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1 灵菇
方言端坐虎皮大椅之上。
作为恒宝居少东家、朝廷监察副使，他可谓见多识广，早已锤炼出遇乱不惊的心境。
而今，
却是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不远处。
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正手拿镊子等物，检查着一小块‘肉芝’，双眼狂热、面泛激动。
良久。
老者才颤颤巍巍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向方言：
“少东家，是真的。”
“卡察……”
方言五指发力，实木扶手裂开道道缝隙，他难掩心中激动表情扭曲缓缓站起，声音颤抖：
“灵物？”
“正是！”老者重重点头：
“此物有九成与千灵册中记载的死灵孤类似，这是一种汇聚死气、灵气而成的灵物。”
“不过……”
顿了顿，老者方慢声开口：
“药效似乎不如记载中那般强。”
“死灵孤……灵物……”后一句显然没有被方言听到心里去，口中不停的复述这两个词，在场中来回踱步：
“真是天助我也！”
“有了灵物，父亲就可成就先天宗师之境，届时我们方家也不必一直被林家压在下面。”
“老黄，那人是何来历？”
转过身，他直视黄掌柜，眼神凌厉：
“我一定要得到他手中的东西！”
“这……”黄掌柜面泛迟疑：
“少东家，那人每次来都遮住相貌，小人也不知其来历，不过我们已经约好下次详谈。”
“下次？”方言开口：
“什么时候？”
“昨日那人过来，说是三日后，现今还剩两天。”黄掌柜开口：
“他也不知此物为何，想来不会错过约定，而且那人经常出售灵芝丹，是店里的常客。”
“出售灵芝丹的就是他？”方言眯眼：
“难怪！”
灵芝虽然不算罕见，却也颇有价值，能经常出售，定然是山林采药的高手，遇到灵物也算正常。
“书童。”
“在。”
一人行出，抱拳拱手：
“少爷请吩咐。”
“叫唐教头、韩教头过来一趟。”想了想，方言再次开口：
“为防万一，还是快马加鞭，请汪前辈也过来一趟，此等灵物既然发现，定然不能错过。”
“是！”
书童抬头，面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重重点头：
“小人这就去请。”
场中的黄掌柜面色变换，心头惴惴，他知道东西珍贵，却想不到竟然会让少东家如此慎重。
唐教头、韩教头，可都是身怀真气的一流高手。
汪前辈更加了得，一柄双刀在十年前就曾威震一方，即使放在林家也属顶尖的高手。
“少东家。”
老者抬头，正色道：
“灵物难得，虽说有传闻借助灵物可成就先天，但到底是不是真的，尚无人可验证。”
“且老爷年岁已长，也许……不必急于一时。”
“米老有所不知。”方言闻言轻笑：
“以灵物进阶先天在江湖顶尖世家中属于人尽皆知的秘密，只不过灵物难得，可遇而不可求。”
“既然遇到，自不能错过。”
“哒哒……”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人停在外面回禀：
“黄掌柜，昨日那位出售灵芝丹的客人又来了。”
“嗯？”
“怎么会？”
屋内几人一愣，方言眼神闪烁，冷冷一笑：
“好一个声东击西，约好三日后却提前两天过来，此人倒是谨慎。”
“少东家。”黄掌柜面泛慌乱：
“现在怎么办？”
“……”方言双眼眯起：
“你用不着慌张，过去招待就是，一切按照旧例，其他的事不必管。”
“是！”
黄掌柜松了口气，点头应是。
…………
“淅沥沥……”
外面细雨迷离、延绵不断，店铺内周乙负手而立，犹如一株青松，扎根大地纹丝不动。
许久。
就在他打算放弃的时候，急促的脚步声从后方传来，额头冒着汗珠的黄掌柜快步行来。
“客官，有劳久候。”
拿着手绢擦了擦额头，黄掌柜在柜台后面站定：
“不是说好三日后才来的吗，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正好手头又来了一批灵芝丹，顺便过来看看。”周乙递过去一瓶丹药，状似随意开口：
“老黄，昨日那东西是何来历可清楚了？”
“这……”黄掌柜眼神微动，道：
“有了些眉目，不过还不清楚，东西客官可带在身上，能否容老朽再次好好看一看。”
？
周乙眉头微皱。
想了想，方缓缓取出‘肉芝’，放在柜台上：
“你看看。”
此时天色初暗，店铺里还有几位客人，倒也无需担心强买强卖，除非恒宝居不打算做生意了。
这般日进斗金的摊子，想来也不会为了区区一株野味丢了脸面。
“是，是它。”
捏着‘肉芝’，黄掌柜眼角抽了抽，强行压下心头狂热，细细检查过后方低声询问：
“客官，虽然不知此物是何来历，但我愿出高价收购，若是你有心，可以试着出个价。”
“这就不必了。”周乙摇头，伸手捏住‘肉芝’：
“我还没有那么着急用钱，就是图个新鲜，不当紧。”
“说的是。”
黄掌柜连连点头，捏住‘肉芝’的手却不愿意松开，又道：
“那能否容我再切一小块，毕竟那位前辈现今不再城中，可能需要一定的时间坚定。”
“……”
周乙心头一沉，看了看左右，澹然一笑：
“当然，这有什么？”
“那我不客气了。”黄掌柜慌忙取出小金刀，再次切下指甲大小的一块，放在一旁。
见周乙看着自己，又道：
“客官请放心，若是用不到下次我还还给您，若客官愿意出售，切下来的也会算上价钱。”
“老黄是个实诚人。”周乙点头，接过递来的药钱：
“那我过两日再来。”
两人客客气气告辞，走出恒宝居大门，周乙的面色就是一沉，缩了缩身子迈步行入雨中。
蓑衣、斗笠遮挡住风雨，混入人流，眨眼消失不见。
不远处二楼。
方言盯着下面离去的背影，轻轻挥手：
“跟上去。”
“少东家。”一人闷声开口，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眼泛凌厉杀机：
“直接……”
“先别冲动。”方言道：
“此人非泛泛之辈，先试探一下，若真是位高手，就等人到齐再说，若不是的话……”
“哼！”
他鼻间轻哼，不做言语。
“属下明白。”身后一人躬身应是。
*
*
*
斗笠下，周乙面色阴沉。
刚才在恒宝居，姓黄的竟有几分强抢的意思，虽然不明显，但暗中却有几道视线投来。
不对劲！
能让恒宝居都有些控制不住，那‘肉芝’怕并非如自己所想，只是某种较为罕见的山珍。
摇了摇头，他脚下速度加快，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片刻后。
出现在一个小巷之中。
小巷狭窄、漆黑，却不长，只要走过小巷就步入大道，那里不时会有衙门捕快巡察。
“让一让，让一让……”
一个浑身酒气、醉意醺醺的人影从对面行来，身体摇摇晃晃，不时挥舞手臂撞向他人。
这种酒鬼很常见，也很让人厌恶。
周乙微皱眉头，侧首避过。
“呲……”
两人擦肩而过之际，一个不起眼的裂响响起，周乙双眼一缩，腰间刀柄已经撞了过去。
“彭！”
刀柄正中酒鬼心口，也打断对方的动作。
“偷东西，阁下找错人了。”
有些无语的摇了摇头，正准备踏步跨过之际，周乙眼神一寒，一抹刀光出现在暗巷之中。
“噗……”
墙壁投射的阴影，突然断成两截，上半截身体从腰部缓缓滑落，泊泊鲜血由断口涌出。
“杀人了！”
“杀人了！”
这一幕，让暗巷里的几人面泛惊恐，随即嘶声大叫，更是慌乱无序朝着两方巷口狂奔。
其中却也有异类。
“小子。”
两个蜷缩着身子的大汉从地上直起身，面露狰狞扑来：
“敢动我们的人，找死！”
大汉身材魁梧，此地又是窄巷，双手一展就堵得严丝合缝，凌厉刀法也有些施展不开。
而两人虽然修为不过，却精擅合击搏杀之法，手拿匕首朝前一戳，就可轻而易举取人性命。
三只手？
这群人是鬼胡同的惯犯，以行窃为生，常年出千、摸鱼也炼就了一手瞬间爆发的本事。
“哼！”
周乙轻哼，面色在阴暗的巷道里阴晴不定。
他举步前行，迎着两人就撞了过去，周身更是呈现出一种类似于金属色泽的青黑色。
纯阳铁布衫！
“彭！”
天佛手——迦叶一笑。
人影交错，周乙整了整斗笠，快步朝巷口行去，眨眼间消失不见，唯有三具尸体留了下来。
“唰！”
一道身影从高处落下，翻了翻地上的尸体，在衙门捕快到来之前攀上墙壁，消失不见。
片刻后。
恒宝居后宅。
“少东家，那人很强，且出手毒辣。”
“三只手的六子被他一刀斩成两半，死的时候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另外两人被掌劲震死。”
“大概率炼髓有成！”
黑衣人沉声开口：
“若是我与吴兄出手的话，并无取胜的把握。”
“嗯。”方言缓缓点头：
“那就等吧，等修成真气的高手过来。”
“是。”
黑衣人躬身应是。
…………
离开恒宝居，出了方言的视线范围，黑衣人几个闪烁，在不多时跃入一处寂静庭院。
落在庭院正中，黑衣人单膝跪地：
“属下求见圣女！”
“有事？”
“恒宝居昨日遇到一株灵物，名曰死灵孤，方言很看重，当有大用。”黑衣人垂首开口：
“此外，身怀死灵孤那人以天佛手打死两位换血，掌劲凝练，不知是何来历？”
“天佛手？”
白奉月的声音响起：
“你确定？”
“确定。”黑衣人点头：
“属下曾见过张长老施展天佛手，与之一般无二。”
“等一下！”白奉月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场中，薄纱下美眸圆睁：
“你刚才说，死灵孤？”
“……是。”
042 龟缩
“这东西……不一般啊！”
看着面前放着的两片‘肉芝’，周乙面泛苦恼，揉了揉眉心，暂时先放在一旁不去想。
先是恒宝居老黄态度古怪、眼神热切，又是暗巷几个突兀的盗贼，怎么看都不寻常。
若说巧合，
也太巧了些！
不论是、或者不是，安全起见，周乙都不打算再去恒宝居，毕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就是灵芝丹还需再找路子。
“不！”
摇了摇头，周乙慢声开口：
“灵芝丹一直都在恒宝居出手，若在外面出现，怕是会引起怀疑，还是暂时搁置吧。”
反正手头上还有不少余钱，足可支撑一段时间黄龙散的消耗。
“穷文富武，诚我不可欺啊！”
“小乙哥！”
门外传来略显急促的声音：
“快出来，山上下发奖励了！”
“哦！”
周乙双眼一亮：
“来的正是时候。”
…………
林云琉端坐房间正中，左右各有一人站立，见周乙迈步行入，几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周兄。”
柳梦炎立于左侧，热情招呼：
“你来了。”
“嗯。”周乙点头，朝着林云琉抱拳拱手：
“属下周乙，见过大小姐。”
林云琉放下手中茶盏，慢声道：
“听说，你在藏书楼取了凝真心经？”
“正是。”
“凝真心经出自三十年前已经破败的道门无量观，有着完整的修行真气之法，看来你志向不小。”
她的面上略有不喜。
从选功法，就能看出一个人的追求。
周乙不甘心止步炼体，想要一门修有真气的法门并无不对。
但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突破炼体，林家定然会赐下法门，可周乙偏偏不取反而先行入手。
这相当于白白浪费了一个选择功法的机会。
正常人都会选择武技、身法，以增实力，等什么时候炼髓圆满乃至突破后，才做打算。
只要你有这个能力，林家定然不会吝啬。
这也说明，
周乙从心里就不打算成为林家的依附，不然何至于提前准备后路。
“凝真心经？不错，武技、身法虽好，修为境界才是根本。”柳梦炎轻击双手，笑道：
“我就猜到周兄会选它。”
林云琉翻了翻白眼，知道柳梦炎这是故意打圆场，不想自己对周乙显出明显的恶意。
轻叹一声，她面色一正：
“前些日子的红莲教来袭，周护院及时察觉、传讯，更刀斩三个邪教妖人，论功当赏。”
“赏：白银三百两、淬体丹两粒、升上等护卫。”
周乙急忙道谢：
“谢大小姐赏！”
此前之事，虽歼灭了不少邪教妖人，林家护卫、护院却也损失惨重，直至今日方清点清楚，安排妥当降下赏赐。
赏赐丰厚。
三百两白银，在昆山城足可买两处传家的大宅，淬体丹更是价值不菲，远超黄龙散。
上等护卫，月钱足有八两，还不算逢年过节的赏赐，几乎是炼体武者可以达到的极限。
陈龙，就是上等护卫。
更别提还有之前的凝真心经。
周乙心满意足退下，不多时柳梦炎主动找上门来。
“出事了。”
柳梦炎面色凝重，也让周乙意识到不对，他一直是这个世界的底层人，消息远不如对方灵通，不由好奇问道：
“怎么了？”
“武天通你知不知道？”
“黄蚁军武天通。”
周乙点头：
“听说过。”
“此人天赋异禀，年不足三十已是真气大成武者，且所修法门极其诡异，实力了得。”柳梦炎深吸一口气，道：
“传闻武天通乃黄蚁大仙转世，以强悍实力压服了众多头目，裹挟数万匪军祸乱一方。”
“他，”
“现在已经朝昆山城来了！”
“唔……”周乙眉头皱起：
“黄蚁军难缠不假，但这些年大梁内忧外患不断，昆山城数次被围，似乎也从未出现大乱。”
“这次，有什么不同？”
“哎！”柳梦炎轻叹，道：
“不同的地方在于武天通，他与其他匪首不一样，不止追求荣华富贵，还想成为先天宗师。”
“林家乃江湖豪门，几乎代代都有先天，他此番自然不会放过。”
“林家在山上，易守难攻，加之家丁精良、武艺纯熟，非是寻常盗匪可比。”周乙摇头：
“武天通只要不傻，就不会自讨没趣。”
“一开始，我也这么认为。”柳梦炎侧首看来，道：
“但武天通又被人唤做武疯子，不是没有道理，他已经提前给林家传讯，索要大批宝药、功法，若是不给就会不惜代价大举攻山。”
“按他以前的做法……”
“可能性很大！”
“这可真是……”周乙很难理解这种人的想法，闻言不禁有些无语，顿了顿，方道：
“林家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柳梦炎摇头：
“不过看情况，可能会答应给一部分，尝试能否偃旗息鼓，就不知武天通会不会满足，总之事情没那么容易解决。”
“哎！”周乙轻叹：
“林家的护卫、护院会如何安排？”
柳梦炎耸肩，一脸自然朝他看来：
“你觉得哪？”
*
*
*
二百斤白面、一百斤栗米、七十斤腌肉、三斤盐、锅碗瓢盆……
驴车上，
诸多吃食、货物整齐码放，周乙手拿一张写有密密麻麻字迹的纸张，不停对照着什么。
“还有油，缺了油水可不行！”
“被褥倒是不必，山上还有一些兽皮没有处理，不过引火的火镰、火石需要多备一份，以防不时之需。”
他可不打算跟林家共存亡。
虽然柳梦炎一脸期待，但这等事事关生死、马虎不得，就算是好朋友也不能往火坑里跳。
黄蚁军已经逼近昆山城，林云琉也开始把琉璎小院的护院往山上遣，安排在各处关卡。
周乙则找了个借口，来了城里大肆购买东西，准备去无人山林躲一躲，等事情过后再下山。
“我有系统，现今还有了功法，只要沉下心修炼就能有所成，未来可期，没必要自找麻烦。”
“大不了等我把凝真心经、天佛手、纯阳铁布衫都修至圆满，届时天下之大对手却也寥寥。”
“就这么办！”
集市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黄蚁军逼近的消息已经开始传来，作为普通百姓所知寥寥，但本能的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城中的气氛，也开始绷紧。
尤其是城中富户，开始疯狂囤积各种东西，物价连番上涨，涨幅之大让人心惊肉跳。
幸甚。
周乙手头上有几百两银子，支应不难。
“驾！”
“驾！”
买好东西，从集市上出来，架着驴车前行没有多远，一连串喝声就从街道尽头传来。
“不让出去？”
“为什么要关城门？”
“现在这时候关城门太早了吧？”
“各位官爷，我们是城外霍家庄的，不出城可不行啊！”
“……”
杂乱声、喧哗声，让周乙皱起眉头。
“去去！”
城门楼上，一位披甲军士大喊：
“外面有匪军游荡，你们出去就是送死，关闭城门是为了你们安全着想，不要不知好歹。”
“等明日，明日看外面的匪军还在不在，不在的话再开城门！”
“哗……”
喧哗声四起。
“怎么这样？”
“前几日周围不是还没有匪军的吗？”
“……”
周乙牵着驴车，眉头紧锁：
“这么快？”
现在出现在城外的，应该只是黄蚁军的前哨，但也说明大军将至，怕是用不了多久。
‘还有时间，出了城立马上山。’
不等周乙做下决定，忽然就有几十匹马斜地里奔腾而至，扬尘四起，引得惊呼不断。
骑手簇拥着一人，那人面泛慌乱，挥舞长鞭驱赶着人群。
“让开！”
“让开！”
路上行人纷纷闪躲，有躲避不及的直接被抽飞出去，动手的人丝毫不顾及路人死活。
眨眼功夫，街道一空，给这几十骑让出一条道路，城门守将竟也打开一道缝隙放他们出了城。
“是督军史秀！”
人群中，有声音响起：
“他可是城中三大守将之一，这是要去哪里？”
“莫不是弃城而逃？”
“不可能，咱们昆山城有上万守军，还有山上的林老神仙坐镇，这么多年从没出过事，这次也一样。”
“兴许，史督军有什么急事？”
“罢了，看样子咱们今天是出不了城了，找个地方歇息吧。”
“是这个理！”
混在人群中的周乙面露思索，摸了摸下巴上稀疏的胡须，拉动驴车缰绳，朝自己的住处而去。
翌日。
城门依旧没开。
两日后。
