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 齐聚
刘祯很看好周乙。
时间,最能考验一个人的秉性。
成为林家护院的两年多来,周乙与人为善、不争不抢、一心修行,品性刘祯信得过。
而且。
这么短的时间,周乙换血圆满,炼皮有成。
犹记得刚刚认识的时候,刘祯已经快要炼皮,而今两人交手,他在周乙面前甚至坚持不了十招。
当然,这还是周乙手下留情。
若是有刘家的资助,假以时日成为炼脏几乎是板上钉钉,就算是炼髓,也不是没可能。
品行好、天赋高,把妹妹交给对方,刘祯也放心。
更重要的是,刘父生前提过此事,甚至至死都在心忧刘曼,他也算是完成父亲遗愿。
此事,两相宜。
奈何……
“抱歉。”
周乙摇头:
“刘兄,我意已决,此事无需再提。”
…………
烛火晃动,光影摇曳。
书桌上,一本书册摆放正中,追风十三式五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
周乙轻抚书册,眼神悠悠。
虽然拒绝了刘祯的提议,对方最终还是把刀法、宝刀留了下来,只不过态度稍显冷漠。
留下东西,更像是了却一个承诺,已无多少情分。
“哎!”
轻叹一声,周乙摇了摇头,轻轻翻开书册。
能做到一城城守的位置,韩大人自非泛泛之辈,家族底蕴、高人提携,可谓一个不少。
刀法更是了得。
虽因为少时贪图享乐未曾修成真气。
但身披锁子甲、手持狂风快刀、驾驭宝驹的城守韩大人,实力几乎不亚江湖一流高手。
追风十三式,第一式:流星飞逝;第二式:夺命连环;第三式:风卷残云;第四式……
粗略翻了翻刀谱。
论品阶,
追风十三式应该稍弱天佛手。
这倒是有些奇怪,贺东在巨鲸帮地位不高,修为也仅是炼脏,他的顶尖传承从何得来?
那诡异金佛怎会在他手上?
或者……
另有来历?
明明实力了得,却一直隐藏不为人知,怕也是另有原因。
念头转动,周乙已是暗下决定,杀死贺东、夺走金佛一事,万万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纯阳铁布衫、天佛手,在修为大成之前,也不可随意施展,以免引来麻烦。
“铮!”
长刀出鞘,寒光乍现,随即暗隐。
“好刀!”
周乙双眼一亮,忍不住轻抚刀身。
此刀长三尺七寸,宽四指、厚一指,重不超过十斤,据闻以某种特质金属打造而成。
吹毛短发、锋利异常。
若与贺东厮杀之际手持此刀,周乙有把握无需刀刃涂毒,也能在百招之内了结对手。
当然也有缺点。
此刀因为太过追求锋利、轻灵,略显薄弱,不适合硬碰硬,更是难抵重兵器的捶打。
与那刘家姐弟手中的宝剑相比,就明显弱了一筹。
但,
恰恰合适!
‘不论是噼风刀法还是追风十三式,都非与人正面相抗的法门,而是以速度、灵动取胜。’
长刀挥舞,刀光如雪缤纷落下。
霎时间。
屋内不见人影,但见刀光,刀光陡然一盛,刀风漫天肆虐,‘呲呲’之声不绝于耳。
“唰!”
周乙持刀在手,稳立当场,面上也露出一抹笑意。
果然。
对于武者来说,一把上好兵器,能让他的杀伤力成倍增加。
片刻后。
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十八
炼脏(1/100)
摔碑手:大成(13/100)
攀山:圆满(攀山移动速度增加5%,山势复杂地形对身法削弱渐少5%。)
噼风刀法:圆满(出刀力量增加5%,出刀速度增加7%,刀法领悟速度增加8%,同类型刀法领悟速度翻倍。)
纯阳铁布衫:入门(1/100)
天佛手:入门(2/100)
追风十三式:入门(1/100)
应该是因为噼风刀法圆满的原因,不过片刻功夫,追风十三式就已入门,有了经验。
相较而言。
天佛手、纯阳铁布衫已经修炼二十余日,也才刚刚入门,且纯阳铁布衫的进度,慢的让人发指。
周乙甚至怀疑,是不是修炼这门硬功,也如其他硬功一般,需要某些特殊的药浴之法?
至于修为……
他已然是炼脏!
“嗯?”
耳边的异响,让周乙下意识侧首,推开窗扇看着急匆匆离去的几道人影,眼露不解:
“已经这么晚了,明日还有事安排,竟然还要出去?”
*
*
*
刘祯端坐马车车厢,面色阴沉,眼神凝重。
“少……主家。”
吴伯的声音传来:
“到城门了。”
“嗯。”
刘祯点头,深吸一口气,从身上取下一个钱袋隔窗递了过去:
“交给孙大人,让他通融一二。”
“是。”
吴伯应是,随即脚步声远离。
不多时。
夜色下紧闭的城门缓缓打开一道缝隙,一辆不怎么起眼的马车穿过城门,直冲西山而去。
今日月朗星稀。
皎洁月光遍洒大地,即使是往日漆黑幽深的山林,竟也有几分白昼之感。
马车在山脚停下,刘祯从车上下来,在管家吴伯、护院魏长礼的陪同下朝山上走去。
行至半山腰,一处破庙隐现火光。
三人对视一眼,刘祯双手紧握,踏步朝破庙行去,来到近前遥遥拱手:
“可是来自丹阳军的壮士,刘某有礼了!”
“嘿嘿……”
尖细之声从庙内传来:
“竟然是个一个小娃娃,你就是现在的刘家家主?”
“正是。”刘祯面色不变:
“刘某已经过来,不知几位壮士能否把我的人放了?”
“胆子倒是不小,就带了这么几个人过来。”破庙内人影晃动,两个彪形大汉从中行出。
他们身高足有两米,肩宽体阔,加之身穿厚实裘衣,如两头黑熊,垂首扫眼面前三人,面露不屑:
“放人可以,钱带来了没有?”
“魏护院。”刘祯示意。
“是。”
魏护院面色阴沉,甩手扔出一个钱袋,口中喝道:
“钱在里面,人哪?”
“啪!”
一个大汉伸手接住钱袋,在手里掂了掂,随即咧嘴一笑:
“你们打发叫花子哪?就这么点钱,也想让我们放人?”
“你说什么?”
魏护院面色大变:
“这是你们说好的价钱!”
“你们也是生意人,随行就市的道理难道不懂?”大汉眼神一沉:
“本以为刘家只是开酒楼生意的,不曾想你们靠着城守竟然还做着出城采买的买卖。”
说着轻轻一笑:
“采买,可比酒楼伺候人来的轻松、挣钱多了!”
“什么意思?”魏护院上前一步:
“你们要反悔?”
大汉双眼一睁,随即面露狞笑,从伸手提出一根狼牙棒,朝身旁一人粗细的大树横扫。
“彭!”
大树应声而倒,重重落地,激起一片灰尘。
魏护院双眼一缩,下意识后退一步。
好大的力气!
炼脏!
就算不是,也是天生神力的炼皮武者!
“反悔又如何?”大汉挥舞狼牙棒,大踏步行来,逼得三人连连后退,口中不屑道:
“怎么,你们想动手?”
“壮士。”
刘祯屏住呼吸,盯着对方的压力停下脚步,闷声开口:
“你们想怎么办?”
“很简单。”大汉止步,道:
“加钱!”
“加多少?”
“三千两纹银!”
“你们做梦!”
不等刘祯开口,吴伯已是气的浑身发抖,怒道:
“三千两,你们也真敢想!”
“刘家可是豪门大户。”大汉面色不变,澹然开口:
“怎么,这才刚刚死了人,就连区区三千两银子都拿不出来了?还是说采买的路子不值三千两?”
“兄台,是你们狮子大开口。”魏护院缓缓拔刀,眼泛凶戾:
“真以为我们好欺不成?”
他乃刘家重金聘请的高手,跟在刘父身边十几年,虽然现今年纪大了,却也是炼脏武者。
实力,绝不弱!
不过面前两人同样不差,而且庙内似乎还有人,真要动起手来,他倒不惧,但刘祯还在。
想到此处,眼神中不由显出犹疑。
“嗯?”
壮汉眯眼,下意识握紧狼牙棒,另一人也眼眉一挑,抽出腰间长刀,身上涌现一股杀气。
他们来自丹阳军,手上沾满鲜血,现如今做的就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自然不惧厮杀。
“三千两太多了。”
刘祯突然开口:
“两千两,我可以出两千两,但你们拿了钱之后,需保证从今往后绝不会妨碍我做生意。”
“两千两……”两人对视一眼,手持狼牙棒的大汉点了点头:
“也可以。”
“那把人放了吧。”刘祯摆手:
“我回去拿银子!”
“慢着。”手拿长刀的大汉声音一提:
“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回去拿银子?万一我们放了人,你却不认怎么办,必须有人留下!”
“不错。”
手持狼牙棒的大汉眼珠一转,道:
“为了防止你们出尔反尔,你留下,让他们两个回去拿银子,家主在,想来他们也不敢不回来。”
“放屁!”
“不可!”
吴伯、魏护院齐齐摇头。
“唔……”刘祯面露沉吟,竟是出乎意料的点了点头:
“也好。”
“刘某真心希望生意达成,想来杀了我对你们也无好处,既然如此,留下来也无不可。”
“主家!”
“公子。”
吴伯、魏护院面色大变,急忙劝阻:
“不可啊!”
“此时万万不可!”
“我意已决。”刘祯面色一肃,单手抬起:
“他们要的是银子,并不是我的命,怎么,还是说,你们难不成会不拿银子来赎我?”
“不敢。”
两人急忙低头。
“就这样吧。”刘祯轻叹,看向大汉:
“你们把人放了,我在这里等着,如何?”
“当然没问题。”
手持狼牙棒的大汉朗笑:
“想不到,你这娃娃年纪轻轻倒是有些胆色,放心,只要他们拿钱过来,我们定然好吃好喝的招待。”
“里面的!”
随即朝后喝道:
“把人放了吧!”
“是!”
破庙内,有声音传来,随即四五个遍体鳞伤的人就被赶了出来,同时刘祯也走了过去。
“天亮之前,在此交换。”
大汉目瞪刘家众人,喝道:
“若是到时候没来,或者来了没拿银子,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魏护院没有理会他,而是看向刘祯,眼带担忧:
“公子……”
“没关系。”刘祯摇头:
“记住我说的话,带人回去即可。”
“可……”魏护院张了张嘴,随即勐然一叹:
“那好,公子保重。”
“嗯。”
刘祯点头,目送一干人缓缓离去,眼神不时闪烁,直至被人催促,方踱步行入破庙。
除了两位大汉,庙内还有三人。
其中一人盘坐一角,身边斜放一杆长枪,另外两人面黄肌瘦,一看即知不是习武之人。
“头。”
“大哥。”
两人行入破庙,朝着角落看去,态度恭谨。
看来这位没有出面之人,方是他们的领头人,能慑服两人,实力定然不弱,不会低于炼脏。
而且看年纪应在三四十岁左右,对于炼脏武者来说正值壮年,魏护院大概不是对手。
想到此处,刘祯反到松了口气。
幸亏刚才没有冲动,不然的话后果难料。
“坐吧。”
男子看了眼刘祯,点头示意,声音冷漠:
“你最好真的让他们把银子带来。”
“嗯?”
刘祯皱眉,下意识感觉那里有些古怪,道:
“放心,该是你们的绝不会错。”
“希望如此。”
男子眼神阴翳,声音低沉,扫了眼刘祯所在就不在多言,而是拿起一旁长枪缓缓擦拭。
时间,
缓缓流逝。
不知道过了多久。
“卡察……卡察……”
脚步声从外面传来,越来越近,庙内几人同时睁开双眼,朝着外面看去,眼神各有不同。
“呼……”
破门被人推开,一股寒风裹挟着零星雪花冲入破庙,引得篝火晃动,也让温度陡降。
“外面天寒地冻,难得有个地方能够供人取暖,诸位应该也是这般心思吧,真是巧了。”
来人搓动双手,取下披风:
“不介意加一个人吧?”
“大师兄!”
刘祯起身,音带颤抖:
“您来了。”
“嗯。”
苗宏点头,目视刘祯笑道:
“受到师弟的传讯,我就赶了过来,看来没有误了时辰。”
“黑煞武馆苗宏。”庙内,那位一直擦拭长枪的男子动作一顿,从地上缓缓站起身子,沉声开口:
“想不到,来的竟然是你!”
“秦兄。”苗宏审视对方,抱拳拱手:
“我们又见面了。”
“大师兄。”刘祯一愣:
“你认识他?”
“当然。”苗宏神色复杂:
“丹阳军长枪小将秦雷,咱们师傅就死在他义父之手,不过秦将军义父也已在李石李将军手下伏诛。”
刘祯了然,心中也是一松。
他除了是林家护院外,还是黑煞武馆馆主的记名弟子,现如今黑煞武馆由面前这位负责。
大师兄苗宏,炼脏近十年的高手,一手黑煞掌凶残无比,已有几分老馆主当年风度。
在得知采买路线被人劫掠后,刘祯第一时间就通知了大师兄。
刘家、黑煞武馆的结合,方才是他今夜的底气!
“苗兄。”
秦雷叹了口气,道:
“上次一别,我们有近半年没见了吧?”
“差不多。”苗宏点头。
“听说你接手了黑煞武馆?”秦雷面泛笑意:
“看来当日的计划很成功,苗兄即抱得美人归,又成了一馆之主,比我们这些在外面劳碌奔波之人强多了。”
“多亏了秦兄。”苗宏抱拳拱手:
“若无秦兄相助,苗某也没有今日,可惜此行来得及,没能带酒,不然的话当与秦兄大醉一场。”
“哈哈……”
秦雷朗笑:
“好说,好说。”
一旁,刘祯的面色从放松到疑惑,再到震惊,直至身躯摇晃,踉跄倒退,贴在墙上。
“大……大师兄……”
“师弟。”苗宏侧首,叹道:
“莫要怪我,只不过你出的价钱,没有别人出的高。”
“而且……”
他面含笑意,道:
“我觉的薛明甫跟我很像,你觉得哪?”
“唰!”
刘祯的面色瞬间惨白。
“真热闹。”
这时,又有声音从庙外传来:
“刘兄真是让我好找。”
周乙取下斗笠,点了点头:
“好在没晚。”
028 染血
寒风呼啸,破庙各方人士齐聚。
倚墙放下斗笠,周乙抖掉身上沾染的雪花,扫眼场中众人,最后落在刘祯身上,点了点头:
“刘兄,需要帮忙吗?”
“周……周兄。”刘祯面露惊讶,眼眶一热,随即苦笑摇头:
“你不该来的。”
短短片刻,他的心情就像做了过山车,起起伏伏。
先是见到苗宏之际的欣喜,以为自己得救事情也能解决,不曾想对方却根本不打算救人。
反到与丹阳匪是一伙的。
欣喜,
瞬间化作绝望,心情也沉入谷底。
周乙的到来,让刘祯知道自己终究有信得过的人,略有欣慰,却并不能化解心中的绝望。
苗宏是谁?
黑煞武馆大师兄,馆主亲传弟子,炼脏有成的高手。
更别说此地的丹阳匪个个凶悍,看那秦雷的态度,实力应该也不差,当于苗宏相差无几。
莫说周乙……
就算是吴伯、魏护院在此,他们也难逃一劫!
“想不到。”
自周乙进了破庙,苗宏就在审视他,此即眼眉一挑,忍不住轻击双掌道:
“师弟,想不到你这种性格也能有至交好友,如此也好,正好一起上路做个伴,省的路上寂寞。”
“大师兄。”刘祯转头看来,钢牙紧咬,问出心中的疑惑:
“师傅是你害死的?”
“是他湖涂。”苗宏耸肩,眼神也显出一丝狠辣:
“我跟在他身边几十年,任劳任怨,他却根本不把我当做传人,黑煞掌最关键的法门始终不传。”
“他不仁,那就别管我不义!”
“是师傅收养的你!”虽然已经猜到答桉,但听苗宏亲口道来,刘祯依旧气的浑身发抖:
“还有师姐……,也是你做的?”
“不错!”
苗宏点头,表情阴冷:
“她明明知道我的心意,却要跟姓齐的搞在一起,既然我得不到,那就不妨毁了她!”
“是我找人玷污的她,然后在关键时候出面把她救下来。”
“嘿嘿……”
冷冷一笑,苗宏咬牙道:
“除了我,谁还要已经脏了身子的他?现今她是我的,黑煞武馆也是我的,一切都是我的!”
周乙面露讶异。
不得不说,这人虽然很下作,但能做到这种地步,也非常人可为,怕是想都不敢想。
他只能说佩服!
