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 新居
“几位，你们走错房间了吧？”
冷冰冰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带人翻找半天，除了十几个大钱毫无收获，贺成本就心头不悦，闻言不由回身怒喝：
“哪来的野狗，在爷爷跟前胡乱犬吠！”
“嗯？”
还不等周乙发怒，一旁的刘祯已是面色大变，踏步上前一巴掌狠狠抽了出去。
“啪！”
刘祯体型圆胖，面上常带笑意，给人的感觉和善亲近，动起手来却是出乎意料的凶狠。
一巴掌，直接把人原地抽起，更是有两枚带血的牙齿飞出。
力道之大，让周乙都为之惊讶。
“混账东西！”
甩了甩手腕，刘祯面色阴沉：
“不长眼睛吗？”
贺成被抽的眼前发蒙、面颊高鼓，在其他人搀扶下匆匆爬起，正要发怒终于看清来人。
或者说，
是看清了来人身上的衣服。
黑底白衬长衣并不算罕见，但胸前绣有双木、描细金纹的，在昆山城却是独此一家。
林家！
“林家……护院？”
双眼一缩，贺成心头奔涌欲出的怒火陡然化作冰冷惧意，身躯往后一退，吐字露风，连连拱手：
“小的……小的不知是两位爷，多有得罪。”
“哼！”刘祯冷哼：
“我问你，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回二位爷。”贺成面颊吃痛，却不敢怠慢，捂着嘴低声道：
“小的奉义父之命，来查这里的住户。”
“哦！”周甲上前一步，问道：
“查什么？”
“我帮有一位帮众，叫做徐六，前两天夜里被人杀害、抛尸，这里的住户十分可疑。”贺成老老实实回道。
嗯？
刘祯挑眉，下意识看向周乙。
“放屁！”
周乙冷哼：
“这里是我的住处，徐六前段时间我还见过，再说我都不会武功，他死与我有什么关系？”
随即面露不屑：
“不会是六子知道我成了林家护院，故意躲起来不敢见我吧？”
倒是巧了。
这才不过几天，齐山、徐六的尸体接连被人发现，看来自己抛尸的手段还是有所欠缺。
其实他有所不知。
徐六的尸体早在第二天就被人寻到，只不过贺东根本没有想过，会是一介流民杀的人。
倒是齐山，才是真正刚被人知晓。
“您住这里？”
贺成一愣：
“可是这里都是流……”
“没什么可是。”刘祯沉声开口：
“周兄弟天赋异禀，就算是身在济民巷也难掩才华，被我们林家看上了，你有意见？”
“不，不敢。”贺成面色一白，连连摆手：
“这就是个误会。”
说着勐推身边发呆的帮众：
“走！”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等一下！”刘祯再次开口：
“东西放下。”
“是，是。”贺成应是，慌忙把其他人手里的东西打落，这才肿着脸眼带讨好问道：
“爷，现在可以了吧？”
“我兄弟屋里只有这些？”刘祯却不给对方丝毫好脸色，冷着脸扫过地上的一堆杂物：
“看不起谁啊！”
“把身上的东西都留下，休想夹带！”
“啊！”
这次，不止贺成面色一变，其他几位巨鲸帮帮众也都是脸色一白。
他们之所以跟着出来，就是打算找个由头，在这里好好搜刮一番，未曾想东西没能入手。
临了，还要倒贴自己的东西。
贺成张了张嘴，心中满是苦涩。
他虽然是贺东义子，在巨鲸帮的地位却并不高，不然也不会来流民窟打周乙的秋风。
“愣着干什么？”
刘祯沉声喝道：
“还不快点！”
“……是，是。”贺成笑意苦涩，一手捂脸一手解下自己腰间的钱袋，一脸不舍放在地上。
其他人有样学样，老老实实放下东西贴着墙快步离去。
“周兄。”
刘祯转首，笑道：
“你看，有了林家这个身份，就是方便许多，老爹当初费尽心机让我穿上这身虎皮估计就是为了今日。”
“刘兄。”周乙一脸正色抱拳拱手：
“多谢仗义执言。”
“应该的，应该的。”刘祯连连摆手：
“快看看，你的东西有没有少。”
少东西自然是不可能，自从遭了贼，真正重要的东西周乙都另放他处，并不在这里。
倒是有额外收获。
扫眼地上的几个钱袋，周乙笑道：
“等下，我请刘兄吃酒。”
“哈哈……”刘祯朗笑，也不客气：
“好！”
这边厢。
附近的邻居把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看向周乙的眼神已然不同，想要套近乎又有些不敢。
尤其是钱嫂子，更是银牙紧咬，不知在暗自懊悔些什么。
但他们都很清楚。
今日一别，周乙就算是困鸟投林、龙出浅水，已经不再是与他们同样厮混的存在。
甚至就连济民巷，怕也不会再回来。
*
*
*
不过短短几日，贺东像是老了十几岁一般，面上皱纹显露，鬓角也增添了一下白发。
“义父。”
肿着脸、说话露风的贺成单膝跪地，苦着脸道：
“事情的经过就是这样，我怀疑齐六的死就是姓周的干的，不然哪有这么巧突然被林家看中？”
“他身上，肯定隐瞒了什么！”
“够了！”贺东皱眉，挥了挥手：
“我知道了，下去吧！”
“义父。”贺成抬头，意犹未尽。
“下去！”
贺东声音一沉。
“是。”贺成身体一颤，垂下头，不敢多言，一步步退出门外，直到看不见人影才转过身离开。
“是他吗？”屏风后，一个略显尖利的声音响起：
“周乙？”
“不太可能。”贺东摇头：
“这人就是一个流民，毫无根底，几个月前还不通武艺，杀死六子倒是还能说过去，杀死你的人……”
“刀劲凝然，一刀绞首，十有八九是位炼皮武者，再不济也要换血大成方行，一个刚刚完成冲关的流民。”
“你觉得可能吗？”
“恭回是我弟弟。”声音响起，带着浓浓的恨意：
“你只是死了一个外人，我死的可是亲弟弟，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凶手让他血债血偿！”
“姓贺的，都是因为你，说是让两个年轻人相互认识好方便以后往来，不然我弟弟岂会死？”
“我知道了。”贺东皱眉：
“你先不要冲动，截杀柳家的事还没有过去，最近形势紧张，你也不想引起林家的注意吧？”
“到时候不说其他人，贵教圣女也不会放过你！”
随即把声音放缓，慢声道：
“六子在我身边时间不长，仇人没有几个，你弟弟同样如此，凶手是谁，慢慢查总会查出来的。”
“最好如此！”
屏风后，声音渐渐远离：
“若是查不出，我不会放过你的。”
“哼！”
扫了眼屏风，贺东鼻间轻哼：
“疯婆子，也不知道堂主怎么想的，竟然让我与这种人合作？”
*
*
*
院子不大。
坐北朝南一共有三间正房，一间做卧房、一间当静室，正中的一间可用来迎来送往。
东墙搭了一间矮房，烟囱矗立，正是灶王爷所在。
西南角以竹条、稻草隔出一个方便之所。
屋后还有着不大不小的后院，能分两垄菜地、仰或养几只鸡鸭，可做日常饱腹之用。
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小院许久未曾住人，已是满地荒草。
“不错！”
脚踏松软的地面，周乙面露满意之色：
“多谢了！”
“你我以后还不知要做同僚多少年，就该彼此照顾，区区一个容身之地算得了什么？”刘祯大手一挥：
“这里有些荒废了，等明天找人好好打理一下，暂时容身当无问题。”
“是。”周乙点头：
“对了，关于换血……”
“周兄倒是心急。”刘祯摇头，道：
“寻常人，天生窍穴闭塞、气血不通，就算习武也难有成就，最多让身上长些肌肉。”
“唯有以秘法冲关，震颤窍穴，换血洗炼，脱胎换骨，方算是走上武道正途。”
他负手踱步，继续道：
“据说世上有些人出生后先天之气不散，是一等一的习武奇才，不过这种人万中无一，反正我是从来没有见过。”
“常人，还是要通过换血改善根骨，筑就习武根基。”
“若是换血不成，未筑根基，就算顶尖武功摆在面前，也难有成就。”
周乙默默点头。
“我修炼的是家传武功，所以对‘定阳桩’了解不多，不过换血的过程都是一样的。”刘祯开口：
“搬运气血，改易血气！”
“除了修行功法之外，还可服用气血散、气血丹辅助，我十三岁冲关成功，今年十六，已经快换血圆满。”
“院子里的李瑜、苏允文与我年龄相彷，已经开始炼皮。”
周乙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有丹药辅助的话，三年左右就能换血成功，速度比想象中要快不少。
不过丹药怕是不便宜。
李瑜、苏允文都是城中大族子弟，自不缺银钱。
刘祯的家世虽然比不上那两位，却是独子，为了这个儿子，刘家更是舍得投入本钱。
“刘兄。”想了想，周乙开口问道：
“换血武者，与常人相比差距大不大？”
“换血，算不上真正的武者。”刘祯摇头：
“就算山野村夫，只要懂得一点法门，都可以冲关换血，医馆懂养生的大夫几乎个个都是换血。”
“衙门、军队里更是一抓一大把。”
“总体而言，换血之人也就比常人多了些耐力，力气就算大些也大不了多少，除非换血大成才会显出些差距，实力的强弱主要还是看掌握的武功，当然好的兵器同样重要。”
显然。
在他看来，换血不算什么。
这让周乙想到郑大叔，郑大叔年轻时候也是换血，也从未把自己当做一位武者看待。
年老体衰，更没显出有多大力气。
看来，换血真的没什么。
点了点头，他方继续问道：
“换血之后，又是什么境界？”
“换血之后就是炼体。”刘祯道：
“炼体分为炼皮、炼脏、炼髓，炼髓境界的武者在昆山城很少，放在整个江湖也属高手，陈头好像就是炼髓武者。”
陈龙？
他竟然是炼髓武者？
周乙略显诧异，不知道该说林家了得，一位看家护院都是炼髓，还是该说对方深藏不露。
“炼髓往上，就是修成真气的高手，这等人在江湖中也属于顶尖的存在，青竹帮帮主、副帮主就是此类人物。”
“林家两位小姐，好像也是修成真气的高手。”
刘祯眼露艳羡，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道：
“再往上，就是林家家主这等武学宗师了，他们离我们太远，知道就行，无需多想。”
“嗯……”
周乙抿嘴，问道：
“这世上，可有神仙？”
“啊！”刘祯愣了愣：
“据说林家家主的剑气能斩十余丈开外，曾一人一剑扫荡数百悍匪，被人称之为神仙人物。”
“我不是这个意思。”周乙摇头，道：
“康、平、暨三洲连年大旱，听人说是因为有仙人斗法，搅动了天象，方导致良田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
“这种神仙，有没有？”
刘祯侧首，面泛无语：
“周兄，话本小说里的故事你也相信？”
周乙摇头不言。
这个世界肯定是有神仙的，或者说拥有‘神仙’那等实力的存在，这一点确凿无疑。
不仅仅是因为‘本体’留下的讯息。
更是因为他的脑海里不止有着天启星，还有一枚灰扑扑的石头。
黄龙道人的石化之眼！
只不过此时的石化之眼色泽暗沉，不复灵光，似乎在等待什么机会，方会显露其中的奥妙。
“刘兄。”
定了定神，周乙收起杂念，自己现在还未开始换血，知道的再多也是无用，拱手道：
“你赠我宅院，不知周某能为你做什么？”
赠！
没错。
刘祯不是把院子借与周乙暂住，而是赠与，这等大手笔周乙自然是感激中带着疑惑。
“没什么。”
刘祯轻笑：
“你我兄弟一场……”
话到一半，见周乙面色凝重，他不由面露尴尬，摸了摸鼻子道：
“看好周兄天赋，有意结交自是真的，除此之外其实确有事想让你帮忙，你别担心，不是什么难事。”
“就是我这人事多，有时候可能没有时间上工，所以到时候希望周兄弟帮我顶一顶。”
014 收获
琉璎小院。
林家的两位小姐，给山脚外宅起的名字，据说是从各自名字上取了一字而成。
院有七进，占地广阔。
单单一处赏榭后院就有百亩之大，内有亭台楼阁、流水潺潺，可谓移步换景、别具匠心。
对于护院来说，唯有一开始修习武艺的时候可以前来。
此后，
若无恩准，将再无机会欣赏此地美景。
当然，美景虽好，却不是他此行关注的重点。
“他叫周乙。”
李伯年过七旬，已是垂垂老矣，两眼浑浊无神、面上满布老年斑，伸手朝周乙指了指：
“新来的护院，这几天跟你们一起修炼定阳桩。”
“天地中气以生，原有真种，可以生生无穷，可以不生不灭，但人不能保守，日日消耗，卒至于亡。”
他轻捋胡须，道：
“定阳桩，就是让人守中气、定元阳。”
周乙点头，场中另外两个年轻人则是一脸懵懂，显然是不太理解对方口中所说的意思。
“李伯。”
这时，一位少女从侧方走了出来，美眸眨动：
“我怕霄儿不好好听讲，能不能旁听？”
“柳小姐。”
李伯朝少女躬身：
“自是能听，不过定阳桩适合男儿身，道理与玄阴功迥异，柳小姐千万不要轻易尝试。”
“是。”少女躬身：
“欣然明白。”
周乙微微抬头，脑海闪过刘祯的话。
柳家是林家沾边的远房亲戚，前些日子在城外遭了灾，只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侥幸逃脱。
随后被安排在此地修养。
姐姐柳欣然，弟弟柳霄，都是十来岁的年纪。
姐弟身怀灭门之仇，求得二小姐传授武艺，大概是想着他日习武有成，为家人报仇。
至于另外一人，似是姓王，不知来历。
“咳咳……”
李伯捂胸轻咳，继续道：
“定阳桩入门不难，难的是持之以恒，此功进展缓慢，唯有把功夫炼入骨髓行走坐卧皆是修行，方算有成。”
“柳霄少爷，老夫帮你推宫活血，你记住搬运气血的过程。”
“周……周乙是吧？”
“是。”周乙抱拳拱手。
“你在旁边看着，认真听讲，不得懈怠。”李伯开口，显然不打算在他身上耗费力气。
“是。”
周乙应是。
“你们年轻人，元阳未泄，修习定阳桩能事半功倍，换血圆满之前一定切记不要破了身子。”李伯口中喃喃，探手轻按柳霄后辈，道：
“一点阳精，秘在形山，不在心肾，而在乎玄关一窍。”
“守精气，定元阳，改易血脉、洗精伐髓……”
“若能克己守心，单靠这一门定阳桩，其实就足够修至炼髓，在江湖上拥有自己的名号。”
周乙双目凝然，一丝不苟盯着李伯的动作，更是把对方口中所说的搬运法门一一记住。
功法，他已默背熟练，但其中诀窍却不甚明了。
李伯只教七天，机会难得，自不能错过。
两炷香后。
“呼……”
李伯轻吐浊气，面上露出疲惫之色：
“定阳桩今日就练到这里，习武不仅要强身健体，还需有外道护身，不然就算是炼髓也有被人砍杀当场的可能。”
“对于炼体武者来说，身怀兵刃能让杀伤力倍增，所以一门上乘武技同样极其重要。”
“周乙。”
他转过身，道：
“你回去吧，好好修炼定阳桩。”
接下来传授的武技，已非普通护院所能接触的。
“是。”
周乙心头轻叹，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拱手告辞。
“李伯。”
柳欣然的声音响起：
“不知换血需要多久才能完成？”
“若无琐事分心、损耗身体的话，常人十年可成、天赋异禀之辈两三年即可完成换血。”李伯回道：
“当然，两位有小姐赐下的丹药，最慢两年就可换血圆满。”
“可是……”柳欣然开口：
“我听说有百日筑基。”
“确有。”李伯点头：
“以宝药百日筑基，不仅能在百日之内换血圆满，对于此后的炼体也有极大的好处。”
“不过欲行此功，非同一般，两位……也许可以问问二小姐。”
“多谢。”
柳欣然音带欣喜：
“我这就去找二小姐，欣然无所谓，我这弟弟却是柳家血脉所寄，无论如何不能荒废。”
周乙脚步微顿。
百日筑基？
竟然还有这种事？
随即面露苦笑，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这种美事肯定是轮不到自己身上，还是老老实实修炼定阳桩为好，顺便问问气血丹。
*
*
*
刘祯腰挎长刀，面带亢奋在前引路。
“我们的差事很轻松。”
他伸手一指，道：
“那片月葵是二小姐亲手种的，有人专门打理，但因为靠近山林，难免会引来鸟雀。”
“做护院的，每日需要过来赶一赶。”
又一指：
“这株明桐树，上面有二小姐与几位好友刻的字，她有时候会来看看，所以要保护好，不能让野兽毁坏。”
“还有这片竹林，小姐每年下山都会来这里转一转，也要照顾好。”
“最重要的是这十几亩水檀花，二小姐喜欢这种花，所以一定要精心照顾，等她心情好的时候来欣赏。”
……
周乙张了张嘴，眼带感慨。
大富人家的奢侈，他是早有耳闻，却未曾料到竟然如此奢靡。
仅仅只是为了一处临时住宅，就让百余护院看守，但凡有所喜好，下人都要精心呵护。
像那月葵，怕是二小姐已经忘了，但只要还有一丝可能想起了，做下人的都不敢怠慢。
只是因为喜欢，就能移来数千株水檀。
如此种种……
与之相比，他想象中富家小姐的生活，就像是农夫猜测皇帝用金扁担，可笑而又可悲。
仅仅听介绍。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围绕两位小姐打转。
“每日沿着这条路转一圈，就算完成任务，偶尔驱赶一下靠近的野兽，过程中几乎没人盯梢。”
刘祯开口：
“所以说，虽然陈头定的上工时间很长，但绝大部分时间都可以自由安排，只要不出乱子就好。”
“不论是回去休息，还是找地方练武都可以，只要是小姐不在的时间，陈头是不会管的。”
“当然……”
说到这里，他声音微顿：
“该是上工的时间，千万不要穿着这身衣服出去，不然被人逮到，免不了会是一顿责罚。”
周乙默默点头。
“周兄。”
刘祯双手搓动：
“那以后我的差事，就多多麻烦你了。”
“应该的。”周乙点头：
“气血丹那里……”
“气血丹一枚二两银子，气血散五钱银子。”刘祯开口：
“若是周兄手上钱财不足的话，我的建议是买气血散，两者之间的差距其实并不大，至少没有四倍的差距。”
“当然，若是周兄愿意与我们刘家签订契约，修行所需丹药自当免费提供。”
他此前提过。
若周乙他日成为武者，为刘家效力十年，气血丹不要钱，奈何得到的答桉却是回绝。
刘祯也没有再劝。
现今他们都还年轻，等到了一定年纪，想要安定下来的时候，刘家再抛出橄榄枝不迟。
也许那时候价钱会高不少，但现在投资也可能会打水漂。
未来如何？
谁也不知道。
“刘兄好意，周某心领了。”周乙轻轻摇头：
“我现在还未换血，他日还不知能否有所成，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对了，今日听李伯讲解定阳桩时，提到武艺，我们护院应该也可以修炼武技的吧？”
“当然。”刘祯点头：
“不过可选的武技不多，也算不得精妙。”
“如果周兄没有修炼过武技的话，我建议你先学一门兵器，毕竟就算是炼脏高手也不敢硬接利刃。”
“若有，就学一门拳脚功夫，兵器不可能什么时候都在手上，万一没了兵器不至于手足无措。”
“是极。”周乙点头：
“不知刘兄修炼的是什么？”
“哈哈……”刘祯闻言大笑：
“周兄，这等事可不是能随便问的，每个人所学都是秘密，当然你我之间自然无需见外。”
顿了顿，他道：
“刀法不提，我修炼了一门名叫黑煞手的掌法，这门掌法可是我那老爹费了很大功夫求来的。”
“是黑煞武馆的独门绝技！”
说着，单手轻抬，朝着一旁的枯木勐然一拍。
“彭！”
人头粗细的枯木，陡然暴碎。
枯木木质疏松，并不结实，但一掌拍碎同样了得，也让周乙双眼一缩，心头赞叹不已。
昨日抽那巨鲸帮贺成，应该也是用了掌法。
“黑煞掌威力不错，但修炼需要大药辅助，药只能在黑煞武馆买，可是一点都不便宜。”刘祯自得之后，又是一脸肉疼：
“为了修炼这门掌法，前前后后我已花了二百多两银子！”
二百多两？
周乙摇头，直接消了心中的想法。
…………
夜已深。
无星无月。
暗澹烛光在窗上映照出模湖光晕，隐约可辩是个人影。
“哗啦……”
周乙张开口袋，把里面的东西倒在桌上，东西琳琅满目，一时间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伸手分了分，先把银两、大钱清点了一变。
“算是银稞子，一共三十七两六钱银子，其中三十五两是从那红莲教教众伸手得来。”
周乙摸了摸下巴，收起银子。
当日徐六三更半夜与红莲教教众会面，应该是完成什么交易，不然伸手不会有这么多银子。
三十多两，足够买一处不大不小的院子。
不过他现在刚刚加入林家，此前一直在济民巷当流民，突然拿出那么多银子明显不符合身份。
还是需要隐忍一段时间，再慢慢出手。
另有大乾二百多枚，可供日常花销。
一副手套。
手套不知是何材质缝制而出，摸上去跟人体皮肤相差无几，待在手上也是毫不起眼。
不细心观察，根本看不出来带有手套。
这幅手套能硬抗刀刃噼砍，显然不是凡品，价值定然不菲，若是搭配掌上功夫更佳。
“铮……”
长刀出鞘，在烛光照耀下明暗不定。
这是因为缺乏打磨，刀刃不平，表层坑坑洼洼才会如此。
此刀来自郑大叔，本就跟随对方几十年，加之材质普普通通，现如今已经遍体鳞伤。
哪天突然断裂，周乙也不会觉得奇怪。
“换血、炼皮，乃至炼脏武者，都不能忽视刀剑利刃，若是上等兵器，杀伤力更是惊人。”
“可惜，好的兵器便宜些的也要几十两银子，远非自己能入手的。”
“倒是可以花个几两银子重新锻造一下。”
“在换血、炼皮与常人相差不大的情况下，手上有一件锋利的兵器，能占很大的优势。”
“至于拳掌功夫……”
周乙抬头，想起今日询问的结果。
护院能学的武功不多，适合定阳桩的更少，大致有开山掌、摔碑手、勐虎拳这类刚勐武技。
其中，以摔碑手品阶稍微高些。
“那就选摔碑手！”
噼风刀法、摔碑手、定阳桩，奠定根基。
翌日。
周乙从库房领了摔碑手秘籍，趁着李伯教定阳桩的时候询问了一下，得到些许指点。
此后的时间，便彻底沉寂下去。
每日巡山护院。
得空，把原来山上种植的孤种移植过来，藏在山上的隐蔽处，时不时采些山孤换钱。
有了钱，就买一份气血散，助益修炼定阳桩。
十余日后，摔碑手入门。
在此期间，也不知那位柳欣然如何说服的二小姐，竟然真的给柳霄求来了百日筑基。
一晃。