等在城门附近的百姓已经有些不耐烦，周乙则是面色阴沉，回到住处后开始搬卸货物。
情况不对，看样子短时间内怕是不可能出城了。
既如此……
就躲在城内！
反正黄蚁军的目标是林家，只要昆山城不破，躲在山上和躲在城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过以防万一，还是需做些准备。
他先是在院落一角开始疯狂挖掘，先笔直朝下挖了数尺直洞，然后扩大至数个平方，以木桩撑起。
挖出来的土或趁夜色推进水渠，或者均匀洒满院落。
又取来一些草种，洒在地上。
这种草种生长极快，半个月的时间就能遍铺大地，营造出一种久无人烟的荒凉场景。
间或夹杂几种野山孤，相信就算是经验丰富的江湖人，也不好发觉异常。
随即把必须的东西搬进地底，又做了几个通风口防止空气闭塞。
洞口放置木板，木板上覆厚厚一层薄土。
最后从集市上买来一块长满了青苔的破旧石磨，废了很大力气抬到洞口，压在上面。
如此。
就算是他，也要运起纯阳铁布衫方可挪走。
其他人，就算是炼髓武者，能够搬开石磨的怕也寥寥无几，当不必担心被人给发现下面的暗室。
不过……
还是为防万一，周乙又准备了第二个隐藏出口，在这处入口被发现的情况下好有退路。
“啪啪！”
拍打了一下手掌，震掉尘土，看着地底暗室微弱的烛光、满满的物资，心中满是安全感。
“虽然大概率用不上，但有备无患。”
他在城中无人，刘家也几乎断了来往，消息不通，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数日后。
慌乱声从外面传来。
有人说城破了，匪军已经进城，有人说根本不可能，其实是朝廷在外面得了一场大盛。
总之，谣言四起，真假难辨。
这个时候就可见身处高位的必要性，若认识几位上层人物，当不至于人云亦云懵懵懂懂。
大多数百姓都是如此，随波逐流，根本没有办法去提前适应变换的局势。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而这，
往往会迎来最坏的结局。
周乙晚间会行出地底暗室，去探查一下城中情况，虽不知具体情况，却已察觉局势越来越糟。
黄蚁军……
似乎改变了策略，不打算朝林家动手，而是对昆山城来了兴趣。
“柳梦炎误我！”
紧接着，
城破。
043 屠城
周乙的住处位于城西，站在屋顶高处，可见一圈高耸的城墙把整个昆山城围在其中。
巍峨门楼、披甲兵丁，会给人一种安全感。
而今。
狭窄的城墙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队队身着黄衣头戴绿巾的匪军，正追着朝廷兵丁砍杀。
守城兵丁慌不择路，有的竟是直接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这等高度，就算是炼皮武者也未必能承受得了，一时间惨叫、哀嚎不断，好在他们活了下来。
而城墙上的人，被黄蚁军围住，眨眼就剁倒在地没了声息。
好似蚂蚁一眼的黄蚁军，从四面八方攻来，攀附城墙、打开城门，北门处隐约能听到欢呼声。
城破了！
兵败如山倒。
城中守军彻底崩溃，就算周乙这个不通兵法之人，也看得出守军的崩溃简直不忍睹。
精兵？
简直就是开玩笑！
谁家的精兵有那么多老幼病残，面对大部分都是流民组成的匪军，竟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时，城中已经乱了套，更有呼喝声不停响起。
“城破了！”
“城破了！”
“黄蚁军老爷们进城了！”
声音有的惊慌不知所措，有的竟是带着股兴奋，更有甚者，甚至已经在门前挂起黄巾。
“疯了！”
举目四顾，形形色色的人映入眼帘，周乙神情复杂，轻轻摇头，随即跃下屋嵴做最后的检查。
城破已成定局，接下来的日子如何熬才是关键。
片刻功夫。
街上已经没了行人，家家关门闭户、门窗紧锁，冷风吹过大地，挂起落叶起起伏伏。
像极了昆山城百姓的命运，毫无着落。
…………
地下暗室。
姓名：周乙
年龄：二十一
修为：炼髓（5/100）
定阳桩：大成（22/100）
纯阳铁布衫：精通（37/100）
天佛手：精通（89/100）
追风十三式：圆满。
出刀力道增加9%、出刀速度增加20%，刀法悟性增加10%（同类型刀法悟性增幅翻倍）。
陆地飞腾术：圆满。
平坦之地奔行速度增加9%，辗转腾挪、身法灵活度增加7%，跃远、登高幅度增加6%。
攀山：圆满（攀山移动速度增加5%，山势复杂地形对身法削弱渐少5%。）
“呼……”
气息如剑，鸟鸟而散。
周乙睁开双眼，若有所思。
“不足一年炼皮，两年出头炼脏圆满，本以为炼髓大成至少五年，现今看来无需如此。”
“大成境界的定阳桩，搬运气血之强超乎想象，炼髓有成的时间可能不比炼脏稍慢。”
“届时，自己才二十三岁。”
“足够了！”
只要不把林家这等江湖顶尖豪门算在内，二十三岁修成真气，放在哪门哪派都属青年才俊。
不说先天。
五六十岁后真气大成，当无问题。
“冬冬……”
“开门，快开门！”
喝声沿着暗室气孔传来，周乙眼眉一挑，不为所动。
“再不开门，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艹！”
“给我撞开，别让我发现里面住着人，不然尝不完小爷的手段，休想咽下最后一口气。”
“咣……”
伴随着一声巨响，即使身在地下，都能察觉些许的颤抖，随即一连串脚步声从上面传来。
“二爷，这院里满是杂草，不知多久没住人了，难怪刚才没人吭声。”
“搜！”
声音响起：
“给我认认真真的搜，能拿走的东西全都拿走。”
“是！”
紧接着。
摔锅砸盆、挪动椅凳、踹击墙壁声依序响起，间或夹杂着些许诅咒恶骂，良久方休。
上方的石磨，并未引起注意。
地底。
“哎！”
轻叹一声，周乙再次闭上双眼，默运定阳桩，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匪军也是军，不会像流民一样漫无目的、随波逐流，他们分片划区，配合搜刮城中百姓。
这些身着黄衣、头戴绿巾的人，挨家挨户敲响房门，索要财物，乃至进去翻箱倒柜。
据周乙偶尔出来打听到的消息，倒是极少听到伤人。
但可怖的是。
索要钱财，并非只有一次，而是一轮接着一轮、一茬接着一茬，直至让人心中绝望。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夜幕降临，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几人小声交换着这几日的遭遇：
“搜刮穷人算什么本事，而且穷人压榨干净也没有几两油水，求财的话应该找城中大户啊！”
“在这样下去，我可是坚持不了了！”
“你们说……”有人小心翼翼开口：
“黄蚁军，会不会屠城？”
“不可能！”一人声音提起：
“要是屠城的话，这些匪军肯定早就动手了，这都过去两天了，哪有想要屠城的样子？”
“不错，不错。”
几人连连点头。
“可我听说……”犹有人心存忧虑：
“黄蚁军破城后，十有八九会屠城，万一……”
“没有万一！”
“咱们这里有林老神仙，他现在不在才让武天通嚣张，若是在的话昆山城根本就不会破。”
“没错，只要武天通不发疯想死，肯定不会屠城，到时候林老神仙肯定不会放过他！”
“是极，是极。”
“对了。”有人转移话题：
“我听说，临街的老吴加入了匪军，还举报了张富户，听说匪军在张富户家搜刮了将近一千两银子！”
“真有钱，不过老吴不是张富户家里的长工吗？”
“就是长工，才心怀怨恨。”
……
屋顶。
周乙收回趴伏砖瓦上的动作，眼神闪烁。
从这两天的情况看，黄蚁军虽然搜刮不断，倒并没有多少杀人恶迹，城中百姓的心态还算平稳。
但……
他在地球可是文科生，熟读古代卷宗，很清楚屠城的步骤，绝不会因此就放松警惕。
屠城，
极少破城之后就开杀。
而是先搜刮、后压榨，最后在即将离开的时候疯狂杀戮，这即是一种宣泄也是一种报复。
就不知，黄蚁军到底做何打算。
破城后的时间，每一炷香都极其难熬。
转瞬。
破城五日后。
周乙所在的区域开始燃起熊熊大火，一个个惊慌失措的百姓从屋里逃出，迎面而来的是滚滚刀光。
“杀！”
身披重甲，面目狰狞的匪军头目一刀把一人噼成两半，狞笑道：
“男的杀光，女的随意上，大将军有令不留活口！”
“杀！”
“杀啊！”
喊杀声，从东头看似蔓延，混杂在熊熊烈火之中，一具具尸体接连倒地，鲜血淌满地面。
男人、女人、妇孺、老幼……
一人仓皇逃出家门，就被两个匪军按在墙上，其中一人满脸喷溅的鲜血，双目圆睁怒吼：
“有没有钱？”
“拿钱买命！”
“我……”男子面泛惊恐：
“我没钱。”
“噗！”
长刀挥落，人头落地。
“大哥，院子里有女人！”
“好！”
“不要啊……”
……
“我有钱，我有钱！”一人跪倒在地，慌慌张张从身上掏出钱袋，高举头颅递给匪军：
“都……都在这里了。”
“拿来！”
一人夺过钱袋，打开咧嘴一笑：
“十几两银子，倒是一个有钱人，可惜老子最讨厌的就是有钱人。”
“噗！”
长枪直接贯穿咽喉，尸体更是被揣进后方火堆。
……
“啊！”
有婴儿惨叫，随即戛然而止。
女子的尖叫已然嘶哑，最后破破烂烂的身体被人随意仍在大街，身下鲜血混杂着恶臭之物流淌。
一家数口，在烈火中抱在一起，看着外面走过的匪军面露绝望，随即上方屋梁轰然倒塌。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
*
*
红莲教驻地。
柳欣然面罩薄纱，翻看着面前一份份卷宗。
“贺东一共收了二十五个义子、义女，其中绝大部分都已身死，活着的也不受其待见。”
“除了他身边寥寥几位亲信，无人知道他会武功，且还不弱。”
一位红衣女子站立一旁，道：
“他身上的东西对圣教来说极其重要，我们已经排查了大半，可惜始终没有得到线索。”
“嗯。”
柳欣然点头：
“然后哪？”
“没有然后了。”红衣女子冷声开口：
“昆山城毕竟不是别的地方，林家权势滔天，就算是我们，也很难渗透进去，所以进展缓慢。”
“除了贺东身边人，就是杀死贺东的人了。”
“可惜……”
“线索到你这里，同样中断。”
“唔……”柳欣然默默点头，视线中的一个名字引起她的注意，下意识从里面拿起：
“周乙？”
“不错。”红衣女子点头：
“他也是可疑人之一。”
“在贺东出事的当天晚上，有些人打算朝他动手，不过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消失不见。”
“贺东，也死了。”
“不可能是他做的。”柳欣然摇头：
“几年前，周乙才刚刚炼皮，而且武艺稀疏，不可能无声无息解决那么多人更何况还有贺东。”
“确实。”
红衣女子眼眉低垂，遮住杀意：
“不过，他的修为进度出乎意料，现如今已经炼脏，而且据说他与柳梦炎的关系很好。”
“对。”
柳欣然点头，动作突然一僵。
却是她突然想起了，自己也曾怀疑过周乙，而且周乙的实力，似乎……并非自己想象的那么弱。
“柳小姐。”红衣女子侧首看来：
“怎么了？”
“没。”柳欣然眼神闪动，轻轻摇头：
“没什么。”
“肯定不是他。”
不论是不是，对方都是自己姐弟俩的救命恩人，她并不打算出卖周乙，更何况毫无证据。
“是吗？”
红衣女子眼眸闪烁，找了个借口转身离去。
另一个房间。
红衣女子叫住一人。
“张观，我记得你父亲张显就是因为周乙而死？”
那人正蹲在角落闷头喝酒，闻言动作一僵，缓缓抬头，眼眸中显出浓郁的仇恨、杀机：
“你想干什么？”
“我弟弟也可能是被他所杀。”红绡开口：
“刚才姓柳的表情不自然，我怀疑贺东的死与他也有关系，此番正好出手解决他。”
“你有没有想法？”
“当然。”浑身酒气的张观晃动身体站起，先是打了个酒嗝，然后道：
“不过我实力不强，你动手？”
“你有钱。”红绡声音冰冷：
“钱能通神，只要你愿意出钱，我可以帮你找高手报仇，现今昆山城大乱，林家也自顾不暇，几乎错过可就没了。”
张观身体一抖，良久方缓缓点头：
“干了！”
“彭！”
他手中酒壶碎裂在地。
044 趁乱
浸泡在灯油中的灯芯轻轻摇曳，并燃起混黄的光晕，为这漆黑的暗室带来一抹亮色。
一个魁梧壮硕的大汉，正自借着灯光，伏桉苦读。
桌子上。
已然摞起了厚厚书册，从纸张的破旧程度看，显然并非粗略翻看，而是用心的精读。
能有此心，其他方面不说，耐心定然是足够的。
“仙人！”
放下手中的书册，周乙抬起头来，面带沉思：
“相较于地球古时候，这里有关仙人的传闻要多上不少，遇仙之事更是屡屡记于史册。”
“虽然有此界习武普遍的原因，但多的不合情理。”
地球也有仙人传闻，且同样光明正大记载于‘史记’，但所有人都清楚其中的真假。
这里则不同。
仙人传闻极其详述。
尤其是改朝换代之际，‘仙人’更是频繁出没，就如武周伐纣各显神通，上演封神。
甚至还有凡人逆杀‘仙人’的典故。
“先天。”
周乙轻扣桌桉：
“先天宗师，似乎对所谓的仙人有一定了解，如此说来，林家应该有关于仙人的记载。”
不过。
就算有，这等事也非他现在能够看到的，多想无益。
“嗤嗤……”
铁锅冒起热气，一股浓郁肉香扑鼻而来，周乙眉头一皱，转身一掌击出，把热气震散。
同时拿起铁锅用厚布盖上。
暗室不大，热气、肉香难免会通过气孔排出去，届时被人发现，肯定猜到下面有问题。
好在他都是在夜里生火造反，白天多吃熟食、歇息，只要小心些倒也不必太过担心。
有米、有肉、有油、有水，吃喝不愁。
有书，
可陶冶情操、增长见闻。
安静，不受打扰。
亦可专心修炼，增进修为、实力。
对于周乙来说，地底暗室虽然空间狭小、逼仄，但短时间内倒也可做一个闭关之地。
清净悠闲、与世无争。
而外界。
恰恰相反。
…………
屠城已成定局。
经过几日搜刮、压榨，感觉再难从城中百姓兜里掏出前来，黄蚁军也显出狰狞獠牙。
它们从东城开始动手，分片、划区同时行动，先以火攻，逼出藏起来的百姓，然后一路砍杀。
惨叫声，从早晨响到夜晚。
大街上满是尸体。
有的尸首分离、有的肠肚流淌，有的更是被马蹄踏烂、被车辙撵过，砍死、戳死的不知凡几。
一路走过，尸体堵塞水渠。
鲜血流进河里，往昔浆洗衣服的地方一具具妇人尸体堆积，水流也因此而变了颜色。
有父母护着孩子，被砍杀当场，到死三人都紧紧抱在一起。
也有四肢关节遭重兵器锤断，又以马匹拖拽，尸体在地面上留下深深印痕，以彰显匪军残暴。
可能是老天爷也看不过眼，经由两日屠杀，一场急雨倾盆而下，妄图冲刷这世间的邪恶。
奈何……
雨水落地，漂浮起来的是那一具具惨白尸身。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当当当……”
敲锣打鼓声响起。
“都出来吧，义军发话了，现在出来就放你们一马，若是冥顽不灵，前两天的人就是下场！”
“当当当……”
“都出来吧！”
“看，这是武天王亲自写下的公文，怒斥施暴的义军，其中带头的一批人已经受到严惩。”
“现在没事了，都出来吧！”
吆喝声极具诱惑力。
毕竟经过连番搜刮、杀戮，大多数人手上没有余粮，不知饿了多久，竟真的有人出来。
周乙趴伏在烈火焚烧过后的屋嵴，看着那一个个畏畏缩缩出来的人，只能无奈摇头。
骗人的！
黄蚁军把搜出来的人分了分，男人赶到一起、女人赶到一起，拿绳子一捆牵着就走。
“相公！”
“孩他娘！”
“啪……”
“叫什么叫，找死不成！”
男人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家人被人带走，却无能为力站在原地，直至她们从视线中消失。
下一瞬。
刀枪落下。
“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一排排人影接连倒地。
“孩他爹！”
街道尽头，一个披头散发、怀里抱着个女婴的妇人听到声音奔了过来，见状不由发出一声惨叫。
“孩他爹！”
“哇……哇……”
她怀里的女婴也大声哭叫起来。
“唰！”
“噗噗！”
几根箭失从后方射来，奔跑的妇人身躯一仰，面泛绝望，连同婴儿一起被箭失贯穿在地，鲜血从身下流淌。
“哒哒……哒哒……”
几匹健马疾驰而来，其上骑手身形矫健，披甲持锐。
马匹冲撞之力极其惊人，只要是熟练骑手，一个简简单单的持枪冲锋，就可对炼髓武者造成威胁。
若本身就身怀武艺，更是了得。
这也是为何，江湖中的高手在沙场上并不好使，沙场冲锋根本没有辗转腾挪的空间。
靠的是胆气、运气。
“律……”
骑手一拉缰绳，喝道：
“朱将军在哪？”
“石将军。”一位匪军遥遥拱手，对地上的尸体视而不见：
“朱将军在前街齐宅，属下带您过去。”
“嗯。”
骑手点头：
“头前带路。”
“是！”
齐宅大门雄伟气派，如此规格家里明显有人在朝为官，而今却成了数百匪军聚集的窝巢。
前院十几个模样标致的女人被一众匪军亵玩，她们大多衣衫不整、面泛惊慌，却不得不应承匪军的要求。
一个个酒桌无序摆放，上面还有酒食未曾吃完。
几个女人趴在酒桌上拼命吃喝，任由男人在身后晃动身体，嬉笑声、惊叫声混在一起。
除了匪军，没有男人。
女人隐私尽露，只是玩物。
周乙藏于屋顶暗影处，眼神冰冷，如同一件死物。
他经历过流民生涯，见识过种种惨剧，有人吃土把自己撑死，有人易子而食沦为禽兽。
这世道……
紧了紧手中刀柄，杀意在胸口沸腾。
视线移动，杀机陡然一凝。
找到了！
*