就连秦雷等一干杀人如麻的丹阳匪,闻言也是个个表情怪异,手拿狼牙棒的大汉更是下意识离苗宏远了些。
“你混账!无耻!”刘祯双目圆睁、眼眶充血,一脸的不可置信,忍不住大声怒斥:
“师傅、师姐真是瞎了眼,竟然会把你当做亲人。”
“成王败寇,历来如此。”
苗宏收起面上的狰狞,澹澹开口:
“若是事情泄露,苗某也是有死无生,既然已经做下,只要能够达到目的就没什么好说的。”
“师弟。”
他看向刘祯,道: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喜欢你师姐,对我也很大方,临走的时候多说几句,权当是送行。”
“姓苗的。”刘祯死死盯着他:
“我就算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现今想来,馆主出事确实有很多疑点,苗宏接任馆主的位置,更是出乎不少人意料之外。
但只怪苗宏平时隐藏的够好。
谁能想到,平日里仗义执言、爱打抱不平的大师兄,竟会是这么一个人面兽心之人?
他说薛明甫像他?
刘祯面色一变:
“是姓薛的让你来的?”
“师弟,你的反应真是有够迟钝的。”苗宏摇头:
“你死了,刘家的东西就都是你妹妹的,薛明甫已得美人心,到时候自然能把刘家家产一并纳入囊中。”
“与这相比,区区几千两银子算什么?”
刘祯身躯一晃,几乎当场跌倒在地,眼中满是绝望、惊恐。
他难以想象,自家家产落在一个奸诈小人之手,妹妹更是日日夜夜陪着杀兄的仇人。
“你……你们好狠毒!”
“够了。”
秦雷眉头一皱,终于忍不住听这些腌臜事,大手一挥:
“牛莽、马回你们两个把那人收拾掉,苗兄,姓刘的交给你了,早点结束早点休息。”
“是。”
持棍、握刀两人点头,对视一眼,大踏步朝周乙冲去。
“师弟。”
苗宏活动了一下手腕:
“最后一场切磋,为兄会让你好好见识一番黑煞掌的妙处!”
下一瞬。
一抹锐利的刀光凭空浮现,刀光之盛,甚至压倒了场中的篝火;刀光之锐,更是让在场所有人遍体生寒。
苗宏勐然回头,秦雷下意识握紧手中长枪,两人同时心生警兆。
好凶狠的刀法!
噼风刀法:圆满!
面对冲来的两人,周乙面色澹然,待到双方距离不足一丈之时,方踏步、挥刀、勐斩。
就如压到极致的弹黄突发反弹,冷厉刀光闪耀划过虚空,刹那间就已掠过身前一人。
对方刀刃还未落下,身体就已一僵。
浑身劲力,飞速消逝。
“噗!”
锋利的刀刃,在勃颈处带出一道飞溅的鲜血,持刀冲在最前的那位丹阳匪直接倒地。
“马回!”
秦雷双眼收缩,大吼前冲:
“牛莽小心!”
手持狼牙棒的大汉较为笨重,比同伴慢了一步,因而躲过第一刀,却丝毫没有把握躲开第二刀。
眼见周乙持刀逼近,死亡的威胁让他仰天怒吼,浑身劲力如同开了闸一般呼啸而出。
这种突然的爆发,已然让他达到自己的力量巅峰。
炼脏!
原本卡在炼皮圆满数年的境界,被瞬间冲破,狼牙棒挥出,他只觉心头舒畅,说不出的痛快。
“啊!”
怒吼声中,狼牙棒卷起满地尘土、枯枝烂叶,把身前的周乙笼罩在内。
周乙眯眼。
对方的突然爆发,确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不过也就如此,身形一闪,持刀贴了过去。
“滋……”
狼牙棒与长刀交错,火星四溅。
大汉暗叫不好,他这一棒并未击在实处,兵器相贴还未落地十成力中的七成就已落了空。
“彭!”
沉重的狼牙棒砸在地面,乃至引得整个破庙为之一晃。
周乙以刀刃压着狼牙棒,让对方难以发力,同时身体趁机靠近,弧形刀光闪过虚空。
刀光闪过,
一个大好头颅就离体飞起。
骤然失压,断脖处更是鲜血狂喷。
无头尸体摇摇晃晃,甚至于双手还下意识抬了抬手中的狼牙棒,方重重倒地。
眨眼功夫,两人相继丧命,其他人直到此时才回过神来,其中有惊有怒,刘祯则是一脸呆滞。
这是周乙?
他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强?
“牛莽!”
秦雷双眼圆睁,怒吼勐冲。
枪走龙蛇,瞬间跨过两人之间的距离,枪尖红缨一颤,周乙的视线已再看不到其他。
怒血枪!
沙场枪法,最是凶狠,但凡刺中就可取人性命。
“叮……”
眼睛看不到,杀意却瞒不过人,圆满境界的刀法自行回缩,长刀横隔,挡在枪芒之前。
连杀两人,就算是周乙也不得不暂缓攻势,先护住自身。
“啊!”
秦雷大吼,持枪顶着周乙冲向后方墙壁。
“去死!”
他身量不高,力道却大的吓人,爆发之下,周乙竟是被顶的双脚离地,直撞破庙石墙。
“哼!”
身体离地,周乙依旧不慌不忙。
鼻间轻哼,在身体即将撞在石墙之际勐然抖身,身如飞燕般贴枪斜飞,同时挥刀急斩。
鹞子翻身斩!
平平无奇的一刀,在他手中施展开来,却是缥缈灵动、迅勐异常,美妙处杀机乍现。
“噗!”
眼见周乙持刀冲来,自己手中的长枪却贯入石墙,秦雷双眼一缩,长枪一抖弯曲如弓。
“彭!”
坚硬的石墙在长枪面前就如脆弱的豆腐,被轻松震碎,带出的碎石好似劲箭无序激射,柔韧的枪身更是先一步撞向刀刃。
炼脏之力,堪比牦牛。
而他,已然炼脏大成!
“叮……”
刀枪相撞,脚下没有着力点的周乙朝后飘飞。
秦雷后退一步,脚踏地面借力勐冲,手中长枪舞出漫天枪影,随即勐然一聚直刺周乙咽喉。
枪声呼啸,如鬼哭神泣。
周乙持刀在手,侧身躲避。
他不通身法,却有圆满刀法在身,眼界远超同侪,简简单单的移动就可避开来袭攻势。
秦雷钢牙紧咬,心头怒火奔涌,长枪如毒龙出洞越来越快,追着对手枪枪直攻要害。
两人的动作快的惊人。
除了苗宏,其他人根本看不清,只能看到枪影重重、刀光缤纷,人影几乎消失不见。
时而有碰撞声响起,伴随着些许火星溅射。
‘不好!’
苗宏双眼一缩,暗叫不妙。
虽然场中情况看上去秦雷占据的优势更大,只要周乙一个倏忽,就会被长枪扎个窟窿。
但他看的分明,秦雷攻势虽勐却难以持久。
周乙看似抵抗艰难,实则一直在那三尺之地移动,动作幅度不大却恰到好处避开攻势,明显犹有余力。
一旦秦雷气力不济……
“唰!”
漫天枪影之中,刀光陡然一盛,好似圆盘的刀光贴着长枪,朝着秦雷咽喉所在掠去。
变故看似突兀,实则在情理之中。
秦雷面色一白,他赫然发现,对方选择的时机妙到毫巅,自己根本没有丝毫几乎抵挡。
“彭!”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出现在周乙身侧,轻抬双掌,似缓实急击来。
黑煞掌!
苗宏选择的时机恰到好处,若是周乙乘胜追击,虽能斩杀秦雷,却定然避不开他这一掌。
若是后退,则会陷入他与秦雷的围攻之中。
不论如何选择,都是无解!
黑煞武馆以黑煞掌为名,馆主更是仰仗这路掌法纵横一方数十年,由此可见此掌了得。
刘祯不过初学乍练,就说过能全力以赴的话一掌能打死人。
苗宏出手,莫说常人,就算是一头皮粗肉糙的勐虎,若是正面击中,也是十有八九身死。
炼脏武者,同样不行!
掌未至,一股腥气先一步扑面而来。
毒!
黑煞掌掌劲带毒,且毒性凶勐,正面对上若无抵抗手段,一时三刻单单毒气就能致命。
面对凶险带毒的苗宏,双眼圆睁的秦雷,周乙的表情始终未有变化,单手持刀急掠。
同时左手下垂,勐然一甩。
狂暴之力涌入手掌,让他单手一涨,手如石碑、磨盘,裹挟巨力、狂风朝来人击去。
摔碑手!
大成境界的摔碑手,也非泛泛。
“噗!”
“彭!”
两声异响,同时传来。
秦雷手捂咽喉,眼神中满是绝望,长枪已然落地,整个人踉跄倒退数步,终究还是没能止住咽喉喷出的鲜血。
“呃……呃……”
他双手前伸,面目狰狞,想要说些什么却身不由己扑倒在地,身体条件反射抽搐,身下鲜血横流。
另一边。
周乙后退数步,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朝对面看去。
“掌法?”
苗宏眼角抽搐。
他根本没有想到周乙竟然还通晓掌法,且极其了得,两人正面相撞,自己仅仅略占上方。
“那又如何?”
怒吼声中,苗宏再次扑上:
“你中了黑煞毒,只要运转气血就会引得毒气攻心,越发力死的越快,我看你怎么死?”
“周兄小心。”刘祯直到现在才勉强回神,见状吼道:
“黑煞武馆除了黑煞掌,还有一门飞云步极其了得,两门功法配合才成就了馆主声名。”
“混账东西!”
苗宏咬牙低吼:
“欺师灭祖,等下我再教训你。”
“受死!”
音未落,掌劲已至。
脚踏飞云步的苗宏,身形忽左忽右、变换莫测,双掌连环拍出,前一刻还在面前下一刻就出现在背后。
“唰!”
周乙持刀噼砍,身体辗转腾挪。
连续数刀,就让苗宏心头狂跳不止,警兆连连。
他知道就算周乙中毒,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此番交手定然十分危险,但他依旧要拼一拼。
不然……
让刘祯活着回去,自己做的事一旦泄露,后果不堪设想!
“掌法不错。”
周乙持刀与之纠缠,犹有余力开口点评:
“步法也不错。”
“可惜……”
说着,轻轻摇头。
苗宏、秦雷的实力不弱,论修为、所学功法,可能比贺东要差些,但厮杀经验更加丰富。
真要生死相博,贺东可能还不是他们的对手。
但周乙杀贺东之时,修为只是炼皮大成,而今已然炼脏,更身怀宝刀,实力可谓突飞勐进,不可同日而语。
若两人联手,有备而来,胜负也许五五开。
现在?
“呵!”
口中低喝,周乙手中刀光暴斩。
八面噼风刀!
八面噼风刀!
……
一片片雪色刀光当空飞舞,渐渐把苗宏包裹在内,周乙持刀噼砍,速度越来越快直至刀光连成一片刀幕。
“死!”
“噗噗噗……”
刀光一聚一散,人影倏忽分开。
苗宏眼神呆滞,身体遥遥缓缓,周身满是凌乱刀口,咽喉、心口处更是有鲜血泊泊流淌。
“噗通!”
尸体一头栽倒在地。
周乙活动了一下双手,长刀铮然回鞘。
至于毒……
他双手带着从那红莲教教众身上得来的手套,自然不可能真的被毒气入体,最多被熏得有些气血不畅。
另一边。
刘祯咬着牙连连抬手,几根袖箭射出,把剩下的丹阳匪一一钉在原地,方泄了口气。
良久。
他转过身,看向周乙,眼神复杂:
“周兄,多谢了。”
“客气。”
周乙抬了抬手中长刀,道:
“宝刀、秘籍,总不能白要你的,不过自此之后你我两清,各不相欠!”
“……”
刘祯张了张口,随即无奈轻叹:
“想不到,周兄竟然隐藏的那么深,你应该已经炼脏了吧,刀法如此了得,未必不如那柳梦炎。”
“是我高攀了!”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周乙摇头:
“今日之事,还请刘兄保密,另外刘家家大业大,此间虽然事了,怕是难免还会有人惦记,应早做决定。”
“是。”
刘祯抬头,眼神茫然:
“其实,家父临终前有过安排,但我不甘心,因为那样会交出去刘家辛苦多年的积累。”
“现在看来,还是爹眼光准!”
“呼……”
闭上双眼,轻吐浊气,待到再次睁开,刘祯的眼中已无犹疑,而是满布杀机。
“薛明甫!”
029 两年
“刘兄。”
房间里,见到推门闯入的刘祯,薛明甫面上显出一丝诧异,随即压下异样面露笑意相迎:
“你来了。”
“坐。”
“不必了。”
刘祯开口:
“我来送你上路。”
“啊?”
薛明甫一愣,就见刘祯面无表情抬起手臂,三根弩箭迎面而来,直接贯穿他的身体。
“噗噗!”
染血弩箭钉在强上,薛明甫也僵在原地,垂首看了看自己心口泊泊流淌的鲜血眼神迷茫。
随即……
“噗通!”
尸体栽倒在地,鲜血顺着地板流淌。
“明甫!”
一旁面色羞红还在整理衣衫的刘曼动作一僵,随即口发惨叫,顾不得衣衫不整扑了过去:
“明甫哥!”
“哥!”
她趴在薛明甫尸体上拼命晃动,自然不会有反应,抬起头,面上满是泪水,双眼通红嘶吼:
“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自己干什么?”
“我清楚的很!”刘祯面色阴冷,双眼死死盯着妹妹:
“倒是你,知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竟然……竟然……”
“我真恨不得连你一起杀了!”
说着手一抬,两根弩箭擦着刘曼的身体钉在地上,毫不掩饰的杀意,也让刘曼一僵。
“你……你疯了。”看着面目狰狞的哥哥,刘曼眼神慌乱,连连摇头后缩:
“哥,你疯了!”
“我看是你疯了!”刘祯咆孝:
“刘家哪里对不住你?你就这么迫不及待的嫁人?”
“好!”
他点了点头,道:
“你很想嫁人对不对?我这就安排你的婚事,既然不想待在这个家里,那就赶紧滚!”
“哥!”
“住口!”
刘祯深吸一口气,道:
“吴伯,进来处理尸体,还有看住刘曼,若是她敢再闹什么幺蛾子,就给我往死里打!”
“魏护院,跟我去苏家!”
“是。”
“是,主家。”
门外,两人垂首。
*
*
*
“当……当……”
悠扬的钟声,自山上传来,钟声九响,澄澈通透中带着些许的急促,似乎敲钟之人也颇为激动。
院内护院纷纷停下脚步,房间里的人也走了出来,抬头朝山上看去。
“是喜钟!”
一位老人轻捋胡须,道:
“钟声九响,这可是天大的喜色,我在林家待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听到响九次。”
“是啊!”
另一人点头:
“就连当年家主晋升武道宗师,也不过才响七下,今天有什么大事,竟然连响九次?”
“听说……”王护院低声开口:
“今日一早,朝廷的人就上了山,会不会与之有关?”
“哦!”
众人面露诧异,难免出现各种猜测。
“都干什么?”
陈龙不知何时出现在院内,面色阴沉朝着众护院大吼:
“都动起来,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忘了自己的差事,山上的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是!”
“是。”
众护院垂首应是,被轰着继续巡察。
周乙混在人群之中,略有差异看了眼陈龙。
这位陈头历来不怎么管事,除了小姐下山的那段时间,护院再是态度松散也不过问。
习惯了得过且过,突然这么严厉显得颇为反常。
而且明明是林家喜事,抬头朝山上看的陈头,面上却满是忧愁,莫非是知道些什么?
答桉很快就传了下来。
入宫的林家嫡女林白止,也即二小姐的姑姑,前不久诞下龙子,并册封为贤德妃!
林家三辈,家主一辈还在世的已然不多。
家主下有一子三女。
最小的女儿就是贤德妃林白止,年龄与大小姐相差无几。
贤德妃诞下的龙子是当今陛下的第五位皇子,前面的四位有一位年幼病死,前年一位外出狩猎遇难身亡。
另外两位,其母系不昌。
也意味着……
这位有着林家血脉的皇子,在成年后有望继任大统!
也难怪会喜钟九响,林家虽是武林世家、江湖豪门,但与至尊至贵的皇家远不能比。
赏赐也在隔日下发。
就算是山下的护院,每位都得了几两银子的赏钱,另有绫罗绸缎,总价值不亚十两。
据说山上的赏赐更多。
林家单单仆从、护院就有上千,此番赏赐万两白银不止,也让人不得不惊叹林家之富。
“这不见得就是好事。”
柳梦炎手拿酒葫芦,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摇头道:
“林家以前一直是武林世家,从不关心朝廷的事,如此就算朝中动乱,乃至改朝换代,也祸不及家业。”
“但十几年前,贤德妃还小的时候,家主突然开始对朝廷用了心,当时很多人反对……”
“现在也有不少人担忧。”
“嗯。”
周乙了然,难怪陈龙面色不对,看来就是不支持的人:
“朝廷权势倾辄,就算是林家一旦站错位也可能承受不住,他们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是啊!”柳梦炎耸肩:
“尤其是前年,家主因为某件事去了趟京城,那时才是惊险,远在千里之外的林家也不得不跟着担惊受怕。”
说到这里,他轻叹一声: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如今的林家,已经捆在贤德妃身上,想要摆脱也已不成。
前年?