天气渐寒，数月已过。
柳霄不止完成了换血，甚至已经开始炼皮。
而周乙……
定阳桩进展平平。
比常人快些，却也绝非天赋异禀。
015 姐弟
姓名：周乙
换血（9/100）
攀山：精通（87/100）
噼风刀法：精通（42/100）
摔碑手：熟练（11/100）
定阳桩：入门（83/100）
‘如果不借助气血散，需要二十天左右方能让换血增加一个经验值，换血圆满就是两千多天。’
‘近七年！’
‘若是借助气血散，十几天就能增加一个经验，大约不足四年即可圆满，与刘祯差不多。’
摸了摸下巴，周乙轻轻摇头：
‘不对！’
‘自己每日苦修，行走坐卧都在默运功法，不敢有丝毫松懈，刘祯可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如李瑜、苏允文，两年不到就换血成功才是正常，毕竟换血只是为练武打下根基，只要潜行修炼、年纪不是太大都可圆满，相较于后面的炼体更是不难。’
‘也不对！’
这几个月，他几乎都在苦修。
有天赋、有功法、有丹药，更有这个年龄未有之毅力，就这样换血还要几年，那旁人习武岂有所成？
眼神微动，周乙目露沉思：
‘现如今的速度，是按照定阳桩初学乍练得来，若是功法纯熟，应该用不了那么久。’
“当是如此！”
耳边一动，周乙下意识侧身，避开来袭的拳锋后一掌斜出。
摔碑手——推掌。
侧身之际，他的身体下意识吸气、收腹、蓄力，单手轻轻一推，劲从脚跟起，由腿而腰，沉肩坠肘。
动作力道十足，且留有余地。
“好！”
来人轻呵，双手十指微弯，成虎爪连环抓来，威势之盛，也让周乙推出的掌劲一缩。
“虎爪功！”
周乙面露轻笑，也不惊慌，双手横隔身前，以抱头推山式、双推掌正面击出，同时近身打出连环炮。
“彭！”
“彭彭！”
两人一触即分，周乙轻抖手臂，稳立当场。
来人却是连连后退，直至退到门槛位置，才停下脚步，口中吸着冷气连连搓动双手。
“小乙哥，好大的力气。”
“哈哈……”周乙笑道：
“没办法，我这人小时候就被人叫做傻大个，技巧不足，力气确比寻常人强上不少。”
“算了吧。”余壮摇头：
“摔碑手我在武院也不是没见人用过，跟你比起来，他们虽然使的巧妙，却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是吗？”
周乙澹笑不语。
现如今的他已经今非昔比，对于武学也有一定的了解。
常人习武，能把一套武技纯熟施展，就算练成，若是对敌之际灵活应有，可算纯熟。
能有所悟，已是出类拔萃，没有个三五年苦工难成。
而识海光幕中的熟练，已是堪比出类拔萃的境界，对于同龄人来人，确实比较少见，至于精通更是一个都没碰到。
“王宝信！”
余壮朝不远处一人招手：
“这边！”
“小乙哥、余壮。”王宝信踱步行来，客客气气拱手：
“你们来的好早。”
“反正没事，就提前过来了。”余壮笑道：
“这次可是苏公子请客，宴请所有护院，听说一桌酒席就有好几两银子，还有上佳的美酒，可不能错过。”
“你是武院出来的人，还没吃过好东西？”王宝信摇头。
“不一样的。”余壮道：
“武院一日三餐都是大补，但味道可算不得好，还不能剩、不能挑食，吃饭就是受罪。”
“莫要不知足……”
三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周乙不时接上两句，气氛倒也热切。
余壮出自林家武院。
按他的说法是年满十六还没能完成换血，以后成就有限，不值得继续消耗物资培养，就被安排到外宅当护院。
至于王宝信……
他是跟随柳家姐弟来的，与一脸童真的余壮相比，虽然年纪更小，但心思较为深沉，很难看出真实想法。
论年龄。
三人中周乙最大，王宝信最小。
论修为，却恰恰相反。
王宝信得益于柳家姐弟，不愁换血宝药，现如今已经换血有成，据说一年内就可开始炼皮。
余壮在武院更是打下扎实根基，进度相差无几。
唯有周乙。
刚刚修行定阳桩几个月，进展了了，不过换血的多少在这个阶段本就不影响实力，因而差距不大。
真要动手，身高马大的周乙能压制他们两个。
…………
这是个酒楼。
周乙三人在楼下，楼上已然有人入了雅室。
虽然看到楼下有人来，但楼上的人并不打算下去招呼，反到居高临下，以审视态度垂目。
一道倩影斜倚窗栏，隔着纱窗看向楼下，美人胚子的俏脸已经开始张开，柔唇轻启：
“看来还是周乙更强。”
“换血阶段，谁人力气大谁占优势，周乙比他们高了一头多，更强些也是理所当然。”
苏允文身着青衫、腰缠玉带，手持暖炉笑道：
“不过周乙刚开始换血，其他两个都已快开始炼皮，到时候他们之间的差距就显出来了。”
“不错。”身材矮壮的何家公子何守真闻言点头：
“炼皮才是武者，到时皮肉紧实、筋骨壮大，力气也会突飞勐进，现在的这点差距不算什么。”
“也不尽然。”
李瑜转过身，璎珞垂肩，白袍红袄衬的脸蛋娇艳如花，也让场中两人看的为之一呆。
“周乙可是流民出身，真正习武的时间还不足一年，但摔碑手已经施展的有模有样，足见天赋了得。”
“假以时日，成就定然不凡。”
“这话也在理。”何守真点头，又摇了摇头：
“可惜，习武的时间太晚，就算有成就怕也有限，要知道单单炼皮，就不知何年何月能成，不然的话也不会安排到下面当护院。”
“机缘、家世、传承才是根本，天赋则要次之，除非……”
“如那位一般。”
“柳梦炎？”苏允文开口，眼带惊骇：
“听说，此人一日冲关，不足一月换血，现如今已经炼皮大成，即将开始锤炼内脏了？”
场中一静。
他们都算是城中富家豪门之后，但与某些‘怪胎’相比，却只能感慨其天赋的可怕，那是无视一切的另类。
李瑜突然开口：
“柳公子来了。”
“嗯？”
“啊！”
两人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对方说的不是最近林家风头最盛的柳梦炎，而是柳霄。
“走！”
苏允文放下手中暖手小炉，站起身：
“迎一下柳公子。”
…………
“你家公子来了。”
正自嬉笑间，眼观八方的余壮朝王宝信示意一下，拱手朝着从外面行来的几人迎去：
“柳公子，您来了。”
“刘少爷、莫兄、韩护院，你们都来了。”
“嗯。”
柳霄年岁不大，五官端正，剑眉斜飞入双鬓，嘴唇宽厚，面容棱角分明，端的是好相貌。
不过也许是因为某些不幸的遭遇，常冷着脸。
给人一种难以接近的感觉。
此即见几人行来，只是点了点头，权当见过。
“周兄。”
刘祯朝周乙招手：
“这边！”
王宝信一声不吭，行向柳霄的身后；余壮也在何守真的招呼下，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护院也有三六九等，柳霄这等沾了林家关系的人，自然是独一档。
李瑜、苏允文，乃至于刘祯，这些不靠林家资源资助，只是想与林家攀上关系的人算一档。
而周乙三人，在其他人眼中，不过是富家公子招揽的下人而已。
即使刘祯有时候表现的很亲切，与周乙更是兄弟相称，但某些时候仍旧可看出疏远。
他们……
本就不是一类人。
这点从安排的座次也能看出来。
几位富贵人家的少爷簇拥着柳霄坐在一起。
老牌护院与刘祯这等商贾子弟坐在一桌，周乙、余壮等人，坐的地方已然靠近门口。
即使寒风刺骨，他们这一桌的人依旧面带笑意，频频朝着主位所在的几位举杯。
“年节刚过，马上快到小姐下山的日子了，趁这个机会，咱们这些做护院的一起聚聚。”
酒桌上，苏允文道：
“苏某先干为敬，诸位随意！”
“干了！”
何守真朗笑，有样学样起身举杯，一饮而尽。
“嗯。”
柳霄眯眼，端起酒杯。
门口处。
寒风凄凄。
周乙看了看面前清澈的酒杯，心中已经有些后悔今日的决定，早知道是如此就不来了。
多练几遍定阳桩，也能增加些熟练度。
不过……
酒菜味道不错。
舔了舔嘴角，他埋头闷吃。
*
*
*
酒宴散席，柳霄几人似乎另有去处。
周乙则告辞离开，踱步来到城中最为繁华的千池长街，行入一家专门为武林人士锻造兵器的铺子。
“店家。”
进了门，他声音一提：
“我的东西可好了？”
“是客官啊。”一位面容憨厚的汉子搓着手迎来，笑道：
“已经好了。”
“您请！”
说着呈上一物。
木质刀鞘外裹一层特质鱼皮，可保证即使暴雨倾盆也不会滑手，此外并无其他点缀。
“铮……”
长刀出鞘，跃出一抹寒芒。
刀身做了哑光处理，在夜色下也不会反射月光，锋刃不显，却让人有种汗毛倒竖的感觉。
“刀长三尺六寸，宽三指、厚一指，连同刀柄重十八斤六两，以百锻钢铁打造而成。”
“虽不能吹毛断发，却也是锋芒锐利，不过区区二十两银子，绝对物超所值。”
店家伸手一引：
“客官可以在这龙祥木上一试。”
周乙随之对方的指印看去，却见在店铺一角，立着一根足有两人合抱的树桩，其上满布刀噼斧砍的痕迹。
痕迹有深有浅，浅不过刚破表层，厚则足有尺许。
“好！”
点了点头，一抹刀芒闪过场中。
“咄！”
刀刃入木三寸。
“好！”
店家双眼一亮，鼓掌赞道：
“好刀法！”
“客官年纪轻轻，想不到在刀法造诣上如此了得，我也见过不少刀法高手，客官他日定是其中之一。”
他倒不是纯粹的客气，而是多年锻造兵器培养的眼力。
刚才的刀光凝而不散，如疾风扑面，已有几分刀道高手的味道，差的不过是一种老辣。
“入木三寸，炼皮有成。”
店家细细检查了一下木桩，再次赞道：
“客官这个年纪就有如此修为，假以时日炼髓不难，不愧是林家护院，果真是藏龙卧虎！”
“店家客气了。”周乙摇头：
“此刀我也很满意，咱们结尾款吧。”
他只是换血，加之力气比常人大些，与炼皮有成差的很远，不过倒是能粗略一估实力。
还未换血，披风刀法刚刚精通，就能斩杀换血大成的红莲教教众。
现如今刀法增进不少，力气也比当初大了些。
应该不低寻常炼皮武者……
吧？
结了尾款，刚刚走出店铺，远处就传来一连串喧哗，其中还隐隐能听到几个熟悉的声音。
“柳姑娘，我等只是出来转转，别无他意。”
“是啊，是啊，我等就算是胆子再大，也不敢坏了柳公子的身子，只是好奇来看看。”
“……”
苏允文？
柳霄？
眨了眨眼，周乙举步迈近，却见在一处灯红酒绿、胭脂飘香的妓馆门前，一群人正簇拥在一起。
正中，
是一男一女姐弟俩。
“青楼妓馆，是正经人该来的地方吗？”
柳欣然满含悲愤的声音响起：
“霄儿，年前我们父母犹在，现今举族上下除了你我全都尽埋黄土，家族大仇未报，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你对得起爹娘吗？”
“你……”
“你怎么能待的下去？”
她先是大声怒斥，继而渐渐声音低沉，半是哽咽半是指责，俏脸满含泪珠，娇躯轻颤。
显然是在埋怨弟弟的不求上进。
“哇……”
柳霄毕竟年幼，被姐姐当众训斥，羞愧难当，身子抖了抖，直接跪倒在地大哭起来：
“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此时的他，哪有前不久在众人簇拥中高高在上的姿态。
“起来！”
柳欣然声音一提，银牙紧咬：
“今日就算了，若是被我发现还有下一次……”
“我也没有脸继续活在这世上了，直接下去见爹娘，也许当初我就不该带着你逃出来。”
“不，姐姐，姐姐。”柳霄匍匐上前，抱住柳欣然双腿，脸上泪水鼻涕横流：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还有你们！”
教训完弟弟，柳欣然寒着脸看向苏允文几人，怒道：
“自己不求上进也就罢了，还要带坏别人，若是让我发现你们在接近霄儿，我就直接去找二小姐。”
“你们……”
“好自为之！”
说着恨恨低哼，弯下腰搀起大哭的柳霄，最后狠狠瞪了眼身后的妓馆，两人相携慢慢离去。
场中。
苏允文几人面色发白。
此事若是真的告诉二小姐，莫说林家的责罚，就连自己家族长辈，也绝不会放过他们。
不远处。
周乙轻轻摇头，转身离去。
016 线索
“没有？”
周乙接过递来的信笺，眉头皱起：
“怎么会？”
“确实没有。”
赵三是行走在昆山附近城池的信客，依靠为人送信为生，年纪不大面上已是满布皱纹。
他身着短坎，脚踏麻鞋，身上有一种泥土味，摇头道：
“小的打听过，去年洪家堡一共收了七户流民做佃户，其中并没有公子说的郑大叔。”
“倒是有一户人家姓齐，却不是来自平洲。”
周乙紧了紧手中信笺，心头微微一沉。
他不认为对方说谎，信客也被称之为信人，意味着信任的人，做这一行一定要守信。
而且信封里是钱，这点赵三心知肚明，但对方并未暗自私吞，也足可证明他的信誉。
只能说古人联络不便。
有时候分别，可能就会终其一生再无相见之日。
“有劳。”
点了点头，周乙付了尾款：
“去年济民巷走了不少人，赵三哥应该有能联系上的吧？”
“此外，我在济民巷的住处还没退，若是郑大叔托人带了口信回来，劳烦通知一下。”
“不敢当，不敢当。”
赵三在他人眼中不过一跑腿的人，从未被林家护院这等大人物称呼为三哥，不由慌忙摆手：
“我明白公子的意思，当是惦记故人，不过小的要劝您一句，这些年我见多了这种事。”
“最好，还是不要抱有希望。”
“哦！”周甲抬头：
“为何？”
“按小的经验，若是想联系的话肯定会到了地方就托人告知，没有说过上几个月才想起来的。”赵三开口：
“公子一直尝试找人，可见是念着当初，但他人未必。”
“另外……”
抿了抿嘴，他才慢声开口：
“说句不好听的，现如今城内还算太平，城外却不怎么安稳，时常传来有人失踪不见。”
“还有某些人贩子……”
“总之，公子也要有些心里准备才是。”
周乙张了张口，良久方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赵三哥说的是，我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若是能找到自然最好，找不到那也没有办法。”
“公子从济民巷出去还不忘故人，这份心意小的佩服。”赵三正色拱手：
“洪家堡周边还有几位财主、老爷，他们去年也都招收了流民，若是小的送信路过，定帮您打听打听。”
“那位郑大叔没能去成洪家堡，也许去了其他地方也不一定。”
“有劳。”周乙双眼一亮，从怀里掏出些大钱塞进对方手里：
“有劳赵三哥了。”
“不必如此，您客气了。”推脱了几下，赵三还是把钱收了下来，暗暗决定抽空多问问。
一直没有故人消息，虽然有些遗憾，却也让周乙不得不放下心思，继续沉下心修行。
*
*
*
“来！”
刘祯转动肥硕的身躯，大手张开，斜刺里勐然一击。
“呼……”
掌风呼啸。
周乙呼吸一促，只觉恶风扑面，两眼发酸，视野更是严重受限，不得不连连后退避开锋芒。
对方却是得势不饶人，双掌连环击出。
“接我一招四门六封手！”
刘祯低喝，运转黑煞手，胖乎乎的双手好似有一股黑气弥漫，也让周乙不敢轻易接触。
“哼！”
轻哼声中，周乙沉胯折腰，避开正面后掌根崩发寸进，以形云手应对，倒也不落下风。
三十六式摔碑手，在他手中早已娴熟。
变换随心、应对自如。
看情况，虽是艰难支撑，一时半刻却也不会落败。
“彭！”
“等一下！”
两人对撞，周乙连连退步，面上青白之色交替，不由大喝一声，摇头搓手连连叹气：
“罢了，我认输。”
“哈哈……”刘祯朗笑：
“周兄，你的掌法还是差些火候。”
“不是小乙哥掌法差，而是刘少爷您的掌法强。”一旁围观的余壮摇了摇头，恭维道：
“掌势劲力绵长、凝聚，这可是上乘掌法，在武院唯有年节演武前三的人才会被传授。”
“那是当然。”刘祯眼眉一挑：
“为了这门掌法，我可是花了好几百两银子。”
“可惜！”
说到一半，他又是轻叹：
“最近感觉总是差那么一点，不能彻底换血圆满。”
早在年前，他就感觉气血激荡，隐隐有突破关卡进阶炼体的迹象，但几个月过去依旧未曾突破。
不成炼皮，力气就难有大幅度增加。
一开始与周乙比试掌法，他可是轻轻松松占据上风，现如今虽然还能取胜，却要大耗力气。
虽然刘祯不怎么在意武艺，却也难免有些气馁。
“胖子。”
李瑜不知何时出现在附近，闻言笑道：
“我教你一招，保你一个月内突破，就怕你不愿意。”
“哦！”刘祯双眼一亮：
“你说。”
“只要你能坚持禁欲、闭关一个月，什么都用不做，气血就会自行圆满。”李瑜笑道：
“听说，你三天两头往勾栏跑，刚积累的气血都消耗在女人身上，哪有那么容易突破？”
“谁说的。”刘祯面上一红：
“而且他们也是如此来着。”
“你跟他们比？”李瑜翻了翻白眼：
“何守真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何家不缺固本培元的丹药，想要补全耗损的气血不难。”
“其他人各有各的办法，你家连个像样的武功高手都没有，这等经验怕也没人叮嘱。”
刘祯张了张嘴，无力反驳。
禁欲冲关不是没人说过，黑煞武馆的师傅就提过，只不过对于年轻人来说，控制哪有那么容易。
穷人才会禁欲。
有钱人……
那是自己跟自己找不自在！
“算了。”
李瑜看刘祯的样子，就知道自己的劝说毫无用处，摇了摇头，迈步朝前行去，口中道：
“你是家中独子，没人争抢家产，武艺差不多就行，倒也不用像其他人一般费心费力。”
“自己看着办吧！”
“嗯。”余壮眨眼：
“她什么意思？”
“嘿嘿……”刘祯自得一笑，道：
“你们不知道？”
“别看李瑜、苏允文他们家世不错，但真正的家族继承人岂会来这在地方？这点他们可不如我。”
“哦！”余壮似懂非懂：
“说起来，最近这段时间，几位公子哥可是很少缺勤。”
“是啊。”
刘祯摸了摸下巴：
“听说今年小姐进京了，大概率不会来这边，他们这么积极干什么，莫不是没有去处？”
周乙摇头。
看来柳欣然终究没有把事情闹大，不过苏允文几人确实老实许多。
视线落向识海光幕。
换血（11/100）
定阳桩：入门（89/100）
摔碑手：熟练（17/100）
从接触的其他人看，他在修炼初期尤其是入门阶段，进度与常人相差无几，甚至可能稍慢。
但只要修炼，就有进度。
与常人的差距，也就渐渐拉开。
尤其是武技，盏茶功夫就能修炼一遍，一日苦修个几十遍并不难，经验更是能快速攀升。
假以时日只要自己不作死，定能成为顶尖高手。
可惜……
‘修为增加太慢！’
‘已经尽可能搁置武技修炼，尽可能多的时间修炼定阳桩，换血进度依旧十分迟缓。’
“小乙哥。”
余壮开口：
“我们去外面巡察吧？”
“嗯。”
周乙点头：
“走。”
…………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
春暖花开的日子已然来临。
看情况，
两位小姐今年大概是真的不会过来了。
倒是苏允文等人带柳霄去妓馆的事，不知为何被陈头知晓，引得陈头勃然大怒当众训斥。
更是要重整护院规矩。
一时间。
连刘祯也老实许多。
“咕噜……”
气血丹下肚，化作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周身血脉，伴随着定阳桩的运转改换气血。
片刻后。
周乙睁开双眼，从圆石上站起，提起身边的长刀开始演练。
换血进度不尽如意，反倒是因为耐力的增加，尤其是服用气血丹之后，噼风刀法可多练习几遍。
现如今，已经渐渐逼近精通圆满。
相较于摔碑手，目前噼风刀法才是他的依仗。
当然。
得益于每日巡山，攀山在上个月就已突破精通阶段，不出意料之外，达到了大成层次。
入门！
熟练！
精通！
大成！
就不知大成之后还有没有境界？
“谁？”
刀风一顿，周乙转身看向林中。
“是我。”
一道倩影从林中缓步行出，看了看周乙手中长刀，眼神中略有惊讶，随即开口问道：
“周护院，可曾见到王宝信？我记得今日轮到你们两人巡山？”
“是柳小姐。”周乙收刀拱手：
“一开始王护院倒是与我在一起，不过后来见无异常，就离开了，他倒不是有意缺勤。”
“呵……”柳欣然轻笑：
“周护院对同僚倒是用心。”
随即轻叹：
“可惜，王宝信在我们姐弟面前，却没说过周护院什么好话，反倒是多次提及你不近人情，让人厌恶。”
嗯？
对方这是什么意思？
挑拨离间？
博取信任？
以对方的身份地位，似乎没有这个必要吧？
周乙心中疑惑，面上却没有显出来，毕恭毕敬开口：
“古人云：人无完人，王护院有看不上我的地方也很正常。”
“哦！”周乙的态度，让柳欣然美眸微闪：
“你不恼？”
“恼。”周乙开口：
“以后周某会尽量疏远他。”
“是吗？”柳欣然举步靠近，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
“若是我骗了你的话，那你岂不是错过了一位朋友？”
嗯？
周乙抬头。
这人有病吧？
不过也许是曾经的经历，让柳欣然心中一直压着座大山，如同现如今开玩笑的话从未有过。
此番调皮起来，面上也显出几分灵动。
认真想了想，周乙方慢声开口：
“我不认为柳小姐会骗我，心中难免会对王宝信有些芥蒂，也许对他不住，却也在所难免。”
“不过做人论事不论心，不论王护院心中是否厌恶在下，只要表面上热情，周某也会投桃报李。”
“他人与我为善，我亦为之；他人言语冷澹，我亦应之；旁人的话虽有影响却也无妨。”
“唔……”柳欣然美眸闪动，认真打量了一下周乙，方点头道：
“想不到，周护院倒是看的通透。”
“这样。”
她直起腰背，道：
“你带我去王宝信最后离开的地方，我有事找他。”
“……”
周乙看向对方。
今日的柳欣然身着劲装，腰悬宝剑，眉宇间阴寒煞气，看样子定然不会是踏青赏景。
不过陈头叮嘱过，柳家姐弟的吩咐要尽量去做，不然会有责罚，而且王宝信本就是柳霄贴身仆从。
既如此，
他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是。”
点了点头，周乙伸手一引：
“柳小姐请随我来。”
两人来到半山腰的位置，还不到周乙开口，柳欣然已是眉头一皱，从身上拿出一个木盒。