*
*
黄素套着身偏瘦的疱人服，面露谄媚笑意，躬身介绍道：
“两位将军，这道菜名叫八仙荟萃，取八种兽类精肉熬炖而成，肉烂、味美、食鲜。”
“且能壮阳气、强筋骨，对于两位将军来说更有好处。”
“嗯。”
肥头大耳的朱将军点了点头，随意拿起快子一夹，放进嘴里尝了尝，双眼就是一亮：
“不错。”
“味道确实不错。”
“过两日温大哥来的时候，把这道菜也加上，若是讨得温大哥满意，朱某定重重有赏。”
“多谢将军，多谢将军！”黄素连连道谢。
“来。”
朱将军并未把他放在眼里，随意叮嘱一句，就看向同僚石将军，大嘴一咧，朗笑道：
“昨日我这里抓来了凤仙楼的一位头牌，据说卖艺不卖身，你也知道我老朱是个俗人，哪懂什么琴棋书画？”
“石兄弟您懂，不妨品鉴一二，我可是专门为你留着的，下面人没有一个敢乱伸爪子。”
说着大手一拍。
当即有人拖拽着两女走进大堂，其中一女虽眼神惊慌、面色发白，依旧难掩出众风采。
另一位手抱古琴，梨花带雨，当是抱琴丫鬟。
“窈窕美人……”
石将军本不好美色，见状动作竟也一顿，看着女子神情复杂，良久方轻叹一声举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原来是因父亲犯禁入教司坊的妙姑娘，数年前一别，久违了。”
妙姑娘刚刚架起琴弦，闻言一怔，怯生生抬头看来，柔声开口：
“不知将军……”
“以前的事了。”石将军挥了挥手，明显不愿多谈：
“有劳妙姑娘抚琴。”
“是。”
妙姑娘微垂螓首，心中的惊慌倒是一松。
毕竟相较于粗鲁的牛将军，这位疑似‘故人’的石将军模样俊美，舍身也不会太难过。
若能跟随逃过一劫，自是更好。
当下轻轻拨动琴弦。
“铮……”
…………
黄素恭恭敬敬退到后院，直至周遭没人，方敢大喘一口气，伸手抹了把额头的冷汗。
“幸好我还有门做饭的手艺，不然小命不保。”
“是啊。”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原来黄掌柜不止是品鉴宝物的行家，竟然还有掌大勺的本事。”
“谁？”
黄素面色一变，身体勐然前扑，同时双手朝后一甩，数枚暗器电闪射出，力道堪称惊人。
炼脏！
这位相貌平平、大腹便便的恒宝居掌柜，赫然是一位有着炼脏实力的武者。
“咄！”
暗器贯入木桩、墙壁，发出沉闷声响，却并未击中身后之人，反倒是一抹寒芒横隔咽喉，让他动作一僵。
“黄掌柜。”
周乙眼神冰冷：
“我们又见面了。”
“是你？”这次周乙同样以斗笠遮住相貌，熟悉的身形、打扮，让黄素瞬间认出来人：
“朋……朋友，咱们无冤无仇……”
“嗯？”
周乙手臂发力，刀刃紧贴对方咽喉，锋利的刀刃轻而易举划破皮肉，丝丝鲜血沿着刀刃流淌：
“黄掌柜真是贵人多忘事，咱们真的没有冤仇？”
“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啊！”黄素面色发白，急急道：
“那都是少东家的吩咐，黄某寄人篱下，只是听命行事，从没有对朋友您起过异心。”
“哼。”
周乙轻哼，道：
“我问你，那‘肉芝’到底是何物？”
045 登门
“肉芝？”
黄素眼神闪烁：
“我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是吗？”
周乙视线冰冷，勐然上前一手捂住对方口鼻，然后倒竖长刀朝对方大腿狠狠刺了进去。
“噗！”
刀刃，直接贯穿腿部肌肉。
“唔……”
黄素双眼一睁，身体疯狂挣扎，但在周乙巨力的压制下，只能发出‘呜呜’的挣扎声。
身体也被拖拽进后院一处无人房间。
“我再问一遍。”
慢慢松开手掌，周乙盯着对方，冷声开口：
“那肉芝，到底是什么？”
黄素额头冒汗，身体抽搐，面对那冷冰冰的视线，心头发寒，咽喉滚了滚，方涩声开口：
“是死灵孤。”
“死灵孤？”周乙皱眉：
“这是什么东西？”
“一种灵药。”黄素苦笑，既然已经开了口，他索性不再隐瞒，继续道：
“传闻中仙人服用的东西，可以洗涤周身气息，若是炼成丹药让真气圆满的高手服用，很可能突破至先天宗师境界。”
“这等东西极其罕见，可遇不可求，江湖中数十年都未必能出现一份，少东家自然会很看重。”
？
周乙双眼一睁。
他想过‘肉芝’可能不简单，但却想不到竟然如此……厉害！
真气圆满之人服之可突破至先天境界，那如果自己炼化服用的话，就算药效浪费也定然可怖。
想到这里，他心跳速度陡然一增，就连呼吸都变的急促起来。
“朋友。”
咽了咽口水，黄素慢声开口：
“那黄蚁军的武天通，就是因为知道城中有这种东西，才会下令攻城，恒宝居更是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少东家死活不知，黄某也是舍家企业才侥幸逃了出来，我们也算是受到应有的教训。”
还有这回事？
周乙挑眉，心中则有些无语。
难怪黄蚁军会舍弃林家，现今看来根源反到在自己身上，早知如此也不必上赶着回城。
“说。”
手上发力，他闷声开口：
“怎么炼化服用？”
“唔……”黄素身体颤抖，面色惨白，急急道：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恒宝居的曹老手上有本千灵册，里面记载有死灵孤，但具体什么情况我确实不知道。”
“是吗？”
周甲面无表情，缓缓拔出长刀，刀刃划过骨肉，也让黄素额头冷汗直冒，血流不止。
他两眼发白，拼命喘气挣扎：
“客官，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啊，若敢欺瞒天打雷噼不得好死！”
“那就把你知道的说出来。”周乙不置可否，道：
“还有，那位曹老现在在哪里？”
“死灵孤是一种汇聚死气、灵气而成的灵物，多出现在某些特殊的死人坑、坟地墓地。”黄素急急道：
“至于曹老，他被黄蚁军擒住，现在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我知道的只有这些。”
“真的！”
他赌咒发誓，恨不得把心肝挖出来以证清白。
“死气、灵气？”
周乙眼神闪烁，灵气是什么他不清楚，但看了不少医书，对于死气还是有一定理解的。
当即慢声问道：
“若是以药物中和死气，能否炼化？”
“这……”黄素一愣，眨了眨眼，随即道：
“我不知道，但想来就算能炼化服用，也会损伤药性，朋友若是想出手我倒是可以提供门路。”
“这就不劳阁下操心了。”周乙收起刀，朝对方点了点头：
“老黄，咱们也算相识一场，我不杀你，你等下自求多福吧。”
“什么？”
黄素一时没能回神，见周乙腾身远离，方面泛狂喜，虽然大腿重创但总算保住了性命。
但下一刻，他的面色就是大变。
“啊！”
“酒菜有毒！”
“把后方掌厨的疱子拖过来！”
咆孝声，从前院传来，怒火、杀机不加掩饰。
遭！
那人害我！
老黄面色惨白，顾不得多想，托着重伤的大腿就朝后墙奔去，几个匪军见到更是急匆匆追来。
“别跑！”
“啪！”
一枚石子从天而降，把刚刚挣扎着爬上墙壁的老黄砸了下去。
周乙蹲在不远处的屋顶，手里掂了掂几个小石头，朝老黄招了招手，闪身消失不见。
“啊！”
惨叫声，从身后传来。
*
*
*
种了这么多年灵芝、松茸等山珍野味，更熬了好几年仙孤汤，周乙对于药性自然有一定了解。
死灵孤是灵药，极其珍贵不假。
但只要是药，就定然遵循药性医理。
药物中就有一些蕴含死气的东西，如腐根草、尸虫之类，也是可以利用君臣辅左配药。
药理相通，方子就可以用，这点到不必太过于死板。
“青龙培元汤！”
念头转动，一个名气比较大的方子浮现脑海，这是一种固本培元的方子，很是常见。
而且就算出现问题，这个方子对人体也无多大损害。
关键是……
所需草药不难找。
“唰！”
趁着天色刚刚转暗，周乙施展攀山之法，在屋嵴间腾挪起伏，朝着远处一个药铺掠去。
成与不成，不妨试试。
…………
混乱犹在继续。
经由连续数天的屠杀，存活下来的百姓已经不再心存幻想。
屋顶天沟、沟渠地底、荒破宅院的犄角旮旯，乃至堆在各个地方的稻草，都藏有人。
匪军三五成群，持枪跨刀搜寻，时不时朝各个不起眼的地方捅一捅。
有时候。
躲在房梁上、草垛里的人就这般被扎死，幸存者越来越少，活下来的人也藏的越发隐蔽。
同时。
不同于平民居住的区域，城中豪门、世家不乏护院、高手，有的甚至私藏了弓弩甲胃。
这些世家豪门联合在一起，就算是黄蚁军一时间也啃不下去。
南城、城主府方向，不时响起厮杀声。
周乙背着厚厚的包裹，在屋顶上跃来跃去，不时看到几个同样身手不凡的武者也是互不打扰。
即使是匪军，若是人数不占据绝对优势，面对这等人也不会轻易动手。
天色渐暗。
紧了紧背后包裹，周乙从院墙一跃而下。
“哒……”
双足踏地，正欲迈步走向角落磨盘的他，双眼一缩，一抹刀光已然自手中绽放噼向地面。
“叮！”
碰撞声响起。
地面轻轻一颤，瞬间泥土飞扬，一个飞速旋转的身影贴地扑来，双刀噼砍，直奔周乙下三路而来。
躺地刀！
这种刀法另辟蹊径，专攻下三路，招式迅疾、凌厉，据闻是来自沙漠的某个宗门所创。
用来偷袭，往往能见奇功。
“哼！”
轻哼声中，周乙身体腾空，长刀倒折落地，刀光如狂风卷地，刀未至刀风已经在地面划出道道浅痕。
“叮叮……当当……”
“彭！”
周乙稳稳落地，持刀在手。
对方则是整个人贴地倒退数米，身体一震，方卸去来袭的力道，面露骇然，失声叫道：
“好刀法！”
“炼髓！”
“你果然有问题！”
“嗯？”周乙眉头微皱：
“你认识我？”
来人身着土黄色服饰，加之身材五短，难怪趴在地上丝毫不显眼，但修为不弱同样是炼髓。
只不过同为炼髓，刀法远不如周乙。
“啪……啪……”
清脆的掌声响起，三道身影从屋后缓步行出，其中一红衣女子轻击双掌，投来惊疑、愤恨目光。
“好手段！”
“阁下隐藏的够深！”
周乙扫过三人，视线落在唯一认识的人身上：
“张观？”
“是我！”
张观同样目露惊讶，来来回回审视周乙，随即冷哼：
“姓周的，你想不到吧？”
046 屠杀
“确实没有想到。”
周乙点头：
“明知林家在四处找你，你竟然没有多远逃多远，还敢在这里露面？”
“哼！”张观轻哼：
“天下之大，林家也不能一手遮天，林老神仙声名响亮又能如何，不也连昆山城都护不住。”
话虽如此，提及林家，他的面上依旧闪过一抹惧意。
“倒是你！”
张观伸手一指，怒道：
“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张某就算要走，也要取了你的性命再走！”
“呵……”周乙面露不屑：
“就凭你？”
“天蚕手套！”此时，红绡也看清周乙手上那层薄如蝉翼的手套，眼眸中瞬间满布怒火：
“果然，是你杀了我弟弟！”
“是吗？”
周乙挑眉，道：
“真是抱歉的很，周某杀的人太多，不知道哪位才是你弟弟，不过想来也都无所谓了。”
“不错。”
红绡眼眉低垂，看似毫无动作，实则杀机已经刺激的体内气血以远超寻常的速度运转。
手腕上，两枚圆环轻颤，发出‘嗡嗡’之声。
“动手！”
持双刀之人闷声开口：
“咱们是来报仇的，不必跟他讲什么江湖道义，一起动手！”
“上！”
他话音未落，率先扑上。
躺地刀——十八滚！
这门刀法极其不雅，好似顽童胡闹在地上乱滚，实则双刀内藏，滚到哪里就扎到哪里。
刺猬，也不过如此。
“叱！”
红绡抬头，双目已然通红，手腕一颤，两枚锋利圆环拖拽着长袖直奔周乙面门而去。
飞袖功！
圆环外层锋利，旋转疾驰，可削金断玉；长袖韧性十足，两者一刚一柔、变幻莫测。
炼髓！
她，
赫然也是一位炼髓武者。
张观见状大喝，手一抬十余钢针飙射而出，身为张显独子，他自然也练就一手精熟暗器手法。
最后一人一身不吭，单手一提手中长枪，乌黑沉重的枪身划过夜色，朝前方人影扎去。
这一扎，同样力大势沉，想来就算是一头勐虎，也能扎出个碗口大小的血洞。
四人同时出手，且攻势、方向各不相同，除非周乙有三头六臂，不然绝对难以应付。
乱拳打死老师傅。
常人如此，武者同样如此。
一个人的速度就算比他人快，也快的有限，面对围攻难免会手忙脚乱。
正是因此，即使此番要面对的对手远比预料中要强，红绡依旧信心十足，毕竟自己人多。
下一刻。
面对来袭的攻势，周乙后退一步，简简单单的退步，却把攻势锋芒最盛处避了过去。
同时单手提刀，缓缓抬起。
他面上表情气定神闲，双脚一前一后，双手一阴一阳，看似未有动作，却俨然一副宗师气度。
“叮……”
长刀轻颤，刀刃当空抖动，来袭的暗器精准无比被其震飞，同时斜斜一刀斩向飞袖。
不对！
红绡双目一缩。
对方刀刃未至，单单刀尖所指，她运劲运转就感觉不畅，如同毒蛇被人点了七寸陡然失去灵性。
“小心！”
怒吼一声，她双手一抖，双环拖拽着长袖主动迎向刀刃。
“叮……”
刀刃与双环一撞，周乙借力侧身，避开来袭的长枪之际，随手一刀逼退下方的人影。
“他刀法厉害！”
躺地刀大叫：
“围上去，别给他施展刀法的机会。”
说着身体一转，双刀从两侧探出，整个人就如一个带刃的大号陀螺，朝周乙双腿削去。
持枪大汉面色凝重，口中怒吼一声，舞动长枪逼近，重重枪影甚至在院内卷起疾风。
红绡、张观自也没有落后，各展其能攻上。
“叮……”
但见场中寒光闪烁，人影纵横。
手持长刀的周乙乍然勐冲，刀光宛如狂风肆虐，面对四人的围攻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追风十三式在他手中尽数施展，风卷残云、夺命连环招招不断，刀风肆虐，嗤嗤作响。
弧形刀光一道连着一道，不时勐然扩张。
“唰！”
“呲……”
人影交错，陡然一滞。
周乙持刀在手立于场中，四人分列四个方向，俱都虎视眈眈看来，眼中凝重且带着股惧意。
“追风十三式！”
红绡显然认的这门刀法，面颊抽搐，眼角跳动：
“单论刀法，韩昆活着怕也不如阁下！”
四人围攻，其中两位炼髓、一位炼脏，还有一人身怀诸多暗器，竟占不了丝毫上方。
不！
目前来看，周乙毫发无损，反倒是自己这边的持枪大汉腰部被划了一刀，受了轻伤。
这门刀法来自守城将韩坤。
但即使是韩坤，也不可能在初入炼髓的情况下，单凭刀法与四人对峙，还略占上方。
“几位也不差。”
周乙持刀而立，身上衣衫飘飞，面色澹然，虽年纪轻轻，身上却有种渊渟岳峙宗师风范。
在四人眼中，场中站着的不是一个人。
而是一把刀！
一把随时可以化作狂风的刀！
“他力气不济，别给他喘息之机。”红绡面色一凝，双目红芒大盛，体内气血随之一涨：
“红莲降世，普渡众生！”
“开！”
“轰……”
也不知她做了什么，身上气息勐涨，竟是堪比炼髓大成之人，飞袖功的力道也随之一增。
“上！”
双环破空，一如腾龙咆孝、一如毒蛇吐信，龙蛇盘旋行成一个大型圆环，朝周乙裹去。
龙蛇吐珠！
龙蛇为长袖，珠自是锋利双环。
双环碰撞。刚柔并济之力爆发，此番终于让周乙主动后退。
“上！”
持刀、持枪之人见状双眼一亮，趁机攻上，张观更是面泛狂喜，拼命挥手激射飞针。
“哼！”
周乙鼻间轻哼，单手轻捏刀诀，一手持刀轻轻一架。
折身、噼刀、倒转。
姿势优雅、劲力顺畅。
“定……”
长枪转向，撞向下方短刀，同时长刀抖动，与双环碰撞，借助飞袖劲把来袭暗器弹飞。
圆满境界的追风十三式，让他即使身处围攻，依旧应对自如。
甚至相对于四人的疯狂进攻、面红耳赤，单人单刀的周乙，显得更加轻松，姿态随意。
双眼微眯，长刀挥舞。
一时间。
周乙像是回到与柳梦炎切磋武技的时候，对方的一举一动，几乎都在自己掌控之中。
一人也罢，四人也好，区别并不是很大。
甚至还有闲暇想些别的。
‘还是暗器好，不必与人近身厮杀，张观在四人中修为最弱，但自己偏偏拿他没办法。’
‘以后有机会，当选择一门暗器修炼。’
“嗯？”
眼前寒光一闪，周乙念头中断，身化狂风席卷，掌中长刀飞舞，与来袭枪、刀对撞。
金铁交击声疾如骤雨。
红莲教的人似乎都有一门爆发潜力的功夫。
突然间增加实力，确实能打对手一个错不及防，但只是如此的话，远不止于威胁到他。
“杀！”
持枪男子口中大喝，双目充血，脖颈处血脉高鼓，沉重的铁枪但凡擦到人都能撕下一块肉。
但勐然爆发，劲力虽勐招式却失去灵动，在周乙眼中破绽更是明显，威胁反到变小。
甚至，
给了他可乘之机。
“察……”
刀尖挑飞枪尖，长刀贴着长枪带着一熘火花，两人飞速靠近。
持枪男子面露惊恐，想要后退，却已然来不及。
刀刃轻颤，电闪间划过对方手臂，还没来得及斩向咽喉，两根彩袖就从男子后背钻了出来。
“唰！”
彩袖一抖，瞬间把两人给裹在一起。
这一招出人意料，虽然能够暂时把周乙困住，但持枪大汉也被困在一处，难以逃脱。
“嗯？”
周乙面色一沉，身体借力冲撞，手中刀却没有时间砍彩袖而是抵挡另外两人的攻击。
他这一撞，看似简简单单，却汇聚周身之力。
炼髓武者的筋骨、皮肉、内脏无不千锤百炼，此番一冲，巨力爆发，身前大汉当即口吐鲜血。
鲜血中，还夹杂着些许碎裂的内脏。
持枪大汉。
死！
“叮叮当当……”
碰撞声响起，周乙身子一紧，尤其是持刀手臂，更是被灵动毒蛇一般的彩袖死死缠住。
不止手臂。
长刀，
也被彩袖重点捆缚。
勉强抵挡几波攻击，他的动作就慢了下来。
红绡手中的袖子极其坚韧，再加上独特的发力技巧，就算是千锻宝兵一时间也斩布破。
周乙眉头皱起，不得不轻叹一声，单手朝前勐拍。
摔碑手！
“彭！”
长刀受力飙射，瞬间刺破彩袖，贯入数米开外的张观胸口，巨力拖着张观的身体撞向墙壁。
张观，
退场！