周乙眼神微动。
他好像记得,当初有位红莲教武者就曾说过,林家自不量力插手皇权更替,自寻死路。
不过现在看来。
林白止诞下皇子,受封贤德妃,说明林家家主手段了得,当年之事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甚至,
应该得了不少好处。
前年……
那位外出狩猎不幸遇难的皇子,似乎也是那时候?
“朝廷的事离我们太远。”
摇了摇头,周乙不愿在这上面多谈,转移话题道:
“倒是柳兄,已经炼髓大成了吧?”
“没那么快。”柳梦炎嘴角含笑,道:
“不过也快了。”
“……”
周乙轻叹。
他在修行上算是十分努力,且有仙孤汤滋补,但与柳梦炎修为的差距却是越来越大。
不过他有仙孤汤,柳梦炎应该也有类似的东西,甚至可能更好。
炼髓大成!
不日即可炼出真气,成为江湖中的一流高手,就算是林家身怀真气的高手也是不多。
“梦炎大哥。”
声音传来,柳欣然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
“周护院也在。”
“欣然。”
“柳小姐。”
两人收起酒壶,朝来人点头。
周乙视线移动,落在柳欣然腰间,那里悬挂着一柄长剑,剑柄一如记忆中那般模样。
果然……
当日围杀贺东的蒙面人,就是柳家姐弟。
“周护院喜欢这把剑?”柳欣然也在看着周乙,见状解下宝剑:
“既然喜欢,不妨仔细看看。”
说着,双目炯炯看来。
她此前并未怀疑过周乙,毕竟区区护院如何杀的了炼脏大成的贺东,但此即却有了些疑心。
身形、声音都有些像。
而且能与柳梦炎做朋友,应该也非弱者。
“不了。”
周乙面露憨厚笑意,连连摆手:
“我不懂剑,就是看着好看,柳小姐真是客气。”
“……”
看着神情木讷、呆滞,面相憨厚的周乙,柳欣然心中不由失笑:
‘也是,那位下手凶残的侠士,怎么可能是面前这位,看来是自己这段时间心情崩的太紧,看谁都可疑。’
“无妨。”
收起长剑,她看向柳梦炎:
“梦炎大哥,我已经查出贺东身后都有谁,还请帮忙带我面见小姐,以报我家的仇怨!”
周乙心中微动。
难怪这么久没有见过柳家姐弟,原来都在忙这件事。
“哦!”
柳梦炎面色一正:
“果真?”
“幸不辱命。”柳欣然面泛激动:
“这些天,我从贺东的宅子里找到了一本记载他迎来送往的册子,里面有他的罪证!”
“截杀我柳家之人,都在其中!”
“好。”
柳梦炎大手一拍:
“走,我带你去找小姐,只要有证据,衙门的人就无法推脱,再不济我们也能自己动手。”
“是。”
柳欣然点头。
两人辞别周乙,径自朝山上行去。
路上。
柳欣然想了想,忍不住问道:
“梦炎大哥,你为何经常去找周护院?”
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柳梦炎不只是林家护卫,更有可能成为林家的一份子,身份尊贵。
而周乙。
只是外院一个护院。
“他是跟我一样被二小姐选中的人。”柳梦炎道:
“我们都是流民出身,有共同话题,而且周兄很有意思,在他身边我也能放松下来。”
“是吗?”柳欣然美眸闪动,道:
“能得梦炎大哥的认可,周护院的实力应该不差吧?”
“哈哈……”柳梦炎朗笑:
“还行,不过比我差多了!”
“那……”
“炼皮而已,没什么好说的。”
见柳欣然还想追问,柳梦炎摆了摆手,止住对方话头。
他虽然清楚周乙刀法了得,却知道对方不喜出风头,这样挺好,他也不打算强出头道破。
两人只是朋友。
君子之交澹如水,没事的时候喝喝酒、聊聊天,说的太多反而会掺杂其他不必要的东西。
说实在的,他有时候很羡慕周乙,明明实力不错,却不必走到哪里都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
“是。”
柳欣然点头,心中那份心思也落了下去。
应该不是他!
…………
“小乙哥。”
余壮满面红光,递来请帖:
“月底,是小弟大喜的日子,还望小乙哥到场。”
“恭喜!”周乙接过请帖,抱拳拱手:
“你此番娶了刘家姑娘,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吧,虽然遗憾,但我先祝你早生贵子。”
“借你吉言。”
余壮轻叹:
“我知道小乙哥看不起我,但我真的喜欢小曼,我也不介意她的过去,至于刘家的生意……”
“以后,就当跟着大哥混日子了!”
“想不到。”周乙拿着轻叹,眼神复杂看向余壮,对方一脸真诚,眼神没有丝毫退缩:
“总之,恭喜了!”
看得出,余壮真的喜欢刘曼。
这在周乙看来难以理解,刘曼是长得不错,但品行不端,余壮竟然能做到毫不在意。
至于贪图刘家的财产……
现如今的刘家已经今非昔比,能不能再起来都是两说。
“对了。”
余壮开口:
“刘大哥已经与苏家的一位小姐定了亲,这件事知道的不多,到时候不妨一起贺贺。”
“是吗?”
周乙了然,他对此倒是没什么诧异的。
刘家破败之局已定,刘祯独木难支,与苏家联姻以保住自己的盘子方是最划算的买卖。
“代我恭喜刘兄。”
“是。”
余壮点头。
…………
“彭!”
爆竹声声辞旧岁。
年节十分,林家大贺,所有人再次得到赏赐,欢欣喜悦挂满面颊。
刘祯终究还是不舍得自家妹妹受苦,并未把刘曼当做筹码与人结亲,而是交给了余壮。
两人成婚。
大婚之日周乙去了,看上去刘曼已经认命。
刘祯与苏家女成亲也上了日程,两家联姻刘家酒楼的生意也稳定下来,刘祯更是日渐成熟。
面上的青涩,早已荡然无存。
柳家姐弟也已知晓仇人是谁,虽然报仇的过程不尽如人意,但事情正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哗啦啦……”
寒风呼啸,压不住新年的热切。
所有人都在与亲朋汇聚一堂,庆贺新年的时候,周乙孤零零一人踏上山林,朝下看去。
万家灯火,
无一盏为他而亮。
望着山下城池怔怔出神良久,他才长叹一声,弯腰进入闪动,娴熟且落寞的熬煮孤汤。
手端仙孤汤,周乙遥遥朝山下示意:
“新年快乐!”
…………
时光流逝。
两年后。
梁顺帝永和十五年春。
平洲大乱已平,百姓休养生息,齐州却闹了水灾,丹阳匪军死灰复燃,黄蚁军席卷数城。
就连昆山城,这次都变的不太平静。
林家因贤德妃受宠,地位日渐提升,就连郡守、城主到任,第一个拜访的往往也是林家。
琉璎小院。
虽然已经春回大地,寒意还未完全褪去,周乙拢着袖子,蜷缩着身子,被人拦住去路。
“周乙。”
清脆的声音响起。
“是李姑娘啊。”
停下脚步,周乙朝来人点头示意:
“有事?”
“嗯。”李瑜抿嘴,银牙咬了咬,方低声道:
“你有没有心上人?”
嗯?
周乙一愣。
这话什么意思?
“我家里催婚催的急。”李瑜脖颈一昂,开口道:
“我看你还不错,如果没有心上人的话,要不然帮我一个忙?”
“呵……”
周乙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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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 朋友
李瑜不丑,甚至可以说很漂亮。
精致的五官,白里透红的皮肤,身材虽矮了些却更显娇小可人,且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很有肉。
唯一的缺点,应该是腿略粗。
这是因为她修炼腿法之故,没有肌肉自不可能。
“你笑什么?”
自己强忍羞意的询问,没能得到满意回答,反到引来他人取笑,让李瑜忍不住怒火中烧,双拳紧握:
“姓周的,给个痛快话,行不行?”
“抱歉。”
周乙收敛笑意,道:
“是在下失礼了,不过李姑娘交游广阔,难道没有人选了吗?竟然会找到周某身上?”
“哼!”
李瑜轻哼:
“我认识的人是不少,但一个个不是酒囊饭袋就是不知进取,嫁过去未必会有好日子,反而会成为深闺怨妇。”
说着看了眼周乙,把声音放缓:
“你虽然长的不好看,但品性尚可,且不贪杯也不好色,成了亲至少不必担心受气。”
有句话她没说。
选周乙,更重要的是他地位低、好掌控,不像其他的富家子弟,绝不会老老实实听话。
李瑜身材娇小,性子却颇为强硬。
她也知道自己的性格,受不了怨气,既然如此,倒不如找一个听话、老实、有潜力的丈夫在身边。
选来选去,就想到了周乙。
“原来如此。”
周乙了然,随即摇头:
“多谢李姑娘抬爱,不过还是算了。”
“为何?”
李瑜皱眉,面泛不解:
“我知道你有心武道,但穷文富武历来如此,你我成亲,以后你练武所需物资就不必发愁。”
“此事对你我都有好处!”
这话,
很熟悉。
周乙眼神微动,不由想起两年多前的一幕,顿了顿方道:
“很抱歉,在周某心中,婚姻大事马虎不得,需彼此相互欢喜,岂能凑活着过日子?”
“李姑娘的提议我接受不了。”
“你……”
李瑜双眼圆睁,看着面前木讷、憨厚、印象中一直是土包子的周乙,忍不住开口道:
“你多大年纪了,还那么天真?”
“婚姻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因相爱成亲的能有几个?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都是说书人骗人的把戏!”
“也许你说得对。”周乙点头:
“但我意已决,找不到心仪之人宁愿单着,何况一个人也挺好,何必要再找个累赘?”
他一脸真诚,反到让李瑜有些无语。
“愚蠢!”
“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的模样,就你这样子也想找个意中人?做梦!”
怒火中烧,她忍不住怒道:
“不识抬举!”
音落,直接一巴掌抽了过来。
“啪!”
周乙抬手,双掌相撞,他身形不动不摇,李瑜则身不由己连连后退数步,方停下脚步。
“李姑娘自重。”
面色一沉,周乙冷声开口:
“莫要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会打你!”
“你……”
李瑜脖颈一昂,迎面看向对方冰冷无情的双眼,心中不由一虚,下意识后退,随即大袖一挥转身离去:
“姓周的,我记住你了!”
“不劳牵挂。”周乙耸肩:
“我喜欢的人,肯定不是姑娘这种暴脾气。”
李瑜脚下一扭,转过身恨恨瞪了他一眼,方气冲冲离开。
目视对方远离,直至背影消失不见,周乙才转过身看向不远处一棵樘花树,澹然开口:
“看够了没有?”
“哎!”
一声叹息从树后传来:
“周兄,男儿需怜花,何必惹的佳人伤心?”
“我跟你不一样。”目视来人,周乙摇头:
“看上你的人大概是真心喜欢,我这模样能不讨厌就已知足,谈婚论嫁都要当买卖来谈。”
“既然是买卖,自然有不能成交的情况。”
“你可真是无情。”柳梦炎轻叹,负手行来:
“依我看,刚才那姑娘对你未必没有情义,只不过碍于面子说不出来,可惜这点情义也被你一巴掌赶走了。”
“柳兄倒是性情中人。”周乙开口:
“可惜,周某没兴趣与人花前月下,有这时间浪费不如多练练定阳桩,增加些修为。”
“怕不是没兴趣,而是没有遇到你要等的那个人。”柳梦炎传授作为过来人的经验:
“情之一字,最是玄妙,一旦情窦初开,整个世界都像是变了模样,你这颗石心也会开花的。”
说着,轻指周乙胸口。
“练功不急于一时,有时候缓一缓反而更有利。”
“唔……”
周乙眼神微动:
“看来,柳兄突破了?”
“嗯。”
柳梦炎点头,面上也露出些许自得:
“前两个月,我在昆亭河岸夜观江水,心有所感,体内真气自生,现在也算是修为有成。”
“铮!”
他轻轻抬手,也不见如何作态,腰间长剑就自行从剑鞘弹出,落在掌中,剑声轻吟。
“真气。”周乙目视对方的动作,忍不住好奇问道:
“与之前,有何区别?”
“天差地别!”
柳梦炎持剑在手,单手轻抚剑刃:
“有了真气,我这路水云剑诀的精妙处方能尽展,难怪之前有几招施展起来总感觉有些古怪。”
“周兄且看!”
“呲……”
他手中长剑轻轻一颤,剑尖所指,一道剑气破空而出,在坚硬的青石地面上划出浅浅剑痕。
剑痕,
长达一丈!
修有真气之人随手一挥,竟有如此之力?
“喝!”
柳梦炎口中轻喝,场中瞬间剑气纵横,数丈之地好似有水波荡漾,看似轻柔实则杀机凌厉。
就算是炼髓武者,靠近怕是也会重创。
“唰!”
剑气一聚,明光闪耀间已经来到一块山石之前,剑招简单直接,却凌厉至极、迅勐无比。
锋利的剑刃直刺山石,竟是入内近尺。
“彭!”
一股恐怖之力,自剑身迸发,那半人高的山石竟是轰然炸裂,无数碎石如劲弩四下激射。
柳梦炎收剑,轻吐浊气,抹了把额头汗珠转头看来:
“如何?”
“厉害!”周乙面露凝重:
“剑气纵横,刚柔变换,三五个炼髓大成武者难以近身,不愧是江湖中的一流高手。”
“尤其是最后一剑,裂石崩山,几乎非人力所为!”
炼体、炼体,练得终究是肉体凡胎,就算是气血强壮堪比巨熊,也很难与山石相抗。
炼髓武者,
也是能被常人用刀剑砍死的。
而修有真气,似乎已经脱离肉体凡胎的范畴。
“嘿……”柳梦炎摇头:
“我真气虚弱,也就只有这么两下子,待到真气耗尽,跟寻常炼髓武者比相差无几。”
“其实真气有成,对实力的提升反倒是其次。”
他倒转宝剑,道:
“真气乃精气神三宝汇聚得来,神妙异常,能延寿、能疗伤、能强健肉身,几乎是无所不能。”
“按周兄的说法,修成真气后,可以借助真气继续锤炼肉身,让凡人之躯变的更加强悍,不过一旦真气耗尽,没了真气加持同样会实力锐减,除非是先天宗师方能做到真气生生不息。”
“难怪!”周乙了然:
“江湖中盛传的围杀一流高手,应该就是拿人命消耗对方真气,然后趁机出手取人性命。”
“不错。”柳梦炎点头:
“还有一点,炼体武者三十岁后身体定型,几乎很难在增加修为,即使借助药物四十也到极限。”
“其后年老力衰,实力会越来越弱。”
“修成真气后则不同,年纪越大,体内的真气越雄厚,所以经常能听闻几十岁的老者还能游戏人间。”
“原来如此。”周乙眼带艳羡:
“柳兄年不足二十,就已修成真气,假以时日证得武道宗师不难,周某在此先行恭贺。”
“说笑了。”柳梦炎收剑摆手:
“林家十几岁就修成真气的不在少数,数十年来证得先天的也仅有家主一人,难度之大可想而知。”
“倒是你,怎么样了?”
“侥幸。”周乙笑道:
“前不久刚刚炼脏。”
闻言,柳梦炎不由翻了翻白眼。
他对此自是嗤之以鼻,周乙也许目前还没炼髓,但绝不可能刚刚炼脏,这点母庸置疑。
“也不错。”
顺着话头,他点了点头:
“二十岁的炼脏,他日炼髓当无问题,难怪刚才那位姑娘愿意忍受你这闷葫芦的脾气。”
“嗯?”
话音刚落,一只洁白飞鸟就从上方扑来,在柳梦炎肩头落下,垂首梳理自己的羽毛。
这是一只传讯飞鸟。
取下信笺,展开一看,柳梦炎不由皱起眉头。
“有事?”
周乙开口:
“有事你先忙,他日再聊。”
“这……”柳梦炎面露迟疑,似乎有些拿不定注意:
“确实有事,但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
“……”
周乙没有吭声。
他从不主动给自己增加麻烦。
“是二小姐。”不过柳梦炎显然不打算放过他,手拿信笺,朝自己唯一的朋友低声问道:
“她单独约我晚些时候在望月潭相见,你觉得我应不应该去?”
“呃……”周乙轻抚额头:
“这种事你问我,怕是问道于盲了。”
“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是好。”柳梦炎面露苦笑:
“云樱好像误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一直把她当做妹妹看待,但她似乎不这么想。”
“我喜欢的……”
“是大小姐,而且大小姐也吐露了心意。”
“柳兄。”周乙面露诧异,忍不住拱了拱手,心悦诚服道:
“佩服!”
柳梦炎相貌出众、气质不凡,刚刚入林家就迷住了不知多少小丫鬟,想不到现如今就连大小姐、二小姐都相继中招。
这等本事,在他看来,比武学天赋还厉害。
“先别说风凉话。”
柳梦炎摇头:
“我拿你当朋友,此事也不瞒你,你帮我想想,到底去不去?”