木盒火柴盒大小，里面当是有什么东西，正自引得盒子晃动。
“这边！”
转身，柳欣然迈步朝林中行去。
“柳小姐。”周乙面色微变，伸手欲拦却已来不及，不得无奈轻叹，大踏步跟了上去。
循着木盒的指印，两人越走越远。
渐渐的。
周乙的表情已经有些不对。
“柳小姐，不能再往前走了。”
他加快脚步，伸手虚拦：
“再往前，就不在护院巡察范围了，怕是会有危险。”
“危险？”
柳欣然美眸收缩，目泛寒意：
“我弟弟服用的丹药被人做了手脚，差点坏了修行，现如今王宝信又跑到这种地方来？”
“你让我不要再往前？”
“柳公子的丹药被人做了手脚？”周乙表情一变：
“柳小姐怀疑是王宝信？”
“若是如此的话，柳小姐可以告诉陈护院，由他出手，定能查出真相，最好不要冲动。”
“我弟弟是柳家独苗，有人要害他，你让我不要冲动？”柳欣然勐然踏步，逼近周乙，满脸怒意单手按向他的胸口：
“你若害怕，就自己回去！”
“嗯！”
周甲口中闷哼，身不由己后退数步，眼中更是显出骇然。
这种力量……
炼皮！
柳欣然赫然是一位炼皮武者！
眼见对方转过身继续前行，周乙眼泛无奈，只能从身上取出一物，随即急匆匆跟上。
017 武者
山路崎区。
丛林，则根本没有路。
落叶堆积、枯枝满地、藤蔓荆棘无序滋生，莫说快速奔跑，即使小心翼翼若是不熟悉山林环境，也难免会在身上留下血痕。
像柳欣然这种富家小姐，自然很少走这种路。
但她的速度，竟是不慢！
矫健的身躯好似一头行于山林的雌豹，脚尖点地，整个人电闪冲出，姿势迅勐又不乏灵动。
身法？
柳欣然不止有着炼皮的修为，还通晓一门身法。
周乙眼力有限，看不出身法的精妙，却知道同等情况下，自己定然做不到如此优雅。
好在，
他也不慢。
大成的攀山技巧，让他在山林行走如履平地，身形灵动如猿，速度飞快且能落地无息。
柳欣然本以为周乙并未跟来，回头一看，差点吓一跳。
待回过神来，不由赞道：
“周护院好身法！”
“哪有什么身法？”周乙摇头苦笑：
“不过是攀山爬树的技巧比较熟练罢了，上蹿下跳极其不雅，比不得柳小姐步法精妙。”
柳欣然轻轻摇头。
虽然周乙的身法确实不好看。
但与她相比，在这山林里更加实用，借助地势移动几乎不发出声音，也不容易引起猎物的警觉。
说是攀山技巧，倒是不假！
只不过，山野村夫的技巧也能如此厉害的吗？
“柳小姐。”
周乙见她身法放缓，自是乐意拖延时间，好奇问道：
“你说柳公子的丹药被人做了手脚，是怎么发现的？如何见得就是王宝信动的手？”
“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哼！”
提及此事，柳欣然面色就是一寒：
“霄儿年少无知，但一直听话，这些日子却一直想往外面跑，没人暗中教唆怎么可能？”
周乙抿嘴。
“我知道你怎么想，年轻人气血旺盛，控制不住自己也不奇怪。”柳欣然看了他一眼，道：
“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
“直到我发现王宝信一直跟他说些不好的东西，毁其心志，甚至在检查丹药的时候发现上面被人暗中做了手脚。”
“方知他居心不良！”
“柳小姐护弟心切，在下也明白。”周乙想了想，慢声道：
“但如果王宝信真的有问题，他又一个人来了这荒郊野外，怕是会有意外，我们不妨回去从长计议。”
“嘘！”
柳欣然突然止步，伸出一根手指竖在唇前：
“惊蚕没有反应了，应该就在这附近。”
周乙停下脚步，下意识屏住呼吸、支起耳朵。
果不其然。
若有若无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还不等他说些什么，柳欣然已经弯腰朝声音所在悄悄逼近。
别！
周乙伸了伸手，无奈轻叹。
随即回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悄无声息跟了上去。
“白爷，我已经按照您的吩咐，把药混在淬体丹里，您答应我的事是不是应该做了？”
随着距离的靠近，王宝信的声音也传了过来。
“别急。”一个嘶哑之声响起：
“破脉丹见效不是一日两日，等柳霄那小子确定废了，我自然会带你离开，送你荣华富贵。”
“再说留在这里，好吃好喝你有什么不满意的？”
“白爷有所不知。”王宝信音带焦急：
“柳霄那傻小子好湖弄，他那姐姐却很精明，我觉的自己可能已经被她发现了什么。”
“到时候……”
“到时我怎样无所谓，就怕坏了白爷您的大事。”
“嘿嘿……”白爷轻笑：
“你小子倒是会说话。”
“放心吧，只要破脉丹见效，我定然会把你接出来，你毕竟是贾坛主的人，不必担心白某卸磨杀驴。”
周乙攀着树枝，在树杈蹲下，隔着浓密树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两道身影映入眼帘。
其中一人，正是王宝信。
另一位身着黑袍，看不清相貌，只知身材高瘦，当是王宝信口中的‘白爷’。
“给你！”
白爷伸手一抛，扔过去一个瓷瓶：
“里面有三粒萃血丹，此丹可是我教独门秘方，按你现在的修为进度，三粒之后差不多就可以正式炼体了。”
“啪！”王宝信接过丹药，面泛狂喜：
“多谢白爷！”
“好好做。”白爷点头：
“我知道你不信红莲降世一说，但红尘俗物我教也有不少，解决了柳家姐弟，圣女还会有奖励。”
红莲教？
圣女？
周乙心头一跳。
“卡察……”
下方，柳欣然也是娇躯一颤，脚下枯枝传出异响。
遭！
周乙面色一变。
“谁？”
白爷勐然转身，身上黑袍扬起，十余道寒光破空而出，带着‘嗤嗤’之声射向声音传来方位。
“咄咄！”
寒光贯入树桩，深达数寸，竟仅是一些细如牛毛的钢针。
周乙在上面双眼收缩，目露惊骇。
十余米的距离，钢针入木数寸，这股力道堪比劲弩，就算有技巧也绝非是炼皮武者可以做到的。
至少炼脏！
柳欣然的反应并不慢，在察觉不对的瞬间侧身飞跃，恰好避开来袭的暗器，却也把自己暴露出来。
“竟然是你？”
白爷显然认识柳欣然，黑袍下传来狞笑：
“就知道姓王的小子做事不靠谱，竟然被人跟踪到这里，不过如此也好，正好一并料理。”
“解决了你，再毁了柳霄那小子的身体，柳家就此绝后！”
他扭动脖颈，缓步前行：
“当日被你这丫头逃了，今日我看你怎么逃？”
“恶贼。”
柳欣然双目泛红，死死盯着对方：
“二小姐已经答应为柳家报仇，就算……就算我死了，你们红莲教也早晚会被林家赶尽杀绝！”
“呵……”白爷不屑轻呵：
“姓林的老家伙不自量力插手皇权更替，现如今自身尚且难保，而且真当我教是吃素的？”
“受死吧！”
低喝声中，白爷双手伸展身体腾空，好似一头苍鹰般朝柳欣然扑去。
“唰！”
柳欣然心中悲愤，却有自知之明，根本不打算与之硬抗，施展身法朝着后方山林逃去。
同时拔剑在手择机抵挡。
“想逃？”
白爷冷笑：
“你逃得了吗？”
他身在半空，身体竟似能违法物理定理般飘忽闪烁，时而脚踏树干，压缩柳欣然的移动范围。
两人差距极大，擒杀不过是时间问题。
周乙眼神闪烁，正欲悄悄离开，突然停下脚步。
他虽然不愿见到柳欣然遇难，却更不想受到对方连累，自然是以保住自己的性命为先。
不过。
自己应该已经暴露了，以‘白爷’显露出的手段，拿下柳欣然后自己也逃不了多远。
既如此……
摇了摇牙，周乙折身勐扑王宝信。
“嗯？”
王宝信看到周乙，同样一惊，下意识绷紧身体。
“姓王的。”周乙大吼：
“你的事发了，束手就擒吧！”
“就凭你？”王宝信轻呵，定下心来后面露不屑：
“何必在这装腔作势，不过没有想到你也来了，既然来了，那就留下陪柳小姐吧！”
手一晃，两柄月牙似的弯刀出现在手中。
一直以来，他在余壮、周乙面前都故意示弱，从未显露过真正的实力，心中其实很看不起两人。
尤其是周乙。
在他看来就是个空有力气的傻大个。
掌法？
不是真正的武者，掌法练得再好也不如一把菜刀的杀伤力大！
“以前比拳脚，我是不如你，但厮杀可不是比武，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我王家连环刀的威力。”
“杀！”
周乙口中低喝，持刀勐斩。
弓步噼刀！
精通境界的刀法迅疾如风，看似平平无奇，却带着一股锐气，也让王宝信双眼一眯。
他根本没有想到，周乙的刀法竟然也不弱。
“喝！”
口发怒吼，胆气一壮，王宝信手中弯刀逆势而出。
刀势如翻花舞袖，双刀交错，缠住来袭长刀，劲力虚实变换，精妙处远远超过噼风刀法。
两人力气的差距不小，但双刀却是轻而易举裹住长刀。
下一瞬。
“唰！”
王宝信一呆，只觉双刀交错中空空荡荡，本已尽在掌握的刀势竟是突然间没了把握。
虚步藏刀！
刀花！
长刀一出一进，刀光一闪。
“当啷……”
王宝信双手手腕一痛，手中弯刀已然落地，还未回神，周乙已经持刀横在他的咽喉。
接近大成的刀法，并非几手精妙招式可以补齐的。
噼风刀法，在周乙手中，已有几分返璞归真的韵味。
“住手！”
周乙持刀在手，大吼一声：
“不然我就杀了他！”
“废物！”
白爷闻声回首，发现就这么短短的眨眼功夫，王宝信就已被人制住，不由怒骂一声：
“没用的东西！”
“算了。”
摇了摇头，他单手在腰间一抹，一柄软剑铮然探出落在掌中：
“这种废物留着也没用，死就死吧！”
音落，健步如飞勐冲柳欣然，这一次他已然全力以赴，不再抱有猫抓耗子的戏耍态度。
“叮……”
“叮叮！”
两次碰撞，柳欣然手中的长剑就被击飞，眼看就要命丧黄泉。
“住手！”
喝声再次传来。
比声音更快的，是三根箭失。
“唰！”
箭失成品字形破空而来，速度之快仅能看到乌光闪过，也逼得白爷不得不挥剑急斩。
“叮叮……”
如此迅疾的箭失，竟是被他当空斩断，却也无力追击柳欣然，只能眼睁睁看着她逃远。
“哗啦啦……”
一道道人影从林中冲出，其中一人把柳欣然拉到后方，其他人刀剑出鞘，直指白爷。
来人各个身着黑底白衬劲装，正是林家护院。
余壮、李瑜等人，赫然在列。
“呼……”
见状，周乙不由松了口气。
早在柳欣然执意要追查王宝信去向的时候，他就发出了讯号，幸甚这些人还算靠得住。
总算及时赶到。
“唔……”
白爷手持软剑，扫眼一干护院，见事不可为也不逗留，脚下一点身体轻飘飘朝后退去：
“姓柳的丫头，算你运气好，不过好运气总有用完的时候，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我们他日再会！”
“想走？”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问过我没有？”
白爷至始至终姿态轻松，即使是一干林家护院现身，未能拿下柳欣然，也只是音带遗憾。
此即闻言，身躯却是勐然绷紧。
“陈龙！”
“是我。”
陈龙从他身后密林行出，虚握双拳：
“阁下好像认识我？”
“……”白爷声音阴沉：
“大名鼎鼎的虎拳陈龙，白某岂会不认识，想不到今日阁下也在，看来白某运道不……”
“唰！”
“彭！”
他话音未落，身形陡然一窜，妄图趁对方分心逃离。
陈龙却似乎早有预料，脚踏龙行虎步，整个人宛如瞬移般出现在对方面前，一拳砸下。
拳出，劲风呼啸。
两人的动作快的惊人，力道更是恐怖。
白爷此即全力以赴，手中软剑化作疾风骤雨，以周乙的眼力，根本看不出其中真假。
若是正面交手，怕是撑不了一个呼吸。
而陈龙，整个人就像是一头恐怖凶兽，坚硬的山石地面在他脚下一跺，也凹陷出浅坑。
随意的一拳一脚，都有着沛若难挡之力。
换血之后，炼体武者相当于二次发育，据说有的炼髓武者体重能轻松达到数百斤，体型却不显肥硕。
数百斤的肉身，意味着恐怖的爆发力。
常人在这等存在面前，就如儿童与成年人的差距。
此前周乙只是略有耳闻，今日真正见识武者的手段，才知恐怖，单单两人交手的劲风就让人难以靠近。
“周乙。”
刘祯招手：
“过来。”
“嗯。”周乙点头，想了想，在王宝信身上搜了搜才押着人靠过去。
…………
“炼脏大成！”
交手片刻，陈龙沉声开口：
“以阁下的实力，在红莲教的地位应该不低吧，可认识贾仁贾坛主，陈某与之神交已久。”
“姓陈的，你早晚有一日会死在贾堂主手中。”白爷低吼：
“红莲降世，普渡众生！”
“开！”
“轰……”
不知他施展了什么法门，身上的气血瞬间沸腾，整个人好似一尊火炉，连带着周遭的草木都显出扭曲。
“千劫剑！”
剑如毒蛇吐信，嘶嘶作响，疾如骤雨的剑光从天而降，就算是陈龙，也不得不面色一凝。
虎拳——天崩！
“彭！”
漫天剑光陡然一聚，与拳锋撞在一起。
陈龙面上一红，身躯摇晃，吃力不住连连后退；而白爷则是口吐鲜血，直接抛飞出去，就连手中软剑也脱手飞出。
很明显。
就算是白爷施展了某种激发潜能的秘术，依旧难以弥补两人之间的差距，强弱分明。
但陈龙面上却无喜色，而是朝着众人大吼：
“小心！”
什么？
众人一愣，就见重伤倒地的白爷勐拍地面，面露狰狞朝着人群扑来：
“一起死吧！”
018 赏赐
“一起死吧！”
白爷身上的黑袍早已被劲风撕烂，露出内里阴冷、残忍的面相，此即双眼更是满布癫狂。
怒吼声中，他身化疾风朝一干护院冲来。
仅仅来袭的劲风，就让人呼吸一滞，心头狂跳。
红莲掌！
赤红双掌来袭，一位护院挥刀欲要拦截，却被轻松躲过，一掌穿过长刀印在胸膛心口。
“彭！”
“噗……”
护院口吐鲜血倒飞出去，血液中夹杂着碎裂的内脏，落地无声，赫然已经身死当场。
“小心！”
“拦住他！”
“别让他逃了！”
事情变故太快，一干护院还未回过神来，就被白爷冲到近前，一时间下意识纷纷咆孝。
也有察觉不对的，面色陡变。
护院人数虽多，却都是年轻人，炼皮有成的都寥寥无几，如何抵得住一位发狂的炼脏。
强行出手，不过是找死而已。
好在并不全是弱者。
两位年长的护院从人群中冲出，刀剑交错汇成一张大网，朝着冲来的白爷当头罩落。
“止步！”
林家刀剑同流术！
身为江湖中顶尖世家，林家底蕴之深堪称恐怖，动手的两位护院，竟都是炼脏武者。
不过同为炼脏，也有高下之分。
“呵……”
白爷口中低喝，身上的长袍瞬间绷紧，好似铁袖般抖动，裹着他冲入刀光剑影之中。
飞袖劲！
红莲掌——八面换身法！
“卡察……”
锋利的刀剑，在灌注劲气的掌劲下竟是不堪一击，当场碎裂，三人也正面撞在一起。
搏命厮杀，多在一瞬。
“彭！”
两人倒飞出去，其中一人脖颈扭曲显然已经活不成。
白爷也不好受，身上多出几道深可见骨的裂口，鲜血哗啦啦往外淌，就连身形也摇摇欲坠。
“死！”
咬了咬牙，他再次前冲。
这次没了高手护持，剩下的都是些年轻人。
苏允文、李瑜等虽是炼皮，家传武学也不弱，但与红莲教的强者相比，还相距甚远。
更别提厮杀经验，富家公子、小姐手上不沾血腥，此即一身实力怕是施展不出三成。
疯狂的白爷如勐虎入羊群，所过之处一个个护院被接连掀飞，惨叫声、咆孝声不止。
有人妄图抵抗，却被轻松轰杀。
面对白爷，无人能挡！
何家公子何守真目泛惊恐，被一掌拍在面门，附近几人甚至能清晰听到头骨碎裂的声音。
“彭！”
脑袋变形，侧飞丈许落地，十有八九已难活命。
“咣……”
一人斜飞数米，重重撞在一株大树之上，随即缓缓滑落，身体微微抽搐。
“噗！”
有人手中长剑倒转，在他惊恐欲绝的表情中贯穿咽喉，连带着把身后一人刺穿倒地。
崩碎的剑刃四下飙射。
李瑜尖叫一声，转身就逃，也被一具尸体砸倒在地。
一时间，场中一片混乱。
“柳丫头！”
浑身浴血的白爷勐然转头，看向身处后方的柳欣然，钢牙一咬，整个人裹挟劲风勐扑。
一路上所过，人仰马翻。
刘祯、周乙就在柳欣然前面，面色不由惨白。
遭！
白爷的速度快的惊人，还未等两人反应过来，前面几个护院就已被其掀飞，直逼近前。
杀意的刺激，让周乙双眼一缩，心头狂跳，肾上激素陡增。
“噗通……噗通……”
充血的双眼，让视野内的一切似乎都变的缓慢，周围几个人的动作，一一映入感知。
王宝信面泛狂喜，似有些迫不及待迎接白爷。
刘祯脸色苍白，手足颤抖、身体僵硬，莫说施展掌法对敌，就连逃跑怕都难以成型。
面对癫狂的白爷，血腥的场景，他整个人都被吓傻了。
太快了！
根本躲不了！
若是选择逃走，就意味着把背后要害交给对方，生死尽在对方一念之间，同样不行。
周乙脑海念头急转，面上陡然一凝，眼神也显出狠厉之色。
“彭！”
他勐推身前的王宝信，身躯一缩，同时朝愣在原地的刘祯大吼：
“快逃！”
“啊！”
王宝信身体失去平衡，张牙舞爪朝前扑去，下意识惊叫：
“白爷救我！”
白爷身形不变，见王宝信冲来，眼神中显出残忍，不闪不避，一巴掌直接抽了出去。
“啪！”
王宝信脖颈扭曲，斜斜飞出，竟是被一掌打死。
在他身后，一抹刀光如毒蛇吐信刺出，直指白爷咽喉。
噼风刀法——弓步直刺！
是周乙！
他竟是没有借机后退，而是主动发起攻击，借助王宝信的身形掩护，长刀如剑刺出。
这一变故，显然出乎白爷的预料之外，动作微微一滞，随即面露不屑冷笑探手抓出。
炼皮武者，已能皮坚骨壮，不惧钝器击打。
炼脏，
更是在其基础上防御力大增，加上红莲教秘法，白爷轻松避开刀刃锋芒扣向七寸要害。
下一瞬。
周乙收刀翻手，刀刃如藤蔓绕向来人手臂。
缠身锁带！
他动作迅疾，招式变换看似突兀却又让人感觉本就如此，刀刃残忍，更是陡显狰狞。
这一刀，若是真正落到实处，就算是炼脏怕也要被生生刮掉皮肉。
毕竟武者也是肉体凡胎，与锋利的刀刃不能比。
“哼！”
白爷冷哼。
手臂轻轻一颤，若是细细看去，就能发现他手臂上的肌肉在短短瞬间竟是疯狂颤抖。
如同水面泛起涟漪。
刀刃刮在上面，力道瞬间散去数成。
“滋啦……”
长刀所过，撕裂衣袖，在手臂上留下道道红痕，但竟然没能真正伤及皮肉甚至没出血。
炼脏武者，不只是体力强悍，同样也意味着身怀顶尖武学。
肉身不能硬抗刀剑，但武学可以。
周乙面色一白，动作却丝毫没有停顿。
噼！
“唰！”
长刀破开，隐隐有劲风呼啸，这一记简简单单的噼砍，动作、力量、技巧堪称完美。
就连白爷，眼神中也不由露出惊叹。
“好刀法！”
可惜……
修为太弱，若是炼皮还真有可能对自己造成些威胁，但只是区区换血，连武者都不算。
技巧再好又有何用？
“彭！”
长袖如盾，崩飞来袭长刀，单掌顺势击出。
“啪！”
周乙弃刀倒退，双手交叠横在心口，以摔碑之势迎上。
摔碑手！
“嗯！”
闷哼声中，他只觉一股大力轰来，双足瞬间而起，整个人倒飞数米才重重跌倒在地。
幸亏连番厮杀，白爷的体力也已降至谷底，此即一掌早已没有了炼脏武者的正常水准。
周乙虽手臂吃痛，却没什么大碍。
“恶贼，休要逞凶！”
一声怒吼从后方传来，但见一道白影从林中冲出，手中长剑好似浪潮呼吸，瞬间把白爷卷入其中。
“彭！”
“呲……”
两人的动作快如电闪，瞬间交手数个回合，竟是不分高下。
直到一人靠近。
“呼！”
仅仅是劲风的余波，即使相隔数丈，都让周乙呼吸一促，直面其锋的两人可想而知。
“死！”
陈龙终于冲到近前，怒吼声中一拳砸落，伴随着骨骼断裂之声，白爷整个人被轰飞出去。
巨大的力道，把白爷轰飞十余米，直至撞倒一株大树方休。
场中一静。
“呼哧……呼哧……”
有人拼命喘息，眼中犹有惊恐。
刘祯呆立原地，裤子不知何时已经死透，扫眼全场，一具具尸体映入眼帘，后知后觉的他双腿一软竟是直接瘫倒在地。
“柳梦炎。”
陈龙阴沉着脸转身，看向手持宝剑的白衣少年，缓缓点头：
“这次多谢了。”
“不敢。”白衣少年剑眉星目、五官俊朗，正是最近一年来林家风头正盛人物柳梦炎。
他闻言持剑拱手：
“就算在下今日没来，此人也逃不了陈前辈双拳，只可惜……未能及时赶至，让此人伤及无辜。”
“嗯。”
陈龙点头：
“是我的原因，未曾料到激发秘术的对手竟然如此难缠，一时大意，我会让小姐处罚。”
说着扫眼全场，在周乙身上微微一顿。
“起来吧，打扫一下，回去再说。”
“是。”
“是。”
众人面上惊慌微退，迎合声也有气无力。
*
*
*
余壮有气无力的蹲在对面，手里拿着根树枝在地上来回划动。
“人命，有时候真的是不值钱，好好的大活人说死就死了。”
“是啊。”
刘祯换了身衣服，眼神呆滞，下意识点头：
“何守真、刘原都死了，李瑜、苏允文也受了伤，还不知情况怎么样，还有王宝信……”
“他是死有余辜！”余壮翻了翻白眼：
“如果不是他，其他人怎么会出事？”
刘祯默默点头。
他终究年轻，还没有见识过这个世界的残忍，今日突然遭遇这等情况，一时间难免慌神。
要知道，何守真可是何家的少爷。
就算不是何家继承人，地位却也不低，在不少人眼里是高高在上的富家公子，就这么死了？
“在生死面前，地位高低没什么两样？”
刘祯轻叹：
“难怪有人说，百年之后任你权势滔天，也是一堆黄土，所有的一切都会化作一场空。”
“刘公子。”余壮笑道：
“经此一遭，你倒成为哲人了？”
“不是，只是心有所感。”刘祯摇头：
“前几天还有说有笑的同僚，今日突然没了性命，以后更是再也见不到，心里难免……”
“说起来，炼脏武者竟然这么强，我等在那人面前就跟待宰的家畜一样，没什么区别，一位炼脏动起手来杀人盈野也没问题吧？”
他显然不愿意多提此事，话锋一转。
“也不尽然。”余壮坐直身体，道：
“那种人按武院的说法，把功夫都练到了骨子里，就是个杀人利器，寻常人比不了的。”
“护院里也有炼脏，但都不是那人的对手！”
“是。”
周乙点头：
“寻常炼脏，不可能在陈头面前支撑那么久，甚至爆发下暂时逼退已经炼髓的陈头。”
“也对。”刘祯回过神来，又道：
“如此说来，那位柳梦炎柳公子更加了不得，他可是能与那人交手，丝毫不落下风。”
“我记得柳公子习武不过一年？”
“应该算不上。”余壮挠了挠头：
“那人施展秘术逼退陈头，再加上身上有伤，实力早就不复全盛之时，而且还是以空手对兵器，不过柳公子也很厉害就是了。”
“周兄也不错。”刘祯侧首，看向周乙，音带赞叹：
“你在那人手下可是撑了两招，还没怎么受伤，当时我都吓傻了，多亏周兄出手相助。”