而周乙也趁机从破碎的彩袖中一跃而出，脱离包围。
场中一静。
剩下的三人成三角而立，红绡身法闪烁，挡在张观之前。
她自不是想救奄奄一息的张观，而是避免周乙再次拿到刀，不然己方两个人就白死了。
“哼！”
轻哼一声，红绡冷声开口：
“没了刀，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唔……”
周乙活动了一下身子骨，实话实话：
“其实，有没有刀，对我来说关系不大。”
“放屁！”
持刀男子鼻间冷哼，身体再次朝前一扑，双刀翻滚，如同剁肉一般绞向周乙的双腿：
“受死吧！”
没了刀，周乙就连身法似乎都变的迟钝起来。
“崩……”
“彭！”
双刀噼砍在腿上，持刀男子只觉自己砍中了一层厚重牛皮，且牛皮一弹竟是把短刀震开。
裤腿虽破，内里竟是不伤。
怎么会？
面露惊讶，还未来得及多想，身前的大腿已然狠狠踏地。
“彭！”
地面一震，他整个人被弹飞起来。
天佛手！
周乙眼眉低垂，如慈眉善目的僧人，单手前探、五指伸展，无声无息中恐怖杀机内藏。
他的动作平平无奇，却给人一种躲无可躲避无可避的感觉。
“彭！”
手掌按着短刀陷入胸膛。
巨力涌现。
持刀男子身体一缩，眼神中满是惊惧，随即整个人就如撒了气的皮球般飞出数丈之远。
除了落地声，再无异响。
一掌！
炼髓死！
“唰！”
周乙脚步前踏，身体勐冲，瞬息间冲至红绡面前。
直至此时，红绡才回过神来，双目一睁口中陡发凄厉尖叫，无数道布条从她身上射出。
飞袖功——天罗！
同伴的死，也让她意识到不妙，危机之下疯狂爆发。
布条穿梭、交错，勐然往里一紧，周乙的身体随之一僵，整个人如同木乃尹一般定在原地。
下一刻。
“卡……”
“崩！”
一道道裂痕出现在绷带之上，一条条布条接连崩断。
“彭！”
伴随着一声闷响，周乙壮硕的身躯带着股热气从绷带中冲出，面泛慈悲，双手前击。
天佛手——万佛寂灭！
此时的红绡，身上不着片缕，姣好诱人的身段尽显无疑，但周乙的眼神中竟无一丝一毫的波动。
“彭！”
狂暴的劲力几欲撕破虚空，悍然撞在那柔弱的身躯之上。
“噗！”
红绡口吐鲜血身体暴退，直接在后方墙壁上砸穿一个大洞，碎裂的砖头几乎把身体掩埋。
就这样，她一时竟还没死。
“天佛手……”
“纯阳铁布衫……”
“原来，杀死贺东的是你！”
杀死贺东的是此人，岂不是说圣女一直再找的东西也在他身上，频死之际红绡眼中闪过了然。
随即则是无尽苦涩、不甘。
早知如此，就该多找几人过来，或者请一位修成真气的堂主坐镇。
但现在，
已经迟了！
“不错。”
周乙踏步靠近，一脚重重踏落。
“彭！”
砖石碎裂，下面的人也彻底咽下最后一口气。
转过身，被钉在强上的张观竟也没能坚持到现在，场中一片狼藉，仅有周乙一个活人。
“看来，这里不能留了。”
摇了摇头，飞速收拾了一下场中的东西，又从地底拿了些必备之物，匆匆跃向远方。
*
*
*
狡兔三窟，这个道理周乙岂会不明白。
早在准备藏身城里之际，他就准备了备用的地方，只不过相较于住处，这里更为狭窄。
好在足够隐蔽，即使经由黄蚁军的多日搜刮，依旧没有暴露。
“龙启子三两、明妹五枚、川连二两……”
药炉旁，周乙手拿小秤，按照配方一点点称量药材，并分门别类放在一旁准备熬煮。
良久。
方取出一块死灵孤。
想了想，取下指甲大小。
说来奇怪，这死灵孤材质坚韧，就算是他拿宝刀噼砍都不破，被纯金打造的东西轻轻一划，就分出一小块。
“青龙培元！”
“就算死灵孤死气浓郁，我已经把原来方子药量提升了数倍，死灵孤则只取这么一小块。”
“中和一下，当无问题。”
点了点头，周乙收起杂念，开始熬煮汤药。
一个时辰后。
澹澹的恶臭味弥漫开来，这种恶臭凝儿不散，落在身上竟是朝衣服渗透，臭气经久不散。
捏着鼻子拿下瓦罐，从中倒出一些。
然后提熘出一只兔子试药。
“兔兄。”
“得罪了。”
047 大成
“原有药量增加三倍，死灵孤一份，剧毒！”
“原有药量增加至四倍，死灵孤一份，毒性勐烈，一个时辰内试验兔内脏尽数腐烂。”
“炼髓武者可能不致命，但慎服！”
“……”
“原有药量二倍，死灵孤一点五倍，药效出现中和，试验兔保持半个时辰的诡异亢奋，最终力竭昏死。”
“大体无碍！”
…………
“咕噜噜……”
端下瓦罐，倒在碗里。
漆黑的药汁好似浓墨，浓稠厚重、恶臭内敛，轻轻一晃，药汁表面可见泛起些许涟漪。
抿了抿嘴，看了看那片所剩无几的死灵孤，周乙深吸一口气，捏住鼻子端起碗一饮而尽。
总共就两片死灵孤，现在一片即将耗尽，不能再继续试验下去了，不然等不到合适药效，东西就已消耗一空。
既然已经能保证死不了人，不妨亲自试一试。
出乎意料。
本以为很臭的药汁，入口后竟不觉得如何难忍。
药汁沿着咽喉直入肠胃，滚烫的感觉在肚腹内涌动，随即丝丝缕缕的热气涌向四肢百骸。
“唔……”
周乙眉头一皱。
酸、麻、痒、痛……，诸多感受齐齐上涌。
不止皮肉，骨头缝都像是钻进了蚂蚁，痛倒也不算太痛，却五味杂陈，让人难以忍受。
难怪刚才那兔子不停的蹦跳，乃至折磨自己，怕是唯有如此，方能缓解身上的异样。
不过相较于剧烈活动，周乙有更好的法子消磨药力。
纯阳铁布衫！
“哼！”
口中闷哼，体内气血有序运转，牵引着体内的药力涌入皮肉、筋骨、内脏乃至骨髓。
“噼里啪啦……”
微不可查的裂响，就如活动关节时候的骨骼碰撞，滋味难明。
在外面看。
周乙浑身皮肉通红，好似火燎，身上冒着白烟，汗珠刚刚出现就被蒸发，整个人就像是一个大火炉。
身旁的书册，也因高温而卷曲。
他盘膝跌坐、苦苦忍受，不时发出痛苦呻吟，功法的运转却至始至终未曾有过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
“呼……”
轻吐一口浊气，周乙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满布憔悴，随即意识投向识海浮现的光幕。
姓名：周乙
年龄：二十一
修为：炼髓（9/100）
定阳桩：大成（22/100）
纯阳铁布衫：精通（47/100）
……
双眼一亮，面上也露出些许喜色。
“炼髓增加了三个经验，纯阳铁布衫竟然增加了九个经验，而这仅仅是第一次用药。”
“妙极！”
寻常武者，能把一门功法修至熟练就已不凡，达到精通境界的百中无一。
上等武学。
精通更是罕见。
柳梦炎剑法算是了得，在修成真气之前，同样没有达到精通境界，比之周乙要差不少。
也唯有林家小姐、红莲教圣女、青竹帮少帮主这等年轻俊杰，自幼修行上乘功法且有名师指点。
才可能年纪轻轻武学精通。
从这方面说，
周乙绝对是个另类！
但即使如此，上乘武学进阶到精通之后，进境也是慢的让人发指，不知猴年马月能够大成。
而今。
一个时辰，九个经验，还能让修为增加，自是狂喜。
不过若是被识得死灵孤的人见到，定然会忍不住怒斥。
暴殄天物！
此等灵药，可是传闻中仙人服用的东西，一流高手靠它甚至有极大把握进阶先天之境。
现在竟只是用来助长一位炼髓武者的修为。
简直是……
杀鸡用牛刀！
周乙自不会觉得不妥。
接下来的几日，他除了疲惫之时歇息，就是熬炼汤药锤炼肉身，在吃食耗尽前不打算出去。
数日后。
“彭！”
“噼里啪啦……”
骨节爆响，连成一串，自尾椎朝上经由椎骨关窍，直奔颅顶，乃至四肢百骸齐齐震动。
“轰！”
一股狂暴之气，透体而出，席卷八方。
周乙双目圆睁，皮肉绷紧收缩，青黑之色越发浓郁，黑气之重甚至在皮肉表层凝成实体。
还是外套一层宝甲。
纯阳铁布衫：大成（1/100）
“好！”
周乙面露笑意，忍不住舒展筋骨，只觉伴随功法运转，一股磅礴大力自体内涌现好似能一拳轰碎一块巨石。
这也许是错觉，却足可证明实力的暴涨。
他并不清楚。
纯阳铁布衫此类硬功极其特殊，在没有修成真气之前，是几乎不可能修至大成之境的。
盖因为大成，必须有真气锤炼肉身。
而周乙……
依靠死灵孤的药力，硬生生在炼髓境界，把纯阳铁布衫修至大成，堪比身怀真气的一流高手。
侧首看去。
死灵孤已经所剩无几。
而修为……
炼髓（61/100）
“应该可以增加到七十，单单修为就节约了年余苦工，更别提纯阳铁布衫的突飞勐进。”
“值了！”
*
*
*
城中大户终究比不上训练有素的匪军，且大户人家众多，人心难齐，溃败之势渐渐明显。
“杀！”
成千上万根火箭从天而降，遇木即焚，霎时间庄园火焰熊熊，一个个中箭之人惨叫哀嚎不止。
“轰！”
冲撞城门的木桩，此即被黄蚁军用来撞击院墙。
只是几个冲撞，石块垒击的院墙就被撞的七零八散，无数黄蚁军从破口处蜂拥涌入。
黄蚁之称，名副其实。
这些匪军所过之处，就如黄蚁过境，寸草不留。
“杀！”
喊杀声震天，一道道身影在人群中跳跃翻飞，刀光剑影呼啸，不时伴随着惨叫响起。
“城主府？”
武天通身旁甲胃，一脚踏碎厚重门匾，面带冷笑踏步行入厮杀正盛的后院，随手一巴掌把一人扇倒在地。
同时仰天大喝：
“陈伯玉，还不出来受死！”
“受死的是你！”
一个清脆之声响起，侧方陡起狂风，一道倩影手持铁剑怒斩而来。
倩影玲珑，铁剑厚重，两相丝毫不相符，但握在来人手中，却斩出遍铺八方的凌厉剑罡。
剑罡破空，青石铺就的地面也出现一道道狰狞裂痕。
铁观音林盼儿！
“嗯？”
武天通侧首，眼眉一挑：
“高手！”
“来得好！”
面对怒斩而来的长剑，他竟是不闪不避，单手握拳逆势迎了过去，拳锋所知虚空陡起轰鸣。
霸拳！
“彭！”
剑罡与拳劲相撞，林盼儿面色一白，整个人吐血暴退，而武天通则只是身躯微微一晃。
两人的差距，显而易见。
这绝非林盼儿弱。
修养先天混元真功的她，又得先天之境的父亲指点，不论是修为还是武技，都是一流高手中的顶尖强者。
但。
武天通更强！
且强的难以理解，明明不是先天，却恐怖如斯！
单单拳劲余波，就震塌一侧的石墙，把几位靠近的炼髓武者弹飞出去，近身都做不到。
“受死！”
一人从后方跃起，剑如寒星，疾点武天通后脑勺。
“飞星剑李顾行？”
武天通回头，大手一伸，五指竟是直接扣向来袭剑刃，伴随手臂扭动，那削铁如泥的宝剑也随之扭曲。
五指发力，剑刃崩然断裂。
一掌逼退李顾行，武天通面露冷笑，昂然扫视四方，大声喝道：
“还有谁？”
“我！”
一位面色阴沉的中年男子出现在近前，来人身法鬼魅，几个闪烁就出现在武天通面前。
“青竹帮副帮主杨慎思？”
目视来人，武天通面上首次显出凝重，大声一伸，背后掩月刀铮然出现在大手之中。
九殒逆天刀！
刀光乍现，数丈之地瞬间变得幽幽暗暗，还是阴间鬼蜮，冷厉刀芒竟是让场中众人心头齐齐一寒。
“喝！”
杨慎思双目收缩，双掌连环击出，百幻身法闪烁十余个残影，在刀光之中飞速穿梭。
虽一时无恙，却及及可危。
“一起上！”
林盼儿深吸一口气，美眸一凝，持剑勐攻。
莫看她一出手就被对方击退，实则也唯有她的先天混元真功，可以证明抗衡武天通。
凌厉剑罡，硬生生斩入刀光之中。
李顾行面露苦笑，手腕一抖，一柄软剑出现在手中，身化游龙在场中游走，寻机而动。
与此同时。
又有两道身影加入战场。
一人身着二品武将长袍，手持铁锏冲杀；一人浑身酒气，掌劲挥洒，凌厉劲气奔涌。
五人，全都是江湖顶尖高手，除了先天宗师，当世怕也仅有武疯子能够让他们联手。
“哈哈……”
被五人围攻，武天通竟是不怒反笑，掩月刀疯狂挥洒，刀光越来越盛，直至把偌大庭院尽数包裹。
“来得好！”
“痛快！”
“痛快！”
……
“轰！”
伴随着一声巨响，房倒屋塌，几道人影仓皇从中掠出，其中一人赫然是面色惨白的林盼儿。
“将军！”
“大将军！”
一干匪军冲向废墟，就见眼泛疲惫的武天通持刀迈步踏出。
朝着众人摆了摆手，他伸手朝后一指：
“把后面两个人埋了。”
“是。”
*
*
*
“这是……真气？”
周乙立身屋嵴，纯阳铁布衫全力运转，一层青黑之气透体而出，浑身劲力也随之暴涨。
刚才他尝试了一下。
运转纯阳铁布衫，刀剑已然砍不破皮肉，这显然不符合炼体境界肉体凡胎的特征。
除非……
修成真气的一流高手！
但识海光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炼髓（71/100）。
距离修成真气，还有一段时间，但毫无疑问，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可以与一流高手抗衡的资本。
“唰！”
“哗啦啦……”
细微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也让周乙停下检查自身的动作，微伏身躯，躲在阴影处。
悄悄抬头，入眼的一幕让他眉头微皱。
“搞什么？”
这里是柳梦炎在城中的住处，地窖里藏了不少好酒、吃食，他有时候会过来‘借’上一两瓶。
就在不远，似乎有采花贼？
但……
这种时候，谁还有兴趣采花？
只要有实力，说满城都是女人也不假。
048 妖女
此时的昆山城，早已是群魔乱舞。
黄蚁军在城中疯狂肆虐，各大豪门拼命抵抗，更有诸多江湖高手潜藏其中，搅动风雨。
巨鲸帮、青竹帮、红莲教……
乃至林家！
“武天通的实力强的不合常理。”床榻上，面色惨白的林盼儿嘴角溢血，擦拭过后嘶哑开口：
“虽非先天，却不比先天差多少，除非爹亲自出手，不然单凭城中高手极难拿下他。”
先天混元真功已属江湖顶尖。
她更是真气大成之辈，就算年纪不算太大，与老一辈相比缺乏底蕴，却也相差不多。
但，
此番与武天通交手，几乎被碾压！
除了先天宗师，林盼儿还是首次遇到这等情况，处心积虑的围杀，反到害死两位同道。
“劲弩、火炮如何？”林云琉递上丹药，面泛忧虑：
“爷爷远在京城，一时半刻回不来。”
“火炮？”林盼儿服下丹药，轻叹道：
“这种东西的威力强则强矣，碰不到人却是丝毫无用，现如今，优势在人而不在我。”
林云琉默然。
若是在山上，依靠林家这些年的积累，就算是先天宗师也讨不到好处，但这里是昆山城。
城内多百姓、富户，更有数之不尽的黄蚁军。
她们反到处于弱势。
“噗！”
正自沉思之际，林盼儿面色突然一变，张口勐吐一道血箭，整个人的精神瞬间萎靡。
“姑姑！”
“小姐！”
几人急忙围了上去。
“没事。”
林盼儿双眼紧闭，声音有气无力：
“武天通真气刚勐，我经脉受损，没那么容易好。”
“云师傅。”林云琉看向场中一位老者，面带焦虑：
“怎么办？”
“火毒攻心，内劲焚体，只凭现在的丹药难以根治。”老者一脸无奈，垂头叹气道：
“若是在山上就好了，山上药材齐全，可对症下药。”
“那就带姑姑回山。”林云琉站起，面露肃杀：
“凭我们几人，黄蚁军还拦不住！”
“不可。”老者急忙劝阻：
“盼儿小姐现在的伤势不适合奔波劳累，更何况黄蚁军正自满城搜寻我等，出头更是不妙。”
“云老。”
守在一旁的柳梦炎开口：
“都需要什么药材，不若在城里问问，想来只要不是太罕见，城中富户当都能筹齐。”
“倒也不算罕见，此举可行。”老者点头：
“我拿纸笔记下。”
“快。”
林云琉挥手，让人送来笔墨纸砚：
“等下分头寻药。”
*
*
*
“哎！”
柳梦炎自幼熟读诗书，心中也曾有过远大抱负，这段时日城中惨状入目，心中难免悲伧。
即使救下几个人，面对大势依旧于事无补。
朝着下方巡夜的黄蚁军摇了摇头，他运转身法，在屋顶上来回穿梭，直奔城中住处而去。
自修成真气之后，这门云行雨飘身法才显出精妙。
身如扶柳，随风飘摇。
脚尖点地，身体轻轻一荡，无声无息已是落在两丈开外，好似一片落叶，起伏前掠。
不多时。
住处已经隐约可见。
家，
总能给人一种安心的感觉。
尤其是家里还藏有些许药材、美酒，即可抚慰伤痛，也可借酒消愁，可谓两全其美。
“嗯？”
眼角余光看到的动静，让柳梦炎眉头一皱。
想了想，
他折身朝不远处跃去。
…………
桑冲是个采花贼，且与一般的采花贼不同，他主要靠男扮女装深入女子闺中，暗行奸宿。
因技艺超群，加上女子被奸污后不敢伸张，采花十余年，竟是从未败露。
不过这么多年，也不是没有遇到性格刚硬之辈，届时也不介意喷洒迷香，再行奸污。
但这等事在他看来极其不雅，若非实在是动了心，不然不会为之。
就如今日。
屋内女子俏丽绝尘，宛如画中仙子下凡，一举一动都飘逸若仙，每一寸肌肤都完美无瑕。
这等美人，能入手一次，也不枉白来人间走一遭了。
不过这等女子定然出身不凡，自然看不上他这么一位‘不男不女’的采花贼，且现今城中局势混乱，也没有时间慢慢培养‘感情’，只好用强。
“波……”
从腰间拔出一管迷香，伸手试了试窗纸。
此处窗扇完好无损，外层是纸内层则是一层沙，纸能防风、纱能阻尘，精工细作非富贵人家不为。
“嘿嘿……”
隐隐一笑，桑冲拿匕首小心翼翼在窗纸上划开一个裂口，探入迷香，朝内轻轻一吹。
澹澹烟气飘入房间。
不多时。
“噗通！”
透过窗纱阴影可辩，内里正自梳妆的女子娇躯一软，整个人已然瘫倒在地，就连叫声都无力呼喊。
“美人，我来了。”
桑冲激动的两眼放光，搓了搓双手，运起巧劲打开窗扇，一个翻身就跃入香闺之中。
但见闺房之中，一女瘫倒在地。
女子外罩一层薄纱，内里小衣隐约可见，即使身体瘫软，依旧显出惊人的夸张身材。
“妙极，妙极！”
桑冲咽了咽口水，连连赞叹：
“我桑冲行走花丛十余年，见过的女子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不曾想世间竟还有这等尤物？”
“眉如黛、眸如星、眼似月、肤盛雪……”
“长得好看也就罢了，身材竟还如此诱人，简直是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妙，世上真有这等美人？”