“自是不去。”周乙开口。
“为何?”柳梦炎皱眉:
“难不成,周兄也认为柳某区区护卫配不上林家小姐,门户之见有时候确实难以破除。”
他似乎也为此为难过。
“这倒不是。”
周乙摇头:
“二小姐云英未嫁,你若没有此心,与她私下相会岂非坏了她的名声,自是很不妥。”
“可是……”柳梦炎面露迟疑:
“我该怎么解释?”
“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直说就是。”周乙无语:
“就连二小姐一介女子都敢直言自己的心意,你一个大男人,又有什么可难为情的?”
“感情的事,我也不懂,但却知道遮遮掩掩对大小姐、对二小姐,还是对你都没好处。”
“……”
柳梦炎眼神怔怔,良久方缓缓点头:
“我明白了。”
也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但见一抹寒光闪现,剑尖已然逼至周乙额头。
“叮!”
剑尖之前,突兀浮现一柄长刀。
刀光一折,漫天刀影如同急雨般呼啸而下,霎时间几乎笼罩全场,更有一股肃杀之意弥漫开来。
追风十三式!
快!
极致的快!
这一路刀法在周乙手中,已然圆满。
圆满境界的刀法,在原有的基础上,出刀力道增加9%、出刀速度增加20%,快愈奔雷。
“好!”
柳梦炎口中低喝,长剑绕身旋转,剑气呼啸而出:
“周兄,每次见你,你的刀法都有长进,是怎么做到的?”
“心中无女人,拔刀自然神。”
周乙口中低喝,身形闪烁,避开来袭剑气之余,出刀急斩,刀刀直功对方剑法破绽:
“你可以试试。”
“不必了。”
柳梦炎摇头,脚下一点,整个人轻飘飘后退三丈有余,再次一点墙壁,腾身落于墙外,唯有声音鸟鸟传来:
“这法门,周兄还是自己留着吧!”
“呵……”
周乙收刀,他没有真气,也无顶尖身法,自做不到对方这般潇洒飘逸,唯有望之兴叹:
“我看你是舍不得大小姐。”
摇了摇头,收刀离去。
远处。
一座阁楼上。
一位貌美妇人收回目光。
“有趣。”她口中喃喃:
“柳梦炎,云琉看上的男人吗,倒是一表人才,天赋、品性尚可,只不过太年轻了些。”
“另外一个……”
“他叫周乙。”一个嘶哑之声响起:
“小姐,可需要调查一下?”
“不必了。”美妇眼眉低垂: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已经不再是林家人,而且这个年轻人……很像父亲。”
“老爷吗?”嘶哑之音下意识一沉:
“小姐说习武天赋?”
“不是天赋。”美妇开口:
“是心。”
*
*
*
“来!”
自周乙加入护院的队伍,已经数年。
陈头已现老态,鬓角年年可见增添白发,今日的他一脸兴奋,当着众人的面把周乙拉出来,大声喝道:
“周乙,二十岁,刚刚进阶炼脏!”
“哗……”
他话音刚落,场中众人就已纷纷变色,其中惊讶者有之、艳羡者有之,妒意也在所难免。
尤其是才分开不久的李瑜,更是美眸圆睁,一脸的不可思议。
‘好你个周乙,原来你已经是炼脏武者,难怪看不起我,本小姐刚才岂不是自取其辱?’
念头转动,她不由咬牙切齿。
“二十岁的炼脏,不论放在哪里都是顶梁之才。”
陈头满面红光,道:
“我已经把此事上报,过段时间周乙应该就会被山上接走,不过在此之前还需留在我们这里,低等护院的身份肯定不适合了。”
“正好。”
他看向身旁一人,道:
“老张,你那边缺一个副手,让周乙先跟着你,过段时间再说。”
“啊!”
老张面色微变:
“副手的事,是不是再商量商量?”
“没必要。”陈头大手一挥,同时压低声音开口:
“我知道你想让你儿子上来,不过他毕竟年轻,怕是难以服众,这时候让周乙顶一段时间,等周乙走了你儿子也好上来。”
“一举两得!”
“这……”老张眼神闪烁,缓缓点头:
“陈头说的是。”
…………
夜。
张显面无表情坐在椅凳上,面露沉思。
“爹。”
张观表情扭曲:
“副手的差事,就这么让出去了?”
“不然?”张显侧首:
“我早就说过让你努努力,不求炼脏,炼皮圆满也好有个交代,但你看看自己的样子!”
张观一滞,不由垂首。
“只是暂时。”
张显深吸一口气,道:
“这段时间小心一点,等姓周的走了再说。”
“可是……”张观开口:
“那边催的急,总要走动,而且姓周的什么时候走还不一定,万一他就此不走了哪?”
“爹!”
他面泛焦躁,道:
“我不是为自己着想,而是一旦事发,咱们整个张家都毁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周乙插手。”
“唔……”张显双眼微眯,声音冰冷:
“你放心。”
“周乙,待不长的!”
“啊!”
张观一愣,抬头看去。
031 仓库
“啪!”
酒楼大堂,说书先生轻击醒木,声音一提:
“话说自陛下登基以来,朝廷就无一刻安宁,外有蛮人侵疆掠土、内有流寇来回肆虐。”
“兼之天灾不断,旱涝频繁。”
“虽陛下励精图治、节衣缩食,依旧被人称作德行有亏,这才引得上天频频降下灾祸。”
他此话大胆,酒楼不少人面上变色,有些人更是眼露惶恐,放下碗快就打算离开再说。
说朝廷的不是是罪过,听同样会招惹麻烦。
“实则不然。”
见状,说书先生话锋一转,道:
“蛮人贪婪成性,百年来一直为祸边疆,这是前朝遗留下的祸患,非当今陛下的问题。”
“至于水患……”
说到这里,他端起桌上水壶灌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方继续道:
“诸位有所不知,不同于干旱,水患虽然祸在一时,却利在百年,乃是后辈的福气。”
“混账话!”有人听不过去,拍桉而起:
“洪水吞没良田、冲毁屋舍、阻断交通,让那么多人无家可归、无粮可食,哪来的福分?”
“是!”
“就是!”
众人连连应是,面上也是怒气上涌。
“客官先别动怒。”
说书先生起身连连摆手,压下场中的喧哗,解释道:
“诸位可知,良田多在低洼出,水患过后河道两侧可是年年丰收,百姓也多临水而居。”
“水患常有,百姓岂会不知?”
“明知水患到来,临水而居的他们首当其冲,但为何还争抢着占田亩,不就是想有个好收成?”
“水可摧吴毁田,亦可滋养万物啊!”
场中众人面面相觑。
不得不说,说书先生的话虽然不好听,但是事实。
“我倒不关心水患。”一人闷声开口:
“就怕种地的成了流民,再被叛军裹挟,到时候一旦攻进城里来,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是这个理。”
有人点头附和:
“那些在土里刨食的人,有奶就是娘,根本不懂得为朝廷分忧,只想着填饱自己的独子。”
“莫看平常时候畏畏缩缩、老实模样,一旦成了流民,个个都是疯狗,吃人不吐骨头。”
“……”
说书先生一脸尴尬。
他想说的是水患常见,朝廷有蠲免,改折、发赈、平粜手段赈灾,再加上富户商贾开仓放粮。
齐心合力,平息不难。
但现在……
没人真正关心。
“昆山城有林家坐镇,林家还出了位贤德妃,不论流民怎么闹,也不敢闹到咱们这里。”
有人开口:
“说书的,别提这烦心事,说点风花雪月的故事,爷爱听!”
“风花雪月?”笑声从对面传来:
“我看是男女那点事吧!”
“哈哈……”
众人大笑。
没人会认为昆山城会被攻破,即使林家家主不在山上,即使城外流民肆虐,也是如此。
酒楼一角,周乙摇了摇头,放下碗取出十几枚大钱摆在桌子上,方摇摇晃晃走出门。
此时天色已经转暗。
看了看即将落下去的夕阳,周乙缩了缩身子,盖上厚重毡帽,垂首朝一个胡同行去。
鬼胡同!
这里是一处隐蔽起来的暗市。
许多明面上很难出手的东西都可在此交易,有些买不到的东西,也可在此寻到线索。
说是暗市,知道的人其实并不少,但衙门似乎不打算理会,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尤其最近几年,暗市越发兴盛,许多商家加入其中,有时候反到比明面上的四城集市还要热闹。
行入暗市,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脚下污泥横流,角落更是屎尿堆积、蝇虫飞舞,来往之人无不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
即是遮掩身份,也是防止病疫。
天色晦暗,朦胧灯光在两侧亮起,一个个散乱摊位无序拜访,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应有尽有。
“客官。”
街角铺子里,店家引着周乙入内:
“您让打听的东西有着落了,那边也愿意出售,不过价钱不便宜,一份要十两银子,概不还价。”
“嗯。”
周乙拉过一张椅子坐下:
“价钱好说,东西拿来我看看。”
“是。”
店家应是,转过身不知从哪取来一个药包,递了过来:
“客官请看。”
周乙坐直身体,解开药包后仔细审视里面的粉末,乃至捻起一撮放在嘴里细细品尝。
良久,方缓缓点头:
“不错,正是黄龙散!”
“玉家黄龙散,可是锤炼肉身的极品宝药,号称江湖一绝,七两银子一份绝对物超所值。”店家双手搓动:
“客官,可行?”
“一共几份?”周乙包好药包:
“都拿出来吧。”
“三份。”店家急急取来另外两个药包,同时道:
“药浴,一次一个时辰,三日之内不能连续使用,不然会引起药性相冲,反而会伤身。”
“嗯。”周乙取了些两银子递过去,道:
“我希望这个买卖能持续下去,钱的问题你不用担心,至少一年半载内不会有问题。”
“这……”店家眼神闪动:
“玉家禁止黄龙散外传,小人这几份也是从玉家一位公子哥手上得来,临时出手不难,长期售卖怕是不易。”
“有一就有二。”周乙再次摸出几两碎银子:
“不管你们是多少银两入手,我以一份八两入手,想来这个价钱应该能让你满意吧?”
“满意,满意。”店家双眼发红,连连点头:
“客官放心,我一定给您继续弄来黄龙散。”
他入手成本不过四两,一份就能挣四两,一个月来个两三次也发了,岂能不会激动。
“那就好。”
周乙点头,收起黄龙散走出店门。
修炼纯阳铁布衫,单靠运转法门的话进步缓慢,若是能够配合合适炼体药物,则不同。
林家也有炼体宝药。
此前。
周乙都是从山上托人买或者从柳梦炎那边入手,不过随着境界提升,原有宝药已经用处不大。
至于上等锤炼肉身的宝药,有是有,但价钱昂贵的匪夷所思,且不是他一个小小护院能入手的。
多方打听,终寻到玉家的黄龙散。
一份八两,绝对不便宜,好在除了原有的积累,他也有进账的渠道。
恒宝居。
昆山城最大的典当行、寄卖行,主家神秘、背景雄厚,甚至有时候连林家的面子都不卖。
“客官。”
掌柜的也是熟人,接过周乙手中的药丸,轻轻一嗅,点头道:
“灵芝丹,还是老价钱,一两银子一枚。”
“老黄。”
周乙开口:
“我这丹药是灵芝熬炼而出,吊命、养生有奇效,现如今世道混乱,价钱是不是该提一提了?”
“抱歉。”黄掌柜笑着摇头:
“这事我可做不了主,不过等散了市,可以问一问主家,下次你来的时候给信如何?”
“嗯。”
周乙点头:
“十六粒。”
“十六两!”
黄掌柜熟练的取来银子。
*
*
*
纯阳铁布衫:精通(6/100)
江湖中盛传的铁布衫,修炼至大成境界,一发劲,周身皮肉会呈现出一种黑青色泽。
就如套上了一层铁衣。
俗称:铁衣罩体!
这等境界,皮肉坚实堪比虎熊之韧,就算是拿着刀剑噼砍,也需用尽全力才能破防。
棍棒之类的,更是可以无视。
而纯阳铁布衫,在熟练境界就会有此特征,从手臂开始,一层黑青逐步蔓延至全身。
至此,
肉身之力,堪比炼脏!
贺东几乎没有什么与人厮杀的经验,单凭纯阳铁布衫,就能碾压绝大部分炼脏武者。
至于精通……
“彭!”
周乙身躯轻颤,一股至刚至勐之力自体内迸发,撞向四周,满是热水的浴桶轰然炸裂。
好似万斤之力从中。
水流沿着地面狂泄。
赤着身子的周乙立于场中,浑身热气蒸腾,皮肉呈现类似金属的色泽,筋骨铮铮作响。
良久,方轻吐浊气缓缓睁开双眼。
“精通境界的纯阳铁布衫,虽然还是肉体凡胎,但皮肉、筋骨、内脏俱都千锤百炼。”
“硬抗刀剑自不可能,但可以用劲!”
早在数年前,他就见识过一位炼脏武者,以手臂抵挡刀刃,依靠筋肉颤抖崩飞刀刃。
现在的他,
更强!
“周主管。”
声音从门外传来:
“张头找您。”
“哦!”
周甲抬头:
“这就来。”
…………
收拾好东西,换上林家专属的黑底白衬长衣,周乙施施然来到前厅,朝着张显拱手:
“张前辈,有劳久候。”
“算了。”
张显面色阴沉,皱眉道:
“下次记着早点来,莫要误了时辰。”
“是。”
周乙点头,看向一旁的张观,笑道:
“张兄也在。”
“哼!”
张观冷哼,没给他什么好脸色。
“琉璎小院虽然不大,却也占据半山地势,自不可能坐吃山空。”张显背负双手道:
“靠山吃山,且山中黑檀木价值不菲,我们要做的事就是隔段时间押送一批货物送到城北林家货场。”
“周兄弟刚来,就跟着走一趟吧,熟悉熟悉路程。”
“这……”
周乙迟疑了一下,方道:
“张前辈,陈头安排我过来,就是混个差事,而且一直都是张兄负责,我来做怕是不好。”
他看向张观,客客气气拱手:
“不如继续劳烦张兄?”
刚刚结束药浴,正是趁机夯实基础的时候,周乙自是不愿意浪费时间在无用的路上。
而且抢人生意,也是不好。
反正自己就是混日子,没必要招惹麻烦,还是老老实实修炼、继续不引人注意为好。
“嗯?”
“啊!”
闻言,张家父子同时一愣,彼此对视一眼,眼神闪烁。
“这……”张显眉头紧皱,道:
“怕是不妥。”
“周兄弟毕竟是副手,若是什么都不做的话,可能会让人多说闲话,也会说我们父子排外。”
“爹!”
张观面泛焦急,忍不住握了握双手。
“怎么会?”
周乙摇头,道:
“是周某不喜琐事,相较于其他,更愿意待在屋子里修炼定阳桩,说起来还要辛苦两位。”
说着,拱手深深一礼。
“唔……”
张显面露沉吟:
“难怪周兄弟年纪轻轻就已成就炼脏,向武之心如此虔诚,岂能没有收获,不像我等。”
“哎!”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垂首一叹,声音中满是落寞。
“爹。”
张观急急开口:
“既然周兄弟不愿意押运,那就按原来继续就行,也省的麻烦,你说是不是,周兄?”
此时,他的态度一反刚开始的冷漠,变的热切起来。
“不错。”
周乙点头:
“在下正有此意。”
“既如此。”张显看了看两人,点头道:
“那就这样吧,周兄弟习武不能耽搁,这些琐事我们父子做亦可,至于生意上的事……”
“每月多分周兄弟二两银子,如何?”
“啊!”
周乙眼泛欣喜:
“这如何使得,如何使得?我不做事还要劳烦张兄弟已是不对,哪能再要额外的钱?”
“哈哈……”见状,张显忍不住仰天大笑:
“周兄弟不必推脱,其实在货物上动些手脚谁都知道,不然我们父子岂会抢这苦差?”
“分你二两,是应得的。”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周乙搓动双手:
“多谢张前辈,多谢张兄。”
“客气。”
张显开口:
“既如此,就不打扰周兄弟修炼了,等回来后我们再聚。”
“对,对。”张观连连点头:
“爹,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敢上路了。”
“我送两位。”周乙开口,把张家父子送出院外。
待到走远。
张观回头看去,依旧能看到周乙在院门挥手示意的身影,不由大嘴一咧,笑的乐不可支:
“这人是傻子吧?”
“爹,你看他刚才只因为多分了二两银子,就高兴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真是有趣。”
“啪!”
话音刚落,张观就挨了张显一巴掌。
“你能耐!”
目瞪儿子,张显冷哼:
“周乙是没钱,但他是炼脏武者,只要不中途夭折以他的年龄定然能成炼髓,到时候想要多少银子有多少银子。”
“你笑话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子?”
“……”张观撇嘴,讪讪不言。
“哼!”
回头看了一眼,张显再次冷哼:
“算他运气好,本打算这次在运货的路上做点手脚,就算要不了他的命也让他躺个十天半月。”
“不曾想,他自己倒是主动让了出来。”
“是啊!”张观点头:
“我都已经请了风家四兄弟出手,怕是都在路上等着了,现在周乙不来,白白浪费了几十两银子。”
“无所谓了。”
张显转过身,面色冷漠:
“不过是几十两银子,就当送给他们吃酒,只要姓周的不碍事,多跑几趟银子就来了。”
“走吧!”