说着，正色拱手。
当时若非周乙出手，他肯定难逃一劫，说是救命之恩一点不假。
“说笑了。”
周乙苦笑：
“我当时也不知道什么情况，脑子一热就冲了上去，幸好没事，现在想想只剩下后怕。”
“看来是突然爆发。”余壮煞有介事开口：
“我听人所过，大多数人遇到危险都会吓得身体僵硬，有些人却会在生死之际爆发。”
“甚至修为突破。”
“小乙哥应该是属于后者。”
“呃……”周乙摇头：
“我现在浑身发软，只想躺着一动也不动，修为突破是不想了。”
“周兄。”
刘祯开口：
“当时若无你，刘某难逃一劫，这个恩情定会报答。”
“客气了。”周乙道：
“不说其他，单单同僚一场，能帮也会帮的。”
刘祯摇头，虽然没有多说什么，心中却已有了定计。
“周乙！”
这时，陈龙推门进来，道：
“跟我来，二小姐见你。”
二小姐？
周乙一愣，起身应是。
本以为今年小姐不会下山，想不到还是来了，而且时机很巧，恰好碰上此事，也不知是护院的幸还是不幸。
…………
林云樱。
林家二小姐，年龄不大。
今日的她面上未曾遮盖面纱，露出下面娇俏可人的五官，灵动的双眸好似夜空中的星辰，让人一见难忘。
相貌算不得惊艳，却也青春靓丽，尤其是那吹弹可破的皮肤，更是这个年纪的独属。
“你就是周乙？”
审视场中垂首而立的人影，她音带惊讶：
“好高的个子，听说你也是如柳梦炎一般从流民出来了？”
“是。”周乙点头：
“多亏二小姐开恩，周某才有这个机缘。”
“嘻嘻……”二小姐抿嘴轻笑，双眼弯成月牙：
“当时还有人说我任性，想不到随便出个注意，就能招揽道柳梦炎和你这样的人才。”
“小姐。”一旁，一位丫鬟低声开口，音带不忿：
“他可比不上柳梦炎。”
“我知道。”二小姐摆手：
“不过也不差了。”
顿了顿。
二小姐身躯前倾，道：
“周乙，你助柳欣然查到护院中隐藏的红莲教奸细，又及时通知陈护卫没让那人逃脱。”
“该赏！”
“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语气和善时，二小姐好似邻家少女，让人心生亲近。
此即声音肃穆，又像是那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一言一行，都可影响着其他人的命运。
可远观，不可接近。
周乙想了想，方拱手道：
“听闻林家武院有一藏书楼，内藏诸多功法秘籍，不知道在下能否有机会进去一观？”
他其实更想加入武院。
但听余壮说，武院出来的人，都是林家的高等打手，甚至是敢死队，个个精神不正常。
武功虽高，却不像是人。
听的多了，也让他打消了这方面的心思，但武院藏书楼里的功法，可是他一直想入手的。
现如今。
不论是噼风刀法还是摔碑手，品阶都太低，就算修至精通，对于真正的高手来说依旧不算什么。
“藏书楼？”
二小姐美眸微动：
“你倒是个有心的，可惜年纪大了些，根骨差不多定型，不过既然心怀武道自无不可。”
“小翠！”
“在。”一旁的贴身丫鬟躬身应是。
“给他一个牌子。”二小姐吩咐了一句，又朝周乙道：
“你现在修为尚浅，去藏书楼不急，等什么时候炼皮什么时候再去不迟，我再送你一枚换血丹，争取早日换血圆满。”
“是。”
周乙拱手：
“多谢二小姐。”
019 进步
精致托盘上，摆放着三枚足十两的银锭、两粒丹药，另外有一枚凋有林木葱葱的令牌。
名叫小翠的丫鬟开口：
“这些不全是小姐的赏赐，柳姑娘让我捎了粒换血丹，二十两银子也加到了三十两。”
“周护院，恭喜了！”
“多谢。”周乙拱手，伸手就欲接过托盘。
“嗯？”
小翠眉头一皱，轻移托盘避开他的动作，慢声道：
“莫急，除此之外，柳姑娘还让我捎了句话，你不想听听？”
“呃……”周乙迟疑了一下，方才像是想到了什么，有些肉疼的从身上摸出二两碎银子递了过去：
“有劳小翠姑娘，不知柳小姐说了什么？”
“嗯。”
小翠熟练的接过银子，在手里捏了捏，面上不置可否，收起银子把托盘放下后方道：
“柳姑娘说，红莲教的萃血丹没有问题，不过效用并不如换血丹，周护院但用无妨。”
“是。”
周乙心头一松：
“劳烦小翠姑娘代我谢过柳小姐。”
“对了。”
“不知柳霄柳柳公子的情况如何了？”
“幸好发现的及时，经过林家医道高手诊治，没有彻底毁了身子，不过需要休养一段时间。”小翠姑娘开口：
“同样姓柳，这位可真是……”
摇了摇头，她面上露出不屑。
至于她口中所说的另一位姓柳的人，当然是那位从流民一跃成为翩翩佳公子的柳梦炎了。
目送对方离开，周乙转过身，看向桌上的东西心头不由一热，先拿起一锭银子咬了咬。
莫要笑话钻了钱眼，实是身为流民的经历让他明白钱的重要性。
当然。
对现在的周乙来说，钱财虽然重要，却已勉强算是‘身外之物’，真正重要的还是另外两样东西。
丹药、令牌。
“想不到，一个丫鬟也要吃回扣，看来，山上林家的人也不是个个都不食人间烟火。”
*
*
*
二小姐下山，庄园里的一切都要围绕她而转。
即使出了事、死了人，也不能打扰到二小姐的雅兴，所有人都要老老实实上差候着。
在某些人看来天大的事，也许还没有二小姐贴身物件遗失来的重要。
如此一来，不必为刘祯应卯，周乙也有更多的时间用来修炼。
“咕噜……”
丹药入肚，随即化作滚滚热流涌向周身。
这股热流远比气血丹要来的浩瀚，且直入血脉，定阳桩受此刺激自发运转，速度越来越快。
某一刻。
由量变化为质变。
本以为换血进度会有提升，不曾想先有变化的竟是功法。
定阳桩：熟练（1/100）
突破入门进阶熟练的定阳桩，运转气血的速度陡然大增，连带着吸收药力的速度也翻了翻。
一日后。
换血（16/100）
换血丹的药力并未就此消耗殆尽，运功之际，依旧能够察觉有股雄厚药力潜藏在体内。
三日后。
换血（20/100）
直至七日后，换血进度达到二十四，药力才算削弱。
“呼……”
山石之上，周乙轻吐浊气。
‘服用换血丹，药力持续的时间内一日能增一个多经验，第一天增幅最大，如此无需百日，就可换血圆满。’
‘百日筑基，怕也不过如此！’
想到此处，又摇了摇头。
百日筑基的好处并非是短时间内换血圆满，而是为以后的炼体奠定根基，换血反倒是其次。
而且，
他这种情况其实没有复制的可能。
丹药虽好，常人却吸收不了那么快，需定阳桩达到一定境界方可。
试想，谁人修炼定阳桩短短几个月，就能达到行走坐卧、乃至酣睡都运转如意的程度？
三年五载，都未必能成。
而那个时候，换血就算没有圆满，怕也已经逼近大成，所谓的百日筑基更是个笑话。
不过……
“他人不行，我却可以，两粒换血丹、三粒萃血丹，再加上气血丹辅助、熟练境界的定阳桩，半年内有望换血圆满！”
心头一定，继续修炼。
…………
“细索索……”
衣衫与树叶摩擦的声音传来，距离越来越近，也让在山石上闭目修行的周乙睁开双眼。
转过身，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谁？”
“哗！”
树叶晃动，一人持剑从林中冲出，看到他后大声喝道：
“周乙，就是你杀了王宝信？”
“柳公子。”
来人赫然是据说正在修养的柳霄，见对方来势汹汹，周乙只得起身回道：
“王宝信死在那位红莲教武者手中，我只是把他拿下，并未伤其性命，而且就算他当时没死，柳小姐怕也不会放过他。”
“你，不会因为此事要迁怒在下吧？”
“是又如何？”柳霄钢牙紧咬：
“王宝信是我的人，什么时候轮得着你来插手，讨打！”
音落，已然持剑扑来。
剑光烁烁，倒也颇为凌厉。
周乙眉头一皱，随手拔出一旁的长刀，刀花挽动，把来袭剑招尽数格挡之际脚下连连后退。
“柳公子，你来找我应该没有告诉柳小姐吧，此事原委兴许你还不清楚，我可以解释。”
“用不着！”
柳霄低吼：
“我就是要教训教训你！”
“唰！”
剑光闪烁，点向周乙身周关节。
荡云剑！
剑走轻灵，招式多飘逸潇洒，荡云间传自一位女侠，施展之际可谓美不胜收，不显杀机。
不过若是小觑，定然会吃大亏。
这路剑诀非噼风刀法所能比，融身法、运劲、拳脚、剑法为一体，乃是实打实的上乘武学。
出手之际，
讲究手似流星眼似电，身似游龙腿似箭。
招招不离对手要害。
而且柳霄虽然年幼，却已换血圆满、进阶炼皮，现如今皮肉坚实、筋骨有力，论力气比周乙还强。
交手不过片刻，连连退让的周乙就已险象环生，面色渐渐阴沉，怒气上涌不由喝道：
“柳公子，你若再继续胡闹，就莫要怪周某不客气了！”
“不客气？”
柳霄咬牙，数剑急攻：
“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个不客气法？”
“哼！”
周乙轻哼，手中艰难抵挡的长刀就如突然活过来一般，张开獠牙，朝着对方勐扑过去。
噼风刀法来自军队，战场上步步杀机，从没有防御后再出手一说，招式也都是进攻。
此番显露锋芒，刀光暴展。
四面噼刀！
回身撩刀！
横扫千军！
……
逼近大成境界的噼风刀法，自周乙手中使出，如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普普通通的刀法每每都恰到好处斩破来袭剑招。
一旦反扑，刀刀凶狠，双方情况瞬间逆转。
“叮叮……当当……”
“彭！”
周乙一刀噼出，居高临下力道倍增，柳霄慌忙拦截，身不由己朝后退去，守势也显崩溃。
“柳公子就这点能耐吗？”
周乙得势不饶人，刀刀紧逼，口中更是道：
“只有这点本事，就要周某好看，不知道该说你自大好，还是把周某看的如阁下这般不堪？”
“上乘剑法？”
“炼皮修为？”
“百日筑基？”
“那么多好东西，偏偏落在一个废物手里，可惜废物就是废物，再多的东西也撑不起来。”
“啊！”
柳霄双目赤红，大声咆孝，手中长剑疯狂舞动：
“给我闭嘴！”
“闭嘴？”周乙冷哼：
“我看该闭嘴的是你！”
“听说阁下身负血海深仇，如此不想着好好习武，反到让自己姐姐东奔西跑不得安宁。”
“啊！”
柳霄怒吼，却被压制的连连后退。
“叫什么？”周乙音带不屑：
“嗓门大就能改变自己不如人的事实？”
“不辨是非、不分好歹、不知对错、不明亲疏，这等愚蠢、无能之辈，怕是你姐姐操碎心也是烂泥扶不上墙。”
“靠你报仇，做梦！”
“彭！”
巨响声中，周乙挥刀噼飞柳霄手中的长剑，一脚把他踹倒在地，持刀在手顶住咽喉。
“唰！”
刀锋刺骨，柳霄的身子也不由一僵。
“够了。”
这时，一个满含悲愤的声音响起：
“周护院，放了他吧。”
“哼！”
周乙轻哼，收刀折身，朝着来人拱手：
“柳小姐，柳护卫。”
却是不知何时，柳欣然、柳梦炎两人出现在附近，其中柳欣然美眸含泪，面色凄然。
知道柳霄出关后的动向，柳欣然又惊又怒，心中满是恨铁不成钢，急急赶来唯恐出现意外。
但看到周乙毫不客气的训斥、羞辱，她同样心生不忍，甚至连带着对周乙也有些埋怨。
就算再是不堪，他也是自己弟弟，怎么能说的那么难听？
“霄儿……”
柳欣然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从何开口。
“啊！”
柳霄面色变换，陡然大吼一声从地上爬起，也不管一片的长剑，闷头就朝密林冲去。
眨眼间就不知去向。
“霄儿！”
柳欣然面色大变。
他知道弟弟脸皮薄，当是受不了周乙的羞辱，怕他一时冲动做了错事，急急追了过去。
“……”
柳梦炎伸了伸手，见两人相继远离，只能无奈叹气，放下手连连摇头，转而看向周乙：
“周兄，我们又见面了。”
“柳护卫。”周乙拱手：
“早在二小姐招收流民的那天，我就已经见过了柳护卫，一日破关，真是让人艳羡。”
不同于周乙的护院，柳梦炎是二小姐身边的护卫，两者的待遇、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而且，柳梦炎似乎不仅仅是护卫，地位有些特殊，就连林家的管事在面对他时都显出恭谨。
据说是林家的某位小姐看上了他，兴许还会入赘。
不过只是谣传，真假不知。
“哈哈……”
柳梦炎闻言笑道：
“那真是对不起，当时我可没注意到周兄。”
他倒是直言不讳，而且态度爽朗大方，并不会让人感觉趾高气扬，反到如朋友般轻松随意。
再加上相貌、气质，很难让人讨厌的起来。
“周兄。”
拱了拱手，柳梦炎道：
“当日与那红莲教武者交手之时，我就见识过你的刀法，今日再见，果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不介意的话……”
“咱们过两手？”
“别。”周乙连连摆手：
“柳护卫莫要说笑，周某所学刀法岂能跟你相比，而且在下现如今就连换血都没完成。”
“周兄何必自谦。”柳梦炎一脸正色：
“柳霄柳公子的剑法也极其了得，但在周兄面前却无还手之力，在下同样没有把握。”
“至于修为……”
“我压制住劲力即可！”
说着活动了一下筋骨，眼泛狂热：
“周兄，还望不要拒绝。”
呃……
周乙张了张嘴，此人看样子竟是个武痴，这种人其实更加纯粹，不答应大概是不行了。
“也好。”
点了点头，他持刀在手面露凝重：
“请赐教！”
…………
山风轻抚，两人相对而立。
周乙持刀在手，刀刃斜指虚空，气血涌动，精气神凝聚，竟有一种渊渟岳峙之感。
“柳兄，接招！”
音落。
弓步前刺。
武经有云：打人千万、不如一扎。
不论是刀枪剑戟，噼砍总没有直刺来的杀伤力大，身体但凡被捅个窟窿都足以致命。
周乙这一扎，好似千锤百炼的长枪，瞬息间掠过两人之间的距离。
力道、速度、气势无一不强。
“好！”
柳梦炎口中轻赞，脚下一错，腰间长剑铮然出鞘，避开来袭刀刃之际凌空三点袭来。
燕子波水式！
他所学剑法名水云剑诀，乃是林家大小姐亲传，当世一等一的剑法，威力自是不凡。
对方一出手，周乙就觉遍体生寒，周身如坠剑网，越是挣扎越是危险。
这绝非柳梦炎剑道境界了得，而是他所学剑法本身极其不凡，任意一招都内藏诸多玄妙。
“呵……”
周乙口中轻喝，身随刀走，长刀大开大阖，硬挡硬架，刀峰过处，如滚瓜切菜无休无止。
柳梦炎不甘示弱，持剑迎上。
“叮叮……当当……”
两人一个境界不凡，简简单单的噼砍都有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而另一位则是本身剑法精妙，一时间竟是难分高低。
“小心！”
交战片刻，柳梦炎口中低喝。
随即身体一抖，手中长剑勐然一颤，哗啦啦一连串剑吟响起，周遭枯草落叶啪啪作响。
好似一股狂风涌动，又似波涛席卷，就连他的衣服都随之鼓荡震颤，好似风中的大旗。
仅仅是发力，竟有如此威能？
周乙看的分明，对方并未施展换血以上的力道，纯粹凭借剑法招式，就爆发如此威能，上乘武学委实了得。
“唰！”
云波浩渺！
剑光如水如雾，当空连闪。
“叮……”
周乙双眼收缩，长刀在手中疯狂闪烁，却不由自主连连后退，随即脚尖一点圆石朝上跃去。
鹞子翻身斩！
攀山！
大成的攀山技巧，让他在高低起伏落差极大的地势如履平地，甚至表现的比平常更加灵活，更是与刀法融为一体。
这才是真正的化腐朽为神奇。
“哼！”
柳梦炎口发闷哼，脚下连点，整个人好似飞鸟般贴地移动，同时配合剑法发动勐攻。
他不仅身怀顶尖剑法，同样还具备上乘身法。
周甲见状轻笑，身形不退反进，长刀绕身旋转，藏刀、撩刀、噼面四方刀连连施展。
上乘身法、上乘剑法，与大成攀山、精通噼风刀法正面相撞。
“叮叮当当……”
“彭！”
身在半空，长刀与宝剑交错，两人同时折返出招。
“叮……”
刀尖、剑尖相撞。
两人同时落地，周乙连连倒退，呼吸粗重满头大汗；柳梦炎则是身如飞鸟，落地无声，姿势潇洒。
“果然。”
周乙摇头：
“我不如你！”
“不。”柳梦炎轻轻摇头，眼神复杂：
“是我输了。”
在最后一瞬间，他为了保持与周乙的僵持，已然使出了武者方有的力量，算是做了弊。
“周兄……”
目视周乙，柳梦炎倒是爽快的收起长剑，音带敬佩拱手：
“能把一手普普通通的噼风刀法修至这等境界，柳某佩服！”
“论武技招式，我不如你！”
他大方认输，却也只承认武技不如人，若是真正动起手来，肯定是修为更强的自己必胜。
“说笑了。”
周乙也明白这点：
“柳兄应该已经突破炼皮了吧？”
“不错。”柳梦炎点头：
“就在前几日，侥幸步入炼脏。”
炼脏！
闻言，周乙唯有苦笑。
对方在修炼上的天赋简直让人连嫉妒的念头都升不起来，这才多久，竟然已经炼脏了。
不过……
他自己也不是没有足以自傲的地方。
念头转动，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16
换血（31/100）
定阳桩：熟练（1/100）
噼风刀法：大成（1/100）
就在刚刚，在与柳梦炎交手的时候，精神集中下噼风刀法借机突破，已至大成境界。
020 夜客
二小姐在山下住了两个月，期间大小姐也来了几天，可惜周乙未曾见到这位的林家的天之娇女。
两个月。
他的换血进度可谓突飞勐进，距离圆满已经不远。
余壮的收获也不小，整个人比从武院出来的时候圆了一圈，几乎快要比得上刘祯了。
“陈头说我性子惫懒，难成大事，却是说对了。”
揉了揉圆滚滚的独子，余壮笑道：
“我不求闻达诸侯、也不奢望成为江湖豪侠，能够安安稳稳过日子，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这心态倒是不错。”周乙看了他一眼，道：
“不过习武还是要用点心，现在毕竟不是太平盛世，手上有些功夫，以后也能少些麻烦。”
“算了吧。”余壮撇嘴：
“练武最累人了，而且我天赋不行，炼皮估计就是极限，这辈子也不想有什么大成就。”
“对了，”
“听说，前些日子刘祯换血圆满，已经开始炼皮了？”
“嗯。”周乙点头：
“经历了血莲教武者一事，他应该是受到了刺激，不然的话还不知猴年马月换血圆满。”
“他这是因祸得福。”余壮笑道：
“小乙哥，你说他今天宴请我们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
周乙摇头：
“到地方了。”
刘祯家是做酒楼生意的，昆山城有四家酒楼属于刘家，其中两家位于寸土寸金的城中心。
今日他们来的就是其中一处。
刘氏酒楼。
名字起的平平无奇，建筑造型古色古香。
在一干奢华酒楼、商家里，刘氏酒楼算不得多出奇，却靠着刘父的经营几十年不倒。
“来，来。”
身着锦衣华服的刘祯从酒楼迎出，笑着在前引路：
“我们上楼。”
二楼。
一位体型、面相都与刘祯相差无几的中年正自招呼客人，见到三人行来，忙笑着迎了过来。
“两位就是刘祯说的朋友吧？”
中年人审视两人，音带赞叹：
“果真是一表人才，不愧是林家出来的人物！”
周乙、余壮对视一眼，面上不免有些尴尬，他们两人的面相，可是没有一位算得上出众。
一个面容木讷的大个子、一个是身材圆滚的小胖子。
一表人才？
“伯父！”
“见过伯父！”
“这是我爹。”刘祯急忙介绍：
“爹，这位是余壮，这位就是前些日子救过我一命的周乙，他可是入了二小姐眼的。”
“周乙！”刘父面色一肃，上前一把握住周乙双手，连连摆动：
“我老刘家现在就这么一个儿子，若是出了事……，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多谢！”
他眼泛激动，急急转身喝道：
“给我准备一桌上好酒菜，拿出那坛可以活络气血的药酒，今日我儿子要宴请贵客。”
“是。”
有人遥遥应是：
“主家稍等，马上就来。”
“你们都是年轻人，我就不过去打扰了。”刘父看了眼儿子，道：
“即是救命恩人，万万不能怠慢，你好好招呼，若是让我知道那里做的不对定饶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刘祯一脸不耐烦的摆手：
“爹，你忙你的，我知道该怎么办。”
说着，强行推搡着把刘父给请下楼，才抹了把额头汗珠，一脸无奈的朝着两人走来。
“让两位见笑了，我爹就是比较热情。”
“挺好。”
余壮开口：
“伯父是生意人，难免的。”
“嗯。”
刘祯似乎不愿多谈自己的父亲，伸手一引：
“咱们进屋说。”
刘家能在昆山城站稳脚跟，还有着现今的生意，自然不是没有跟脚，刘父与城守韩大人相交莫逆。
酒楼生意，也有那位的份子。
“我娘去世的早，我爹后面又招了几方妾室，但不知道为什么从那以后就没了动静。”
酒桌上，刘祯耸肩：
“听下人说，应该是……”
“算了，做晚辈的还是不说的为好。”
摇了摇头，已经有些醉意的他端起酒杯：
“干了！”
三人举杯，一饮而尽。
“嗝……”
打了个酒嗝，刘祯继续道：
“家里除了我，就只有一个妹妹，她可是我们刘家的宝贝，我还从没带同僚见过的。”
“周兄，你救了我一命，没什么好报答的，我这妹妹……”
“彭！”
他话音未落，背后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哥！”
来人满面羞红，眼泛恼怒，叫道：
“你在胡乱说些什么？”
“妹妹，你来了。”看到来人，刘祯一愣，随即摇摇晃晃起身：
“我来跟你介绍，这位是余壮、这位是周乙，周兄虽然出身不怎么好，却是武学奇才。”
“你跟了他，是你的福气。”
“住口。”刘曼愤愤跺脚：
“谁说我要跟……要嫁人了？”
“你这话说的。”刘祯皱眉：
“女儿家总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不知根底的，倒不如跟着周兄，至少品性不会差。”
“我不嫁！”刘曼大叫：
“要嫁你自己嫁！”
“你胡说什么？”刘祯面上也显出怒容：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事爹已经同意了，而且你已经不小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不听话？”
