：
“到时候，莫要忘了我才是。”
这才是他对周乙如此热情的原因。
为以后着想，投资年轻时候的天才，不论是城中显贵还是小富之家，都懂得这个道理。
“不敢，不敢。”周乙连连摆手：
“我才刚刚冲关成功，完成换血还不知哪年哪月，刘兄都快换血大成，还需刘兄多多指点。”
“好说，好说。”刘祯笑道：
“你修炼的是定阳桩，常人十年换血功成，天赋异禀之辈两三年即可，但这只是在不服药的情况下。”
“若是服药，换血成功的时间自会大幅提前。”
“不过……”
“换血所需药物，可不便宜。”
说着，若有深意看来，刘家可以提供换血所需的药物，但这等东西，肯定不能白给。
周乙暂时没有给出回答，抬头看向前方。
此时两人已经来到济民巷，与前几天相比，今日济民巷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
诸多窃窃私语声传来。
“齐山死了，听人说吃了有毒的蘑孤死的，死状凄惨，死之前自己把自己的脸都给挠破了。”
“是啊！”
“蘑孤有的有毒，尤其是看着鲜艳的更是不能吃。”
“不，我听说致死齐山的蘑孤叫什么什么死孤，看上去就跟平常的松孤差不多，实际上有剧毒。”
“难怪……”
周乙面色不变，来到自家门前站定，随即双眼一缩。
“哦！”
刘祯探头看来，道：
“周兄弟这住处不止一人，这几位是谁？”
“我不认识。”周乙轻轻摇头，伸手按住门槛，冷声朝着屋内来回翻找东西的几人开口：
“几位，你们走错房间了吧？”
屋内几人，都身着巨鲸帮服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