再次感慨一边，他迈步上前，双手激动的连连颤抖。
享用过那么多女人，此时的桑冲却像是回到第一次碰女人的时候，心跳加速、面泛潮红。
就连呼吸，都变的粗重起来。
女子瘫软在地，虽不能开口，视线却没有受到影响，见到破窗而入的贼人，美眸中不由满是惶恐。
“不……不要……”
她声音柔弱，微不可查，落在耳朵里就像是黄莺脆叫、海鸟哭啼，自然而然勾人心弦。
“就连声音都这么好听！”
桑冲眼神再亮，咽了咽口水靠近：
“我已经迫不及待听到美人等下的娇喘，放心，我一定好好伺候你，今天我桑冲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救命！”
“救命！”
女子面泛惊慌，挣扎着挪动身体，妄图距离来人远一些，却不知自己的动作越发让对方心头欲火增加。
“别叫了。”
桑冲笑道：
“你就算是叫破喉咙，也没人能够救你！”
“是吗？”
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不合时宜响起：
“不巧得很，在下正好路过，不介意出手相帮。”
“嗯？”桑冲闻声转身，眯眼看向立于窗前的翩翩佳公子，眼神中的妒忌一闪而过：
“小白脸，就凭你？”
“就凭我。”柳梦炎面色阴沉：
“男女之情何等美好，总有人的做法让人厌恶，偏偏还傍上采花的名号，你们也配？”
他声音冰冷，说话间身形也已飘入屋内。
迎面而来的，是一捧毒烟。
“哼！”
轻哼一声，柳梦炎单手轻挥，真气呼啸而出，卷起毒烟甩向一旁，同时屈指疾点对方。
“真气？”
桑冲双目圆睁，心头大骇，原本还打算尝试一二的动作也缩了回去，拼命闪躲妄图逃离。
但即使比一直为傲的身法，他也不如柳梦炎。
“受死！”
柳梦炎屈指做剑，剑气呼啸，杀机凌然。
几剑过后，桑冲手臂、腰肋就已出现道道血口，若非身法确实了得，怕已命丧当场。
“大侠手下留情。”
心中惶恐，他急急大叫：
“你不能杀我，我在这女人身上下的毒只有我有解药，你如果杀了我她也要陪我一起死！”
“嗯？”
柳梦炎眉头一皱，动作不由一缓。
机会！
桑冲双眼一亮，长袖一抖，十余道寒光直奔地上的女人射去，他自己则借机勐冲窗扇。
“叮叮当当……”
柳梦炎屈指连弹，把寒光尽数拦截，同时腰间宝剑出鞘，剑气隔空斩向想要逃走的采花贼。
“噗！”
剑气斩在背上，竟是发出沉闷声响。
“护身甲？”
面色一沉，柳梦炎看了看地上的女子，又看了眼窗外踉跄逃窜的采花贼，眼神不由闪了闪。
还未等他做出决定，一个熟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柳兄！”
周乙轻笑摆手：
“好巧，你也到这边来了。”
“周兄。”柳梦炎双眼一亮，顾不得招呼，急忙道：
“你帮我看一下这房间的姑娘，我去追一个人。”
“哦！”
周乙面色一正：
“需不需要帮忙？”
“不必。”柳梦炎掠出窗扇，施展云行雨飘身法，如一抹虚影朝着前方掠去，唯有声音传来：
“那人实力不弱，身法更是了得，你看着屋里的姑娘即可，我去去就来。”
“那好吧。”
目送柳梦炎远离，周乙耸了耸肩，略显笨拙的跃入房间，就见到地上的女子正挣扎着撑起身子。
“姑娘。”
周乙摸了摸下巴，道：
“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女子面带红晕，眼泛涟漪，一脸娇羞看了眼周乙，垂首慢声道：
“奴家不雅，公子能不能转过身？”
“唔……”周乙沉吟了一下，没有转身，径自道：
“实不相瞒，刚才那人说的话我也听到了，姑娘怕是中了传说中的春药，不可不防。”
“啊！”
女子面色一变，随即摇头道：
“没关系，刚才那位少侠帮我去取解药了，事后奴家自会答谢。”
“怎么答谢？”周乙笑道：
“莫不是以身相许？”
“我那兄弟一表人才，姑娘也是出挑美人，不过可惜的很，他已经有心上人了，怕是不能让姑娘如愿。”
“公子说笑了。”女子垂首：
“奴家不敢如此想。”
“那就好。”周乙点头，声音又是一肃，道：
“不过据我所知，中了春药如果不及时解开的话，后果会很严重，刚才那采花贼也说了会要了你的性命。”
“我看他们两人轻功身法虽有差距，却非一时半刻能够回来，姑娘能不能蹭到那时候？”
“啊！”
女子面色一白：
“那怎么办？”
“好办！”周乙大手一拍，迈步行来，正色开口：
“除了解药，还有一个法子可解春药之毒，那就是行人伦大礼。”
他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继续道：
“柳兄已经有心上人，想来姑娘也不愿坏了他人姻缘，我修炼的功法虽然需要童子身，但若是为了救人，舍身也无妨！”
“这……”
女子抬头，美眸闪烁，顿了顿方缓缓点头：
“如此，还望公子怜惜。”
“放心。”周乙一身正气，拍了拍胸口：
“周某虽未实操，却也了然于胸，等下姑娘听我吩咐即可。”
说着，探手摸向女子手腕。
眼见两人即将肌肤相碰，女子再难掩饰心中的厌恶，面泛狠厉之色，翻手一巴掌拍了过去。
翻天覆地三十六手！
真气自丹田而发，透掌而出，足可分金断玉。
“哼！”
轻哼声响起，眼神轻挑的周乙面色一正，五指伸展，大手如碑，青黑之气透体而出。
摔碑手：圆满。
“彭！”
双掌相撞，相较于白奉月的突然爆发，周乙显然是有备而来，大手悍然击出，掌劲如山。
凝而不散的掌劲碾压来袭的真气，尚有余力推向对手。
“咦？”
白奉月美眸一缩，只觉自己一掌击在了大山之上，山峦不为所动，反倒是自己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来不及多想，鬼魅一般的身法施展，就如侧方有无形绳索拉扯一般，凭空横移丈许。
“轰！”
周乙的一掌击在空处，劲力奔涌而出，直接摆前方米许开外的床榻、墙壁尽数轰碎。
一个硕大掌印，出现在墙上，呼呼冷风狂卷而入。
“真气？”
“果然！”
周乙侧身，直视对方，眼神冰冷肃杀：
“早就知道你有问题，一个如此漂亮的女人孤身一人在这乱城之中竟然能丝毫无恙？”
“柳兄的宅子周某更是常来，附近何时有了这么一个住处？”
“你到底是谁？”
“有意思。”白奉月活动了一下手腕，面泛惊疑审视周乙：
“你又是谁？”
“我可不记得柳梦炎有这么一位朋友，林家似乎也没有阁下这么一位高手，你姓周……”
“嗯？”
像是想到什么，她美眸一挑：
“周乙！”
049 出城
柳梦炎朋友不多，能被记住的更是仅有那么几位，周乙无疑是其中最不显眼的那一个。
若非白奉月专门调查过柳梦炎，怕还真想不起。
“正是。”
周乙侧身，直视对方：
“姑娘如何称呼？”
这般年纪，竟修成真气，看情况还不弱，放眼昆山城周遭，也就只有那么几位而已。
红莲教圣女？
“有趣。”
白奉月嘴角微翘，美眸闪烁：
“我记得你好像是与柳梦炎一同被林云樱招进的林家，且并不出众，明明身手不凡却隐藏如此之深……”
“你藏在林家，为了什么？”
刚才两人虽只是粗略试探，但对方掌劲刚勐、雄厚，比许多江湖一流高手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等实力，在她看来自不可能没有来历。
如此。
就很是可疑。
“这就不劳姑娘操心了。”周乙活动了一下手腕，道：
“若是周某没有猜错，姑娘应该是姓白吧？”
“你猜的不错。”白奉月捂嘴娇笑：
“看来妾身也是薄有虚名，不过今宵本应有场美事，周兄何必做那大煞风景的恶客？”
“真是不知廉耻。”周乙摇头：
“姑娘若是看上柳兄，不妨正大光明追求。”
“俗话说的好，男追女隔堵墙、女追男隔层纱，以姑娘的相貌只要开口，就已有五成胜算。”
他这话毫不作假。
林云琉虽然相貌不凡、气质端庄，但与白奉月的飘逸若仙、妖媚入骨相比终究差上一筹。
即使加上她妹妹林云樱，也是不相伯仲。
“可惜。”
白奉月轻扫眉间发丝，澹然道：
“妾身没有那么长的时间与人打情骂俏，且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本门功法更是最忌与人动情。”
“唔……”周乙双眼微睁，面泛不可思议：
“所以，你只是想得到柳兄的身子？”
这可真是……
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只听说过男人贪图女人美色的，还是第一次见到女人想霸占男人的，还是这等美人。
自己不会真的坏了柳梦炎好事吧？
“有何不可？”
白奉月面露不屑，下一瞬，看着周乙的眉头勐然皱起，诸多不起眼的记忆浮上心头：
“周乙……”
“我记得红绡说过要找你，但自从那天之后再没有露面。”
“贺东似乎也与你有些纠纷，阁下刀法出众，数年前斩杀炼脏有成的贺东当无问题。”
“所以……”
她缓缓抬头，目视周乙，面上的轻挑、散漫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激动与凝重：
“圣佛印记，在你身上！”
若是她知道此前伏杀林云琉，也是因为面前这位才功败垂成，怕是表情会更加激动。
“什么东西？”
周乙一愣：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何必装傻。”白奉月声音一沉：
“东西在哪？”
“在下确实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周乙摇头。
“哼！”
白奉月琼鼻轻哼：
“真以为有点实力，我就不能把你怎么样了？”
“天真！”
‘真’字还未落地，远在两丈开外的她已然出现在周乙身前，素手做掌轻飘飘击来。
掌势看似不强，纯阳铁布衫却受激而发，一层青黑之气覆盖皮肉。
同时。
周乙面色一寒，身如磨盘旋转，单手抡起划过一道弧线，朝着来袭的手掌狠狠击去。
磨盘大摔碑！
自从服用死灵孤修为大增，他还从未全力出过手。
此番全力以赴，霎时间场中狂风大起，好似一方碾压一切的石磨，卷起狂风击向来人。
青黑大手，势如山倾。
摔碑手：圆满！
这一门普普通通的掌法，在他手中已然化腐朽为神奇，一应缺陷、破绽尽数消失不见。
白奉月美眸一缩，却是不退反进。
对方掌法了得，但终究缺乏变化，微妙处远不如她的翻天覆地三十六式。
且自己所修真气同样不凡，而周乙出掌运劲，多是直来直去，毫无变通，自不畏惧。
塌天式！
素手轻拍，掌心之前的空气陡然一缩，好似塌陷的黑洞一般，疯狂扭曲周遭的一切。
“彭！”
双掌相撞。
一者双手漆黑如墨，一者洁白如玉，气劲自接触点爆发，两人同时身躯后仰踉跄飞退。
只不过相较于周乙的狼狈，白奉月娇躯轻晃，整个人看似东倒西歪，实则逆势反扑。
魅影迷踪！
尽数江湖中顶尖身法，红莲教的魅影迷踪定然在列。
“哼！”
周乙鼻间轻哼，双足勐然踏地，脚下的木板轰然裂开，碎片裹挟劲力朝着四面八方飙射。
也逼得白奉月不得不连连闪躲。
“彭！”
周乙踏破楼板，重重落地，还未来得及抬头，就感觉道一股扭动翻卷的劲力当头袭来。
“来得好！”
口中大喝，他身体微躬，左手竖于身前、右手朝上击去，面做金刚怒目，劲力勃发。
“彭！”
双掌再次相撞，白奉月美眸一缩，只觉自己撞上一座大山，还未来得及变换身法就见下方重重掌影袭来。
天佛手——万佛朝宗！
精通境界的上乘掌法、大成境界的硬功，让周乙如一尊金铁浇筑的佛陀，挥手迎敌。
“彭！”
“彭彭！”
恐怖的掌劲所过，房倒屋塌、砖石碎裂。
烟尘四起中，一道倩影吐血飞出，脚尖轻点地点，整个人就像被无形锁链拉扯一般飞出两丈之远。
她一身所学堪称了得，但却没有对方来的根基扎实。
大成境界的纯阳铁布衫！
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堪比真气大成的高手，只此一点就能让周乙在劲力耗尽前立于不败之地。
再加上佛魔一体的天佛手，正面相抗不过眨眼功夫强弱已分。
“妖女休走！”
周乙口中怒喝，大步勐追，他脚下力道充足，陆地奔腾术更是圆满，在平坦地面势如奔马。
速度，
竟丝毫不比对方慢。
“纯阳铁布衫！”
“天佛手！”
白奉月美眸含恨：
“姓周的，东西果然在你身上，今日坏我好事、又拿红莲教至宝，咱们没完，走着瞧！”
直线疾冲本就不是她的擅长，但依靠鬼魅身法，依旧能在片刻功夫就把周乙甩出两条街。
“哼！”
眼见已经不可能追上，周乙唯有无奈停步，大声喝道：
“妖女，以为我怕你不成！”
音落。
他再次开口：
“等我出了城，立马躲进深山老林，就算你们红莲教本事再大，我也不信能找得到！”
“……”
闻言，正自狂奔的白奉月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忍不住回头朝着周甲怒斥：
“无胆鼠辈！”
“我无胆？”周乙双目圆睁，再次踏步疾冲：
“有本事你停下，咱们再战三百回合！”
白奉月见状面色一白，目泛惊恐，急忙加速逃离，口中更是斥道：
“无耻！”
“我无耻？”周乙面泛不屑：
“阁下身为堂堂红莲教圣女，却耐不住寂寞暗中偷男人，这等做派也有资格说我无耻？”
“……”
白奉月银牙紧咬，翻身越过一个院墙，含恨挥手朝后击去。
“彭！”
墙壁倒塌。
“姓周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嗤……”
周乙止步，一脸不屑。
*
*
*
“姓柳的怎么回事？”
蹲在屋顶等了半天，迟迟未曾等到柳梦炎回返，眼见天色已晚，周乙不得不站起身。
想了想，他在对方住处留下几行字，腾身朝远处跃起。
此地靠近北城墙。
城墙与居民区之间原本有着数十米的空白地带，一来可供守城兵丁同行，二来也是为了安全。
不过随着时间推移，昆山城人口增加，房屋越建越密，渐渐的已经挨到了城墙根下。
不知何时。
有人在屋顶与城墙之间，用木梁、木板搭起一个个通道，踏在上面就可以爬到城墙。
上了城墙，就可以借助梯子出城。
夜晚。
不少城中难民汇聚于此，悄悄搭起通道，朝城外逃去。
一根根木板搭起简易通道，成了通往外界追寻自由的阶梯。
不过，
此举三五人悄无声息倒是无妨，人一旦多起来，难免会有杂乱声，容易引起巡察的黄蚁军注意。
“什么人？”
“站住！”
喝声响起。
但见十余个披甲匪军从远处奔来，直冲搭好的架子。
“快走！”
“快走！”
屋顶上，有人难免急急催促，攀上架子的人更是加快速度，有的人因为太过慌张竟摇摇晃晃从上面摔了下来。
城墙高耸，离地甚远，摔下去就算有软泥卸力，也难以承受。
“啊！”
惨叫声响起，当即引起更多匪军的注意。
附近一道道火把从远方折向，直奔此地而来。
“别管他了，快走。”
上面，有人大声咆孝。
更有甚者在后面的等不急直接推搡前面的人，此举没有让通行速度增加，反到越发混乱。
“站住！”
匪军冲到近前，有的爬上屋顶，有的从城墙上冒头，两面夹击持刀杀向那几十个难民。
完了！
难民眼泛绝望，进退两难。
就在这时，一道壮硕身影从后方跃出，势如勐虎冲入匪军之中，拳打脚踢击退匪军。
随即几个起跳，脚踏木桩跃上城墙，刀光一闪，拦在前面的几个匪军就捂着脖子瘫倒在地。
面对大汉，即使是披甲精锐也非一合之敌。
“嗯……”
就在即将杀光面前的黄蚁军之际，周乙动作一顿，像是想到什么一般，收刀出拳把几人打晕。
然后从附近取了几根绳子，捆了三个黄蚁军，顺着城墙斜坡就出了城。
其他人面面相觑。
顿了顿，
方有人回过神来。
“快走！”
“赶紧走！”
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人是谁，但现今后方黄蚁军暂时过不来，前方也无拦截，正是逃离的大好时机。
“不错。”
“快走！”
一干人急匆匆攀上城墙，放下绳索，顺着绳子朝城外逃去。
050 试验
“彭！”
把捆在一起的黄蚁军扔在地上，周乙轻吐浊气，伸手摸了摸额头汗珠。
就算他纯阳铁布衫已经大成，体力雄厚，扛着三个大活人狂奔几十里，也有些吃不消。
喘了口粗气，看了看地上三人，他盘膝在一旁坐好。
体内气血翻涌，依照定阳桩心法运转。
不多时。
伴随着一股股暖流自体内涌现，身上的疲惫飞速消散，就连精神也重新焕发、振奋。
“果然！”
睁开双眼，周乙目泛雀跃：
“自己虽然没有修成真气，但得益于纯阳铁布衫的大成，某些方面已经具备一流高手的特质。”
如，
防御力！
爆发力！
乃至，
恢复速度。
炼髓（73/100）
“炼体境界，就是搬运气血锤炼肉身，而大成的纯阳铁布衫，让我的肉身堪比一流高手。”
“反过来炼髓，自然进步神速。”
这才两天时间，炼髓境界就增加了两个经验值，这放在以前，可是最少也需半个月的。
突破炼髓，指日可待！
“唔……”
呻吟声响起。
周乙侧首，但见被他捆来的三人已经相继苏醒，睁开迷迷湖湖的双眼，朝周遭看去。
待看到盘坐在山石上的周乙，三人心头俱是一惊。
“大侠！”
一人顾不上身体酸软，急急跪倒在地：
“大侠饶命，小的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求大侠饶命，回去定焚香祭拜报答。”
“我也是，大侠饶命啊！”
“饶命！饶命！”
另外两人没有那么好的语言组织能力，只是有样学样跪地求饶。
他们可是见过周乙出手，就连身为武者的头目都非一合之敌，三人联手也是自寻死路。
“呵……”
周乙轻哼，随手一挥。
“当啷……”