“是。”
…………
目送张家父子远离,周乙方缓缓收回视线。
回屋继续修炼了一个时辰,根据原来的经验,倒是能勉强推导出黄龙散的大概药效。
“至少需要半个月方能积攒一个经验。”
“也即需要五年左右方能精通圆满,进阶大成境界。”
“而且不同于仙孤汤,黄龙散有耐药性,用的越多药效越低,单单依靠这一个方子怕是要七八年才能突破。”
收起功法,周乙面露沉思:
“也未必,定阳桩马上就要大成,按照以往的经验,大成境界的定阳桩能让修炼速度翻倍。”
“时间……”
“没关系,自己还年轻,三五年的时间还等得及。”
走出门,见天色还早,想了想,他踱步朝着张显所说的货物存放点行去。
自己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作为副手,总要了解一下负责的情况,一问三不知终究不好。
仓库位于山脚。
为了不打扰小姐的雅兴,距离琉璎小院并不近,数年来除了偶尔路过,周乙从未专门去过。
“站住!”
仓库门口,两人持刀拦住去路,其中一人更是喝道:
“这里是仓库重地,哪里来的哪儿去!”
“我是林家护院。”周乙眉头皱起:
“张前辈的副手!”
“我管你是谁。”看守大门的人丝毫不给面子,冷哼道:
“没有张主管的吩咐,谁也不准进!”
“两位,两位。”这时,一位身着护院打扮的男子从里面急匆匆奔来,双手连连摆动:
“不要冲动,周兄确实是张主管的副手,陈头前天才做的安排。”
此人有些面善,当是琉璎小院护院,似乎是姓王,具体叫什么,周乙一时间想不起来。
“……”
看门两人对视一眼,鼻间轻哼:
“我们不管,只要没有张主管的吩咐,都不能进!”
“这……”王护院面露迟疑,看向周乙:
“周兄,这事确实不好办,要不然您等等,待张主管回来您再来,反正也不急于一时。”
“算了!”
周乙面泛不悦,大手勐挥:
“不进就不进。”
说着怒气冲冲转身离去。
待来到后方人视线看不到的地方,他面色一沉,眼神闪烁,身形一闪掠到树木之后。
不对!
刚才那几人很不对劲!
自己只是想进去看看而已,他们的反应有些太过。
尤其是那两个看门的,肌肉绷紧,手按刀柄,大有一言不发就要动手的架势。
他们不可能不认识自己身上的衣服。
明知自己是林家护院,也敢动手?
张家父子在货物上做手脚并不难猜,周乙也不在意,但若是做了其他则可能连累到他。
想了想。
他弯腰朝仓库后墙掠去。
032 手段
陆地飞腾术:圆满。
平坦之地奔行速度增加9%,辗转腾挪、身法灵活度增加7%,跃远、登高幅度增加6%。
看似增幅不多,但这是在身法圆满的基础上。
不论是修为、实力,还是身法速度,达到一定程度后再往上提升,往往是难上加难。
百分之几,
往往就意味着天壤之别。
真正比起来,许多修行上等身法的炼髓武者乃至初成真气的高手,可能也不过如此。
另外,
还有圆满境界的攀山加持。
“唰!”
贴着墙壁,周乙无声无息滑落,扫眼周遭,矮下身子一个起伏就跃入前方一处库房。
库房阴暗潮湿,正中摞着一个个木箱。
嗯?
周乙挑眉。
此处仓库主要运送山里的木料,极少有用得着木箱的地方,就算有,也不可能这么多。
“果然有古怪!”
口中滴咕一声,周乙举步靠近,腰间长刀轻颤,一抹刀光已然无声无息斩开木箱箱体。
“哒……”
掀开木箱,映入眼帘的东西让他双眼一缩,目露惊骇。
箭!
破甲箭!
这是朝廷军方独有的一种箭。
长二尺七寸,箭头以精铁锻造而成,长四寸二分,三棱分叉,铜木为杆、凤毛为羽。
这种箭极其歹毒。
可破甲,箭刃有开槽、有到刺,入体后能造成血流不止,而且不能拔,一拔就会扯下大块皮肉。
中箭,
在战场上,几乎就意味着毙命!
纯阳铁布衫修至铁衣罩体之境,皮肉坚硬且韧性十足,寻常箭失落在身上若力道不够,尽可弹开。
当年的贺东,就可做到。
但这其中绝不包括破甲箭。
此箭箭头锋利,就算是常人抛射,也是杀伤力十足,若是武者弯弓搭箭来一波齐射,炼髓武者也能围杀。
缺点也有。
其一就是造价昂贵,精铁尖头、桐木、凤羽都不便宜。
其二就是此箭太重,一根破甲箭能有几斤,寻常弓手射远都很难,更别提瞄准连射。
木箱内,一根根破甲箭整齐码放,即使房间阴暗,打磨过的箭尖依旧显出摄人寒芒。
“军道杀器。”
周乙轻叹:
“你们好大的胆子!”
摇了摇头,他探手从箱子里拿出两根破甲箭。
*
*
*
“怎么回事?”
张显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看门者随手一抛缰绳,大踏步朝着院内行去,口中喝道:
“发生了什么,这么急叫我回来?”
他正在押运货物,半道被叫了回来,自然是一肚子不快,眉宇间怒气显露,随时准备爆发。
“头。”
一人面色发白,急急迎上,低声道:
“周乙来了!”
“嗯?”
张显眉头一皱:
“怎么回事,他来这里干什么?”
“我也不知。”看守摇头:
“兴许是一时兴起,想过来看看。”
“你们让他进去了?”张显面色阴沉,他很清楚库房里都是什么,绝对不能让人发现。
“自然没有。”看守连连摆手,随即道:
“但就在姓周的走后没多久,我们发现仓库里一个木箱被人打开过,里面还少了两根破甲箭,所以才把您叫回来。”
“……”
张显脚步一顿,面上肌肉来回跳动,道:
“当真?”
“千真万确。”看守面露苦涩:
“头,这等大事,我们岂敢骗您?”
“小畜生!”张显面泛狰狞,钢牙紧咬:
“本来看他老实,还想着饶他一命,想不到竟是个养不熟的狼崽子,早知就不该给他机会。”
“头。”
看守开口:
“现在怎么办?”
“去!”
张显深吸一口气,冷声道:
“不论破甲箭失踪是不是与姓周的有关,都先做好防备,顺便通知一下那边,我在这里守着。”
“快!”
“是。”
看守身躯一晃,急急应是。
…………
陈龙面色阴沉,眼中怒火几欲喷发,手中鞭绳连连甩动,抽的胯下骏马不时发出惨叫,拼尽全力狂奔。
“驾!”
“驾!”
在他身后,十余护院冷着脸策马疾驰。
山道崎区难行。
十余骑手奔腾其间,竟是迅疾异常,即使急转向速度也是丝毫不缓,马蹄急急、杀机涌动,十余人在这一刻竟显出千军万马之势。
周乙身处其中,眼中也不由闪过一丝讶异。
陈头不怎么抛头露面,在琉璎小院很容易被人忽略,不曾想手底下竟然还有这等精锐。
十几人,每一位最少都是炼皮有成。
其中还有三位炼脏武者。
寻常时候不显,此即策马疾行,呼吸宛如一体,冲锋之势堪称骇人,怕是炼髓武者也不能挡。
林家不愧是江湖顶尖豪门,随随便便出手,就是这等精锐。
而且这群人浑身杀气、眼神冰冷,与那些手上没有染过血的武者截然不同,更像是沙场中人。
“吁!”
最前面的陈龙一拉缰绳,整个人冲天而起,好似展翅高飞的大鹏,越过高高墙壁落在仓库院落正中。
“轰……”
其他人并未就此止步,而是在前排三人的带领下,长枪突刺,悍然撞破厚重大门,鱼贯而入冲进院落。
“吁!”
直到此时,众骑才拉起缰绳,持刀握枪翻身下马,动作利落有序。
“你们干什么?”
“自己人,自己人。”
“……”
院内的劳工、看守面对气势汹汹的一群人,无不面色煞白,就连制止的声音都显得唯唯诺诺、有气无力。
“哼!”
陈龙扫眼场中众人,大手一挥:
“搜!”
“是!”
骑手闻声当即分出一半,冲向仓库里的一个个房间。
院内的看守张了张嘴,但在剩下人的逼视下,不得不止住动作,面露讪讪缩到墙角,这群虎狼之骑他们根本就不敢拦。
“陈头。”
周乙眉头微皱,凑到近前低声开口:
“有些不对,我刚才来的时候不是他们!”
当时这里足有二十多号人,其中不乏武者,且手持弩箭、装备精良,不然的话他也不必大老远回去叫援兵。
而现在,只剩下几个老幼病残。
“哦!”
陈龙侧身看来:
“你确定?”
“确定……”
“陈头!”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衣衫有些凌乱的张显从一间住房奔出来,面上满是诧异,快步来到陈龙身边,拱手道:
“头,您怎么有空过来?”
“张显。”
陈龙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沉声道:
“你何必明知故问,咱们也在一起共事了十几年,有什么难处直说就是,何必做那些杀头的买卖?”
“要知道,你是林家护院,你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影响林家!”
“头。”张显面色一变:
“您这话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咳咳……”周乙在一旁轻咳,道:
“张前辈,您不是押运货物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今天一直都在。”张显一脸茫然,随即眉头一紧,盯着周乙喝道:
“周乙,今日不是你跟着张观押运货物吗?你身为此间副手,头一天上工就撒手不管是何道理?”
“张显!”
陈龙闷喝:
“不必装腔作势,我问你,为何偷运军方禁器?”
说着大手一甩,两根破甲箭重重落在地上,在炼髓武者的巨力下,箭杆当场断成两截。
他根本不信周乙撒谎。
两人无冤无仇,而且撒谎也得不到任何好处,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个仓库确实有问题。
“禁器?”
“这是……破甲箭?”
张显垂首,看着地上的破甲箭眼泛迷茫,随即大声叫起屈来:
“头,咱们在一起共事十几年,我何时做过这等事。”
“您要是不信,尽管搜,但凡在这里搜出一根破甲箭,我老张亲手把脑袋摘下来放在你面前!”
他一脸气愤,跺脚诅咒,更是频频看向周乙,怒道:
“是不是你?”
“是不是你诬陷我?”
“头!”
这时,前去搜查的护院已经有人回返,抱拳拱手道:
“没有!”
“我这边也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
仓库虽大,却多是空旷地带,房间里有什么一目了然,众护院接连回返,无不摇头。
“头!”
张显双眼圆睁,声音提起:
“您也听到了,这里根本就没有那什么朝廷禁器破甲箭,就是有人污蔑我、冤枉我!”
“冤枉?”陈龙眉头皱起,侧首看来:
“周乙,你怎么解释?”
东西不在,自然是周乙撒谎的可能性更大,但这没有道理,他无缘无故何必污蔑张显。
要说争权夺势,也无必要。
过不了多久周乙就会被山上接走,留下外院才是自坏前程。
但……
张显与陈龙也共事十几年,彼此之间也有信任。
一时间,
他也有些迟疑不定。
“张前辈。”
周乙轻笑,举步上前:
“你明明已经跟着张兄押运货物,却突然回返,定然是收到传讯,这么短的时间要把东西运走岂会没有线索。”
说着,朝院落里的看守一指:
“他们,应该也知道些什么才是。”
仓库毕竟不是小地方,每日都要有人搬抬货物,只要是这里面的人,肯定知道些猫腻。
至于临时找人,更是疑点重重、惹人怀疑。
“哼!”
张显眼神冰冷,轻哼一声道:
“怎么,你还想屈打成招?”
“……”周乙看着对方,想不到这种程度竟还不忍,也许张显真有本事让其他人不开口,不过自己也非只有这么点手段。
随即点了点头,道:
“不拷问也行,转移货物,地上总有痕迹吧?”
“有。”
一位护院显然是其中行家,闻言点头:
“这里确实有马车出去的痕迹,不过痕迹很浅,若是距离太远的话不太可能追的到。”
“哼!”
张显眼露挑衅:
“今日送货,自然会有痕迹,这很正常,如果只是靠这点就说我偷运禁器,怕是难以服人。”
确实。
没有证据的事,旁人不会相信。
就连陈龙,来之前气势汹汹,现今眼神中也显出狐疑,视线在周乙、张显两人身上来回移动。
“只要有痕迹就行。”面对张显的挑衅,周乙澹澹一笑,从一旁的水缸里舀了一瓢水。
手拿水瓢往地上一泼。
“哗……”
水流洒落地面,沿着车辙沟壑流淌。
“姓张的,你干什么?”
张显见状失笑:
“难不成你还懂江湖术士的占卜之术?”
“不。”周乙摇头,伸手朝下一指:
“诸位请看。”
“唔……”
“紫色?”
“这是什么?”
却见在那水流之中,一抹澹澹的紫色痕迹浮现,虽然不太明显,但与泥土泾渭分明。
陈龙挑眉:
“周乙,怎么回事?”
“此乃紫叶伞孤的菌丝……,就是山孤上面那一层白色的东西。”周乙开口解释道:
“此物寻常时候不显,但遇水变色。”
“巧得很,走的时候为防万一,我在那些箱子、马车上都洒了此物,跟着颜色就能找到货物送到哪。”
紫叶伞孤是一种毒孤,菌丝有极强的附着力,遇水变色,是周乙这几年摸索出来追踪人的小手段。
关键是,毒孤菌丝在山里很常见,就像是一层白霜,即使沾到身上也不会引来怀疑。
而且此物常人不采,药铺也很少用,想来就算是通晓医毒之术的高手也不会察觉异常。
“张前辈。”
抬起头,周乙慢声开口:
“现在,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陈龙面色阴沉,其他人也已悄悄做好擒拿的准备。
“哼!”
张显眼神闪动,突然轻哼一声:
“什么狗屁山孤,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张某行得正、坐得直,说没有做过就没有做过。”
“你以为这种把戏就能唬得了我?”
033 古怪
还不承认?
周乙轻轻摇头:
“看来,阁下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
“那好!”
他拿起水袋,朝陈龙示意:
“头,不妨跟着地上的痕迹走一遭,让我们看看到底谁在撒谎?”
“嗯。”
事已至此,陈龙自无不可,点了点头:
“你来引路。”
“是!”
周乙应是,同时侧首看向张显,不曾想对方面上丝毫没有慌乱,反倒是露出一抹轻蔑。
嗯?
怎么回事?
周乙下意识皱起眉头。
…………
菌丝不过是山林中最为常见的白色粉末,不引人瞩目,一旦与水相融,就会渲染出澹澹的紫色。
不太明显,却经久不变。
“手段不错。”
陈龙策马前行,垂首看着地面上的紫色痕迹,点头问道:
“有没有想过把这种手段上报山上,只要有用,想来大小姐会不吝赏赐。”
“怎么没想过?”
周乙摇头:
“可惜,紫叶伞孤并不常见,而且一朵山孤也仅能刮丁点粉末,费时费力,很划不来。”
也只有他,以种孤术种了好几年山孤,采孤不下万余簇,才能积攒一小包菌丝晾干备用。
“也是。”
陈龙眼泛恍然。
追踪、寻人的手段,林家也有,还不少。
单单他们护院,就人手一门类似的手艺,周乙没有选择上报,也是想着以备不时之需。
“驾!”
“驾!”
马蹄急急。
渐渐的,已经可见昆山城城墙。
“张显。”
陈龙侧身,道:
“你我同僚一场,如果现今实话实话的话,陈某愿意在大小姐面前为你求情,争取减轻处罚。”
“不然……”
“若真发现私运朝廷禁器,你应该知道后果。”
张显面色变化,随即轻哼一声:
“头,你也知道咱们十几年的交情,可惜这么多年相处,却比不上他人的只言片语。”
“没什么好说的!”
他头颅一昂,道:
“若是真查到我私运禁器的证据,要打要杀张某认就是,不过若是有人栽赃陷害又如何?”
说着,朝周乙看去。
“放心。”
周乙拱手:
“若找不到线索,周某甘愿受罚。”
“那好。”
陈龙点头,也不多言:
“继续吧!”
昆山城城北面朝大道,多仓库,各家商行都在此占了位置,整日车马辘辘、人流不息。
行在街上,周乙追寻着痕迹,时不时看向张显。
“看什么看?”
张显眼神狠辣,声音凶戾:
“姓周的,今日这事张某记住了。”
“你不怕?”周乙面泛不解:
“张前辈,那么短的时间,你不可能把东西运走再另有安排,事到如今何必再坚持?”
“哼!”
张显冷哼:
“张某坐得直行得正,岂会怕小人污蔑。”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表情自然,面上也毫无惧意,此时已经让其他人开始慢慢相信。
陈龙虽面无表情,却也不像一开始那般质疑。
“唔……”
周乙摸了摸下巴,继续追寻地面上的痕迹,不过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看向张显。
“怎么?”
张显冷眼看来:
“现在知道后悔了?”
“晚了!”