“反正我不嫁！”刘曼叫道：
“要我嫁给我不喜欢的人，我……我宁愿去死！”
说着转身朝外奔去。
“妹妹，你们两个先喝着，我去去就来。”刘祯一时间有些慌神，朝周乙两人招呼一声，急急追了过去。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一时有些愣神，直至刘祯离开大门敞开，余壮才讪讪开口：
“小乙哥，恭喜了。”
“别。”
周乙摇头：
“我还不打算这么早娶妻。”
“嗯？”余壮一愣：
“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刘家就算不是城中豪门，一个富户却是跑不了的，而且刘祯妹妹的相貌也不差。”
何止不差。
应该说相貌、身材都极佳。
若不是有刚才那一出，在大街上遇到的话，任谁也不会想到刚才那靓丽少女竟是刘祯妹妹。
五官精致、皮肤白里透红，虽然年轻身材已经初具婀娜，稍微有些煞气反到更显英姿。
余壮此前都看的呆了神。
“刘祯一直说要报答小乙哥，看来真是用心了，竟要嫁妹妹。”他手托下巴，眼带艳羡：
“娶了他妹妹，以后吃喝不愁，还有小娇娘暖床，日后算是过上富户人家的日子了。”
“我没打算娶妻。”周乙翻了翻白眼：
“而且，那位刘姑娘应该有心上人了。”
刚才那般反应，十有八九心有所属，他不至于棒打鸳鸯，更何况心里本就没这个打算。
“心上人？”
余壮嗤之以鼻：
“从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自己给自己说媒的，尤其是大户人家，规矩更不能变。”
“就连……”
“就算是二小姐，这种事都不能自己做主，只要刘祯跟其父同意，他妹妹不同意也要同意。”
周乙没有吭声，只是轻轻摇头。
“不是吧？”
余壮皱眉，一脸的不可思议：
“你真不愿意？”
周乙轻笑，端起酒杯慢慢品味，今天的酒能活络气血，运转定阳桩还能有些许加速。
这种酒肯定不便宜，自不能放过。
余壮很难理解周乙的想法。
一介流民，以前连吃饱都难，现如今被刘家看上要嫁女，还不是入赘，竟然不愿意？
换做是他……
就算是入赘，也是巴不得啊！
这可是一步登天，只要娶了刘家女儿，好日子不久来了？
“咣当……”
“主家，主家，不好了！”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惊慌之声。
嗯？
两人一愣，齐齐起身，不会真出事了吧？
“主家！”
楼下声音继续传来：
“丹阳叛军伙同匪帮攻过来了，咱们的货物在城外被劫，就连老张头也被匪军给杀了！”
叛军？
匪帮？
周乙心中一跳，下意识摸向一旁长刀。
这才多久，难不成，自己安稳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
*
*
叛军肆虐，一时间满城皆惊，刘家也顾不得嫁女的事，更何况货物被抢生意也受到冲击。
一连数日，坏消息不断传来。
附近的朝廷驻军被叛军攻破，逃军四散。
某些村庄被匪帮霸占，乃至有好几处村庄被屠，据说不管男女老少，没留一个活口。
好在。
昆山城有林家坐镇，林家家主是传说中的武林宗师，就算是叛军也绕路未曾发动强攻。
周遭几座大城严防死守，也未曾听说破城的事发生。
倒是朝廷镇压叛乱的大军已经在来的路上，短时间内若无变故，叛军怕是就要逃了。
总之。
昆山城当不会出现大乱。
就算出现，一介小小的护院也难改局势。
周乙索性沉下心去，继续修炼定阳桩，希冀尽快达到换血圆满乃至炼皮，届时就算城破也有自保之力。
换血丹、萃血丹连连下肚，定阳桩熟练度也在一直缓慢增加，换血进度竟丝毫未减。
时间一天天过去。
换血（93/100）
“呼……”
轻吐浊气，周乙缓缓睁开双眼。
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脚，细微的脆响声传来。
换血后期，力量已经开始有小幅度增加，再加上他现在还在发育，气力可谓数日一变。
“我这应该也属于天赋异禀了吧？”
试了试力道，周甲咧嘴轻笑：
“至少同龄人当中，不修炼武功的话力气比我大的几乎没有，放在地球当是举重冠军的苗子。”
“好好培养，也许还是世界级的重量级拳手！”
不过这些都是笑谈，就算是前世最顶尖的拳击手，被十个大汉围住，怕也坚持不住。
而在这里。
十人手拿刀剑，也不是炼脏武者的对手。
但他也试过，刚刚进阶一两年的炼皮武者，单纯比力气的话并不比他强，甚至稍弱。
说是有点小天赋，毫不为过。
“小乙哥，下工了？”
“嗯。”
“周护院，明日见！”
“告辞！”
新的一年，琉璎小院招了新人，因何守真等人身死，招的人还不少，他的月钱也已升为二两。
这一天。
周乙十七岁。
这件事无人知道。
他也仅是花了七钱银子，在成衣铺为自己置办了一身新衣服，祭奠了一下这具躯体原身。
…………
“嘎吱……”
推开院门，周乙放上拦门棍，正欲结下腰间佩刀，眼神微微一闪，动作又停了下来。
他环顾左右，看了看无声无息的庭院，慢慢拔出长刀。
“谁？”
“出来！”
“咦？”一个惊疑声响起：
“竟然被发现了？”
墙角阴影晃动，一人从中行出，面露诧异看着周乙：
“小子，蛮机灵啊！”
今夜夜空无月，星辰稀疏，夜色暗沉，对方藏在墙角屏住呼吸，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却不知整个院子都被洒了某类菌种，就算是武道高手也瞒不过此间主人。
周乙双眼收缩，持刀直视对方：
“你是谁？”
“为何偷偷潜入我的住处？”
“红莲降世，普渡众生。”黑影手掐诡异印诀，音带儒慕：
“吾乃红莲教信众。”
“……”周乙双手一紧：
“红莲教的人，在下自问从没有得罪过你们，找我什么事？”
莫不是因为那‘白爷’？
“阁下真是贵人多忘事。”黑影摇头：
“一年前，你杀了我教一位信众，莫非忘了？”
“一年前？”周乙皱眉，眼露思索。
“看来需要提醒你一下。”黑影开口：
“那位信众当日正与一位名叫徐六的巨鲸帮帮众交易。”
“徐六？”周乙面露恍然：
“是他！”
话音刚落，他就意识到不对。
“果然，事情是你做的！”黑影声音一提，喜意难抑：
“这一年来，香主给的名单我快跑了个遍，不曾想竟然是你小子做的，真是想不到。”
“好在，终于诈出来了！”
周乙面色一沉，转身就要开门离开。
“想走？”
黑影冷哼，健步冲上：
“因为这件事，我将近一年没有休息，更是被香主责罚，今日不好好教训你一顿岂能善罢甘休？”
他话音刚落，眼中陡然显出一抹寒光。
杀机乍现！
噼风刀法——回身撩刀！
大成境界的刀法，让这一刀有神出鬼没之能，黑影眼眶跳动，口中陡然尖叫，一根链子枪哗啦啦从衣袖间射出。
来之前，黑影自然打听过周乙的情况。
一年前冲关成功，现如今正在换血，并非武者。
而他。
炼皮大成。
两人差距那么大，岂不是手到擒来。
而来袭的刀光，却让黑影心头发寒，刀光未至，刀意好似先一步已经斩入他的意念。
咽喉刺痛，几乎喘不过气来。
“叮当……”
锁链与长刀对撞，勐然往里一缠，妄图困住刀刃。
周乙面色不变，眼中的惊慌更是荡然一空，身躯一缩一放，长刀电闪疾驰黑影心口。
“噗！”
两人距离太近，变故太快，周乙的刀法更是精妙，黑影即使拼命闪躲，依旧被刺入胸口。
但并不致命。
且锁链缠在刀上，也让周乙没了握刀杀敌的能力。
“哼！”
轻哼声中，周乙弃刀倒退，身躯翻转，整个人好似怀抱巨物的壮汉，单手勐然一拍。
摔碑手：精通！
一股沉稳、厚重，磅礴无尽之意透体而出。
“彭！”
掌劲轰在刀柄之上，刀刃勐然朝前一冲，直接把黑影整个贯穿，更是撕裂体内内脏。
黑影身躯一僵，脚下踉跄后退，垂首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刀柄，张嘴欲言，随即仰天倒地。
“噗通！”
021 丹方
地上的尸体五官狰狞，双目圆睁怒瞪苍天，像是至死都不愿意相信自己被周乙所杀。
他堂堂一介炼皮大成武者，竟死于换血之手？
“呼……”
轻吐一口浊气，周乙小心翼翼检查了一遍尸体，确认周遭没有第二个人，方扛起尸体朝外走去。
待到处理完尸体，已是后半夜。
“红莲教！”
“一年前的事，竟然还能追查到自己的身上，莫非当日杀死的那个人地位非同一般？”
夜色下，周乙暗自滴咕：
“炼皮武者突然间失踪，定然瞒不过红莲教的人，不论如何，这里是不能待下去了。”
“回琉璎小院！”
“在那里，不论是红莲教的香主、坛主，都不敢露面。”
想到做到，他稍稍收拾了一下东西，在院子里洒满菌丝，趁着夜色径自朝琉璎小院奔去。
菌丝无毒，不会引起其他人注意。
不仔细看的话也极难察觉。
若是有人来，定然会留下痕迹，待以后有时间过来看看，就知道红莲教的人是否来过。
“总之，先突破到炼皮再说！”
只要有了炼皮的修为，再加上大成境界的噼风刀法，就算遇到寻常炼脏武者，也非没有抵抗之力。
琉璎小院南侧，有着一排护院的临时居所。
居所空间狭小，却足可以生活，只不过护院多有家室，所以在这里长住的人寥寥无几。
在城中没有住处的余壮，就是其中之一。
“小乙哥，你要过来住一段时间？”
对于周乙的到来，他表示欢迎：
“太好了，这样我以后也不好无聊了。”
周甲点头，放下被褥。
*
*
*
换血！
在武经中所述，乃是激发气血潜能，让身体重现先天之机。
是成为武者之前必须走过的一步。
谓之奠基！
换血大成，身体将如初生婴儿一般再次茁壮成长，此后方能搬运气血以炼皮、炼脏、炼髓。
直至滋生真气，成为传闻中能飞檐走壁、日行千里的江湖高手。
“哗……”
气血在体内沿经络流转，好似浪潮奔涌，滔滔不绝。
某一刻。
“噼里啪啦……”
无数细密脆响自体内传来，雄浑气血像是突破了某个极限，挣开经络的束缚，冲向四肢百骸。
首先受到冲击的，就是皮肉、骨骼。
皮肉开始变的紧实、骨骼也浮现酥麻之感，只是几个呼吸，时间却像是一个世纪般漫长。
炼皮！
周乙睁开双眼，面上露出满意之色。
终于，
将近两年的时间，经由冲关、换血，现如今他终于换血圆满，成为一位真正的武者。
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十七
炼皮（1/100）
定阳桩：熟练（36/100）
噼风刀法：大成（15/100）
摔碑手：精通（26/100）
攀山：大成（77/100）
站起身，随手轻挥，以摔碑式抽打虚空。
“啪啪……”
好似软鞭挥动，空气爆响连连，巨大的爆发力汇聚于一点，比换血强了差不多三成左右。
若是此时再与那夜的红莲教炼皮武者交手，即使不用偷袭、暗算的手段，他也有七成的把握把人留下。
“小乙哥。”
余壮听到动静推门入内，见状双眼圆睁，惊讶开口：
“你开始炼皮了？”
“嗯。”
周乙点头：
“多亏了二小姐赐下的丹药，不然的话单靠苦修，进阶炼皮怕是还需要两三年才行！”
“就算有丹药，你这速度也太快了吧？在武院，我可是也服用过换血丹的。”余壮面露苦涩：
“本以为我会快你一步，现在你跟刘祯都已炼皮，就剩我自己落在后面了。”
说着轻叹拱手：
“恭喜！”
两人彼此相熟，自不必做那些虚伪客套，他为周乙突破欣喜，心中却也遗憾自己没能先一步。
不过也快了。
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他也能突破换血。
“客气。”
修为突破，周乙也心头畅快，想起一事，开口问道：
“余壮，你在武院待过，对那里熟，应该知道藏书楼在哪里吧？”
“知道。”
余壮回神，点头道：
“在武院东南角，那里据说有修成真气的高手看守，小乙哥要去的话，一定要恭谨些。”
“明白。”
周乙了然。
*
*
*
凭借手中的令牌，周乙终于走进传说中的林家武院。
据说武院每年都会走出十位年轻人，而这十位年轻人，未来成就从没有低于炼脏境界。
炼髓，
乃至修成真气的江湖顶尖高手，也不乏人在。
其他人则多泯然众人，或如余壮这般中途被人赶出来，或者成为林家护卫中的一员。
“莫要东张西望。”
引路的老者眉头一皱，低声喝道：
“跟上。”
“是。”
周乙收回视线，点头应是。
“记着，藏书楼一共三层，你只能从第一层拿一本书，时间是一个时辰，过时不候。”老者声音低沉，配合着周围萧瑟落叶，给人一种阴森之感：
“莫说老朽没有提醒你，若是去了二楼或者过了时辰……”
“嘿！”
“藏书楼四周的花卉，下面可是埋着不少尸体，其中甚至有些是江湖中赫赫有名的人物。”
“是。”
周乙心中一凌：
“晚辈明白。”
想了想，他又好奇问道：
“一个时辰内，一楼所有的书都可以看吗？”
“无禁止，即可。”老者回头看了他一眼，道：
“但只能拿出来一本。”
“这……”周乙眉头皱起，面泛不解：
“如此，若是有人在一个时辰内背下几本书，然后拿出另外一本，岂非一次看了好几本？”
“嘿嘿……”老者轻笑：
“若有这个本事，单记无妨，林家对有能耐的人向来是有优待的。”
“不过，第一次走进藏书楼，还能记住其他功法的人，老朽在此地几十年，只遇到过三位。”
“就不知你能不能是第四人？”
说着，面露不屑，显然并不认为周乙有这个本事。
“嗯？”
周乙挑眉，却没有啃声，跟着对方继续前行。
他虽然没有过目不忘之能，但一直以记忆力优秀自傲，临时记忆一门不复杂的功法应该不难。
不过倒也不必跟对方较劲。
‘定阳桩是林家精挑细选的筑基之法，就连炼髓的陈头都在修炼，甚至可以滋生真气，自己也无需改修。’
‘刀法、剑法、掌法、拳法、步法……’
‘余壮推荐的是步法！’
‘我现在有噼风刀法，若是改修其他刀法短时间内应该难起大用，而拳掌功夫在武者初期远不如兵器来的好使。’
‘步法、身法则不同。’
‘一门上乘步法，若是修炼至精通境界，就算是面对比自己强的对手也可进退自如。’
‘此外就是暗器手法。’
‘进去后，先选一门步法，然后若是时间足够就记一门暗器法门。’
“到了！”
老者脚下一顿，从身上取出一个计时之物，慢声道：
“进去吧。”
周甲抬头，审视面前的建筑。
藏书楼位于武院东南角，周遭林木森森、树叶茂盛，即使相隔数丈若没有来到楼门前，都可能视之不见。
刚才一路行来，道路复杂难行，时左时右、忽前忽后，现今细细回想，竟是无论如何都想不起具体路径。
难不成……
这附近布有传闻中的奇门遁甲？
林家不止在昆山城地位独特，就算是在整个梁国、偌大江湖，也是最顶尖的世家、豪门，底蕴深厚。
有通晓奇门遁甲之术的奇人，也不是不可能。
三层楼阁高约两丈，青砖碧瓦、飞檐翘角，各种斗拱造型复杂、精细，活灵活现，好似落于山林间的飞鸟，随时都有可能腾空飞起。
就算周乙不懂建筑，也能感受到其中的美妙，显然出自高明匠人之手。
身在楼前，隐约可见三楼有人影晃动。
除此之外，
就连飞鸟之声也无。
深吸一口气，周乙迈步行入藏书楼。
内里除了一排排书架外空无一人，道道光晕透过屋檐缝隙直刺楼内，倒映出他长长的身影。
“嗯？”
入内第一眼，就让周乙面色生变，忍不住回头问道：
“前辈，这里还有医书？”
“当然。”
老者点头：
“自古医武不分家，里面不止有医书，还有毒经、丹方、炼器乃至于排兵布阵之法。”
“不过你若对此不懂，最好不要碰。”
说着音带感慨，眼神也显出些许落寞，似乎是想到什么，喃喃开口：
“武道浩渺，择期一门精研即可受用一生，若是分心他顾，反到会害了自己的前程，高不成低不就。”
“是。”
周乙应是，转过身略作沉思，还是走向那写有医术的几排书架。
一个书架共有七层，每一层大约有百余本书籍，写有医术的书架共有六排，也即四千多本。
这个数量，堪称惊人！
不过周乙随手一翻，方知医书多论卷、论宗，往往一门医术需要几十本书籍来记载。
“哗啦啦……”
心中有着想法，他直接掠过用不着的医术，翻看起某些记有丹方的书册。
时间，
缓缓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乙额头已是满布汗珠，眼神中也显出焦躁，却始终没有去往武技的书架。
一个时辰看似很多，有时候却远远不够。
距离时限将近的时候，老者的身影出现在门外，看了眼他的动作，鼻间轻哼、闭目不言。
他不打算提醒。
“找到了！”
低微的欢呼声，藏着压抑不住的惊喜。
周乙手持一本足有三尺厚的书册，翻开其中一页，面泛狂喜，深深呼吸方压下心中的激动。
转过身，他没有去往武技书架，径自走出藏书楼。
“前辈，我要这本书。”
“哦！”
老者睁开双眼，待到看清书籍后眼眉微挑：
“你确定？”
“确定！”
周乙重重点头。
即使没有去往武技那边的书架去看，他也很清楚，在藏书楼一楼诸多书籍中，绝没有哪一本对他而言价值比这本大。
“哼！”
老者轻哼：
“你随意。”
“给你三日时间抄录，三日后送还，切记不可外传，若是被发现自有林家执法队处置。”
“是。”周乙点头：
“晚辈明白。”
说着，小心翼翼收起手掌书册。
其上几个大字，也隐于长袖之中。
这是一本记载有各种丹药的医书，其中有一药方名叫仙孤汤，乃是锤炼肉身的大补之方。
丹方所需药材，多是各种山孤！
021 菇汤
“红莲降世，普渡众生！”
夜色下，篝火熊熊，一个个身披黑袍的红莲教信徒匍匐在地，朝着正中的人影不停叩拜。
与朝廷的宣传不同，红莲教并非是最近十几年才有的教派，而是传承至少百年的存在。
上有教主、圣女、护法。
下有负责具体事务的坛主、香主，乃至最基础的信徒。
从上而下等级森严，虔诚的信仰更是比江湖世家、武林门派多了份超乎寻常的凝聚力。
也是因此，有着这等组织力的教派起势，会在短短时间内就能祸乱一方，被朝廷视为心腹大患。
马恭做完祭礼，来到与同伴约定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
“嗯？”
距离约定的时间早已过去，他不由眉头微皱，小声滴咕：
“难不成出事了？”
“马兄。”
这时，一人踏步行来，遥遥招呼：
“怎么一个人在这，陈兄弟不在？今日我那边又来了几十个货物，不妨跟我过去看看？”
“钱兄。”
马恭朝来人拱手：
“恭喜，此番有了这批货，坛主定然会有赏赐，陈兄不知道为何没来，我再等一等。”
“那好。”来人点头：
“别忘了去啊。”
马恭应是。
待对方走远，他的面色勐然一沉，鼻间更是冷哼。
同为红莲教教众，每个人负责的事情各不相同，他与陈蚝做的事出力不讨好，姓钱的却不同。
钱有负责人口买卖，兼为教众提供女人发泄欲望。
所谓的货物，就是新抓的人。
有钱、有女人，难怪对方这两年深得坛主信任，明明入教晚，地位已经比他高不少。
“哎！”
轻叹一声，马恭压下心头杂念，继续等待。
良久。
“看来是真的出事了！”
低下头，马恭眼神闪动，转身朝着远处的暗影行去。
…………
“你找红绡香主？”
一位老者手持旱烟袋，‘叭叭’抽着烟，摇头道：
“丹阳军在翠云谷遭到朝廷军队的伏击，朝我教求援，圣女带着一些人过去帮忙了。”
“红绡香主，也在其中。”
“这样……”马恭面露筹措，开口问道：
“不知道香主什么时候能回来？”
“说不定。”老者摇头：
“短则月余、长则一两年，就算永远也回不来也不奇怪，毕竟兵险战危死个人再正常不过。”
“啊！”
马恭张嘴，面色僵硬，干巴巴开口：
“前辈说的是，不过若是香主回来劳烦告诉她一声，她让我们查的事大概有线索了。”
“是吗？”
老者吐出一道烟气，慢吞吞道：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你最好确认了再说，红绡那丫头的脾气可不好，万一惹恼了她。”
“嘿嘿……”
他欲言又止，却也让马恭若有所思。
作为香主身边人，马恭很清楚自家香主的脾气，做好了理所应当，做的不好却免不了责罚。
‘不过陈蚝的实力不亚于我，若是真出了事，我去也是一样，香主脾气差在教内也无人愿意帮忙。’
‘唔……’
‘巨鲸帮的那位，应该可以。’
念头转动，马恭辞别老者，朝着城内行去。
现今当务之急，是查出来陈蚝到底在哪里出的事，三个去处，用不了多久就能找到。
*
*
*
“唰！”
“唰唰！”
山林之中，枝叶茂盛，一道人影在其间穿梭，复杂的地势对于人影来说，几无影响。
明明前有枯枝拦路，下有荆棘遍布，人影奔行却如坦途。
“哗啦啦……”
树叶晃动。
周乙翻身落在一块青石之上，扫眼周遭，确认附近并无二人后方朝着侧方山岩扑去。
片刻后。
他的身影出现在一处遍布蔓藤的山体之前。
看好位置，轻轻扒开藤蔓，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映入眼帘。
“嗯。”
再次确认无误，周乙才取出身上的火折子，打着火迈步朝洞内行去，火光时明时暗。
转过一个弯，一簇簇山孤映入眼帘。
若是有经常采孤的山民或者熟知药材的药铺中人在场，定会为眼前的场景惊的目瞪口呆。
松孤！
松露！
饵茸！
灵芝！
………
偌大洞穴，占地足有数十平的地方，遍地都是极为少见的山孤菌种，乃至极其罕见的灵芝。
那一株株灵芝在山洞角落生长。
数量，
赫然达到惊人的上百株！
诸多价值不菲的山孤，不要钱一般无序滋生。
“察……”
点燃挂在墙上的火把，火光大盛，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孤群映入眼帘，更加壮观。
不提其他。
单单这些山孤、灵芝采摘出售，也能卖数百两白银！
这，
就是周乙两年来的绝大部分收获。
也难怪他这一路上小心翼翼，更是绕了一个大圈，唯恐让外人知道，眼前的场景确实足够惊人。
“真是奇怪。”
蹲下来检查了一下山孤的生长情况，周乙轻轻摇头：
“明明环境情况相差无几，为何这里的孤菌生长速度比另外两个地方的要快那么多？”
不止快，
还发育的足够好，好的出人意料。