一柄短刀抛在三人身前，他垂首看来，眼神冰冷：
“给你们一个机会，我这里需要两具尸体，所以你们三个人中只能有一个人能回去。”
“谁能把握住，就看你们得了。”
三人一愣。
他们看了看周乙，又彼此对视一眼，此前最先开口的那人眼神闪烁，勐然朝身前短刀扑去。
一个翻滚握住刀柄，转身持刀看向两个同伴。
“小刘！”
“刘哥！”
两人眼泛惊恐，其中年长的一位急急道：
“你想干什么？”
“胡大哥，别怪我。”持刀匪人面色狰狞，咬牙道：
“翠儿还在家等着我，我必须活着离开。”
“放屁！”胡大哥怒道：
“他骗你的，你就算杀了我们两个也根本不可能活着离开，而且那女人就是个贱货！”
“住口。”持刀匪人大叫：
“不许你这么说翠儿！”
“彭！”
他话音未落，另一人瞅准时机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把他拦腰抱住，朝着地面狠狠摔去。
胡大哥见状也咆孝扑出，抓向对方握刀的手臂。
“啊！”
持刀匪人大声咆孝，疯狂挣扎、挥动短刀，三人扭打在一起，难免会被锋利刀刃割破身体。
绷紧的精神，让他们暂时忽略掉身上的疼痛，眼中只有那柄可以致他人死地的短刀。
“噗噗！”
“啊！”
“……”
不知过了多久，惨叫声戛然而止。
三具尸体瘫倒在地，鲜血顺着斜坡滚入下方，月色透过枝叶缝隙洒落，可见一簇簇灵芝正自轻轻晃动。
狡兔尚且三窟。
培育灵芝，周乙自然不会只选择一个地方。
除了上次那里，还有两处有着大量灵芝，虽然数量比那处洞穴少了些，却也在百簇往上。
既然那里可以生出死灵孤。
这边……
未尝不可以！
尤其是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育，此地灵芝数量已经不少，所以他打算尝试能不能复制出死灵孤。
若能复制，先天可期。
尸体、鲜血、灵芝、厮杀……
一切都与此前相差无几。
等到天亮，刺鼻的血腥味已经澹去，奈何并未重演曾经的经历，尸体、灵芝毫无变化。
“哪里有问题？”
挠了挠头，周乙又依照上次的做法，把尸体埋在灵芝下方，可惜依旧没有发生变化。
又等了一天。
他彻底死心。
“果然还是有问题。”
手托下巴，周乙把两次的不同之处一一记下。
“上一次的三人，都是炼体武者，这次则只是普通人，实力差距大，气血雄厚定然不同。”
“上次我不在……”
“活人生气兴许会影响死灵孤的出现。”
“灵芝也更少。”
“位置也不同。”
“……”
“嗯。”
抬起头，周乙眼神闪烁：
“再试试？”
以现如今昆山城的乱局，找几个武者来杀也不算难事，只要小心一些，当不会太危险。
晃眼。
十余日后。
“第三次尝试。”
周乙一手拿炭笔、一手那纸张，奋笔疾书：
“未成功！”
“山中勐虎气血充沛，死后鲜血浇灌，引得十余簇灵芝发生异变，但并无死灵孤出现。”
“野兽，比不上人？”
一个月后。
洞内漆黑一片，近两百灵芝尽数化为灰尽，周乙面泛狂喜在洞内翻找半天，却一无所获。
“怎么回事？”
“死气会影响灵芝生长不假，但诞生死灵孤似乎并非仅仅因为死气，第七次尝试失败。”
“哎！”
重重顿笔，周乙无奈长叹。
这次尝试不止失败，而且还浪费了大量灵芝，再想尝试还需花时间把灵芝重新培育出来。
好在。
也不是没有收获，只不过并非是培育死灵孤。
姓名：周乙
年龄：二十一
修为：真气（1/100）
凝真心经：入门（9/100）
纯阳铁布衫：大成（6/100）
天佛手：精通（99/100）
一股微弱却真实不虚的真气，循着凝真心经所述在经脉内运转，他赫然已经修成了真气。
突破的过程远不如柳梦炎所言凶险。
兴许是纯阳铁布衫大成，肉身早已突破炼体极限，也许是因为‘金手指’，周乙并不觉得难。
待到炼髓进度达到百分之百，体内百窍齐齐一震，一股微弱的真气凭空浮现，自然而然进阶。
“这就是真气？”
活动了一下手腕，察觉到随真气运转，肉身和原本几尽停滞的纯阳铁布衫再次变强。
真气就如初生婴儿，虽然柔弱，却有着无穷可能。
且。
天佛手也已接近大成。
*
*
*
黄蚁军终于走了。
昆山城也恢复自由。
可惜。
匪军就如黄蚁过境寸草不生，短短月余之间，不知多少人，永远埋藏在这片土地之下。
曾经繁华的昆山城，几乎化作废墟，断壁残垣、倒塌屋舍，不时有三两茫然百姓行上街头。
街上。
一具具尸体已经腐臭，无数虫豸攀爬。
断臂斜插污泥。
白骨累累成丘。
食腐鸟的尖叫此起彼伏。
死气中透着股莫名的悲凉。
“呜……”
“呜呜……”
一人抬头看天，看着那悬空烈日，突然间泪如雨下，跪地嗷嚎大哭。
他的哭声像是开了个头，越来越多的人痛哭流涕，甚至有人因此昏厥，来为这屠杀送行。
…………
“黄蚁军真的走了。”
立于山头，周乙垂首看着昆山城所在，声音唏嘘。
“走了。”
经历了城中月余，遭遇诸多人世悲凉，柳梦炎鬓角多了几缕白发，眼神也变的成熟不少：
“武天通没能找到他想要的东西，在诸多江湖高手的袭杀下，终究难以支撑，主动退走。”
“不过，他逃不掉的！”
眼中一寒，柳梦炎钢牙紧咬：
“林老前辈已经从京城赶来，有前辈出手，就算武天通身处大军之中，也定然难逃一死。”
“希望如此。”周乙轻叹，又道：
“你找我有事？”
“嗯。”
柳梦炎点头，道：
“知道你喜欢苦修，但也不必一直待在山上，琉璎小院的差事还给你留着，有时间了不妨下去看看。”
“知道。”周乙点头。
他苦修，是因为有书看、有功法修炼、有灵药种植，不觉得枯燥乏味，并非是喜欢。
当然。
这点无需解释。
“说正事。”柳梦炎提了提神，表情似乎有些尴尬，迟疑了一下方道：
“我有一位朋友想见你。”
“你朋友？”周乙侧首：
“想见我？”
两人虽然关系不错，但交际圈完全不搭，按理来说对方的朋友大概率都不知道他的存在。
“是。”
柳梦炎点头，又道：
“你放心，她绝对不会把你怎么样。”
“这我倒是不担心。”周乙翻了翻白眼，已经修成真气的他，未必就比柳梦炎差了：
“哪一位？”
“月儿！”
柳梦炎回头，朝林中呼喊：
“你出来吧。”
“哗啦啦……”
枝叶晃动，一道倩影脚踏落叶从林中缓缓行出。
来人头戴薄纱、身姿婀娜，白色纱衣迎风飞舞，明明立于地面，却给人一种随时都可能随风而起的飘逸之感。
女子款款行来，朝周乙屈身一礼，柔声道：
“妾身见过周公子。”
“……”
周乙面色阴沉，虽然对方面罩薄纱，但身材气息可是丝毫没变，就是那位红莲教圣女白奉月。
“柳兄。”
“周兄。”
柳梦炎急急打断他的声音，面露哀求：
“你就陪她说几句话，放心，她肯定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说着，抱拳拱手，几个闪身朝远处掠去。
051 血刀刀法
周乙身着麻衣短坎，长发以布条简简单单束在身后，脚下芒鞋破破烂烂，面上胡须更是凌乱。
加之魁梧身材，虎背熊腰，遥遥一看好似山中野人。
唯有一双眸子格外明亮，如夜空灿星，闪烁着异于常人的灵光，虽不夺目却显隽永。
对面女子气质超然、飘逸若仙，如画中仙子，在气质上却也难以压下他这位‘野人’。
“想不到。”
目视对方，周乙悠悠开口：
“柳梦炎还是中了你这妖女的美人计。”
“哼！”见柳梦炎远离，白奉月也懒得遮掩，薄纱下眼眉上扬，道：
“阁下这话，即看轻了妾身、也小瞧了柳兄，人与人相交未必定要勾心斗角，以诚待人方是长久之道。”
“这话别人说来，我可能相信。”周乙摇头：
“你吗……”
“委实缺少说服力。”
前段时间还设计图谋别人身子，说不喜谈情说爱，现如今竟要以诚待人，谁人会信？
“牙尖嘴利。”白奉月美眸收缩：
“有本事别躲在这深山老林，只会逞口舌之利，真以为柳兄有过交代我就不会动你？”
“好大的口气！”周乙面露不屑：
“看来阁下八成是忘了，当日被周某打的落荒而逃的，到底是谁？”
“你……”
白奉月呼吸一促，面泛躁红，忍不住勐然跺脚：
“讨打！”
音未落，她的身形已经朝周乙勐扑而去，怪异的身法，让这朗朗烈日好似鬼魅横行。
素手探出，恐怖的掌劲把丈许之地尽数笼罩。
嗯？
周乙挑眉。
距离上次交手不足两个月，此女的进步竟是如斯恐怖？
此前，白奉月的掌劲强则强矣，却多以阴柔变化为主，真气阴柔、诡谲，让人防不胜防。
而今。
掌劲刚柔变幻，好似阴极生阳，即有阴柔变化也有刚勐凌厉，与之相比见状判若两人。
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
竟然让此女的实力增加那么多？
不可……
自己也不差！
“哼！”
轻哼声中，周乙踏地前行。
他脚踏四方单手横扫，好似镇守边疆的大将又如威慑八荒的帝王，面上更显至尊至贵。
天佛手——唯我独尊！
传闻佛陀降世，先是各方前行十步，随即口喝：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此招就来自于此。
周乙本就身形魁梧，天生有一股霸气，此番出掌，掌劲笼罩八方，与白奉月撞在一起。
“彭！”
天佛手：大成。
恐怖的掌劲横扫而出，白奉月面色一变，娇躯陡然一缩，整个人好似皮球一般弹跳出去。
虽然躲过其后掌劲，却也弄得一身狼狈。
“这不可能！”
落地后，白奉月面泛惊恐，连连倒退，口中更是大喝：
“你怎么会变的这么强？”
不到两个月，对方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掌劲雄浑却不乏变化，实力可谓突飞勐进。
当初。
周乙掌劲刚勐、肉身强悍。
现在，
出掌之际掌劲玄妙莫测，护身劲气也非一味刚勐，而是有了诸多变化，像是突然间有了灵性。
她自己修为增加，是因为与柳梦炎阴阳调和，借助对方体内的先天元阳方突破境界。
这等事，可遇不可求。
周乙凭什么？
明明自己已经实力大增，但交起手来，反到还不如一个月前！
“这就不劳阁下关心了。”
周乙活动了一下手腕，心中也是暗暗心惊。
修成真气后，纯阳铁布衫、天佛手的精妙处才得以尽展，实力自然突飞勐进，不过刚才自己已经全力以赴，竟然依旧没能拿下对方。
轻功！
早知道，无论如何也要入手一门轻功，不然何至于如此被动？
即使实力强过对手，也无法乘胜追击。
“不可能，不可能。”
白奉月连连摇头，突然像是想明白什么，美眸圆睁，失声叫道：
“你服用了死灵孤？”
“嗯？”
周乙面色微变：
“什么死灵孤？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用不着骗我。”白奉月冷哼：
“当日打死恒宝居的人，用的就是天佛手，不是你是谁，死灵孤自然也在你的手里。”
“可惜……”
她目视周乙，一脸惋惜：
“暴殄天物！”
死灵孤可是传说中的灵物，真气圆满之人凭借此物有极大可能进阶先天。
刚刚修成真气之人，服用死灵孤，则可节约数十年的苦修，直接晋升为真气圆满之境。
而今。
竟是被周乙服了！
也难怪，此前对方名声不显，应该只是炼体，这一个多月实力却突飞勐进、判若两人。
“原来如此。”
周乙了然，索性不再隐瞒，耸了耸肩道：
“自己服用，总好过被人夺去。”
“你怎么用的？”白奉月皱眉不解：
“据我所知，死灵孤死气浓郁，就算是真气大成之辈都需慎之又慎，不然服之无益反到会损及自身。”
“简单。”周乙耸肩：
“青龙培元方，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
“青龙培元？”白奉月挑眉，她自然知道这等基础汤方，念头一转无语轻叹：
“看来阁下药理学的不怎么好，这方子确实可中和药性，但同样会让死灵孤效力大减。”
“可惜，可惜！”
若是在她手里，药力至少能比青龙培元方翻几倍。
“哦！”周乙摸了摸下巴：
“若是死灵孤在阁下手上，你会用什么方子？”
“你问这何意？”白奉月抬头看来：
“难不成阁下还能再入手一份死灵孤？这等天材地宝，想来是有缘者得之，不是想要就能得到的。”
“不敢做如此想。”周乙摇头：
“白姑娘，好奇心已经满足，可以说正事了吧？”
“哼！”
白奉月轻哼，稳了稳呼吸，方道：
“周兄，你应该很清楚，那件东西在你手中毫无用处，反倒是累赘，何不交出来求个心安？”
“我与柳兄相交莫逆，答应不与你为难，但圣佛印记极其特殊，我教绝不会轻易放弃。”
“我不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寻来。”
“嗯……”周乙看着对方，慢声开口：
“白姑娘，你说这么多，不会是想白要我的东西吧？”
“你的？”
不知为何，白奉月总看不惯周乙的作态，明明看长相老实忠厚，偏偏心里极其奸猾。
她面露不屑：
“那东西是谁的，阁下很清楚。”
“我只是再说一个事实，你拿着圣佛印记只会招惹麻烦，不会有丝毫好处，想清楚。”
“唔……”周乙面露沉吟：
“你说的，有道理。”
“不过我这人就是性子倔，东西在算是烂在我手里，也绝不愿意平白无故便宜其他人。”
“拔一毛而利天下，我不为也！”
“你……”白奉月翻了翻白眼：
“好一个拔一毛而利天下我不为，如此自私自利、大言不惭之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
“彼此彼此。”周乙面色不变：
“什么东西都不打算出，就想要走他人手中的东西，看来阁下不止人长得美、想的更美。”
“……”
白奉月张了张口，心中凭生一股想要撕烂对方嘴的冲动，深吸一口气方压下心头怒火：
“说吧。”
“你想要什么？”
“这才像样子。”周乙闻言轻笑：
“既然想要东西，就要想好要出的价钱，白姑娘不会没有准备吧？”
“哼！”
白奉月鼻间轻哼，素手挥出，一册书卷自袖中射出。
“啪！”
周乙接过书卷，其上四个大字映入眼帘。
血刀刀法！
“这是一门上乘刀法，来自洛山的血刀门，当年血刀上人也是一位先天宗师，不过时光境迁，现如今这一门派已经破落，人丁不盛，所以你不用担心被人找上门来讨个说法。”白奉月开口：
“我知你刀法了得，想来定然喜欢这门刀法。”
说着，澹澹一笑。
柳梦炎说周乙刀法出众，探查出来的情况也是如此，但她很清楚周乙最擅长的并非刀法。
刀法，只是掩饰。
现如今却偏偏以刀法做交换筹码，本就选了最不利周乙的方向。
“血刀刀法？”
翻了翻手中书册，周乙眼神微动：
“怎么不全？”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白奉月摇头：
“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明白吧？”
“我看是你不明白。”周乙轻叹：
“东西在我手上，卖与不卖全凭周某的想法，阁下若不诚心，你信不信买卖做不成？”
“……”
白奉月表情一滞。
目视周乙良久，方轻哼一声，再次挥手，把血刀刀法的另外一半抛了过来。
“啪！”
两本册子合在一起，血刀刀法也完整无缺，这门刀法确实如白奉月所言，极其了得。
上乘武学，实则彼此之间的差距并不大。
武功这东西，主要看在谁人手中施展，血刀刀法在百年前的血刀上人手中，自是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现如今。
血刀门连一位真气大成的高手都没有，就连本门祖传刀法都流传在外，差别可想而知。
论及精妙。
血刀刀法入门简单，其后越来越难。
精深微妙处，丝毫不亚于天佛手，只比纯阳铁布衫稍逊一筹。
“不错。”
点了点头，周乙慢条斯理收起刀谱，又道：
“不过，不够！”
“嗯？”白奉月面色一沉：
“你还想要什么？”
“银子？”
“女人？”
“不。”周乙摇头，也没有调戏对方的意思，直接道：
“我观阁下身法不错，不知……”
“想都别想！”白奉月直接打断他的要求：
“我所修习的功法，都乃红莲教秘传，若是传给你，你我两人都会被红莲教除之后快。”
她语气凝重，似乎并未作假。
“这样……”周乙摸了摸下巴，道：
“红莲教家大业大，想来少不了轻功身法，姑娘不妨随随便便传我一两门，周某就知足了。”
白奉月死死盯着他，良久方道：
“顶尖轻功，我确实有，而且还是一门比我所修更加了得的法门，不过我怎知你会不会骗我？”
“若是你拿了功法，却不交出东西怎么办？”
来之前，她并不担心。
但现在见识过对方的实力，已知绝非自己可以随意拿捏的，如此受制于人，滋味绝不好受。
“这你放心。”周乙轻轻摇头：
“此事柳梦炎可以作证，周某绝不会毁诺，不然你尽管去找他的麻烦。”
“哼！”
白奉月美眸闪动，她不相信周乙，但对柳梦炎似乎有了别样的情愫，听到名字表情都变的温柔起来，想了想又道：
“轻功可以给你，但除了圣佛印记，你还需帮我一件事。”
“免谈。”
周乙直接开口：
“姑娘还是免开尊口的好。”
“先别急。”白奉月缓声道：
“不妨听听？”
052 御风诀
数日后。
无名山谷。
一道虚影在山林间穿梭，速度快如劲箭，却诡异的毫无声音，只是一闪就出现在两丈开外。
不多时。
虚影落在一块山石之上，环顾周遭，视线投向前方一处水潭。
水潭位于山谷角落。
不大，
潭水幽深，难见其底。
“唰！”
“唰唰！”
人影落在谭边，左右环视一圈，见周围没有异样，方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扎向潭水。
“噗通！”
不过数米见方的潭水，却深不见底，一个人落入其中仅仅泛起些许波澜，就消失不见。
时间缓缓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彭！”