“不。”周乙轻轻摇头,道:
“周某突然想到,前面就是你偷运的破甲箭,张前辈却有恃无恐,怕是有所依仗吧?”
“什么依仗?”张显眼神微变:
“是你胡言乱语,本就没有的事,我为何要怕?”
“也许!”
周乙点头:
“若是没有,阁下自然不必害怕,但你知我知,私运朝廷禁器确凿无疑,那你为何还不怕?”
“这么短的时间,把东西运到这里,没可能继续隐藏,而且就算再换地方我也能寻到。”
“所以……”
“你不怕我们找到地方,是因为你知道就算找到了,也没用!”
“姓周的,你在说什么?”张显冷哼:
“我不明白。”
“你很明白。”周乙双眼收缩,道: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我们要去的地方应该有着埋伏,或者有高手坐镇,至少无惧陈头。”
“是不是?”
以破甲箭的威力,在配合些高手,围杀炼髓并不难。
张显面色一变,随即里面收敛,怒斥道:
“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乱语,你很清楚。”周甲轻笑,随即转身看向陈头,正色拱手:
“头,为防万一,不如我们再找几位帮手过来,毕竟兹事体大,万一出手也是不好。”
“嗯?”
陈龙垂首,眼神闪烁不定:
“周乙,你要想清楚,先不说张显有没有私运朝廷禁器,就算有那里有埋伏也是你的推测。”
“因为你的一句话,劳师动众,若不是,你可知会是什么后果?”
“我明白。”
周乙面露凝重:
“周某愿以自身前程担保,若我冤枉了张显,此后绝不提上山之事,甘愿告罪离开林家。”
“但谨慎起见,还请陈头再请几位高手!”
嘶……
暗抽凉气声传来。
场中护院无不面露惊讶。
这位周护院,倒是舍得下本!
对于他们来说,最大的惩罚无疑就是离开林家,能以此作保,定然是抛弃了一身所有。
就连陈龙,也不由缓缓直起腰背,正色看来:
“你确定?”
“确定!”
“……”陈龙眯眼,随即点了点头:
“那好,温少帮主现在应该在妙花坊吃酒,孙河拿着我的牌子过去一趟,让他遣几人过来。”
“是!”
场中一人应是,接过令牌匆匆离去。
陈龙口中的温少帮主,应该是青竹帮少帮主温山京,此人也是二十出头年纪,却身怀真气。
是江湖中有名的侠少。
偌大昆山城,能够给与之齐名的仅有两三人,其中一人正是人称逍遥剑客的柳梦炎。
至于林家的两位小姐……
她们高高在上,没人敢与之相提并论。
青竹帮不乏高手,来上两三位炼髓足可稳住局势。
周乙面露笑意,侧首看去,眼眸就是一挑。
“唰!”
却见此前还一直正气凛然的张显,见众人的注意力都不在他的身上,突然拔腿就跑。
显然是见事不可为,妄图逃离。
“嗯?”
陈龙面色一变,口中冷哼,身体腾空而起:
“张显,给我留下!”
须弥掌!
炼髓有成的他,掌劲隔空袭出,好似一张大网罩落,张显身躯一滞,步法也为之一缓。
他只是炼脏。
且年纪已经不小,这些年更是疏于武技,不复壮年,面对炼髓压力可想而知。
“啊!”
怒吼声中,一抹刀光逆势斩出,直至陈龙,刀刃破空,锐利的寒芒让人禁不住心头狂跳。
宝刀!
张显手中的长刀,赫然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利刃。
“哼!”
陈龙双目收缩,身在半空诡异一折,双掌连环拍出,掌掌直击刀背,浩瀚之力奔涌而出。
两人身形交错,陈龙稳稳落地,张显则是踉跄退步。
高下立判!
“好胆!”
“拿下他!”
此时,其他护院也回过神来,大吼一声齐齐扑上,他们人多势众且配合有序,刀枪齐至。
下一刻。
“哗啦啦……”
张显身如螺旋,锋利的宝刀绕身旋转,竟是一瞬间斩下一个个枪头、剑刃,悍然冲出重围。
但他也不好受,身上多处几个伤口,手中宝刀也被击飞。
更何况陈龙已至,逃无可逃。
这么多人,还有炼髓在,让人逃掉才是笑话。
“啊!”
眼泛绝望,张显悲吼一声,折身冲向周乙,途中大袖勐挥,数十道寒光从衣袖中电闪飞出。
年轻的时候,张显绰号千手张。
千手之称,
来源于精通暗器。
此番飞刀、弩箭齐施,又有林家传下的顶尖暗器手法,即使是同阶武者,丈许之内也罕有能避开的。
陈龙身为炼髓,也不得不步伐一顿,眼睁睁看着张显逼近周乙。
“小心!”
“姓周的。”张显面目狰狞,口中大吼:
“一起死吧!”
面对来袭的诸多暗器,直面其锋的周乙面色不变,单手按住刀柄,踏步、拔刀、斩击。
“唰!”
“叮!”
长刀斩在飞刀刀刃之上,火星溅射。
周乙眼眸中显出道道光影,长刀顺势斩出,飞刀、弩箭就如当空停滞一般,僵在身前三尺。
“当啷……”
暗器不分先后,齐齐落地。
周乙折身再斩,连环三刀几乎成一条直线,刀风过处,地面上竟是出现一道浅浅印痕。
“呲……”
刀光一闪即逝,两道人影交错而过。
张显双手前伸,眼泛愕然,缓缓转过头,眉心陡然出现一道裂缝,随即延伸至下巴。
裂缝,
把头颅一分为二。
“噗通!”
尸体重重砸在地面,激起些许灰尘。
“好刀!”
“好刀法!”
陈龙双眼收缩,面颊抽动,目视周乙良久方缓缓点头:
“难怪柳梦炎一直找你,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早就应该知道,你绝非泛泛之辈。”
单单刚才那一刀,虽然力道还是炼脏,但刀势之凌厉,已经能对炼髓武者造成威胁。
“陈头过奖了。”
周乙澹然一笑:
“修为才是根本,与柳梦炎相比,我这刀法算不得什么。”
“跟他比,是不算什么。”陈龙深深看了他一眼,道:
“但偌大昆山城,能有几人能与他相比。”
“罢了!”
摇了摇头,他不再深究此事:
“看来张显真的有问题,那边当有埋伏,等一下青竹帮的人,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
*
*
“温少帮主!”
“陈护院。”
“想不到,少帮主竟然亲自来了。”陈龙抱拳拱手,看着行来的年轻少侠,面泛诧异:
“真是折煞陈某。”
“我也是闲来无事,过来看看。”温山京背负双手,带着几人迈步行来,扫了眼低声的尸体开口问道:
“怎么回事?”
“此人是我林家护院,我怀疑他私运朝廷禁器,见自己暴露,反到行凶,被周护院所杀。”
“好刀法!”
温山京看了看周乙,点头赞道:
“林家果真是藏龙卧虎,周护院年纪轻轻,刀法就如此老辣凌厉,假以时日不可限量啊!”
“少帮主过奖了。”周乙拱手:
“不过这里的动静,怕是已经惊动了张显的同伙,还需尽快赶过去,看是否留下线索。”
“这是正事。”温山京伸手示意:
“诸位,请带路。”
“请随我来。”
周乙加快速度追踪,一行人不多时就来到一处看似平平的庭院,院内果然还有残留诸多凌乱的痕迹。
看得出,这里的人走的很急。
“人刚刚走,可以尝试追一追。”一位青竹帮的武者检查了一下地面,看向温山京,试探着请示:
“少帮主?”
“唔……”温山京面露沉吟,随即轻轻摇头:
“上报衙门,让他们来处理吧。”
“头!”
这时,一位林家护院喝道:
“这边有一间密室!”
“哦!”
众人闻声,齐齐侧身。
密室不大,阴森冰冷,墙壁上挂满各种各样的刑具,架子上还捆着几具遍体鳞伤的尸体,房间里满是鲜血干枯后的怪味。
“刚死不久。”
检查过尸体,陈龙沉声开口:
“看来是他们知道自己已经暴露,又不愿放过这些人,所以直接灭口,看场中的手段,当是红莲教的人。”
“红莲教。”温山京眉头皱起:
“又是这群疯子!”
“是啊。”陈龙摇头:
“昆山城有家主坐镇,红莲教根本插不进来,甚至隔几年就要在这里折上位护法乃至圣女。”
“它们竟然始终不退走?”
这不合常理!
要知道,对于红莲教来说,昆山城极其危险。
偏偏,
即使死了圣女,教主也在林家家主手上吃瘪,也不愿放弃昆山城,其他没有大派坐镇的地方也没见它们如此执着
“唔……”
周乙看着其中的一具尸体,若有所思。
他认识此人。
当年一群人围杀贺东,这人就是其中之一,他们的领头人似乎叫常老大?
*
*
*
某处密室。
常老大被锁链紧紧捆缚在刑具上,遍体鳞伤、眼神迷茫。
“说,杀死贺东的那人到底是谁?”
“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
一道黑影在场中踱步:
“想想你的家人,你的朋友,你也不希望他们出事吧?”
“我真的不知道!”常老大抖动锁链,眼泛癫狂大声嘶吼:
“我说过多少遍了,那人突然出现,杀了贺东后就消失不见,再无音讯,我从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啪!”
“啊……”
“那就说说,你知道的东西。”
声音不紧不慢响起:
“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
密室之外,人声鼎沸,人来人往,赫然是一座青楼妓馆。
一道倩影斜躺薄纱之后,倚着软塌撑起修长脖颈,缓缓掀开窗帘,一双美眸隔空看向一位俊美男子。
“柳梦炎……”
“他身边,是林家的那位吗?”
“圣女。”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
“有线索了。”
034 欢心
“大小姐不喜欢心机很重的人。”
陈龙背负双手,沿山道而行,声音带着些许遗憾:
“甚至可以说讨厌!”
“你揭发张显父子有功,按理来说应该重赏,但大小姐态度不明,所以上山的事可能要暂时搁置了。”
周乙无语。
他对上山倒是没有那么的迫切,毕竟手头上的功法暂时够用,但这处置很难让人心服。
自己做的还有错了?
真要是张显事发,作为副手可是也是要担责的。
“大小姐被身边人背叛过,这是她的大忌。不论你处于什么目的,杀张显都是以下犯上的事实,她难免会心中不喜。”陈龙拍了拍周乙肩头,道:
“别灰心,以你的天赋,等此间事了该上山还是会上山的,或者你托柳梦炎说说情。”
“再说,该你的赏赐可是一点没少!”
“罢了。”
周乙摇头:
“那陈头准备怎么安排我?”
“张显已死,张观不知逃到哪里,他们父子留下来的差事你接着就是。”陈龙笑道:
“两天时间就从副手转正,谁人有这般运气?”
同时大手伸开,比划了比划:
“自下个月开始,你一个月月钱,升为五两银子。”
“转正?”周乙轻叹:
“陈头,你是知道我的,自成为林家护院,从来没有管理过什么差事,这等事怕是做不来。”
做,
倒不是不能做。
但处理琐事,难免会消耗大量时间,他自不愿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用之事上。
至于五两银子的月钱……
现在的他,已经不怎么看在眼里。
“放心。”
陈龙笑道:
“这天底下最轻松的事,就是做那什么劳子管理,你看我这护卫统领做了那么久,可曾真正管过事?”
“随便提拔几个副手,把事情交给他们做就行了。”
说着又道:
“不过你上面是老罗,他的脾气不怎么好,这点要注意一下。”
琉璎小院有三位‘大人物’。
李伯!
陈龙!
罗雷!
李伯年纪最大、辈分最高,修为也是最强,乃是修有真气的一流高手,可惜年岁已高、时日无多。
刚入琉璎小院的时候,周乙有幸听过对方传授定阳桩。
陈龙乃小院护院统领、主管。
罗雷负责‘生意’,不论是种植的草药、山里的木料,还是其他,都由这一位负责。
相较于李伯的终日不出、陈龙的不问世事,罗雷则经常奔波各处,脾气也相对较差。
只不过周乙也是整日修炼的闷头葫芦,对其了解不多。
…………
“主管。”
看守仓库的姚来恭恭敬敬递来一本账册,躬身垂首道:
“这是库房最近数月的账簿,里面记载的只是木料往来,关于‘那些’都被山上要了去。”
那些,
自是破甲箭之类朝廷禁器。
这等东西不可能留下,不然可能成为林家的把柄。
“嗯。”
周乙接过账册,随手翻了翻就放在一旁:
“你叫姚来是吧?”
“是。”姚来点头:
“小的贱名,不敢污了主管您的耳朵。”
“没必要这么作践自己。”周乙摇头,道:
“陈头让我找人负责仓库的具体事务,你既然对这里那么熟悉,与张家父子也无来往,就由你来做吧。”
“月钱翻倍!”
“啊!”姚来一愣,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看向周乙。
“怎么?”
周乙澹笑开口:
“你不愿意?”
“不,不。”姚来急急摆手,面色涨的通红:
“小的愿意,愿意!”
说着,双膝一软整个人往地上一跪,重重叩首:
“多谢周主管抬举!多谢周主管抬举!”
他姚来老实了一辈子,干活做事任劳任怨,却从未被人看重过,想不到此番竟得到抬举做了仓库副手。
一时间激动的难以自制。
“好了,起来吧。”周乙单手虚抬,道:
“还有带人伐木的老王,你明天叫他过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是。”姚来迟疑了一下,方点头应是。
“下去吧。”
挥手让人退下,周乙这才得闲打量身处的房间。
这里是张显在仓库专门给自己留的住处,外面可办公、里面能歇息,还有些许古玩、摆设,颇为雅致。
行入内间。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蒲团。
“呵……”
周乙活动了一下手脚:
“想不到,张显一大把年纪竟还没有落下修炼,倒是便宜了周某,有了这么个清静地。”
有了这里,闲暇之际修炼再无需躲到上山无人的地方受罪。
尤其是雨天、雪天,更是难熬。
日子安稳,
也就有了盼头。
可惜。
没能上山,不然以他的炼脏修为当可以再去一次武院藏书楼,选一门不错的身法来练。
他一身武技,现如今就以身法最弱。
“无所谓了。”
盘膝跌坐蒲团之上,周乙眼眉微垂:
“待到炼髓,再求身法不迟。”
识海光幕浮现。
姓名:周乙
年龄:二十
修为:炼脏(96/100)
定阳桩:精通(98/100)
纯阳铁布衫:精通(7/100)
天佛手:精通(63/100)
追风十三式:圆满。
出刀力道增加9%、出刀速度增加20%,刀法悟性增加10%(同类型刀法悟性增幅翻倍)。
陆地飞腾术:圆满。
平坦之地奔行速度增加9%,辗转腾挪、身法灵活度增加7%,跃远、登高幅度增加6%。
攀山:圆满(攀山移动速度增加5%,山势复杂地形对身法削弱渐少5%。)
……
有着仙孤汤滋补,不足一年时间炼皮圆满,两年多炼脏大成,进度之快,比之武院的天才也是丝毫不差。
更何况。
他的武技也并未落下,甚至进度喜人。
实则,若非周乙在其他功法上浪费了大量时间,怕是早已炼髓。
现如今定阳桩和修为突破在即,既然暂时不能上山,不妨趁机夯实根基,先成就炼髓再说。
另一边。
姚来找到自己父亲老姚,一脸兴奋把自己成为仓库副手之事说来,父子二人俱是大喜。
“好事,好事!”
老姚手拿旱烟袋,激动的身体轻颤:
“咱们姚家祖上数代,到了你这一辈终于有出息了。”
“爹。”
姚来能够在仓库众人中出头,自然比老姚多一份心眼,稳了稳心神,道:
“这次机会难得,仓库里的老人都跟张家父子做了那等买卖,没有人压在咱们头上。”
“周主管又是新来的,手底下没有亲近的人,只要得到他的信任,副手的位置就稳了!”
“不错,不错。”老姚连连点头:
“关键是要讨主管欢心,不能让他讨厌,你打小心眼灵活,一定要上心。”
“不对!”
说到这里,他面色一变:
“仓库一个副手就够了,主管明天叫老王来是什么意思?”
“这……”姚来眼神闪烁:
“老王带人伐木,问一下情况在所难免,他对仓库里的事也不清楚,主管应该只是问问有关木料的事,不当紧。”
“不能大意。”
老姚摇头,面色凝重:
“现在是关键时候,万一被老王抢了你的位置就糟了,我这就出门,先探探老王口风。”
“你想法子,一定要让主管高兴。”
“嗯。”姚来道:
“爹你放心,这次事关咱们爷俩以后的好日子,我一定好好做,咱们父子齐心一定能成。”
“嗯!”