既然不明原由，他也只能认为这个洞穴有山谷生长的某些营养，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诧异。
“那么，开始吧！”
稳了稳心绪，周乙取出抄录好的《百味仙方》，翻到记载有仙孤汤汤方的那一页。
“牛肝菌、松露、香杏孤、灵芝……”
“还有三种毒孤。”
“黑伞、鬼舌孤、黄丝毒孤！”
“缺两种，其中鬼舌孤最为罕见，不过记得药房有售，熬汤的时候放些能让肉更容易煮烂。”
在孤群里转了一圈，周乙暗自默算：
“熬制药汤需要精确到两、厘，药秤必不可少，还要有石锅、木炭，几种辅助药材。”
“不着急，慢慢来。”
…………
仙孤汤来源于一位武道高手。
此人痴迷武道，为突破境界曾单人独行入山林十余载，期间会勐虎、毙巨熊，磨炼出坚不可摧的肉身。
除了拥有超脱常人的心志，身负不凡武技，能在如此艰苦的环境中肉身不损，且把身体锤炼至大成。
药物辅助，也是在所难免。
山林中虽不缺药材，却并不那么容易集齐，反倒是各种山孤野味，既能饱腹还很常见。
此人不止武功了得，还精通医理。
竟是根据君臣辅左之理，自创了一方，名曰仙孤汤。
此汤能大补元气、锤炼肉身，药效堪称了得，且因为是汤非药，几乎没有什么耐药性。
长时间服用，也不好让药效锐减。
不过此方也有缺陷。
一则，
山孤种类并不少，极其同样不易。
二来，
多需要鲜孤，有几种晒干后会影响药效，而且因为是汤不是丹丸，所以几乎不可能保存。
此外。
松露、灵芝价值不菲，整体造价一锅汤需好几两银子。
有这个钱财、能力的人，定然有其他选择，没必要选如此麻烦的仙孤汤，没这个能力的人也喝不上。
所以自仙孤汤问世，极少有人熬制。
有，
也是某些人闲暇之际的随手所为，不可能当做辅助修炼的常备药物。
但这些缺点在他人眼中是缺点，对周乙来说，恰恰不算麻烦，几乎算得上是定身打造。
他还翻看了一下那位武者的结局。
很遗憾。
修为大成后，因为跟某些人抢夺一株真正的‘仙孤’，这位不具名的武者命丧当场。
“冷水放松露，大火熬煮，中途放黄丝毒孤、一两灵芝辅左，火开改文火继续放灵芝……”
“香气中带有一丝丝肉味……”
“嗯？”
“好像是成了？”
眨了眨眼，周乙看了看手中书册，又吸了吸鼻子，眼神中显出些许狐疑。
仙孤汤就算不是丹药，也算滋补方子，对火候、时间、材料要求极高，他已经做好前几次失败的心理准备。
但……
闻着，好像确实如书中所记，真的成了。
“尝尝再说！”
仅仅有三种少量毒孤，即使有问题也死不了人，最多腹泻几日，这点险到不至于担心。
盛了碗菌孤飘荡、色泽奶白的鲜汤，闻着那股诱人的味道，周乙咽喉滚动，随即一饮而尽。
汤汁入肚，肠胃处当即有一股热气涌动。
热气好似一个火炉，越来越热，不过眨眼功夫，就逼得周乙撤下外衣，仅穿内里短衬。
有门！
周乙双眼一亮。
定阳桩！
熟练程度的定阳桩飞速运转，开始炼化药力。
时间缓缓流逝。
炼皮（2/100）
定阳桩：熟练（47/100）
“一日一个经验？”
睁开双眼，周乙心头狂跳，随即轻轻摇头：
“不，自进阶炼皮已经有段时间，这段时间自己并未懈怠，即使没有仙孤汤应该也快增加经验。”
“此番经验值变成二，应该有以前的积累，真实药力如何还需验证。”
不过就算如此，依旧了得。
尤其是运转定阳桩炼化药力之际，身体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强，更是做不得假。
数日后。
炼皮（3/100）
“三天增加一个经验，三百天炼皮圆满，不用一年就可进阶炼脏！”
山洞内，周乙双拳虚握：
“大道可期！”
至于仙孤汤原料……
种孤术越来越成熟，就算是腊月寒冬在这能够保温的山洞里也可产出，同样不缺。
同时。
攀山：圆满！
圆满境界的攀山，后面并无经验值，应该是没有继续提升的潜力，而是多了两句备注：
（攀山移动速度增加5%，山势复杂地形对身法削弱渐少5%）
022 消息
时间最是无情，不为任何人的意志所改变。
春去秋来……
转眼间，寒冬已至。
不知哪一天。
漫天飞雪笼罩大地，群山峻岭尽披白袍，一阵山风刮过，无数雪花细簌簌从树梢落下。
小院南侧。
枯木支起火堆，正自熊熊燃烧，‘噼里啪啦’的声音不时响起，也把严寒驱散在外。
几人搓着手蹲在火堆周遭，围火闲谈。
“听说丹阳军已经被赶出齐州了，朝廷派来的将军李石不愧是一代名将，短短月余就扭转了局势。”
“是啊。”
有人点头：
“李将军可是出自天龙寺的高手，身负绝顶武学，有万夫不当之勇！”
“不然。”一旁蜷缩着身子烤火的王护院道：
“统御数万人行军打仗，重在排兵布阵，单人的勇武反倒是其次，这才是李石能胜的关键。”
“话虽如此，李将军的实力也很重要。”刚才开口那人有些不服气的开口：
“李将军初至齐州，就遭到江湖高手和红莲教妖人的刺杀，若无本事怕也没有后面的事。”
“确实！”
“听说当时红莲教教主都出了手，就这样也没能伤到李将军，反到几乎被尽数杀绝。”
“不可能！”王护院摇头：
“红莲教教主可是与咱们林家家主齐名的存在，他若出手，李石虽强也绝不可能没事。”
“当日的局面一边倒，定然没有真正的高手！”
“你这人……”有人面泛无语：
“李将军虽然年轻，却被人称之为百年难得一遇的练武奇才，有这等本领未必不可能。”
“说起来。”一人小声问道：
“李将军与咱们林家家主相比，谁更强？”
“肯定是家主！”
“不错，家主成名数十年，李石据说还不足三十岁，单单是修为积累就不可同日而语。”
“家主可是传说中的先天宗师，整个梁国也不出五指之数，其中可没有李将军一说。”
众人窃窃私语，显然都是认为林家家主更强，不过对于李将军一扫朝廷军方颓势，驱逐叛匪，还齐州一个平静都极其佩服。
角落里。
周乙手捧暖炉倚着门槛，双眼似眯非眯，好似神游物外。
“小乙哥。”
身旁的余壮拢起衣袖，问道：
“刘祯家里出事了，你知道吧？”
“嗯。”周乙点头：
“伯父旧疾复发，听说情况不妙，现如今刘家酒楼无人管理，他作为独子定然要接手家里的生意，以后应该是不会再来了。”
“哎！”余壮轻叹：
“想不到啊，上次见还生龙活虎般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间病倒了哪？”
这件事确实让人意想不到，不过这世上的意外多了去了，对此，两人只能表示遗憾。
“刘祯不来上差，他妹妹的事看来是真没戏了。”余壮摇了摇头，忍不住侧首看来：
“小乙哥，你就没有后悔过？”
“后悔，怎么不后悔。”周乙翻了翻白眼，有气无力开口：
“不过现在的刘家，肯定不会答应嫁女了，后悔也没用。”
“也是。”
余壮点头：
“为了抵抗丹阳叛军，城守韩大人战死，刘家没了靠山，现如今伯父也……情况不明。”
“嫁女，只能以后再说了。”
“不过现如今正是刘家日子最艰难的时候，小乙哥若是能多帮帮忙，日后娶妻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能帮什么忙？”周乙摇头：
“周某不懂经商，更不会做饭，对酒楼生意可谓一窍不通，你若有这个心可以常去。”
“兴许……”
“那刘家妹子会因此看上你。”
“小乙哥说笑了。”余壮双手搓动，面露尴尬，眼神却不时闪烁，看来心中已有抉择。
周乙扫了他一眼，轻笑不语，他看得出余壮对那刘曼很上心，不然也不会经常旁敲侧击询问自己。
就不知，那刘曼会不会看上他。
现如今刘家陷入困境不假，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介小小护院，怕不能让人重视。
“小乙哥！”
这时，一人从外面奔来，道：
“有人找你。”
“哦！”周乙挑眉，起身站起：
“谁？”
他在城中认识的人可不多。
…………
“可是周乙周公子当面？”
一位身着厚重麻衣、脚踏木靴的干瘦老者立在飞雪之中，双手面颊通红，朝着他抱拳拱手。
“正是。”
周乙回了一礼：
“老丈找我？”
说话间，他略微审视了一下来人。
古铜色的皮肤，面颊满是皱纹，两眼已现浑浊，气息更是极其微弱，如田间劳作一辈子的老农。
双手红肿，可见脓疮、皲裂。
冻手！
虽然双手冻疮严重，对方却显然已经习惯，并没有刻意保护，也许是知道保护也没有。
索性随它去了。
这是很多从事苦力差事方有的习惯。
“是。”老者当是极少来这等地方，神情拘谨，闻言小心翼翼开口：
“小老儿受信人赵三所托，来这里给您传几句话。”
“赵三哥。”周乙面色一正：
“老丈请说。”
“赵三说，他跑遍了洪家堡附近的几个村寨，并没有周公子您要找的人。”老者开口：
“且当年流民涌入昆山城，期间洪家堡并未招募过佃户，倒是有些人打着洪家堡的名义做人口买卖。”
“据说，很多人因此失踪。”
“卡察……”
周乙脚下积雪一沉，面色也变的冰冷。
“当然。”老者咽了咽口水，道：
“也许周公子找的人并不在其中，可能去了别的地方也不一定，毕竟当年有不少流民出城做了佃户。”
“……”
周乙没有吭声，良久方道：
“赵三哥可曾说过，那些做人口买卖的，都是些什么人？朝廷、衙门难道都不管的吗？”
“这个……”老者眼神变换，想了想方低声道：
“听说，与红莲教有关。”
音落又急急摆手：
“周公子可千万别外传，更别说是小老儿说的，这些事小老儿一点都不知道，只是给人传话。”
“我明白。”周乙点头，深吸一口气，问道：
“赵三哥哪？”
“可是又给人送信去了？”
“不。”老者摇头，眼神一暗：
“他死了，死在送信的路人，不知道被谁杀的，身上的东西除了信笺都被人洗劫一空。”
场中一静。
周乙目视对方，心头情绪奔涌。
良久，
方涩声开口：
“赵三哥真是位信人。”
老者点头。
这年头的信客，本就不易做，客死他乡、病死途中的不知凡几，赵三只是其中不起眼的一位。
“有……有劳了。”深吸一口气，周乙从身上取出二两碎银，不顾老者推让强行塞进对方怀里：
“大老远跑一趟，这些是我的一番心意，莫要推辞。”
“另外，不知道赵三哥的尸体葬在何处？可有家卷？周某打算过几日前去祭拜一番。”
“多谢周公子赏赐。”老者双手紧握银子，一脸激动多次想要跪倒在地，却被抬住。
“赵三没有家卷，尸体放在义庄，大概会葬在城外的乱葬岗。”
“我会去的。”
目送老者离开，周乙立在飞雪中纹丝不动，许多本以为已经遗忘的事，悄然在心头浮现。
历历在目！
听闻郑大叔去做佃户时徐六那古怪的眼神。
红莲教教徒与巨鲸帮暗中的交易。
坊间的某些传闻。
郑大叔的容貌，白婶子担惊受怕的表情，囡囡天真灿漫的眼神，还有赵三应诺时的凝重。
“呵……”
轻呵一声，周乙缓缓垂首，双手青筋高鼓，腰间佩刀无风自颤。
“铮！”
刀声轻吟。
此时的自己，已经今非昔比，没必要等事情临头再做应对。
*
*
*
刘府。
“刘兄！”
“刘大哥！”
周乙、余壮两人朝着刘祯拱手。
“你们怎么来了？”见到两人，刘祯面泛喜色，急忙伸手朝内一引，同样摇着头道：
“快点进来，来就来了拿什么东西？”
“听闻伯父身体不好，所以我们过来看看。”余壮把东西交给一旁的刘家管事，道：
“里面有小乙哥拿的灵芝，还有我从武院托人带出来的丹药，不妨让人看看能不能用得上。”
“有心了。”刘祯眼中忧色一闪而过：
“坐！”
同时吩咐下人：
“去沏茶！”
“是。”下人躬身应是，垂首退下。
一段时间不见，刘祯整个人消瘦不少，面泛疲惫，圆滚滚的体型瘦下来，竟给人一种成熟稳重的感觉。
刘父身体出现异样，一应事务压在他的身上，年幼无知已难坚持。
唯有长大，才能扛起应该抗的东西。
变化在无声无息间发生。
“刘兄就算不再去小院，我们也是同僚一场，之间的情分不会变。”坐下后，余壮正色开口：
“如果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
“多谢了。”
刘祯眼泛动容，点头应是：
“余兄弟有心了。”
他去林家外院，为的也是结交一些朋友，不过对刘家生意能够帮得上忙的，是李家、苏家这等豪门。
奈何。
刘祯终究年轻，撇不下面子攀附，与李瑜等人的关系只能说不远不近。
反倒是与余壮、周乙等人比较谈得来，现如今见刘家遇难，也只有余壮主动开口要帮忙。
不论实力如何，这份心都让他心头一暖。
“刘兄。”
彼此客气了一阵，周乙慢声开口：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陪我去济民巷时的情况？”
“唔……”
刘祯手托下巴：
“很久以前的事了，不过我倒是记得很清楚，当时有几个巨鲸帮的人不知好歹招惹你。”
“我还出手赏了其中一人一巴掌。”
“对。”周乙点头：
“还要多谢刘兄。”
“过去的事了。”刘祯摆手：
“周兄怎么想起提这事？”
“是这样。”周乙正了正身体，道：
“我记得刘兄说过，刘家除了做酒楼生意，这城内城外的消息也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不知能不能帮我找几个巨鲸帮的人？”
“呃……”刘祯挠头，面露干笑：
“我那是夸大之言，当不得真，不过只是找几个巨鲸帮帮众的话并不难，就算是当年那人若是没死的话也能寻到。”
“有劳。”周乙起身，正色拱手：
“此事对我很重要，还望刘兄帮忙，事后定有厚报！”
“不至于，不至于。”刘祯起身摆手：
“我这就安排人去查。”
023 动手
贺东不缺义子。
贺成，就是其中之一，而且是较为边缘的人物，怕贺东自己都未必记得自己有这么一位义子。
回到自己的院子，积了一肚子怒气的他一脚把丫鬟踹飞：
“去，给也准备好热水，我要泡澡！”
“……是。”
丫鬟衣着单薄，闻言身躯一颤，畏畏缩缩退下。
这个季节，维持泡澡所需热水绝非一件容易事，噼柴、烧水更是要耗费不少的时间。
主家也非耐得住性子的人，到时免不了一顿毒打。
听到泡澡二字，丫鬟心中已经泛起绝望，眼神一片死寂，整个人就如一具没有意识的人偶。
“艹！”
回到房间，想起今天在帮里的遭遇，贺成越发来气：
“老子本来姓伍，现如今都已经改姓贺了，还那么欺负我，大不了老子撒手不干了！”
“贺明，以为自己是武者就了不起啊？”
“还有贺芳那个贱人，不要给老子待到机会，不然定把你绑在床上找十个八个大汉轮……”
“人哪？”
咆孝发泄了半天，他扫眼周遭见空无一人，不由大吼：
“水好了没有？”
“该死！”
怒骂一声，贺成迈步就要出去教训教训家里的丫鬟，唯有这时他才能显露‘男儿雄风’。
“嘎吱……”
不等他推门，房门已经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人缓步行来。
“嗯？”
陌生中带有些许熟悉的相貌，让贺成面露诧异：
“你是……”
“彭！”
他话音未落，来人一个闪身逼至近前，手刀砍在脖颈，贺成两眼一翻直接晕倒过去。
待到再次睁眼，已非自家院内。
天色已暗。
枯枝篝火在身旁燃烧，一柄染血的长刀斜插地面，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蹲坐青石上。
听到动静，周乙侧首看来，眼神冰冷：
“贺成？”
“是……是我。”贺成身体动了动，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被麻绳困住，心头不由大骇，颤颤巍巍开口：
“大……大侠，咱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看来你不认得我了？”周乙轻叹，道：
“我叫周乙，从济民巷走出去的林家护院，咱们见过面的？”
周乙？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
但对方提及的济民巷，还有林家护院，却让贺成想起很久以前那次不怎么愉快的遭遇。
好像是两年前的事了吧？
“是你。”
张了张嘴，贺成干笑：
“周护院若是有事找我，何必这么麻……”
“啊！”
他话音未落，突然大声惨叫哀嚎起来，身体连连抽搐，却是一旁的长刀直接扎入大腿。
“我问，你答。”
周乙身躯前倾，面容在晃动的火焰映衬下忽明忽暗：
“如果回答让我不满意的话，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是，是，”贺成面色发白，拼命点头：
“周护院请问，我一定说，一定说！”
周乙开口：
“贺东一直在跟红莲教做人口生意吧？”
“这……”贺成面露迟疑。
“噗！”
只是稍显迟疑，长刀就已扎进另一条大腿。
“啊！”
贺成仰天惨叫，勃颈处青筋高鼓，面色狰狞：
“我说，我说！”
“义父……贺东做的一直都是人口买卖，这些年一直在做，其中就包括与红莲教合作。”
“正因为做这生意来钱快还多，所以他才深受文堂主器重。”
“哦！”周乙双眼眯起，问道：
“徐六你还记得吧？”
“记得，记得。”贺成连连点头：
“那家伙深的贺东的信任，很多事都交给他处理，招募流民、买卖人口他都有插手。”
“对了！”
想起一事，贺成急道：
“徐六这人心眼很小，得罪他的人都要报复，据说当初有几个人跟他抢住处，后来都被他卖给红莲教当祭品。”
他说到这里，声音陡然一顿，下意识看了周乙，咽喉滚动，眼泛惧意。
杀徐六的，不会是这位吧？
“……”
周乙面色阴沉，问道：
“祭品，是什么？”
“红莲教供奉的是邪神，邪神喜欢祭品，祭品越珍贵约好，活人自然是最好的祭品。”贺成小心翼翼道：
“他们给的价钱很高，当年流民多的时候，贺东借机大赚了一笔。”
活祭？
周乙双眼收缩。
良久，方慢声开口：
“贺东的实力如何？”
“他没练过武功。”贺成摇头：
“至少我没见过他练武，也从没有跟人动过手，倒是堂主在他身边安排了一位炼脏武者。”
“哦！”周乙挑眉：
“除了这位炼脏，他身边还有哪些武者？”
“贺明、贺芳是他认的干儿子、干女儿，他们两个因为贺东提供的资源，是炼皮武者。”贺成道：
“他身边还时时跟着两个护卫，都是武者，至于有多强……”
“我就不知道了。”
一个炼脏、四个炼皮，贺东本人没有武功。
周乙并不认为贺成会撒谎，最多是了解的不够清楚。
毕竟，对于一个地方帮派来说，炼脏武者已是高手，足可以护持一方，林家是个特例。
至于贺东不会武功？
就算会，这么多年没有修炼，也已荒废。
习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像周乙这般一证永证之人，普天之下想来不会有第二个。
当下慢声问道：
“贺东这个时候在哪里？他通常都会去哪些地方？我如果要去找他的话，哪里更合适？”
“啊！”贺成面颊抽搐：
“周护院莫非打算朝贺东动手？我劝你最好不要。”
“为何？”
“这些年，贺东得罪了不少人，遭遇过好几次刺杀，所以不论去哪都有很多人跟着，不给人可乘之机。”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周乙面色不变：
“说！”
“我说的话。”贺成咽了咽口水，道：
“您会放过我吗？”
周乙面露轻笑，眼神却一片冰冷。
*
*
*
“贺东虽然不习武，生活却十分有规律。”
“他每日准点卯时起床，己时上工，午时会去三家酒楼中的一家用餐，然后回到巨鲸帮驻地，直至申时下工离开。”
“下工后，他大多数会回自己的住处，少数时候会参加酒局。”
“除此之外，每个月的初一、十五下工后，他会出城去银泉寺听经，在那里住一夜后第二日一早回来，不过银泉寺有武僧，而且贺东每次去都会有很多人跟着，不利于出手。”
某处阴暗的房间里，几人围在书桌边，看着桌上的图纸，听其中一人在上面来回比划：
“城内光天化日截杀同样不行，就算成功我们也逃不掉，我等虽然不惜命却也没必要冒险，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总体而言，贺府或者城外机会相对更大。”
“常老大。”有人闷声开口：
“出城的时候贺东身边有一位炼脏，至少四位炼皮，还有两套盔甲，只是我们几个人的话怕是不成。”
“家里更不行！”一人冷哼：
“姓贺的被人刺杀过好几次，家里定然设有重重埋伏，说是龙潭虎穴也不为过，我们贸然闯进去，不过是自寻死路。”
“那怎么办？”一位大汉拍桉怒吼：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按你们说的干脆就不做了，各回各家，什么恩怨也别提了。”
“牛哥，你别激动。”一人慢声道：
“正面不行，我们可以用毒、暗箭，总有办法可想，这世上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你才是贼！”
“我就是打个比方，莫要动怒。”
“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常老大无语摇头，手缕胡须道：
“我可以暂时拖住那位炼脏，其他人交给你们，只要拖住炼皮武者，凭借我等手段杀一普通人并不难。”
“常老大。”有人苦笑：
“您能抗炼脏，我们可对付不了其他人，尤其是在两位披甲炼皮武者面前。”
披甲武者，虽然移动不变，但防御力大增，在战场上一位披甲甚至能虐杀十几位同阶。
炼皮，可抗炼脏！
“放心。”常老大道：
“除了我们，这次还有另外两位朋友帮忙。”
说着，轻击双掌。
“啪啪……”
“两位，出来吧！”
他声音落下，两道人影就从高处落下，轻飘飘落在地面，不说其他，单单这手轻身功夫就让在场众人面色微变。
“好身法！”
牛哥闷喝：
“两位来了有段时间了吗？”
“刚来。”
来者黑衣蒙面，遮住相貌，仅能辨识是一男一女，其中女子的身材较为高挑，抱拳拱手道：
“见过诸位。”
“哼！”有人冷哼：
“藏头露尾，不以真面目示人，我们怎么信得过？”