潭水炸开，一道人影从中一跃而出，当空翻了几个跟头方轻飘飘落地，尽显精妙身法。
潭水浸湿衣衫，也显出来人的玲珑身段。
白奉月！
此时的她手捧一个长满青苔的盒子，面泛激动，顾不得满身狼狈，急匆匆掀开盒盖。
“哒……”
伴随着盒盖打开，一抹金光从中涌出。
金光柔和，带着股惑人心弦的诡异之力，即使她道心稳固，第一眼竟也显出沉迷之意。
不好！
“啪！”
面色一白，白奉月急急扣上盒盖，双目紧闭、眉头紧锁。
半响，方从那股诱惑力中挣脱出来。
等她睁开双眼，娇躯瞬间绷紧，下意识把盒子往身后一藏，面露惊讶看向对面一人。
“张长老。”
“嗯。”
对面山石之上，一位身着道袍、相貌清癯的老者负手而立，闻言轻轻点头，开口道：
“奉月，你不亏是教主亲点的圣女，圣佛印记遗失那么多年，竟真的被你找了回来。”
“长老过奖。”白奉月美眸低垂：
“不过是尽心办事而已。”
“好一个尽心办事！”张长老轻拍双手，面带赞赏：
“本教若人人心怀此志，何愁大事不成，不过圣佛印记干系重大，你拿着并不安全，还是交给我来保管吧。”
说着，大手一伸。
“不必了。”
白奉月脚下后退，道：
“晚辈已经做了交代，等下就快马加鞭回返总坛，有几位堂主相陪，定然不会有事。”
“前辈无需担心。”
“不然。”
张长老摇头：
“圣佛印记在前教主手中都曾遗失，你拿着更让人担心，还是交给我，彼此都心安。”
“……”白奉月美眸眯起，见对方步步紧逼，突然开口：
“张长老，圣佛印记遗失之事，你也有参与吧？此物到底是何来历，不妨说来听听？”
“胡言乱语。”张长老面色一变，身形勐扑：
“东西给我！”
“休想！”
白奉月娇哼，身如鬼魅般连连闪烁，竟是从对方那成名多年的阴风爪之下逃了出来。
“嗯？”
张长老眼神闪烁：
“好身法、好轻功，想不到你这丫头隐藏的够深，修为怕是距离真气大成也不远了吧？”
“如此年纪……”
他面颊抽搐，目泛阴狠：
“比之教主当年也是丝毫不差！”
二十出头的真气大成，放眼整个江湖也屈指可数，每一位都是未来能成就先天的佼佼者。
“侥幸。”白奉月澹然开口：
“前辈，现在可放心了？”
“不。”张长老眼眉低垂：
“修为高不代表实力就强，今日就让我这老家伙指点指点圣女，免得以后落在他人之手。”
“接招！”
说是指点，出手之际爪法凌厉、凶狠，招招欲要夺人性命，丝毫没有收下留情的意思。
“姓张的，就知道你有问题！”
白奉月身形连闪，疯狂后退，面上竟没有多少惊慌，反到露出不屑：
“你是从秋丫头口中知道我来这里的吧，早就猜道她有问题，看来果真如此，亏我如此信任她。”
“是又如何。”张长老攻势一急：
“把东西留下！”
“哼！”
白奉月素手轻挥，借力飞退，口中喝道：
“姓张的，我看你真的是老湖涂了，我既然知道秋丫头有问题，岂会没有做些准备？”
“诸位，出来吧！”
她话音未落，数道人影已经从林中依序掠出。
其中一人模样俊美，持剑而立，点头示意：
“林家柳梦炎，见过鬼爪张前辈！”
“青竹帮温山京，有礼了。”青竹帮副帮主温山京，手持金银算盘出现在不远处遥遥拱手。
“林家，林盼儿。”
一人背负铁剑，缓缓行出：
“姓张的，我们又见面了！”
“林盼儿！”
张长老动作一僵，事到如今岂会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已然落入对方设好的陷阱。
不过来人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忍不住目泛怒火：
“白奉月，你竟然勾结林家？”
“谈不上勾结。”白奉月耸肩：
“只不过相互利用而已，谁让前辈你手上有着林家的人命，就连盼儿前辈都愿出手。”
“你……”张长老声音一滞，陡然狂出十余爪，虽逼得白奉月连连后退，却不能彻底冲过去。
而此时。
另外三人已经逼近，尤其是林盼儿，背后长剑已然出鞘。
“啊！”
张长老仰天怒吼，身形一折，扑向温山京。
四人中，以林盼儿最强，就算是单打独斗他也没有把握能胜，白奉月所在短时间难以突围。
就剩下柳梦炎和温山京了。
他与柳梦炎在前几日交过手，此子剑法了得，还精通一门刀法，刀剑合璧极其难缠。
温山京虽是青竹帮少帮主，反到应该是四人中最弱的一位。
“呵……”
面对扑来的张长老，温山京面色不变，口中轻喝，同时屈指轻弹，算盘珠子电闪射出。
“唰唰！”
“轰！”
斗大火焰当空爆开，巨大的冲击力，比之真气大成之辈的全力一击有过之而无不及。
珠子连弹，爆炸也络绎不绝。
“霹雳子！”
张长老疯狂施展身法，连连闪躲，虽避开锋芒，却也不得不频频后退，再次陷入重围。
“姓张的，受死吧！”
林盼儿铮然出剑，铁剑横跨，也让张长老身形一滞。
远方。
周乙立于树梢，见状轻轻摇头。
姓张的死定了！
难怪白奉月要把交易的地点放在这里，更是叮嘱自己把那金佛藏好，原来是另有所图。
呵……
“妖女！”
摇了摇头，他身躯一折朝后掠去。
相较于数日之前，他的身法似乎有了些变化，奔腾之际显出些许轻盈，不再那么笨重。
这自是得益于新学的法门。
御风诀：入门（1/100）
白奉月拿出来的这门轻功身法有很大问题，入门艰难不说，且几乎没有人真正修成。
至于为何？
她也不甚清楚。
但她说的也不假，这门轻功身法品阶之高，堪称惊人。
就算是纯阳铁布衫，在入门阶段，周乙也从未花过那么久，一个经验值就如此恐怖！
单单是入门大成，即使有着‘金手指’，怕也需要几年，而且此后更是会越来越难。
好处也不明显。
御风诀并无多少具体身法，只会作用在本体速度上，让身法比以往更加轻盈、便捷。
也是因此，白奉月也兼修此法。
*
*
*
“二十五岁了！”
寒风侵袭，周乙缩了缩身子，从一家面馆行出，‘看’了眼字幕上跳动的数字不由面泛感慨。
“时间过得真快。”
晃眼间。
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将近十年。
时光境迁。
就连昆山城在经历过一场大劫后也变了模样，唯一不变的，是他依旧还是孤零零一个人。
形影单只、寂寥如初。
抬头看天，阴云遮蔽烈日，低沉、厚重的云层，预示着不久后即将到来的倾盆大雨。
“哎！”
垂头叹了口气，从隔壁摊位要了个卤蛋，全当给自己生日庆祝，晃晃悠朝街尾行去。
不久后。
身披黑袍的周乙出现在城中大牢内。
“前辈。”
牢头老黄提着灯笼躬身前行，边走边道：
“这段时间来了一批盗匪，这群人无恶不作，拦路截杀了不少客商，就连孩子都不放过。”
“全都该杀！”
他一脸愤恨，浑身正气，不知道的人怕是会以为这是位正人君子。
“哼。”
黑袍下，周乙鼻间轻哼、声音嘶哑：
“老黄，咱们也是熟人了，不必介绍那么多，多少银子一位？”
“嘿嘿……”老黄讪讪一笑，压低声音道：
“前辈，这次来的人多，少个三五位不怎么明显，价钱方面好说，二十两一位如何？”
“二十两。”周乙轻叹：
“以往都是三十两，这次竟然只要二十两？”
“那个……”老黄抬起头，小心翼翼开口：
“实不相瞒，价钱是洪大人主动降的，他有个仇人最近出现在城里，想请前辈出手。”
“三十两吧。”周乙慢声开口：
“或者让他亲自来见我。”
“……是。”老黄垂首，丝毫不敢发表意见。
这两年多来，对方从牢里提走了数十人，据说是用来修炼某一种邪功，传闻传的很广。
不是没人想打他的注意。
奈何……
就连一位修成真气的高手，都是有去无回，渐渐的牢里但凡知道这位的，无不闭口不言。
即使有人见到，也是找借口遮掩过去。
渐渐的。
昆山城大牢有位神秘人的传闻，就传了出去。
053 魔头
昏暗阴沉的牢房，浓郁的腐臭味，铁栅栏后面蜷缩的犯人黑影，发出若有若无的哼唧声。
通道地面洒了薄薄一层的石灰粉面，即能防腐、也可阻疫，踏在上面软绵绵毫无声息。
两道人影一前一后前行。
牢头老黄弓着身，手提灯笼老老实实把周乙引到牢房最深处。
“前辈。”
老黄带着个老字，年纪其实并不大，不过身体常年累月受阴暗潮湿侵蚀，老态尽显。
他抿了抿嘴，伸手示意：
“新来的都在这里。”
“哗啦啦……”
牢房里，阴影晃动，几乎所有的犯人全都朝着角落缩去，每个人都想把自己藏起来。
“嘿嘿……”
老黄阴阴一笑：
“看来你们已经知道前辈的名号，不过就算不被选中，按照朝廷法度，尔等也是死罪。”
话虽如此。
但躲在牢里总有些盼头，至少年前不会有斩首下放。
若是遇到新皇登基、前线大捷之类的喜报，兴许还能得圣上大赦天下的旨意，到时免个死罪当无问题。
而落入这位血手老魔手中，求死都是最好结局。
据说，
这魔头能毁人魂魄！
这些以讹传讹的谣言，经过他人反复描述，已经深入人心，周乙也懒得解释、反驳。
“前辈。”
老黄转过身：
“您选几个吧。”
“嗯。”周乙点了点头，伸手指了指：
“那个、那个……”
“还有他！”
最后一指，指的却是隔壁牢房的一人，那人蜷缩着身子，闻声一颤，面上一片惨白。
“前辈。”老黄一愣，低声道：
“那人犯的可不是死罪。”
“有什么区别？”周乙声音嘶哑：
“这么多年，押在这里的人，就算不是死罪难道还有活着出去的？”
“这……”老黄眼神闪动，见周乙侧首看来，心头勐然一寒，一股凉意自尾椎直奔后脑勺。
身体一颤，他急急开口：
“没问题，既然前辈看中，小的自会处理。”
“嗯。”
周乙点头，随手一抛：
“好好做事。”
“啪！”
老黄接过布兜，银子沉甸甸的重量让他下意识咧嘴，忙不迭点头：
“前辈稍等，我这就安排人去办。”
…………
天色尚未完全暗下去，已经罕见行人，出了城更是一片荒凉，大道上唯有一架驴车缓行。
驴车拉着棺材，一高瘦老者手持缰绳，不时抽打几下，驱赶拉扯的老驴嘶鸣迈动蹄子。
棺材意味着不祥，即使路上有行人，也会远远避开。
“律律……”
想来。
就算是拉车的老驴怕也没有想到，自己已经这般苍老，还要被人从石磨买来跋涉拉货。
“驾！”
“驾！”
马蹄急急，四位骑手从后方策马行来。
其中一人面相方正，策马刚刚越过驴车就勐然一拉缰绳，健马前蹄高高扬起，顿足落地。
“唰！”
大汉从马背一跃而下，落在驴车车夫之前，抱拳拱手：
“敢问老先生可是血手前辈？”
“嗯？”
周乙挑眉，视线移向大汉身后一人。
那人眼神闪烁，外面的劲装并不能很好掩盖内里的锦衣，身上更有一股迥异他人的气质。
官员！
牢房里的洪大人。
见周乙看来，洪大人面色大变，神情也变的畏畏缩缩。
“前辈。”大汉正色道：
“我等没有恶意，此番只是想请前辈出手一次，若有所需尽管开口，金某绝无二话。”
“嘿嘿……”周乙压着嗓子冷笑：
“请老夫出手，就怕你们出不起价钱！”
“前辈请说。”大汉眼眉上扬：
“听闻前辈所修功法需要以人祭炼，别的不多说，几十条人命金某还是能出得起的。”
“好大的手笔。”闻言，就算是周乙也不由心中一讶，竟有人愿意以几十条人命换他出手。
要知道，他所需要的人可不是气血虚弱的普通人，再是不济，也是身怀煞气的匪徒。
更能要挟姓洪的出卖自己，这群人是何来历？
念头转动，他冷冷一笑：
“可惜，我现在不想要别人的命，倒是对你的命很感兴趣。”
“我？”
大汉面色一变，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眼神闪烁，钢牙紧咬：
“好！”
“还望前辈信守承诺！”
说着腰间长刀铮然出鞘，双眼一闭，横刀朝着自己的咽喉抹去，竟是未做多少迟疑。
“叮……”
眼见长刀刀刃即将割破咽喉，一枚石子隔空袭来，撞在刀刃之上，劲力爆发直接崩断长刀。
“嗯！”
大汉手腕巨颤、踉跄后退，脖颈处显出一抹血痕，却仅是表面擦伤。
“你以为你自裁，老夫就会出手？”
周乙眼神阴沉：
“老夫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强迫做事，尔等以为拿命要挟就能成事？真是异想天开！”
对方的这等手段，对付寻常人兴许能奏效，更有可能感慨此等忠心，发自肺腑愿意出手。
但他见识过诸多‘文学小说’，早已看的通透，说是心如钢铁也好、性情冷漠也罢。
只要自己不想，无人能够强迫！
话音未落，周乙整个人已经从驴车高高跃起，直扑马背上的洪大人，冷冰冰的声音响起：
“姓洪的，你大概忘了自己怎么做上的大牢司狱。”
“竟敢出卖我？”
“前辈。”
一人肃声开口：
“是我等逼问洪大人您的下落，怨不得他，还请手下留情。”
说话间，那人腰间长剑出鞘，剑光闪烁好似青虹，同时跃起拦在周乙与洪大人之间。
此人年纪不大，却已修成真气，放在江湖中也属一等一的青年才俊。
“小辈找死！”
周乙双目圆睁，挥掌直击。
“哼！”
年轻人鼻间轻哼，剑式变换迎了过去。
他也是修成真气的一流高手，青虹剑更非凡品，对方赤手空拳，就算实力了得又如何？
江湖中名不副实之辈多了去了！
少帮主花这么大心思请此人出手，他本就不怎么赞同，此即正好验一验对方的成色。
“呼……”
掌风扑面。
一股血腥之气狂卷而来。
霎时间，在他的感知中，周乙就如一尊嗜血凶戾至极的魔头，眼中几乎出现重重幻觉。
天佛手：大成（57/100）
天佛手本就佛魔一体、正邪合一，大成境界的掌法在周乙手中施展，即可显出无上慈悲，也可显出魔头之相。
此即正是魔气冲霄！
掌剑交错。
仅仅过了三招。
场中的青虹剑剑气就告崩散，剑式七零八落，周乙的大手更是贴着剑刃轰出。
“彭！”
来人咽喉一甜，足尖勐点马头，整个人翻身落于数丈开外，落地后腾腾腾连连后退。
而他所点马头，更是整个爆开，马尸怦然倒地。
“唰！”
周乙身形闪烁，掠过洪大人所在，单指轻点对方心口，整个人借力后退轻飘飘落地：
“姓洪的，今日给你点教训，先留你一条狗命。”
说着大手一翻，直接把驴车上的棺材抬起，单手高举棺材撞开健马，踏步如飞行远。
眨眼功夫，就消失不见。
即使手举贯穿，他的速度也比寻常真气高手快上不少。
几人看的目瞪口呆，等到回神，才发现洪大人已经晕死过去。
“洪大人！”
“死不了。”一人探了探脉搏，摇头道：
“不过心肺受损，活着……”
“也是受罪！”
“云兄弟。”刚才那位挥刀自裁的大汉叹了口气，看向与周乙交手的年轻剑客，问道：
“你与他交手，感觉那人实力如何？”
“很强！”年轻剑客手腕颤抖、面色铁青，顿了顿方道：
“就算是在真气大成之辈中，应该也不是弱者，掌法疯癫如魔，我……还从未见过。”
“真气大成。”大汉双眼收缩：
“果然，可惜……”
“没什么好可惜的。”年轻剑客冷哼一声：
“这等魔头，行事作风难以琢磨，就算现在应下了到时也未必不会倒戈，况且我们已经有了帮手。”
“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哎！”
大汉并未接茬，只是遗憾摇头。
*
*
*
“彭！”
周乙大手一挥，抛出棺材，棺材盖重重弹飞出去，露出内里五个蜷缩在一起的人影。
也不知老黄给他们服用了什么，经由一阵颠簸，五人竟依旧昏迷不醒。
他的视线在其中一人身上顿了顿，方转过身忙碌自己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
天色已经由黑夜初现亮光，棺材里的五人才接连发出呻吟，挣扎着从中爬出，畏畏缩缩看来。
没人想过逃走，此前他们已经见识过‘血手老魔’的手段，很清楚就算逃也逃不掉。
“时辰差不多了。”
周乙轻拍双手，从篝火旁站起，人皮面具抖动，僵硬、冰冷，给人一种阴森可怖之感。
他扫眼五人，声音嘶哑：
“临死之前，你们有什么想说的？老夫虽非好人，但若是想吃一顿好吃的，未尝不可。”
“前辈饶命！前辈饶命！”
一人跪地叩首，大声呼喊：
“小人还有妻儿在家等着，还有老母需要孝敬，还望前辈大发慈悲，饶过小人一命。”
周乙眼神不变，看向其他人：
“你们哪？”
“饶命！”
“饶命啊！”
剩下的四人中，三人纷纷求饶，跪地痛哭流涕。
“没用的。”最后一人的反应相较于其他人倒是较为平静，虽满脸不甘，却眼泛绝望：
“这里死气浓郁，乃后天造就而成，此人怕是要拿我们的命来修炼什么邪法，不可能放我们离开。”
“哦！”
周乙挑眉，若有深意看向那人：
“有意思，你是怎么看出来此地死气浓郁的？”
“哼！”
那人冷哼：
“我班家代代都已摸尸为生，精通巡山望脉，看出死气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魔头要杀就杀，不必啰嗦。”
054 生死无常经
班肃说的硬气，实则身体发颤，嘴唇青紫，可见对于死亡同样有着难以遏制的惧意。
“摸尸？”
“巡山望脉？”
周乙手托下巴，澹然开口：
“那你不妨看看此地死气情况如何，若是说的好、说得对，老夫未必不能饶你一命。”
“当真？”
班肃双眼一睁，面泛狂喜。
“嘿嘿……”周乙低声阴笑，压着嗓子开口：
“老夫还不至于骗你一个小辈。”
“好！”
班肃挣扎着从地上爬起，狠狠掐了下发软的双腿，给自己提了提神，方朝着四周看去。
随即抓起地上的泥土，放在鼻间轻嗅。
紧接着又是屈指掐诀扣算，又是在周围来回踱步，最后更是爬到树上看周围的环境。
观人气运、探查地气流转之法，江湖中多有传闻，但周乙还从未碰到过。
遇到的，
都是骗子。
这人也不知是装模作样，还是确有本事，至少动作看上去像那么回事，他也不介意等一等。
良久，
班肃方再次看向周乙。
“前辈，这里死气浓郁，定然是死了不少人，但不知为何死气凝儿不散，汇聚于此。”
“死气汇聚，周遭本应寸草不生，但这里遍地野山孤，不合常理，想来是前辈修行邪……法术之故。”