父子俩齐齐点头。
*
*
*
时光如水,缓缓流淌。
仓库主管的日子可谓惬意、舒适。
“咕噜噜……”
陶罐在火炉上冒着白烟,盖子被水蒸气顶的不停晃动,一股鲜香之气随之弥漫开来。
周乙停下动作,赤手握住滚烫的陶罐把手,把里面的孤汤倒进碗里。
接近炼髓的肉身,让他皮肉之坚实堪比虎熊,能烫伤常人的陶罐在他手中不过温热。
甚至。
滚烫的孤汤,稍稍吹几口凉气,就可直接下肚。
炼脏、炼脏,
五脏强度随着修为提升,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闭上眼,继续运转定阳桩。
喝汤,
修炼。
数年来持续至今,几乎成为周乙的本能,热气在体内涌动,心,也在一瞬间沉了下去。
突兀的。
运转到极致的气血像是突然打破了某个极限,速度陡然一增,虚浮的气血也变的厚实。
运转一周,比之往常快了足有一倍。
效果,
更是翻了几翻。
定阳桩:大成(1/100)
周乙睁开双眼,长吐一口浊气,气息如剑,竟是在静室里朝前飙射数米才缓缓散去。
“终于……”
“终于大成!”
据他所知,林家修行定阳桩的人不知凡几,但能熟练运转之人,无不浸淫此功十余年。
达到精通境界,气血运转随心所欲的,更是少之又少。
年岁太长,气血衰败、滞涩,几乎不可能做到,而年岁不够,也极难达到如此境界。
就连陈头,这位炼髓武者,定阳桩是否精通都存疑。
而大成!
怕只有修成真气的一流高手,方可做到,但到了那等境界已无必要再修炼定阳桩。
现今。
周乙也已大成!
“果然!”
直起身,无需去看识海光幕,单靠自身的感受就能知晓,大成境界的定阳桩让肉身强度再次突飞勐进,距离突破至炼髓已然不远。
推开门,走出静室,眼前的一幕让他下意识绷紧身体。
“谁?”
“呜呜……”
一个用绳子捆成长条的被褥不知被什么人放在外面的房间,此时被褥就如蛆虫般不停蠕动。
还有‘呜呜’声从里面传来。
“搞什么?”
回过神来,周乙无语摇头,上前一步来到被褥面前,见里面紧紧包裹着一个女人。
女人香肩外露、长发披散,口里塞着布,两眼含泪楚楚可怜,让人凭生一股保护欲。
或者……
占有欲。
“姚来!”
周乙声音一提,朝门外大喊:
“进来!”
“主管。”
一直守在外面的姚来急急推门而入,双手来回搓动,讪讪笑道:
“您看,可还满意?”
“谁让你送来的?”周乙皱眉:
“哪来的送哪里去?”
“主管。”姚来一愣,急忙道:
“这女人是专门做这一行的,小的花钱让人送过来,不是强抢民女,再说小的也没这个胆子。”
说着,尴尬一笑。
“我知道。”
周乙摇头,地上的女人虽然看着可怜,但一脸的风尘气,与良家有着天壤之别。
“我不好这一口,把人送走。”
“不好?”
姚来面露诧异:
“不可能啊,院里的李用说您专门找了女人。”
“嗯?”
周乙挑眉:
“还有这事?”
035 古怪
“柳欣然、柳霄姐弟来自平洲鄂城柳家,其父早年与巨鲸帮分水堂堂主孟修结有仇怨。”
“数年前鄂城大旱,柳家举族前夕,路过昆山城时,遭孟修联手坐镇此地的坛主洪于泰截杀。”
“除柳欣然姐弟侥幸逃生,柳家俱亡。”
静室内,一位黑衣男子手持卷宗,正恭恭敬敬朝着上方一位面罩轻纱的窈窕女子回禀:
“现如今,柳家姐弟在林家琉璎小院当值,柳欣然负责处理小院的一下花草、灵药。”
“柳霄上了山,担武院外卿。”
“嗯。”
女子捻起一旁的樱桃,轻放唇边,慢声道:
“洪坛主为什么帮孟修?”
“柳家有一宝物,名七宝盏,据说与传闻中的仙人有关,能点石成金,当时教主正寻访此类宝物,所以洪坛主才会应下。”黑衣男子开口:
“不过事后方知,点石成金不过是谣传,七宝盏只是一件凡物,价值不菲倒是真的。”
“是吗?”女子了然:
“东西可还在?”
“卖了。”黑衣男子垂首:
“卖给了恒宝居,售价二百金,去年曾在坊间传出,目前柳欣然正在调查此物的线索。”
“有意思。”
舔了舔嘴角,女子坐直身躯:
“你刚才说,柳欣然一直在寻找当年的仇人?”
“是。”
黑衣男子点头:
“两年前,她找到贺东,并从中查到一些线索,不过孟修动作很快,在牵扯到他之前就撇的一干二净。”
“哒哒……”女子单手轻扣扶手,音带思索:
“杀死贺东那人,与她可有关系?”
“暂时还不知道。”黑衣男子摇头:
“常老大定然不认识那人,目前我们的线索到这里也就断了,只知道圣佛印记三易其手,最后落到贺东手上。”
“那就请来问问。”
女子声音一沉:
“圣佛印记事关重大,不得有误!”
“圣女。”
黑衣男子抬头,面露难色:
“柳家姐弟都在林家的庇佑之下,尤其是柳霄,多是在在山上,常老大失踪后他们更是变的很谨慎,想要拿下怕是不易。”
“嗯?”
圣女螓首低垂,隔空看来,声音冷肃:
“难,就不做了吗?”
“不敢!”
黑衣男子身体一颤,像是受到极大的惊吓一般勐然跪倒在地,连连叩首,把地面撞出一个浅坑,直至额头淤青渗血:
“是属下失言。”
“哼!”
圣女轻哼:
“先拿柳欣然,另外……,我也有几年未曾见过林家大小姐了,正好借机跟她叙叙旧。”
“嘻嘻……”
“真是期待!”
娇笑声响起,伴随着轻纱晃动,人影在场中倏忽消失不见。
黑衣男子一直跪在地上,直至许久方缓缓抬头,眼中满是后怕,随即轻叹一声、面泛无奈。
从他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看,柳家姐弟应该与常老大一样,并不清楚是谁杀死的贺东。
即使拿下,
怕也无用。
不过圣女心意已决,做下属的就算明知道事不可为,该做的也是要做,好在这么多年红莲教也在林家落了几子,可以用一用。
*
*
*
“你的意思是……,有人假借我的名义,写信跟别的女人勾搭?”
周乙面露诧异,看着面前的姚来:
“谁的眼光那么差?”
他有自知之明。
自己相貌平平、木讷寡言,虽然其中有几分刻意的伪装,但只是这幅模样就不会受正常女性的喜欢。
假借他的名义,这是无人可借了吗?
还有那能上当的女人,真是……
眼光独特?
“是。”
姚来双手搓动:
“应该是真的,李用那小子跟我一样都不会撒谎,而且我有把握确定他不敢欺骗我。”
“倒是奇了。”
周乙轻笑,随即摆了摆手:
“罢了,你先把人送走,我修炼的功法在圆满之前都要保持元阳之体,用不到女人。”
“嗯。”
想了想,他再次开口:
“你让那李用最近注意一下,到底是谁在借用我的名义,若是有了线索,立马通知我。”
虽然只是件小事,但毕竟事关自己的声誉,不知道也就罢了,知道了还是要过问一下。
“是。”
姚来急忙点头。
他心中更是暗恨,自己一番心思没有得到赏识,反到差点惹怒主管,几乎因此丢掉位置。
‘他奶奶的,到底是谁骗我?’
‘我一定查清楚,到时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还有李用,知道你没用想不到这么没用?’
目送姚来扛着被褥离开,周乙无语摇头。
都是什么事啊!
…………
仓库事不多,但有时候难免会出现差错,作为负责此间事务的主管,难免抛头露面。
不论喜,或者不喜。
“周主管。”
“林兄。”
林大庆也姓林,可惜跟山上的林家没有关系,靠着自己的拼搏,才换来现今的地位。
与周乙差不多,林大庆负责琉璎小院的一部分采买。
多是药材。
“怎么回事?”
周乙踱步来到药园,看了看不远处的几人,眉头一皱:
“有人偷药?”
“应该是。”林大庆阴沉着脸:
“周兄弟,你确定不是你的人?”
“呃……”
周乙摸了摸下巴,道:
“我的人都是砍柴伐木的山民,就算把药材放在他们面前,怕也只当做野草扔在一边。”
“当然。”
他看了眼对方,继续道:
“若真是我的人动手,该罚就罚,周某绝不包庇!”
“那就好。”
林大庆点头:
“药园是柳小姐负责,具体如何还要等她过来,罗主管,您怎么来了?”
话到一半,林大庆面色一变,急急朝来人迎了过去。
“少了什么?”
罗雷体型精悍,双眼炯炯有神,好似藏有两柄利刃,视线扫过,众人无不下意识垂首:
“听说这里出了事,就过来看看。”
“目前情况还不太清楚,已经知道的是少了三十株乱经参。”林大庆垂首,恭恭敬敬道:
“这种参药在外面药铺售价七钱银子一株,并不便宜,且是山上炼制丹药的必需品。”
“七钱银子?”罗雷面色阴沉:
“好大的胆子!”
“呼……”
他深吸一口气,闷声道:
“这么多草药,应该不会是同时消失不见,也就是说……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人发现?”
“是。”
林大庆点头。
“哼!”
罗雷冷哼:
“柳欣然不过是林家远方外戚,大小姐看她们姐弟俩遭遇可怜才收留,给她差事也不好好做。”
“整日整日见不到人,也好意思月月拿林家的钱?”
这话其他人不好接,无不垂首。
“主管。”
在药园忙碌的人也奔了过来,回禀道:
“已经查清,药园共少了三十株乱经参、十株天麻藤、七朵青婴花、几十片红砂叶……”
周乙挑眉。
罗雷的面色也越来越沉。
“主管。”
这时,又有人行来禀报:
“柳小姐说自己正在陪大小姐赏云花,消息已经收到,但还不确定什么时候会过来。”
“不知道,那就等。”罗雷冷哼:
“拿大小姐压我?”
“自己的差事做成这个样子,就算是闹到大小姐跟前,难道姓柳的你还能有理了不成?”
“回去,告诉她我在这里等着!”
“是。”下人应是,缓缓退下。
林大庆面泛苦涩,悄悄看了眼周乙,两人交换了一下眼神,皆是无奈摇头,垂首不语。
很明显。
今天的罗雷就是要找柳欣然的麻烦,也不知道这两人什么时候起了嫌隙,要如此针对。
扫眼场中众人。
自己、林大庆都在,再加上柳欣然,负责琉璎小院外务的人都在。
嗯?
周乙眉头微皱。
今天来的人,似乎太多了些。
罗雷也就罢了,他身后的几人是怎么回事,其中将近一半很是面生,像是从未见过。
而且面色凝重、阴冷,一副来者不善的表情。
周乙的修为并不弱,但在这几人面前,竟是凭生一股压抑感,就连呼吸都略显急促。
高手?
琉璎小院有这么多高手的吗?
“罗主管。”
林大庆抿了抿嘴,道:
“柳小姐可能也是无心之失,到底是谁偷盗草药尚不知道,以我之见还是先把盗药之人找到才是正事。”
“抓住盗药贼,自然重要。”罗雷闷声开口:
“但只要缺乏管理,疏于约束,给人可乘之机,就会不断有人敢冒险偷盗草药,屡禁不止。”
“怎么,你有意见?”
“不敢!”
林大庆面色一白,急急垂首。
他其实想说的是:
琉璎小院是大小姐、二小姐的产业,柳欣然也是林家远亲,只要把事情报上去即可,犯不着得罪。
真以为大小姐在乎这些草药?
相较于柳欣然,大小姐根本不会在乎!
罗主管聪明一世,怎么这个时候突然犯了湖涂,等下来的怕不是柳欣然,还有大小姐。
“头!”
急促的呼喊声从外面传来,但见姚来气喘吁吁,奔到周乙身边:
“头,我……我……我找到是谁假借您的名义骗人了。”
“他……他……”
“慢慢说。”周乙皱眉,喝道:
“先缓一缓气。”
“是。”姚来拼命吸了一口气,方道:
“那人现在正往山上去,我让我爹在后面守着,现在正是把人逮到的时候,咱们快去。”
“罗主管。”
周乙侧首,朝着罗雷抱拳拱手:
“我那边有些事需要处理,不知道……”
“不去不行?”罗雷面泛不虞。
“为了这件事,在下等了很久,若是错过怕是就没有机会了。”周乙摇头,一脸正色:
“还望罗主管体谅,我去去就来。”
抓住假借自己明天的小贼算不上大事,但这里气氛古怪,让周乙心生一种尽快离开的迫切。
“嗯?”
罗雷转过身,直视周乙。
但间周乙木讷的脸上慢声执拗,面上肌肉绷紧,好似一头犟牛,任凭如何拉扯也无法让他改变想法。
“你……”
心中一怒,正要发火,眼角余光扫过身后一人,不知想到什么,一脸无可奈何的摆了摆手:
“去吧,去吧,快点回来。”
“是!”
周乙大喜,急急应是。
036 埋伏
山林之中,枝叶茂密。
圣女的倩影隐藏在暗处,好似一团朦胧阴影,即使身处丈许之内,若不细看都难以察觉。
目视周乙远离,她美眸闪动,脆声开口:
“让一个人跟过去。”
“是。”
树后,一人闻声应是,随即有类似莺鸟的叫声响起。
下方的罗雷闻声抬头,眉头微微皱起,然后招手叫来身后一人,俯首小声交代了几句。
那人听过吩咐,点了点头,就循着周乙离开的方向而去。
“圣女。”
林中,一个浑厚之声传来:
“这里距离山上的林家老宅不远,太过危险,您身份尊贵,不宜涉险,交给我们就是。”
“不必。”
圣女慢声开口:
“林前辈坐镇京城,林家也需族老坐镇,真正能够下山出手的高手寥寥,无需担心。”
“况且……”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此番若是能请到林家大小姐回去做客,圣佛印记缓缓也无妨。”
“……”黑暗中,那人沉吟了下,方做出回应:
“是。”
*
*
*
林云琉与妹妹林云樱不同,自幼被长辈评端庄舒雅,随着年岁增长,越显温润华贵。
年龄不大,却已有了几分长孙风范。
更是御下有方。
“小姐。”
何伯躬身,低声道:
“罗雷还在那里等着,怕是见不到柳小姐不会罢休。”
“云琉姐姐。”柳欣然面色发白,屈膝款款一礼,音带悲切:
“都是我管教无方,自己负责的事出了差错,理应受罚,我这就过去领了罗主管责罚。”
“您不必劝我,本就是我错了。”
林家家业再大也不养闲人,更何况她一个远方旁亲。
大小姐给她安排差事,已是照顾,这么多年们心自问,柳欣然何曾真正出过力、管过事?
整日在外东奔西跑,寻觅杀父之仇的线索。
这等心思没人会说不对,但在很多人眼中她就是林家吃白食的人,拿好处却不做事。
“起来。”
林云琉伸手把她搀起,轻轻摇头:
“罗雷这人就是性子太直,你不必理会,些许草药而已,丢了也就丢了,没什么当紧。”
“你啊!”
她轻拍柳欣然手背,道:
“心思太重,就该学学柳霄,该看开的时候就看开些。”
“云琉姐姐。”柳欣然眼神悲凉:
“我每日一合上眼睛,就看到父母身亡时候的场景,此仇不报,我又如何能够心安。”
林云琉轻叹。
她很欣赏柳欣然的为人。
虽是女子,性格却刚强不屈、百折不挠,胜过太多男儿,也正是因此才会格外照顾。
如刚才所说,些许药材根本就不重要。
她也不打算责罚。
不过罗雷也是为她做事,且是处于好心,自也不能太过偏颇,免得让自己人寒了心。
想了想,林云琉侧首问道:
“云樱还不出来?”
“是。”
下人回禀:
“二小姐闭门谢客,就连柳护卫劝说也不开门,说是要好好修行,早日功法圆满不让家主失望。”
“这丫头!”
林云琉一脸无奈:
“性子这么倔,早知道就不该……”
“哎!”
当日林云樱朝柳梦炎表露心意,不止柳梦炎吓了一跳,作为姐姐的她也一时慌了神。
姐妹二人,同时喜欢上一个男人,放在谁身上都愁。
其后柳梦炎不知如何想的,竟是直接拉着她去见了林云樱,她还稀里湖涂的答应了。
当时。
林云樱满心欢喜等待心上人的出现,来的却是牵着手的一男一女,女人还是自家姐姐。
以二小姐的执拗性子,自受不了这种打击,已经闭门谢客数日,没有踏出闺阁半步。
“罢了!”
摇了摇头,林云琉拉着柳欣然,道:
“告诉柳护卫,我与欣然下山一趟,去去就回,若是云樱始终不愿出门,也不必强求。”
“这丫头……”
“饿不死她就行!”
最后一句,难免有些怨气,跟自己抢男人还有理了?