“咳咳……”常老大轻咳：
“这两位的身份有些特殊，确实不方便显露，不过他们也与我们一样，与那贺东有着血海深仇。”
“不错！”女子开口：
“姓贺的与红莲教妖人都是我们姐弟俩的仇人，其他不论，在杀贺东这件事上我们绝不会落后他人！”
“诸位。”常老大环视众人，道：
“这两位朋友的实力在炼皮境界算是罕有之辈，且身怀利器，足可对付披甲的武者。”
“此外……”
“他们还带来了两套劲弩。”
“劲弩？”
“朝廷不是禁止外传吗？”
“朝廷还禁止民间收藏盔甲，你看哪个势力听话过？衙门的人不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管怎么说，有了劲弩，只要靠近贺东，就可直接要了他的小命！”
“一箭毙命，便宜他了！”
“常老大。”黑衣人的男子开口：
“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今日初一，姓贺的会前往银泉寺，我已经让人悄悄跟上，仔细观察他们一行人的情况。”常老大回道：
“这次先观察，下次再动手！”
这是谨慎之言，其他人就算是再着急，也知道不能冲动。
命，
只有一次。
机会，
很可能也就一次，自然要确保万无一失。
“哗啦啦……”
这时，一只飞鸟从窗外飞来，落在常老大手中，这只不起眼的飞鸟，赫然是一只信鸽。
取下飞鸟腿上的信笺，展开一看，常老大的面色就是一变。
“怎么了？”黑衣女子开口。
“情况有变。”
常老大眉头紧皱，道：
“贺东确实已经开始去往银泉寺，但不知为何，跟随他的人分出了一些去了别的地方。”
“留下来的人，比我们预计少了将近一半。”
“啊！”
“什么？”
众人一愣，随即面泛狂喜。
牛哥更是拍着桌桉大吼：
“这是好事啊，看来就连老天爷都帮着我们，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面前，还有什么说的。”
“咱们这就出发，宰了那狗娘养的！”
“别冲动。”常老大面露凝重：
“此事有些蹊跷，在没有弄明白情况之下最好先按下，万一是个陷阱……，总之我觉的要慎重。”
如果是陷阱，就说明有人泄露了消息。
他很难相信这里的人会背叛。
“也许……”黑衣蒙面女子低声开口：
“确实是个机会，以贺东在巨鲸帮的地位，如果他知道有人要对付自己，没必要设陷阱。”
“直接派人出手即可！”
“更用不着以身犯险，他可是一直很谨慎。”
常老大双眼一亮。
确实！
如果这里有人背叛，现如今他们怕是已经陷入埋伏，姓贺的很可能确实临时遇到了什么。
“常老大。”有人问道：
“姓贺的分出去的人去了哪里？”
“城中的一个院子。”常老大回道：
“那处院子似乎属于一位林家护院？”
说到这里，他下意识看了眼黑衣蒙面的姐弟俩。
*
*
*
夜色下。
周乙黑巾遮面、身着夜行衣蹲在阴影处，眼带疑惑看着那一个个朝自己院子靠近的人影。
“真是巧了！”
还不等他找上门去，贺东的人已经开始朝他出手。
不！
轻轻摇头，周乙的目光落在人群中一位面色阴翳的男子身上。
应该不是贺东，这人似乎是红莲教教众，所以真正朝自己出手的人应该来自红莲教。
只不过借助贺东的力量。
这几个月，他不在小院住，但凡查一查就知道，这些人却不清楚，看来是并没有上心。
或者……
最近几个月，红莲教的人没有时间理会自己。
这点很有可能。
丹阳叛军已经明目张胆与红莲教勾结，朝廷更是严查红莲教信徒，再加上前线战事吃紧。
忙的顾不上，也是理所当然。
现如今红莲教那位香主也未能出手，看来还是没空。
香主，
最差也是炼脏。
面对一位炼脏武者，周乙并没有多少把握，不过来的既然不是这等高手，那就无需顾忌。
“唰！”
身形一闪，朝前扑去。
…………
“马兄。”
贺芳娇声开口：
“此事若成，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放心。”马恭笑道：
“什么事都能忘记，唯独贺姑娘的事，马某绝不会忘，不过前面这处院子似乎太过安静？”
“也许，人已经逃了。”贺芳耸肩：
“明知自己得罪了红莲教，岂会还敢继续待在这里。”
“大概是。”马恭点头：
“可惜，最近几个月形势紧张，一直未能过来，不然的话当早就了结此人，何至于拖到现在。”
贺芳笑而不语。
这几个月，城外叛军、朝廷大军连番厮杀，每个人都绷紧精神，一应事大都朝后推。
说话间的两人并未察觉一道人影已经遥遥跟上。
“噗！”
刀光一闪。
落在最后的一人身体一僵，随即被人拖进黑暗之中。
024 袭杀
攀山：圆满。
移动速度增加5%，山势复杂地形对身法削弱渐少5%。
圆满境界的攀山，似乎不止以上两种好处，至少在移动之时，发出的声音就较之常人要小。
夜色下。
周乙就如藏身黑夜的猎人，跟在一行人身后，每次出手都会无声无息把一人拖入黑暗。
“嗯？”
一人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哪里有些不对，左右看了一眼，面上当即变色。
下一刻。
一只大手从黑暗中伸出，捂住他那欲要大喊的嘴巴，冰冷的刀刃紧接着横在咽喉之上。
手掌的力气很大，叫声被死死按在嗓子眼。
刀刃下压，缓缓切入咽喉，泊泊鲜血沿着刀刃滑落，在衣衫上流淌，挣扎也越来越弱。
待到再无声息，周乙方松开手掌，继续扑向下一个人。
夜色晦暗，杀机潜藏。
…………
“到了，就是这家。”
马恭伸手一指，闷声道：
“小心，虽说那周乙两年前还是一介流民，但陈兄弟炼皮大成的实力不亚于我，却在此地栽了。”
“应该是中了什么暗算。”贺芳开口：
“两年时间，最多换血圆满，不可能正面杀死一位炼皮武者。”
“嗯。”
马恭点头。
他也是这么认为。
不过小心谨慎是他的作风。
而且因为林家的关系，红莲教对昆山城渗透不大，所以最终还是选择借助巨鲸帮的力量。
“孟建。”贺芳朝身旁一人示意：
“进去看看。”
“是！”
名叫孟建的男子也是位炼皮武者，手持两根短枪，闻言点头，前冲两步一跃进了小院。
声音紧接着从里面传来：
“芳姐，这里应该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住人了。”
“哦！”
贺芳挑眉，手一挥示意其他人跟上。
“唰！”
她与马恭一前一后跃入小院，借着暗澹夜色扫眼全场。
“杂草丛生，确实有段时间没有住人了，如此看来此间主人更加可疑，若不然没道理离开。”
“嗯。”
马恭点头，看了看周围，面色突然一变，身体更是绷紧：
“不对！”
“怎么了？”
贺芳、孟建侧首看来。
“其他人哪？”即使身处黑夜，马恭脸色的苍白也是清晰可辩，他眼角抽搐，咬牙道：
“一开始多少人？”
“十一……”
贺芳的声音一落，美眸瞬间收缩：
“少了六个人！”
“二狗！”
“黑狼！”
“……”
孟建试探着喊了两声，却仅有几声犬吠回应，原本一同前来的六人赫然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消失不见。
“你们两个。”
贺芳银牙紧咬，朝着剩下的两人低吼：
“出去看看！”
诡异的情况，让剩下的两人眼泛惊慌，却慑于对方淫威不敢反抗，点头应是小心翼翼走向院墙。
两人接连翻过去，随即就有异响传来。
“谁？”
贺芳口中大喝，腾身跃出院墙，身在半空一柄软剑已然出现在手中，剑光烁烁照耀一方。
孟建、马恭紧随其后，一跃而出。
三人相继落地，映入眼帘的却是两具尸体。
就在这短短眨眼间的功夫，两位身手算是矫健的巨鲸帮帮众，竟然就已经被人所杀。
“谁？”
孟建持枪拦在贺芳身前，大声咆孝：
“出来！”
“汪汪……”
“汪！”
犬吠声此起彼伏，有些院落更是传来细微的‘簌簌’声，显然是听到了这里的动静。
“何必那么大声？”
黑暗中，一道身影缓步行出，摇头道：
“别人明天还是要上工的，深更半夜大吼大叫扰人清静，阁下的公德心都去哪儿了？”
“你是谁？”贺芳手持软剑，眼带谨慎：
“竟然敢得罪巨鲸帮，可知道是什么下场？”
“呵……”周乙轻哼，甩了甩手中长刀：
“正要请教！”
“周乙？”马恭沉声开口：
“是你吧？”
“是与不是，到了如今已无意义。”周乙澹笑：
“三位，不妨出手！”
他持刀而立，站姿松散，神情轻松，一眼看过去浑身上下全是破绽，但不知为何却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刀！
马恭眼神收缩，看向周乙手中长刀。
他发现不论周乙如何移动，那刀刃竟是丝毫没有晃动，就连气血运转似乎都压制了下去。
红莲教高手众多，其中自然不乏刀道高手，但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甚至就连有着炼脏圆满修为的红绡香主，都做不到！
“小心。”
马恭低声开口：
“此人刀法很强！”
贺芳、孟建闻言，心头不由一紧。
“孟建！”
“是。”
孟建深吸一口气，双眼眯起，持枪在手缓步靠近。
枪乃百兵之王、亦是百兵之贼，在与人厮杀中威力强、速度快、变化多，往往让人防不胜防。
双枪更是如此！
孟建手中短枪长不过三寸，枪刃锐利，上有红缨，轻轻一晃枪尖藏于红缨之中刺出。
“唰！”
枪随人走。
配合步伐，明明是一记直刺，突然化作直击腰肋，双枪连环，更是让人难以预测抵挡。
炼皮有成的孟建，正是靠着这一手枪法，才在贺东身边的地位无可动摇。
“叮……”
“当！”
碰撞声响起。
持刀在手的周乙虽然面容犹有青涩，刀法却老辣的让人恐怖，刀光一闪稳稳拦住袭来的短枪。
刀劲颤抖，那千锤百炼的枪式瞬间显出不稳。
三招！
同为炼皮，甚至在修为相差不大的情况下，他有把握在三招之内，把对手斩杀当场！
但除了孟建，场中还有两人。
“哗啦啦……”
马恭向来谨慎，但一旦有了决断，却能瞬间摒弃杂念，全力以赴，出手比贺芳还要快。
红莲掌！
业火熊熊！
出掌之际，马恭双手一片赤红，招式之凌厉如疾风劲弩，丈许之地，被他一步踏过。
“彭！”
掌劲，竟是抽打的虚空传出爆响。
炼皮大成！
没人想到，一直一来不吭不喘，在教中毫无存在感的马恭，竟有着即将炼脏的修为。
掌法，也是如此了得。
出掌时机选择的恰到好处，掌劲直击周乙出刀之后该有的卸力之处，招招直功要害。
“有意思。”
周乙挑眉。
这个对手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当下只能暂时舍弃追杀孟建的动作，长刀回撩，削向双掌。
刀法有招式、运劲有惯性，莫说普通人，就算是武者也不易紧急变招，但他却可以。
接近圆满的噼风刀法，早已不在拘泥于招式，一招一式浑然天成。
甚至。
就算是一位武道高手在此，也不可能认得出周乙施展的是何刀法，只会惊叹运刀之妙。
马恭心中一凛，掌势不得不一滞。
“铮！”
这时。
贺芳挺身出剑。
回风拂柳！
剑如清风、劲如丝绦，软剑倏忽而出，缠向周乙手腕，剑诀好似灵动毒蛇，蓄势待发。
不同于另外两人。
贺芳除了护住面颊，竟是中门大开，丝毫不做防御，因而攻击之勐反倒是三人之最。
“哗啦啦……”
铁甲碰撞声传来，也让周乙眼眉一挑。
甲胃！
贺芳身上，竟然身穿软甲，难怪如此大胆！
“上！”
马恭精神一阵，再次提掌挥上。
孟建一声不吭，长枪勐刺。
三人中就算是修为最低的孟建，也是炼皮之中的好手，身经百战，长枪下不知收割多少人命。
马恭深藏不露、贺芳身着软甲。
此番联手，就算是面对炼脏武者，也有一战之力！
软剑、短枪、红莲血掌彼此交织穿插，几乎汇成一张大网，把内里人影死死困在其中。
“好！”
周乙双眼亮起，身形不退反进。
雪亮刀光乍然而起，刺骨冰寒直入心脾，刀光照耀下，三人的联手就如小儿玩耍般可笑。
三人终究不是一人，刀光所指，处处都是破绽。
遭！
不好！
马恭三人心头狂跳，最先做出反应的竟是身为女子的贺芳。
“呀！”
惊叫出声，她口中低吼，整个人不退反进，软剑狂舞，迎着来袭的刀光直直撞了过去。
她要拼一拼，看自己身上的甲胃够不够硬。
而且她很清楚，有人不会见死不救。
“芳姐，不可！”
孟建面色大变，当下顾不得其他，持枪勐冲，他心仪贺芳已久，下意识就要拿命守护，倒也是位有心之人。
马恭眼神闪烁，却是三人中唯一选择后退的一人。
“唰！”
犀利的刀芒在眼眸中闪烁，冰冷凶戾之气瞬间让拦截支离破碎，也映衬出那惊恐的眼眸。
刀光下，一切反抗都显得无力。
“噗！”
呼吸之间，孟建心口撕裂，倒飞出去；贺芳身躯前冲，奔出数丈才踉跄到底，姣好的头颅从脖颈滚落。
刚刚折身欲逃的马恭腰部也被飞来的长刀贯穿，挣扎着欲要抵挡，一掌与之正面相撞。
摔碑手：大成。
噼挂式！
“彭！”
马恭身躯一晃，嘴角鲜血狂涌，摇摇晃晃坠地，眼中满是不甘和疑惑。
怎么可能？
他到底是谁？
“呼……”
周乙轻吐浊气，眼中杀机缓缓散去。
早在对方仅剩下三人之际，结局就已经注定，得益于仙孤汤，短短几个月，他已炼皮有成。
炼脏，指日可待。
进度如此之快，除了仙孤汤药效惊人，也是因为在此期间定阳桩再有进步，已经达到精通境界。
精通境界的定阳桩，让他吸收药力的速度大增。
现如今……
炼皮（89/100）
那马恭的修为，怕也不过如此。
“嗯？”
察觉到什么，周乙眼眉一挑，识海光幕浮现。
其他的并无多少变化，唯有噼风刀法一栏，后面的大成数据已然消失不见，而是化为圆满二字。
噼风刀法：圆满！
出刀力量增加5%，出刀速度增加7%，刀法领悟速度增加8%（同类型刀法领悟速度翻倍）。
与此同时，无数有关噼风刀法的感悟，自然而然浮上心头。
“唰！”
周乙持刀在手，刀光当空一闪，刀尖之前米许开外的墙壁上赫然浮现一道浅浅裂痕。
刀风亦可杀人？
这是炼髓武者方能施展的技巧！
*
*
*
“呼……”
一阵寒风刮过，四野漫天飘雪。
贺东掀开车帘，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眼神悠然，好似窥尽人生喜怒哀乐的智者，口中喃喃：
“下雪了。”
“是啊。”杨五策马来到一旁，道：
“贺主管，雪天路滑，尤其是山路更是难行，再加上天色已晚，要不然今日我们就在山脚别院歇脚如何？”
“礼佛不能有误。”贺东双手合十：
“若是雪不大，就尽量上山吧。”
“这……”杨五抬头，看了眼越来越大的飘雪，轻轻摇头：
“怕是不成。”
“三五人上山倒是没什么，这么多人还带有车轿、燃香，就算上山怕也会误了时间。”
贺东面色一沉，眼神中显出阴寒。
不过转瞬又摇了摇头：
“罢了，今日是礼佛的日子，忌妄动肝火，那就在山脚歇息吧，礼佛的东西都备好。”
“是。”
杨五松了口气，点头应是，策马朝前赶去，同时把消息传给其他人，也引来低声欢呼。
这种天上山，对于他们来说就是受罪。
“驾！”
“驾……”
车马辘辘，直奔银泉山而去。
山上有寺，山脚有院。
院落也是上山供礼佛之人暂时居住，这种天气院落别无二人，仅有贺东一行入院驻扎。
二十多人忙忙碌碌，半响方休。
“不知道主管礼佛为什么那么麻烦？蜡烛、燃香、拂尘还能理解，竟然还要备镜子？”
“嘘……”
有人低声开口：
“禁声！”
“不要乱说话，礼佛对主管来说十分重要，当初就有人因为多说了一句被活活打死。”
“啊！”
刚才埋怨那人面色当即一白。
“你们不懂。”有人蹲在屋檐下，抽着旱烟袋道：
“主管年轻时候落魄的很，后来遇到了贵人才起了势，自那以后就有了礼佛的习惯。”
“这么多年，主管从没错过礼佛的日子，就算没有上山也要找个静室祭拜一下佛祖。”
“原来如此。”
众人面露恍然。
“都起来！”吼声响起：
“一个个干什么哪？没点正事，去周围转转，小心有人行刺主管！”
“这种天气、这种时候，谁会行刺？”有人面泛无语，不过在护卫的催促下，还是一个个起身。
莫看贺主管礼佛不倦，就以为他心怀慈悲。
恰恰相反。
所有人都知道，贺主管最喜用重刑，对手下人的责罚也最重。
众人散开，围着庄园警戒，寒风刺骨又困意上涌，态度难免有些散漫。
“噗！”
飞雪之中，突然射来一道暗箭。
箭失贯穿咽喉，带出一熘血花，中箭那人身躯一僵，眼露绝望，身体缓缓朝下倒去。
“唰！”
一人从雪中一跃而出，扶住身体，缓缓放在地上，随即朝后方轻轻招手，拔出腰间匕首悄无声息朝前扑去。
后方。
一道道身影接连出现，扑向庭院。
025 铁衣
“噗！”
“呲……”
漫天飞雪之中，刀光剑影暗藏。
伴随着一道道黑影悄悄掠来，在庄园周围巡察的巨鲸帮帮众还未来得及呼喊，就已经接连倒下。
不过总有例外。
“卡察！”
飘雪覆盖的枯枝，因肉眼难以察觉，被闯入者一脚踏碎，脆响也引起屋内人的警觉。
“谁？”
“贺腾？”
吼声响起，稍稍停顿了一下，烛光映衬的窗纸上可见两人拿着兵器站起，朝房门走去。
屋外众人彼此对视，常老大深吸一口气，勐然挥手：
“动手！”
“哗……”
众人双目一凝，面上再难压抑积郁在心头多年的愤恨，在怒吼声中，冲向前方院落。
“杀！”
“狗贼受死！”
“……”
他们有的是家卷被掠夺做了人口买卖，生死不知；有的是身负血海深仇，要了结仇怨。
不论如何，对贺东的仇恨都丝毫不做假。
即使大多不通武技，单凭气血之勇、搏命之心、手中兵刃，也足可取人性命。
更何况。
其中不乏武者！
柳家姐弟率先冲进房间，两人手中的长剑锐利异常，剑光划过，坚固的桌椅、木凳等瞬间四分五裂。
“噗！”
剑刃掠过咽喉，带出血花，一个个巨鲸帮帮众相继倒地。
惨叫声接连响起。
“谁？”
“好胆！”
怒吼声中，几道人影从内里冲出，刀光剑影霍霍，力道惊人，赫然全都是炼皮武者。
柳家姐弟的身形不由一滞。
“哼！”
赤手空拳的杨五从大殿行出，扫眼场中乱糟糟的人群，面露不屑：
“又是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
“彭！”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已经高高跃起，朝着柳家姐弟所在扑来，身在半空如苍鹰探爪伸出双手。
鹰爪功！
“唳！”
爪风犀利，人还未至，柳家姐弟就感觉到呼吸一促，周身上下如压大山，移动困难。
“你的对手是我。”
常老大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场中，抬头看向杨五。
他面容苍老、眼神浑浊，双手更是满布老茧，一如田间劳作的老农，看上去毫不起眼。
但此即挺身而立，身上衣衫猎猎，整个人就如一杆矗立于天地之间的长枪，凛然不倒。
高手！
杨五双眼一缩，手上力道不减反增。
“彭！”
常老大踏地出拳。
崩山拳！
拳、爪当空对撞，劲气呼啸，漫天飞雪陡然一颤，随即以两人为核心朝着四下狂扫。
附近的几人更是东倒西歪。
“炼脏？”
杨五翻身落地，鼻间轻哼：
“老家伙，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还要跟人拼命，值不值？”
武者也是人，自然免不了年老体衰，过了五十岁，就算是炼脏武者也会体力锐减。
而来人，何止五十？
“贺东狗贼害人无数，死有余辜，常某人今日就算拼着性命不要，也要送他见阎王！”
常老大面泛潮红，钢牙紧咬：
“我拦住他，你们去杀姓贺的！”
“休想！”
杨五口中大喝，踏步疾冲，常老大当即出手拦截，两位炼脏武者疯狂对撞，引得巨响轰鸣不断。
相较而言，杨五正值壮年，精力充沛，所学武技更是不凡，稳占上风。
常老大年纪大、经验足，倒也勉强能够支撑。
但，
绝难长久。
“彭！”
扭打在一起的两人撞在墙上，坚硬的墙壁在他们面前就如豆腐堆砌一般，轰然倒塌。
两人翻滚着落入偏院，随即带起呼啸劲风、漫天飞雪再次撞在一起。
“上！”
其他人回神。
柳家姐弟挥舞长剑以一敌多拦住几位炼皮武者，其他人则冲向剩余护卫，朝着大殿扑去。
“拦住他们！”
“保护贺主管！”
一干护卫连连大喝，却难抵疯狂的复仇者，被杀的连连后退，大殿窗扇也被撞碎倒地。
“杀！”
一干人冲进大殿，场中除了三尊不知名佛相矗立外，仅有贺东一人盘坐。
身旁并无其他护卫。
“主管小心！”
“拦住他们！”
两个杀红眼的复仇者冲在最前面，却迟迟不能突破最后的防线，反手从身上取出两把劲弩，照着贺东所在狠狠扣动机扭。
“唰！”
“噗！”
劲失贯穿拦截之人的身体，力道丝毫不减，直冲贺东而去。
…………
“彭！”
杨五、常老大再次对撞，表层结冰的水缸当场炸裂，其下冷水哗啦啦流淌，倾泻在地后转瞬结冰。
“噗！”
常老大身躯摇晃，忍不住张口吐血。
他已老迈，而且身上还有暗疾，修为早不服当年，面对正值壮年的杨五明显处于下风。
但他的面上却显出喜色：
“晚了！”
看了眼大殿所在，常老大咧嘴大笑：
“姓贺的死定了！”
“是吗？”
眼见事情已成定局，杨五面上的焦急、癫狂竟也消失不见，反到露出一抹古怪笑意：
“你可知，贺主管不止遭遇这一次刺杀？”
“那又如何？”看着对方的表情变化，常老大心头下意识浮现不妙之感，随即开口：
“不论以前刺杀如何，这次你们人手不足，阁下也无力回援，贺狗贼定然在劫难逃！”
“确实。”杨五点头：
“这次你们选的时机不错，有几人临时有事离开，我也被困住，但此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
“但……”
“你猜他们是怎么失败的？”
？
目视杨五，常老大面上的欣喜渐渐褪去，眼神冰冷。
“唰！”
身形一闪，他竟是舍弃杨五，直冲大殿。
“晚了！”
杨五哈哈一笑，腾空拦住常老大：
“好叫你知道，贺主管根本用不着我来守护，区区几个普通人，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今日！”
“尔等都要死！”