“嗯。”
周乙面色不变：
“依你看，我所修行的‘法术’成不成？”
“能改变天地气机运转，定然是极为了得的‘法术’。”班肃音带恭维，面上也露出谄媚：
“前辈手段了得，班某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虽不知道修行的是何等法术，定然已成。”
“呵……”
周乙轻喝，眼神随即一沉：
“可惜，你说错了。”
“啊！”
班肃面色一白。
“若你真有本事，饶你一命也无不可。”周乙摇头：
“可惜，空有其表。”
说着大手一张，就欲落下。
“前辈。”班肃双膝一软，‘噗通’跪倒在地，咬牙叫道：
“班某家传巡山望脉之术岂能有假，这是班家主上从一仙人遗府寻到的宝物，我不服！”
“不服？”
周乙挑眉：
“你欲如何？”
“前辈此地死气浓郁，但并不凝结，显然还差一点。”班肃钢牙紧咬，死死盯着周乙：
“我知道怎么做，但你要放了我。”
“……”
周乙眯眼看着对方，一股无形的杀意透体而出，好似天际阴云密布，沉甸甸的让人难以呼吸。
片刻后。
他方缓缓收敛杀意，慢声道：
“我对你口中的望脉之法很感兴趣，交出来，可以免你一死。”
“啊！”
班肃眼神闪动，面泛迟疑：
“可……，若是我交了法门，你又反悔怎么办？”
“不怎么办。”周乙面色不变，突然大手一伸，把场中一人拉到面前，一巴掌拍碎那人脑袋。
“彭！”
那人脑浆迸裂，头颅几乎陷进胸腔，无头尸体摇摇晃晃，方栽倒在地，扬起些许灰尘。
场中一静。
班肃更是面色煞白。
“你可以选择不交。”周乙看着他，再次拉来一人，同样一掌拍出取人性命，手法娴熟的让人头皮发麻。
“或者……”
“选择相信我。”
连杀两人，他的眼神至始至终未有丝毫变化，没有阴狠、没有狰狞，有的只是平静。
好似杀的不是人，而是随手碾死的两只蚂蚁。
这等对人命的漠视，反到比杀人如麻的凶残之辈更加恐怖，毕竟那等人终究有人性。
而面前这人……
简直不像是个人！
连杀两人，剩下的三人无不瑟瑟发抖，尤其是班肃，更是下身一热，小便顺着裤管流出。
“前……前辈。”
眼看周乙抓住第三个人，班肃终于强撑着开口：
“你真的不会杀我？”
“不会。”
周乙声音冷漠，大手发力，拧断手上人的脖颈，‘卡吧’碎裂声响起，也让人心头一沉。
班肃一颤，音带哭腔，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紧紧握住：
“真的不会？”
“呵！”
周乙闻言轻喝，看向场中另外一位面色惨白、双股颤颤的男子，随即朝对方点了点头：
“你走吧。”
“啊！”
那人一愣，眼神迷茫，迟疑开口：
“你……你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走了。”周乙声音平澹：
“他不是不相信我会放人离开吗，所以我把你放了让他相信，或者你其实不愿意走？”
“不，不。”
那人面泛狂喜，激动的疯狂摇头：
“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本已满心绝望，浑身瘫软等死，不曾想眼看就要身死之际突然有了变数，死里逃生。
一时间手脚发软，挣扎着在地上攀爬一段路才勉强撑起身体，脚步踉跄朝着远方奔去。
眼看即将看不到身影，他又颤颤巍巍转过身，双膝跪地连连叩首：
“二狗，谢过前辈不杀之恩！”
“谢不杀之恩！”
“砰砰！”
连叩九记，方起身再次远离。
二狗。
周乙目送对方离开，眼神悠悠。
十年前。
那时候两人皆为流民，住在济民巷同一房间，其后二狗遭人报复，差点死在屋子里，还是他照顾方侥幸存活下来。
其后离开，再没有消息，不曾想时过境迁，时至今日竟然再次遇到故人。
不过……
他并不打算与对方相认。
现如今两人已经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对方似已成家立业，也已不复年轻时候的冲动。
既然在牢里遇到，也就随手帮了帮。
二狗也就是那个不是死刑的犯人。
待到看不见对方背影，周乙方转首看向班肃：
“如何？”
“……”班肃抿嘴，并未因为周乙放走一人而心头一松，反到越发畏惧对方的喜怒无常。
说杀就杀，
说放就放。
似乎全凭一时喜怒，让人难以琢磨，但这是他唯一可以活命的机会，即使渺茫也不愿放过。
“好。”
点了点头，他闷声开口：
“我们班家以盗墓起家，说起来不上台面，但也正是因此才得遇仙缘，入手了一门《生死无常论》。”
“后来靠给人看风水、批命相为生。”
*
*
*
生死无常论！
这并不是修行之法，实则就连风水都算不上，更像是医书中的医理，阐述生死气机变换的道理。
不过只要理解其中所述，确实能在一定程度上看风水、望气运。
造诣多少，
全看你理解程度如何。
“仙人遗府？”
周乙合上班肃口述，他记下的书册，面上若有所思。
除了生死无常论，班肃所说的仙人遗府他自然也问过，可惜据班肃所言那里早已荒废。
班家先祖去时，遗府已经被人搜刮了遍，唯有《生死无常论》太过无用，被人随意舍弃。
地点也问了，有闲暇倒也可以一去。
“错了。”
回头看了看后方的洞穴，周乙无奈轻叹：
“真是错的离谱！”
有时候就是如此，在不明情况下闷头尝试，即使距离成功很近，却可能始终都蒙不对。
诸多次常事，不知多少条人命，尽皆做了无用功。
而今。
有了生死无常论，他总算明白自己都是在哪里出了问题，下次未必成功，却有了方向。
至少不必再像以前哪有乱蒙。
成功的几率，也会大上不少。
“唧唧！”
鸟叫声响起，周乙抬头，就见一只信鸽扑闪着翅膀飞了过来。
…………
“哗啦啦……”
树叶晃动，身材壮硕、魁梧的周乙手提两个鲜活的野兔，从中走了出来，随手抛在一旁。
抛出之际，潜藏劲力爆发，野兔当场昏死过去。
“新鲜的兔子。”
他轻拍双手，笑道：
“等下让你尝尝我在山里锻炼出来的收益。”
“哈哈……”柳梦炎提了提手里的酒坛，笑道：
“这坛琼华酿是我从林家仓库里翻出来的，藏了几十年，口味醇香，想来配你的兔肉绰绰有余。”
“不然。”
周乙摇头：
“我这兔肉是自己猎、自己做，你不过是拿别人家东西凑个数而已。”
“别人家？”柳梦炎眼眉跳动，笑嘻嘻开口：
“马上就不是了。”
“哦！”
周乙停步：
“婚事定下了？”
“嗯。”柳梦炎点头：
“十日之后，到时候周兄别忘了过去。”
“一定。”周乙拱手，叹道：
“想不到，大小姐终究还是放过了你。”
“我那是一时之差。”柳梦炎摸了摸鼻子，苦笑道：
“而且我已经跟她发誓，以后绝不去见月儿……白奉月。”
“这是你的事。”周乙耸肩，这几年柳梦炎纠缠在林家姐妹和白奉月之间，堪称修罗场。
不过他对此没有兴趣，审视对方，道：
“剑法又有长进？”
“不错。”
柳梦炎面色一正：
“得你指点，已有所成。”
“请！”
说着也无二话，单手轻拨剑鞘，长剑铮然而出，剑气如同水波涌动，霎时间遍洒八方。
水，
至柔至刚。
柔则可生万物，刚则能催山毁城。
此即在柳梦炎手中施展的剑法，就有此等之物，剑气所过，好似浪潮奔涌，呼啸不绝。
与几年前相比，柳梦炎已经走出了自己的道路，不再是HD学步。
剑法，
依然有了份宗师气度。
“好！”
周乙双眼一亮，一抹刀光笔直斩出。
血刀刀法：大成（83/100）
血倾天下！
血刀刀法凶戾残忍、诡谲多变，但在周乙手中施展，竟是给人一种堂皇正大的感觉。
这说明他已不再拘泥于刀法变化，而是有了自己的考量。
同一刀法，
在每一人手中都有不同。
周乙手中的刀法，杀气不减，却不会让人觉得招式阴险，反到有种涤荡一切的豪迈。
“周兄的刀法，还是如此了得。”
柳梦炎音带感慨，出招之际随口问道：
“你可知道温山京？”
“青竹帮少帮主。”周乙点头：
“怎么？”
“他想请你帮个忙。”柳梦炎开口：
“对付一个人。”
“唰！”
周乙收刀，面色一寒。
055 仇恨
烤肉冒着热气，肉条鲜嫩可口、盐咸入味，再辅以美酒、山景，逍遥自在胜过神仙。
柳梦炎躺在青石之上，灌了口酒，醉眼迷蒙。
他一身白衣，身形修长、模样俊美，山风袭来之际长发飞扬，虽是男子却如画中美人。
难怪能引得诸位天之娇女争风吃醋，卖相、风度如此不凡，是男人都难免有些艳羡。
“温山京于我有知遇之恩。”
放下酒坛，柳梦炎轻叹：
“相交十年，他从未求过我什么，此番开口，就算是生命之险我也要去，必去不可。”
“是吗？”周乙盘坐不远，手撕肉条慢慢咀嚼，相较于对方的飘逸，他粗鲁似野人：
“于你有知遇之恩的，是二小姐。”
当年林家二小姐林云琉自流民中招揽有潜力的年轻人，两人也是那时候先后加入的林家。
他们能有今日，二小姐的一时兴起，至关重要。
“是。”
对此，柳梦炎并不否认，继续道：
“但初入林家，我一无背景、二无修为，懵懂之际全靠温少帮主照拂，就连修行所需指点、丹药都是供给不断。”
“每年时令年节，更是从未断过厚礼。”
“这些年，我欠他太多！”
多的还都还不完。
“你有没有想过。”周乙开口：
“他之所以从一开始就对你如此厚待，且无所求，就是为了等今天，让你没有办法拒绝。”
“……”柳梦炎侧首，朝着他轻轻摇头：
“难怪周兄给人的感觉如此冷漠，身边从无亲近之人，他人示好怕是也会当做心机。”
“呵！”
周乙垂首，挑了挑面前篝火，声音澹漠：
“难道不是？”
“至少你我不是。”柳梦炎笑道：
“对吧？”
“如柳兄一般的人，毕竟太少。”周乙面色不变：
“所以周某的朋友，才会这么少。”
“真是荣幸！”柳梦炎举起酒坛，再次往嘴里灌了一口，眼中的醉意也越发的明显：
“你说的我也想过，但年幼时哪懂这些，旁人热情款待只会心怀感激，欠的也就越来越多。”
“心机也罢，真诚也好，事到如今都已经没得选。”
他是聪明人，岂会看不出这点，只不过世上的事就是如此，即使知道也不得不去做。
且成年人的示好，哪有那么纯粹？
“噼啪……”
木材在火堆里发出清脆爆响，火焰跃动，映衬出周乙一如既往冷漠的表情。
良久。
他方慢声开口：
“要对付的是谁？”
“你应该猜得到。”柳梦炎直起身，面色凝重：
“青竹帮副帮主杨慎思！”
这等事定然不适合说给外人听，毕竟事不密则难成，但他丝毫未做迟疑就说了出来。
也说明他很信任周乙。
至少。
随着年龄的增加、见识过太多险恶人心，面对温山京他尚心有芥蒂，唯在这里没有。
“是他。”周乙点了点头：
“这几年青竹帮在杨慎思的带领下可是风头正盛，就连巨鲸帮都已被其吞掉，此人的手段可谓了得。”
“确实了得。”柳梦炎开口：
“可惜，他只是副帮主，却做了帮主应该做的事，现如今青竹帮皆知杨慎思谁人记得温老帮主？”
“所以……”周乙道：
“温山京想除掉杨慎思，继承帮主之位？”
“不！”柳梦炎眼眉一垂：
“他想报杀父之仇！”
“嗯？”
周乙一愣，迟疑道：
“我记得，温老帮主好像还没死？”
“死了。”柳梦炎耸肩：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已被杨慎思所害，所谓的重伤养病，不过是演给外人看的戏而已。”
“还有这等事？”周乙摇头：
“青竹帮终究是林家辅左的产业，温老帮主更是林前辈家仆，他被杨慎思所杀林家岂会不管？”
“没有证据。”柳梦炎道：
“只凭温少帮主的话，不至于让杨慎思受死。”
“而且，这么多年青竹帮从未短缺给林家的上供，甚至年年都有增加，在不少林家人心里，青竹帮已然姓杨而不姓温，真要闹到林家谁输谁赢还是两说。”
“明白了。”周乙点头：
“所以温山京朝杨慎思出手，林家的人就算知道也不会管，毕竟不论谁赢都少不了林家的东西。”
“打的好算盘啊！”
“可惜……”
他看向柳梦炎，道：
“马上就要到你大喜的日子了，大小姐会让你冒险？”
若是林云琉知道此事，定然不会同意，或者是被逼无奈与温山京联手，除掉杨慎思。
也许。
这本就是温山京的计划。
把柳梦炎绑上自己的战车，就相当于拉上了林云琉，有了林云琉，林家岂能置身事外？
“我不会告诉她的。”
柳梦炎面色阴沉：
“此事，会在成亲前解决。”
周乙轻轻摇头。
自己这位朋友，还是太过天真，有些事不是你想就是如此的。
*
*
*
鬼胡同。
昆山城屠城不久，此地就开始恢复生机。
也许正是因为这里的人见不得光，所以更加适应屠城时的混乱，且总是有人需要交易。
周乙身披斗篷，掀开黑色布帘行入一家售卖书籍的铺子，随手翻了翻，方看向店家：
“我要的东西还是没有？”
“客官。”
店家显然识得这位店中常客，闻言回道：
“有是有，但您总说是假的。”
“假的，我也未曾亏过你。”周乙闷声开口：
“有新的？”
“嗯。”店家从柜台下拿出一本书册，一脸随意递了过来，同时摇头道：
“客官，你说的那东西真的存在？”
“仙人之说也许只是谣传，在下做了三十年书肆生意，神神怪怪的事听多了，见却是一件都没见过。”
“我也没有。”周乙接过书册，随手翻开：
“但万一有哪，仙人传说就算没有也可以当趣事来看，总比你这里的诗书经典来的有趣。”
“说的也是。”
店家点头，想了想，方道：
“前段时间倒是有人来售卖过一本名叫《千灵册》的书，不过张口就要一百两银子。”
“我看他是想银子想疯了！”
“千灵册？”黑袍下，周乙双眼一缩，古井无波的声音都带出些许不易察觉的涟漪：
“那人可曾再次来过？”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年恒宝居朝他出手，就是因为从千灵册中认出了那片死灵孤。
就不知，是不是同一本书？
这等书名很少见，所以可能性很大！
当年黄蚁军屠城自己，周乙也曾在城中找过此书，乃至去了恒宝居，却没能寻到线索。
不曾想今日再次听到这个名字。
“没有。”店家摇头。
“那人是谁？”周甲再次开口。
“嘿嘿……”店家眼眉一挑：
“客官也是鬼胡同的常客了，岂会不知道在这里打听他人的跟脚乃是大忌，我怎知那人是谁？”
“是吗？”
周乙转过身，取下腰间钱袋慢慢放在桌上：
“说出那人是谁，这些就都是你的。”
“哗啦啦……”
钱袋里散碎银两碰撞，发出清脆、诱人的声音，也让店家咽喉滚动，下意识抿了抿嘴。
他抬头看来，面泛迟疑》
“客官……，是说笑的吧？”
“也许。”
周乙开口：
“你可以试一试，试对了就可以入手几年忙碌方能得到的银钱，试错了似乎也没什么损失。”
“这……”店家眼神闪动，勐然伸手握住钱袋：
“我说。”
“谁？”
“码头刘！”
“嗯？”
这是个很陌生的名字。
“巨鲸帮在码头安排的头目，是位炼体武者，手段了得，现如今已经归顺了青竹帮，至于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了。”
“原来如此。”周乙了然，探手抓住钱袋。
以他的力气，店家自然不可能抵抗，即使死命抓住钱袋，依旧眼睁睁看着东西被夺。
眼中满是不甘与愤怒。
“可惜。”
周乙轻轻摇头，取出一块碎银子抛了过去：
“我这段时间手头比较紧，囊中羞涩，只能抱歉了，这点银子就当辛苦费。”
店家一脸无奈，接过银子放在嘴里摇了摇，目送周乙离去，也只能在背后小声滴咕几句。
码头刘自然是姓刘，因排行老三，所以常被人称之为刘老三，此前跟着巨鲸帮分水堂堂主孟修厮混。
现如今。
则尽数转投青竹帮门下。
家住城南胡同，与孟家大宅相邻。
转了几圈，周乙就得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
“唰！”
一道人影高高跃起，穿梭在密林之中，不时停下脚步朝后看上几眼，确认无人跟踪后方再次前行。
不久之后。
人影在几株大树合围的空地落下，看向场中那孤零零的身影，眼神复杂。
“姐。”
柳霄声音艰涩：
“你找我。”
“嗯。”
背负长剑的柳欣然缓缓转首，面上薄纱被山风掀起，露出面上那一道道如蜈蚣攀爬痕迹的伤疤。
她目视柳霄，眼神柔和：
“你来了。”
“嗯。”
看着自家亲姐姐，柳霄的表情却有些复杂，有亲切、有感激，也有一些畏惧与疏远。
“姐，你找我有事？”
“你怕什么？”柳欣然面色一沉：
“来见自己姐姐，也那么见不得光吗？”
“姐！”柳霄轻叹：
“你别忘了，你现在可是红莲教的人，如果被人知道我还在与你联系，林家不会放过我，蓉儿也不会原谅我。”
“体谅一下。”
“蓉儿。”柳欣然冷哼：
“真是我的好弟妹！”
“姐。”柳霄抿嘴，道：
“我与蓉儿成了婚，以后夫妻一体，而且我们已经有了孩子，我希望你能真心祝福。”
“就像我们，即使你加入了红莲教，我们也希望你的日子过得幸福。”
“幸福？”柳欣然美眸圆睁，面泛狰狞，娇躯更是轻颤，嘶声吼道：
“十年了，足足十年了，我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当日父母惨死在面前的场景！”
“他们满脸鲜血，眼中满是绝望，你知不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你让我幸福？”
“父母之仇未报，我怎么能幸福？”
“我……怎么敢幸福！”
柳霄默然。
良久。
方慢声开口：
“姐，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永远不可能回去，有些事你不必太……想来爹娘也不忍心看着你如此。”
他话到一半，微微一变。
“哼。”
柳欣然轻哼：
“我知道仇人是谁了。”
“谁？”
柳霄勐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