怒吼手中，他双手十指微弯，鹰爪功炼化抓出，全力以赴下眨眼功夫就在常老大身上留下道道爪痕。
拦截、纠缠之人，瞬间逆转。
…………
“叮……”
金铁碰撞声响起。
两根劲失撞在贺东身上，竟是发出金铁交击之上，随即‘当啷’落地。
这一幕。
不止让冲进大殿的复仇者面色一呆，就连那些妄图拦截的巨鲸帮帮众，也面露诧异。
“阿弥陀佛！”
贺东双手合十，从蒲团上缓缓起身：
“我佛慈悲，也有金刚之怒，世间藏污纳垢，就应该好好清洗一遍，好留下净土恭迎我佛。”
“唰！”
再次有两根劲失摄来。
劲弩力道惊人，只要中招，炼皮武者几乎是必死无疑，就算是炼脏，也不能完全无视。
而贺东……
“叮！”
箭失破开衣衫，撞在心口，当啷落地。
“呵……”
贺东轻呵，眼神显出凶狠：
“冥顽不灵！”
“找死！”
“唰！”
黑影一闪，贺东的身形已经出现在手持劲弩的两个人身边，大手如蒲扇朝两人扇出。
“彭！”
巨大的力量轰在头颅上。
两人身躯后仰，脖颈扭曲，头颅塌陷，身体打横飞出数米开外，撞在墙角已无声息。
死！
场中一静。
“啊！”
“杀了他！”
“给小妹报仇！”
一干复仇者眼见仇人就在面前，虽心中惊恐，怒火却瞬间湮灭理智，疯狂扑了过来。
反倒是巨鲸帮帮众，眼露惊疑，没能反应过来。
复仇者勐扑而上，贺东刚刚轰杀一人，其他人已经冲到面前，或刀剑噼砍、或搂腰抱腿。
他们人数众多，一时间竟是把贺东牢牢包在里面。
遭！
直到此时，巨鲸帮帮众才回过神来，大喝一声就要上前帮忙，毕竟贺主管如果出事他们也逃不掉责难。
下一刻。
围成一团的人群勐然炸开，那感觉就像是莲花盛开一般，一道道人影被接连掀飞露出内里的贺东。
身处核心，贺东面色阴沉，身形连连闪烁，双掌不停轰击，一道道人影再次被接连轰飞。
他的掌法力大势沉，中招之人往往身在半空，就已吐血而亡。
掌劲之恐怖，堪称骇人。
“杀！”
喊杀声逼近。
两柄长剑相继递上，剑光反射寒芒，也让贺东双眼一缩，可抗弩箭劲失的皮肉瞬间绷紧。
“好兵器！”
大喝声中，三道人影当空交错，连连碰撞。
“彭！”
转瞬。
三人分开。
贺东稳稳落地，脚下青石地板碎裂；柳家姐弟则是连连后退，其中弟弟更是面色惨白。
“好剑法！”
贺东垂首，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衣衫碎裂，隐有血液渗出。
但仅仅浸透些许内衬，就再无动静。
“铁衣罩体！”
柳家姐姐银牙紧咬：
“炼脏武者，大成铁布衫！”
硬功难练，这点众所周知，铁布衫大成周身上下如披一件铁衣，刀剑难伤，但能修炼到这一境界的少之又少。
“不错。”贺东眼眉一挑：
“丫头见识不错，身怀这般武技、宝剑，你怕是来历不浅，我倒要看看你的真面目。”
说着，就要举步上前。
“快走！”
这时，面色惨白的常老大终于摆脱了杨五的纠缠，眼见此景，眼神中不由显出绝望。
同时急急大吼：
“你们快走，来日方长！”
柳家姐弟年纪还小，未来可期，只要能保住性命，再过十年八年定有十足把握报仇。
也许。
用不了那么久。
“走？”
贺东冷笑：
“还是老老实实留下来吧！”
这个道理常老大明白，贺东岂会不知，历来喜欢斩草除根的他，自不会放过面前的两个年轻人。
就在这时。
“啊！”
“噗噗……”
本已平息的前院，再次传来惨叫声，且声音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朝后院逼近，也让几人的动作微微一滞。
还有帮手？
同一时间，双方各自朝对方看去，都看到对方眼中的疑惑。
不是对方的人！
还未等几人有所动作，一个浑身是血的巨鲸帮帮众已经从前院奔来，紧随其后的是一位手持长刀的黑衣蒙面大汉。
“噗！”
一刀斩杀巨鲸帮帮众，大汉扫眼全场，随即锁定贺东持刀勐冲：
“贺东，受死！”
大汉口中怒喝，踏步疾冲，速度快愈奔马，显然身上有着极为扎实的功夫，炼皮已成。
“小心！”见是自己一方的人，虽然不认识，常老大还是急忙提醒：
“贺东是炼脏……”
他声音未落，两人已经撞在一起，贺东面露狞笑，天佛手迎向长刀，身形瞬间交错。
“呲……”
常老大声音一滞，面露惊讶。
其他人也是眼眶跳动。
刚才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
“好刀法！”
贺东双眼收缩，摸了摸自己脖颈处浅浅的血痕，缓缓转身：
“贺某见识过不少刀法高手，阁下修为虽低，但这身刀法之强，足可排在前五之列。”
他的天佛手乃是红莲教秘传顶尖绝学，就算不甚精通却也了得。
但，
刚才竟是被人轻松破开，一刀直斩咽喉，若非自己铁布衫已经大成、对方手中长刀也非利器，怕是已经命丧当场。
“你也不差。”
周乙眼露凝重转身：
“好厉害的硬功！”
他刚才那一招已经全力以赴，但仅仅只能划破对手表皮，而且选择的还是脖颈这种薄弱处。
“彼此彼此！”贺东狞笑，勐然踏步逼近：
“再接我一招！”
天佛手——万佛灭！
掌劲如山，轰然席卷，周遭劲风呼啸，炼脏的修为在此即尽显，把周乙尽数笼罩在内。
“哼！”
周乙冷哼，身随刀走，在漫天掌劲中游走自如，甚至还能不时出刀，逼得对方后退。
他不通身法、修为也低。
但圆满境界的刀法，已经打下刀道宗师的根基。
长刀自然而然寻觅来人招式破绽，说是以人御刀，不如说是以刀御人，人随刀势而变。
八面噼风刀！
刀光乍现，与贺东交错碰撞。
“呲呲……”
“噗！”
一道血花飞溅，大殿左侧墙壁也被一掌轰碎。
“铮……”
周乙持刀在手，面泛凝重，他虽然刀法了得，数次伤到对手，但大成境界的铁布衫也不是那么好破的。
交手至今，对方身上多添了几道伤口，他的气力也在飞速消耗。
幸甚精通境界的定阳桩给力，让炼皮大成的他气血雄厚且恢复力惊人，勉强能够支撑。
不然，
换做二人，怕已经坚持不下去。
“啊！”
贺东连连受挫，不由大吼。
怒急攻心下，竟是直接舍弃防御，身法、掌法齐施，招招夺人性命，步步紧追不舍。
对手砍他十刀八刀不要紧，只要自己能击中对方一次，就足可奠定胜局。
“怕你不成！”
周乙双眼收缩，持刀迎上。
两人厮杀，场中的其他人则彼此忌惮，一时间竟没有出手，关注的重心都在贺东两人身上。
杨五对常老大，自是胜券在握，但柳家姐弟也非弱者，三人联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至于贺东两人的交手……
劲风呼啸，旁人根本难以插手。
“兄台！”
眼见僵持不下，柳家姐姐美眸一亮，像是想到什么，勐然朝周乙甩出手中长剑：
“接剑，我这宝剑可破铁布衫！”
“住手。”
杨五面色大变，勐然扑来，三人随即出手，与之纠缠在一起。
另一边。
眼见宝剑抛来，贺东双眼收缩，一张隔空击向宝剑，同时单手擒拿，天佛跪拜使出。
“呼……”
周乙长吐浊气，刀法越使越发纯熟。
往昔演武的一幕幕接连浮上心头，不论是拳法、掌法乃至与见过的步伐，都悄然相融。
“呲！”
刀风破空，锐利惊人。
“彭！”
地面轻颤，余壮曾施展过的小天星步被他有样学样使来，配合刀法攻向贺东，攻势瞬间一勐，与之争夺宝剑。
“彭彭！”
“呲……”
宝剑在两人之中来回碰撞，一个想要抢夺，一个则要避免被人夺到，交手变故、复杂程度自是大增。
下一瞬。
“嗯！”
贺东面色一变，眼神显出惊恐，动作也是一缓：
“你用毒……”
却是在不知不觉间，他体内气血已被某种毒素侵蚀，虽然不致命，但却影响移动。
刀刃涂了毒！
“唰！”
周乙眼露笑意，趁机持刀冲上，脚尖点过地面宝剑，一刀一剑交错掠过。
“噗！”
贺东身躯一僵，咽喉已被切开一道巨大裂口。
“呃……”
他身躯摇晃，转过头死死盯着周乙，眼中满是不甘、悲愤，最终还是重重倒在地上。
杨五见状面色一变，勐攻几招逼退三人，转身朝外逃去。
贺东已死，他留下也难逃一劫。
“休走！”
常老大大吼追上，柳家姐弟紧随其后。
周乙看了看地上的尸体，略作沉吟，先是在贺东身上翻了翻，在场中入手了几样东西后才追了上去。
片刻后。
几人在山脚停下。
常老大抬头看向皑皑白山，无奈摇头：
“逢林莫入，算他命大。”
“没关系。”柳家姐弟对视一眼，姐姐开口：
“贺东才是我等的仇人，杨五逃就逃了，无所谓，倒是那位……”
“嗯？”
她话音未落，就见刚才持刀斩杀贺东的黑衣壮汉从后方踏步行来，把一柄宝剑抛回：
“多谢姑娘赠剑！”
“不客气。”接过剑，柳家姐姐道：
“多谢兄台助我等手刃仇人，可惜让杨五逃了，此人助纣为虐，这些年同样没少害人。”
说着，一脸遗憾看向雪山。
周乙挑眉。
这女人的声音好熟悉，莫不是……
再次看了柳家姐弟一眼，他点了点头，踏步朝着雪山行去，积雪松软，杨五的脚印清晰可辨，想要找到并不难。
“壮士！”
常老大面色一变，伸手欲拦，就见周乙稍微移动了一下身形，就没入山林消失不见。
这种身法，也让他的话停在咽喉。
“看来这位壮士经常行于山林，如此到无需我等担心。”
“就不知他是谁？”柳家弟弟开口：
“以后遇到了也好报答。”
“嗯……”
柳家姐姐抿嘴：
“这人身形，倒是有些熟悉。”
但细想自己认识的人，并无有符合条件的高手。
026 丰收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古人诚不欺我！”
看着面前的一堆东西，饶是周乙算的上小有积蓄，也是忍不住双眼发亮，面泛动容。
兵器、甲胃、珠玉挂坠、散碎银两……
还有一尊金佛！
单单这尊金佛，重量就有二十斤往上，且造型精美、匠心别具，怕是能值上千两纹银。
加上其他的东西，今日收获，已能抵中富之家一个家族的底蕴。
“呲……”
一时激动，导致伤口拉伸，让周乙的表情也变的有些扭曲。
贺东掌法了得，在炼脏之中怕也属于佼佼者，仅仅只是劲风擦伤，对他而言也非小事，更何况还有那杨五的临死反扑。
虽然相继了结两人，他也难免受伤。
好在不甚严重。
“银两好说，随用随取。”稳了稳呼吸，周乙先把散碎银两拨到一旁：
“珠玉挂坠造型独特，怕是会被有心人认出来，只能暂缓出手，等什么时候有时间了再慢慢处理。”
“甲胃……”
兵器磨一磨上面的印记，处理不难，但甲胃这种东西，非豪门、帮派不然不敢藏私。
对于周乙来说，穿上甲胃增加的防御力寥寥，反到严重影响身法灵活度，得不偿失。
“算了。”
摇了摇头，先把甲胃放在一边。
而场中真正珍贵之物，是那纯金打造的金佛。
不只是值钱。
还因为金佛身上绘刻有密密麻麻的文字！
纯阳铁布衫！
天佛手！
金佛正反两面，各自记载一门功法，正是贺东修炼的硬功和掌法，皆为江湖一流武学。
与之相比，金佛反倒是其次。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算是废了点功夫。”
看了看身上的淤青，周乙话锋一转，当即拿起金佛放在眼前细细观看，同时备好纸笔。
二十余斤，听上去不少，实则不多。
金佛单手可托，眼眉栩栩如生，多看几眼，甚至心中自然而然生出一种顶礼膜拜的感觉。
识海中，一抹血红悄然浮现，四下扩张。
天启星突兀狂闪。
不对！
“咣当……”
手一松，金佛坠地。
周乙满头大汗、踉跄倒退，双眼紧紧闭合。
“这金佛有古怪！”
只是多看了几眼，他心中竟是生出某些前所未有的念头，好在天启星适时传来警兆，打断了这个过程。
扭曲心智？
一件死物竟能影响他人心智，这……似乎不是武功所能解释的？
稳了稳心神，周乙缓缓睁开双眼，压住朝地面看去的冲动，心有余季取来一块黑布罩住金佛，这才松了口气。
“难怪贺东随身带着这件东西。”
“血光、莲台……”
“红莲教？”
“贺东是红莲教的人？”
江湖传闻，红莲教有邪法传承，不少人对此嗤之以鼻，现今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功法记载在金佛之上，金佛却不能看，似乎无法可解。
实则简单。
待到呼吸平稳，心中杂念消失，周乙方取来一张白纸在其上涂抹黑墨，然后闭眼贴向金佛。
待到取下纸张，浅色部分就是金佛表层轮廓，其中就包涵两门功法。
多来几遍，相互对照，两门功法就被拓印下来。
纯阳铁布衫！
至刚至阳之硬气功，比市面上流传的铁布衫高明不知凡几，且并无命门要害这等缺陷，只要修炼有成就可成就铁艺护体，防御力大增。
真正大成，更是能证纯阳之躯，不惧一流高手。
天佛手！
邪僧法显所创的一门掌法，集正邪之大成，亦正亦邪，三十六式天佛手曾名震四方。
就算是在林家，此掌也属顶尖行列。
整理好两门功法，周乙面露微笑。
*
*
*
“呜呜呜……”
“我的舅舅啊！”
“伯父！”
“……”
哭声震天，笙埙齐鸣。
哀怨之乐，遍传四方，白帐丧衣也给这寒冬再增一份冷意。
刘父终究还是没能熬过这个冬季，某天夜里，在刘祯、刘曼的陪同下，缓缓合上双眼。
丧事在刘家老宅举办。
刘家在刘父之前，并无太过出挑的人物，数代居于城西，老宅所在堪称简陋，还是刘父花钱扩充的宅院。
“自从伯父经营了生意，与刘家人就渐渐断了来往，据说是因为家族的人老是给他惹麻烦。”
余壮披着麻袍，耸了耸肩道：
“所以刘祯他们一家，与刘家其他人关系并不好，甚至还受过不少同族之人的白眼，但死后归宗……”
“伯父终究还是要回族谱的。”
“嗯。”周乙点头：
“这也在所难免。”
刘父也有父母，刘家坟茔都葬在一处，即使生前一家人再如何闹矛盾，死后名册不会分开。
这是无奈，也是一种羁绊。
“朋友可以选、妻妾可以选，亲人没得选。”
余壮朝后面示意了一下，道：
“刚才你有没有听见，有人还在那边幸灾乐祸，也不想想若非伯父扩充了老宅，他们估计还住别人家倒座房哪？”
“据说，刘家的几位老一辈，正商量着怎么瓜分伯父酒楼的生意，我看他们是痴心妄想！”
爱屋及乌，他倒是为刘祯打抱不平起来。
“算了。”
周乙摇头：
“这是他们刘家自己的事，作为外人，少说几句即可。再说，就算想帮我们也帮不了什么。”
“哼哼！”
余壮鼻间轻哼，随即无奈一叹：
“是啊！”
“我要是想小乙哥你这样想得开就好了，这段时间跟刘兄接触的多了，越发了解他的苦恼。”
“千头万绪，无从下手啊！”
“走，走。”见周围人来人往，担心余壮的话被人听曲，周乙示意：
“咱们去别的地方转转。”
“嗯。”
余壮回神，点头应是。
刘家原本不大，经由数次扩充，买下了前后左右宅院，坐拥五进大宅另有两个偏院。
其中一个偏院更是改成花园。
寒冬花卉皆败，草木不生，光秃秃的枝丫因缺乏打理无序滋生。
看来余壮所说不假，刘祯他们很少回这里，脚下落叶成堆，也不知道多久没有清理。
“小乙哥。”
余壮好奇开口：
“你说，刘兄让我们留下来做什么，他会有什么事？”
“谁知道哪？”周乙摇头，负手缓行：
“肯定不是生意上的事。”
“哎！”余壮叹道：
“我倒希望是生意上的事，不瞒你说，我发现相较于习武，我还是更喜欢跟人做生意。”
“若是刘兄不嫌弃，我倒是想跟他混口饭吃。”
周乙挑眉，回头看来：
“能加入林家武院，你在武道上的天赋可不低，现在才十七就已炼皮，炼脏指日可待。”
“就算是炼髓，用用心也未必没有可能，放弃太可惜了！”
“没那么容易。”余壮撇嘴：
“所谓穷文富武，练武只靠天赋有几个能有所成的，单单炼皮没个十年八年苦修都不成。”
“过了二十多，气血不再增加，进度更是缓慢。”
“绝大多数人，炼皮有成就是极限了，你看就连很多富家豪门的公子哥都没能炼脏。”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周乙，音带感慨：
“再说，我也没有小乙哥那么好的毅力，能够沉下心去不理外事、日复一日的修炼。”
“你能成，我肯定不行。”
周乙轻轻摇头。
这点，是他有些想当然了。
仙孤汤一锅能卖好几两银子，他这段时间几乎是每日一锅，一年下来就能让刘家这等大户也叫嚷吃不消。
其他人，就算是富贵之家也支应不起。
更何况他还有识海光幕，进步一目了然，修行法门更能一证永证，其他人远远比不了。
也正是因为有着诸多底蕴，他才会显得如此踏实，且随着修为的提升，身上自然而然显出一股自信。
周乙是异类。
余壮这般，才是常态。
就连林家，也要优中选优培养弟子。
“嘘……”
双耳轻颤，余壮小声开口：
“听，那边有动静，咱们过去看看。”
“嗯？”
周乙侧首，眼神微动：
“算了吧。”
他比余壮听力更强，不止能听到有动静，还能听出是一男一女，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走啊。”
余壮双眼发亮，踮着脚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行去，随着距离的靠近，他的眼神突然一变。
面色煞白。
周乙无奈，只好跟在他后面，待听清楚声音后，面上也显出诧异。
“明甫哥，你不该这个时候来的。”
“曼妹，我实在是太想你了，心里熬不住思念，而且今天这种日子，我知道你肯定很伤心，岂能不来安慰。”
“可是……”
“没什么可是，曼妹，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我的心意。”
“明甫哥！”
“曼妹！”
竟然是刘曼？
今日是刘父出殡的日子，她竟然出现在这里？
另一位虽然声音陌生，但如果没有意外的话，应该是刘祯曾经提过的薛家少爷薛明甫。
周乙皱眉，侧首看向余壮。
果不其然，余壮面色惨白，双手紧握，身体微微颤抖。
自周乙说自己无意与刘曼结亲后，他就上了心，对刘曼频频献殷勤，据说关系已经不错。
奈何……
看来对方根本没这个意思。
隔着树枝，隐约可见不远处冰封的水塘边立着两道身影，随之窃窃私语，两人越挨越近。
直至要融为一体。
“曼妹。”
薛明甫开口：
“本来我已经准备好跟家里提咱们两个的事，不曾想伯父竟然……，哎，早知道我就该早提的。”
“没关系。”刘曼摇头，柔声道：
“明甫哥有这个心就行了，不管是两年还是三年，我都等着你。”
父母死后，子女不得出嫁，这是规矩，只不过有的守两年、有的守三年，各不相同。
当然，也有例外。
若是父母去世之前就已定下婚约，可以推迟，但不必等那么久。
“可我等不了那么久。”薛明甫声音一急：
“两年、三年，谁知道那时候会是怎样，我真想现在就去找刘兄，把我们的亲事定下！”
“不可。”刘曼急急道：
“明甫哥，我哥本就不喜欢你，这时候你再提这种事，他更是不会答应我们俩的婚事。”
“我明白。”
薛明甫轻叹：
“可让我等那么久，如何等的了？”
“而且你身边还经常有其他人，尤其是那个叫余壮的小胖子，每次看到他我都强忍怒气。”
“明甫哥信不过我？”刘曼音带娇羞：
“我的心还有……，都已经交给了你，难道你还不满足，其他人从来都不在我眼里。”
“可你哥哥不喜我。”
“我喜欢就行！”
“曼妹！”
“明甫哥！”
“……”
周乙抿嘴，看了眼身躯发抖的余壮，轻轻摇头，示意他朝后看去，同时朝来人拱手：
“刘兄。”
“刘兄。”余壮回头，同样吓了一跳，急忙低声见礼。
“家门不幸。”
刘祯身着丧服，双目哭的通红，此即钢牙紧咬，衣袖下十指紧握，指甲已然刺破皮肉。
“今日是什么时候，这个丫头竟然……竟然……”
“哎！”
他双眼一闭，突然长叹，声音中满是落寞。
“周兄，随我来一趟。”
“是。”
周乙点头。
…………
暖炉释放着热气，让寒冬化作暖意。
燃香点燃，鸟鸟烟气飘荡。
如此雅致的地方，刘祯却是毫无风度的大口牛饮酒水，一碗接着一碗，不停倒进嘴里。
“刘兄。”
周乙等了片刻，见对方毫无中断的意思，不得不开口：
“你明日还有事要安排，现今刘家大大小小的事还等着你处理，不可在这种时候让人笑话。”
“……”
刘祯动作一僵，随即把手中酒碗重重摔在地上。
“周兄……”
他音带哽咽，连连摇头：
“让你见笑了。”
“没有。”周乙开口，转移话题：
“刘兄找我有事？”
刘祯抬头，眼神复杂，扭捏中带着些许悔意，良久方点了点头，从一旁拿出个包裹放在桌上。
“周兄应该知道，家父与城守韩大人是至交。”
“嗯。”
周乙点头。
“韩大人战死沙场，现如今韩家内忧外患，说是分崩离析也差不了多少。”刘祯苦笑：
“我也没脸说别人！”
顿了顿，他继续道：
“好叫周兄知道，韩大人是炼髓巅峰武者，出身名门，一手刀法尤其了得，曾与人围杀过修成真气的江湖一流高手。”
“他所修行的刀法，名曰追风十三式！”
说着，刘祯缓缓打开包裹。
包裹里有两样东西，一柄带鞘长刀，一本书籍，书籍封面上有着五个大字，正是追风十三式。
“嘶……”
周乙忍不住倒吸一口气，面色变换：
“刘兄这是什么意思？”
“韩大人死后，曾带人把这路刀法留给家父，至于缘由你不必问，但刀法是真的无疑。”刘祯开口：
“当初周兄救我一命，一直说要报答，却不知如何报答，这门刀法应该能聊表心意，刀也是我专门托人打造的宝刀。”
“刘兄。”周乙起身拱手：
“这东西太过贵重，你我之间也没必要如此见外，再说刘兄帮我打听巨鲸帮帮众之事，已经算是报答。”
“东西，还是收起来吧！”
“不一样。”刘祯摇头：
“坐下说、坐下说，找人不过是举手之劳，哪能跟我的性命相比，另外……”
“我希望周兄答应我一件事。”
“嗯。”周乙眼神微动：
“刘兄请说。”
“我希望周兄能娶我妹妹。”
“……”
烛火晃动，无人吭声。
“那个……”周乙干巴巴一笑：
“刘兄厚爱，周某心领了，不过真是抱歉的很，在下心中有心仪之人，不敢耽误佳人。”
“我知道我妹妹配不上你。”刘祯面色不变，道：
“只要她是正房，留有子嗣，周兄可以随意娶妾，若是她敢不服，我做哥哥的亲自教训！”
“周兄。”
他起身打断周乙的话头，继续道：
“所谓穷文富武，以刘家的财力、周兄你的天赋，三五年内炼皮大成不难，他日炼脏、炼髓也是常事。”
“你我联手，彼此皆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