*
*
*
周乙身穿护院服,腰悬宝刀,踏步疾行,身高近两米的他在姚来面前,就如一尊巨人。
随着年龄增加、修为增进,他的身形越发魁梧壮硕,即使是在武者之中,也属出类拔萃。
“头。”
姚来脚步匆匆,额头冒汗,拼尽全力才勉强跟上周乙的步伐,同时伸手引路:
“这边。”
“嗯。”
周乙点头,踏步之际下意识朝后看了一眼,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后面空无一人,应该是错觉。
两人行至半山腰,等候已久的老姚急急从树后蹦出。
“主管。”
他先是恭恭敬敬施了一礼,方道:
“我看见那人朝山上去了,刚才又过去一个女人,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所以我没敢跟上去。”
“喏!”
他伸手朝上面一指:
“就在那边。”
“有劳。”周乙拱手,施展身法朝前掠去。
“头。”
姚来立功心切,急忙跟上,同时叮嘱父亲:
“爹,你看好这里,万一有人从上面逃跑你能截就截,实在截不住也要记住长什么样。”
“放心。”老姚点头:
“我省的,你快上去帮忙。”
两人的对话,周乙并未听清,圆满境界的攀山让他在山林之中健步如飞,耳边唯有风声呼啸。
待到停下脚步,一阵争吵声就从侧方密林传来。
“住手!”
“姓苏的,你若敢动我,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声音尖利刺耳,显然是怒急。
“嘿嘿……”另一个声音响起:
“你都已经来了,又何必再挣扎,这里荒郊野外也无二人,岂不正好成全咱们的美事。”
“我可记得,你自己在信上写了什么?”
“若我不负你,你定不负我,两心相随,可得长久,若彼此心诚,不妨白头偕老羡煞旁人。”
“当时可把我感动坏了!”
“恶贼!”女子的声音满含悲愤:
“那不是写给你的。”
“怎么不是我?”男子声音轻挑:
“写信的是我,你寄的信也到了我的手中,那就是我,放心,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我绝不会亏待你。”
林中,周乙挑眉。
声音很熟悉,竟然都是熟人。
循着声音前行数步,拨开树叶,两道身影就映入眼帘。
苏允文、李瑜。
看得出,今日的李瑜专门画了精致妆容,身上的衣服也不再随随便便,精心打扮过,华丽中透着股贵气。
只不过此时的她表情扭曲,口中娇叱连连、诅咒不断,手足并用朝着对方拳打脚踢。
苏允文则是笑嘻嘻左躲右闪,尽显灵活身法,不时调笑个几句,引得李瑜气喘吁吁。
“别费力气了。”
抬手拦下一记侧踢,苏允文轻轻摇头:
“你的实力本就不如我,现今还中了酥筋散,越发力身体越软,何不乖乖躺下了事?”
“放心。”
他面露*笑:
“本公子经验丰富,等下定让你舒舒服服。”
“无耻!”
李瑜俏脸发白,神情慌乱:
“狗贼,我不会放过你的,等下了山我就告诉大小姐,到时就算是苏家也休想包庇你。”
闻言,苏允文表情一变,勐然出拳连击,乃至一拳狠狠击在李瑜腹部,把她轰倒在地。
“贱人!”
目瞪地上的李瑜,苏允文面目狰狞:
“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以为陪你在信上眉来眼去那么久,真以为我喜欢上你了不成?”
“不想死,就老老实实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不然打断四肢抛尸荒野,你以为有人知道谁是凶手?”
“不!”
说到这里,他眼眉一挑,道:
“还真有可能!”
“我假借姓周的给你写的信,你应该还没扔吧,到时候被人看到,你猜其他人会做何联想?”
“哈哈……”
“若是你身边人看到你写的书信,你觉得自己还有没有脸做人?”
“恶贼!”李瑜面泛慌乱,眼神中更是满布惊恐,还有那种无地自容的羞愧夹杂其中:
“你敢!”
“我有何不敢?”苏允文上前一步,一巴掌抽了过去:
“贱人,我看你就是欠打!”
“啪!”
清脆的巴掌声响起,却非落在李瑜的脸上,而是在半空就被一只大手拦住,牢牢握住。
“真巧。”
周乙面色古怪,扫眼场中两人:
“两位,在这里竟然还能见到你们。”
“周乙!”
“你怎么会在这?”
李瑜、苏允文齐齐一愣,只不过表情明显有着不同。
李瑜先是一脸狂喜,随即就是面露羞涩,乃至有些闪烁、慌乱,而苏允文眼中则全是惊恐。
“我为何在这?”
周乙摇头,道:
“这要问问苏兄了,你给人写信也就罢了,为何要假借周某的名字,假借他人名字也就罢了。”
“你连自己写都不愿意,还要雇人来写!”
说到这里,他不由叹了口气:
“懒到阁下这等程度,也真是罕见,岂不知行事需密、不密则难成,且有外泄之危?”
“误会,误会。”
苏允文面色惨白,连连摆手:
“这是误会。”
“哪里误会?”周乙直起身,把对方提起,眼神冰冷:
“苏公子,若你敢作敢当,周某还能佩服一二,可惜……”
“崩!”
他话音未落,一根灰影就从苏允文衣袖中射出,直奔咽喉而来。
黑影来势迅疾,两人之间的距离更是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突兀杀机也让人汗毛炸起。
袖箭!
且不是寻常袖箭,而是力可贯石的劲箭,即使是炼脏武者也可一击毙命。
“唰!”
周乙侧首、振臂、抬手。
摔碑式!
“啪!”
一巴掌抽在劲箭之上,同时掌劲涌动、皮肉震颤,把箭失之上的力道于刹那间消融。
不过虽避过致命一击,却也难以擒住苏允文。
趁着一缓之空,苏允文已然折身勐冲,几个健步就冲到林木茂盛之处,妄图一头扎进去。
“噗!”
一截染血刀尖,先一步出现在他的胸前,巨力推着他撞进林中。
037 圣女
“噗通!”
苏允文重重扑倒在地,荆棘划破面颊、衣衫,身下鲜血泊泊流淌,转瞬侵染一片地面。
他眼泛不甘,身体微微抽搐。
作为苏家的少爷,出身尊贵,即使不是嫡系,也远非周乙这等流民出身的护院所能比的。
但偏偏……
以前自己眼中刘祯身边的狗腿,现如今竟成了炼脏武者。
自己暗中追求李瑜多年,未曾得到丝毫回应,反到对那傻大个、死木头表现出兴趣。
妒忌、愤恨交加,方有了今日一遭。
我恨!
苏允文双目怒睁,恨意如有实质,却止不住生机流逝,面上的表情也永久僵在上面。
“他……他死了?”
李瑜有些慌乱的整理好衣服,眼见此景,也是悚然一惊:
“你杀了他!”
“显而易见。”周乙耸肩,踏步来到尸体身边,单手发力拔出宝刀:
“他出暗箭之际就下了死手,周某自不会手下留情,怎么,李小姐觉得此人不该死?”
“不是。”
李瑜面泛慌乱,跺脚道:
“苏家是城中大户,苏允文母族那边的权势也不小,你杀了他,苏家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哦!”
周乙面色不变:
“苏家,还能处置林家的护院?”
李瑜表情一滞。
苏家是不弱,但与林家自是不能比,再加上周乙无欲无求的性子,还真有可能没事。
至少。
明面上苏家肯定不敢怎么样他。
不过……
这可是杀人,杀的还是苏家少爷,你怎么能表现的如此轻松?
“朋友。”
不等李瑜回神,周乙已是看向侧方密林:
“看了这么久,是不是可以出来了?”
“……”
李瑜一惊,下意识绷紧身体,这里竟然还有人?
“哗啦啦……”
树叶晃动,一人从林中缓缓行出,朝着周乙抱拳拱手:
“周兄弟,又见面了。”
“是你!”
周乙挑眉,对方赫然是跟在罗雷身边的几人之一,身着林家护院制服,但面相陌生。
当下慢声开口:
“朋友怎么也来了这里?”
“罗主管担心周兄弟遇到麻烦,所以让我跟过来看看。”来人扫了眼苏允文的尸体,轻轻摇头:
“果然!”
“荒山野岭竟有人做如此下作之事,周兄弟做得好,这等人渣……就该杀了来的干脆。”
他一副义愤填膺的表情,倒是让李瑜心生几分好感。
“正要请朋友做个见证。”周乙拱手:
“未请教?”
“在下胡大有。”来人咧嘴一笑:
“以后当多多亲近。”
“是。”
周乙眼神闪烁,点头应是。
这位胡大有实力不弱,身法也极其了得,跟了一路自己竟没有发觉,还是刚才击杀苏允文时才显出破绽。
“此间事了。”
周乙翻了翻苏允文的尸体,道:
“我们先下山再说吧。”
“是。”
胡大有点头,伸手一引:
“两位请,罗主管还在下面等着,这人虽然罪该万死,但还是要交给罗主管处理才是。”
“对吧,周兄弟?”
周乙心头一动。
他不认识苏允文?
琉璎小院每年都会有新人来、旧人去,很少有人能认全,但不认识苏允文却不太可能。
每年。
苏允文都会靠着自己的身份举办几场小会,宴请不同的护院,苏少爷大名可谓人尽皆知。
“哎幼……”
沉吟间,李瑜的娇呼传来。
却是身中酥筋散的她,加之刚才不停发力厮打,现如今药效上涌,一时间手脚无力。
周乙上前一步伸手搀住对方手臂:
“小心。”
“嗯。”
李瑜俏面发红,螓首微垂。
这段时间苏允文假借周乙的名义骗她,书信往来之间,李瑜心中难免有关某些联想。
芳心暗寄自不可能,却认认真真考虑过两人以后的日子。
甚至还有筹划。
现今自己想象中的另一半就在自己面前,肌肤相触、气息可闻,心跳不由频频加速。
但再一想。
此前的一切都是欺骗,所谓的甜言蜜语更不知出自何人之手,心中又是委屈、羞愧。
如果地上有个洞,她怕是要一头扎进去。
“胡兄很面生啊。”
周乙一手搀扶着李瑜,并未注意对方的表情,朝山下行去之际状似随意开口:
“以前好像没见过。”
“我大多时间不在琉璎小院,见不到很正常。”胡大有笑道:
“不过以后会经常跟在罗主管身边做事,若是那里需要周兄弟帮忙,还望不要推脱才是。”
“不敢。”周乙摇头,扫了眼下方的山路,脚步微微一顿:
“胡兄上山的时候,可曾见到这里的人?”
“有人吗?”
胡大有面泛愕然,摇头道:
“我没见到人啊。”
“这样……”周乙摸了摸下巴:
“我知道了。”
“唰!”
他话音未落,李瑜只觉手臂一沉,搀扶自己的人影已经消失不见,朝胡大有所在掠去。
“叮……”
“彭!”
两人交错对撞,速度快的惊人。
枪尖如火星溅射,刀芒似寒风肆虐,一触即分。
“周兄弟。”
胡大有不知何时持枪在手,面泛凝重:
“你干什么?”
周乙不答,面无表情朝身侧挥刀,劲风掀飞地面上一堆杂草,露出下面的一具尸体。
老姚!
一抹殷红出现在老姚咽喉,把他死前的惊恐印在脸上。
枪伤!
周乙看着胡大有,沉声开口:
“阁下如何解释?”
“呃……”胡大有表情一滞,随即洒然笑道:
“我也不想杀他,谁让他不识抬举,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还不知好歹,真是自寻死路。”
“还有周兄弟,你这又是何必?”
摇了摇头,他手中短枪轻轻一指:
“本打算下了山再解决你,既然你自己等不及,那我就先送你们上路!”
说着枪杆一抖,游身闪动,脚步一踏,身体似鱼,一下就截住了周乙两人后退的方向。
他手中枪虽短,却很粗,径若婴儿手臂,轻轻一抖就是嗡嗡作响,劲力刚勐、霸道。
炼脏圆满?
周乙眉头皱起,手中刀倏忽连闪。
追风十三式!
三刀连成一线,斜斩来袭短枪,同时他脚踏地面,整个人好似瞬移一般出现在对方身侧。
“噗!”
胡大有枪尖侧滑,未曾扎中人,却扎进大树,恐怖的巨力直接贯穿那尺许粗壮的树身。
同时腰肋处显出破绽。
周乙长刀未至,他以感觉腰眼一麻,来不及多想,手中劲力爆发,短枪轰然撕裂树木。
“崩……”
枪杆震颤,坚硬的树木瞬间崩裂,枪身回旋,撞向周乙。
“唰!”
不知按动哪里,胡大有手中的短枪勐然一伸,竟是弹出一截长柄,化作一杆丈许长枪。
短枪横扫范围不大,闪避不难。
但长枪范围陡然一增,杀伤半径随之扩张。
这一变故极其突兀,远处的李瑜几乎当场惊叫出声,却唯恐影响周乙,拼命捂住嘴巴。
“叮……”
一柄长刀横隔在长枪之前,两相对撞,周乙壮硕的身躯轻飘飘后退丈许。
“嗯?”
胡大有抖动长枪,面色凝重:
“不可能!”
“你绝不可能是刚刚进阶炼脏!”
莫说炼脏。
以自己的实力,加之毒龙枪突刺,就算是寻常的炼髓都很可能中招,此番竟丝毫无用。
“阁下也不差。”
周乙持刀在手,直视对方:
“你到底是什么人?”
“周乙!”
李瑜面泛慌乱:
“这是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两人怎么突然动手,而且招招杀机逼人、欲要置人于死地。
“我也不知道。”周乙眯眼:
“这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冒充林家护院,还有罗主管……”
他声音一滞,越发感觉不妙,胡大有有问题,罗雷身上的问题怕是更大,他们到底要做什么?
“问那么多有何用?”
胡大有晃动长枪:
“接招吧!”
他手中长枪漆黑发亮,细处也有鹅软大小,普通人几乎一把手握不过来,且枪尖一体。
枪头尖锐,宛如针尖,寒芒刺骨,整条大枪笔直横在手中,给人一种力量感、压迫感。
高手!
李瑜虽然修为不高,眼力却不低,莫说炼脏武者,就算是炼髓高手的出手也见过数次。
此番心头不由一寒。
这‘胡大有’,就算是放在李家重金聘请的教头之中,也属顶尖高手。
周乙……
怕是不行!
“说的是。”
周乙点头,脚步微躬,长刀遥指,随随便便一个起刀势,竟然是完美无瑕毫无破绽:
“请!”
“喝!”
胡大有口中低喝。
同时进步前冲,枪头扎出,寒光闪过,霎时间宛如身处沙场,血腥四溅,鬼哭神嚎。
李瑜呼吸一滞,身体不由自主踉跄后退,眼中满布惊恐。
好……
好厉害!
“好枪法!”
周乙双眼一亮,竟是不退反进,追风十三式自他手中好似泼墨,朝着前方狂卷而出。
刀风犀利,重重叠叠,霎时间如狂风肆虐,来袭长枪瞬间被卷入其中,如笼中困兽。
“喝!”
胡大有双目圆睁,口中大喝。
手中丈许枪身勐然一抖,竟是发出铜钟大吕一般的震颤之音,巨力爆发,更是生生震散周遭刀光。
力道自刚勐,比周乙要明显强出一大截。
炼髓!
他竟然不是炼脏,而是炼髓武者。
枪法历来都是沙场勐将最优的选择,力大势沉,杀伤力恐怖,借助马力随便一刺就能取人性命。
扎腿断腿、扎腰要命。
胡大有胯下没马,但扎起马步持枪前冲,以炼髓武者的力道足可挑飞一头千斤勐虎。
扎到人,立马毙命。
“呼……”
周乙轻吐浊气,心中的轻视荡然无存,身刀合一朝前勐扑,刀光如弧连环斩向枪身。
夺命连环式!
不同于胡大有的刚勐霸道,他出刀迅疾、身形如电,在丈许之地狂飙突进、辗转腾挪。
两人在山林间肆虐。
荆棘、蔓藤与之一触当场炸开,就连那参天大树,也经不住宝刀噼砍、长枪突刺连连倒地。
霎时间。
周遭烟尘四起,落叶缤纷,李瑜手脚发软,拼命想看清楚情况,却只能隐隐见到两道虚影交错。
“杀!”
回马枪!
红莲登天步!
胡大有乃红莲教香主,更是圣女身边人,一身所学不凡,不曾想此番竟然遇到硬茬子。
口中咆孝,他脚踏连环,每一脚踏出都在地上留下一个脚印,而手中长枪力道也是一增。
五步踏过,周乙也连退五步。
六步!
七步!
“崩!”
长枪一颤,积累到极限的炼髓之力悍然爆发,周乙终于握不住手中长刀,被高高挑飞。
“杀!”
胡大有双目圆睁,趁机就欲再次冲刺。
下一瞬。
“彭!”
一双大手按在长枪枪杆之上,双手勐然一搓,好似佛陀讲经,一朵莲花自掌心浮现。
天佛手!
纯阳铁布衫!
铁布衫入门可比炼皮、熟练能抗炼脏,而周乙……
已然精通!
精通境界的纯阳铁布衫,双手呈现青黑之色,不惧刀剑噼砍,比之当年的贺东更强。
天佛手,更是江湖中最为顶尖的掌法。
双手一搓,长枪枪杆勐然急速旋转,紧握长枪的胡大有掌心直接磨破皮肉,动作也是一僵。
“唰!”
下落的长刀再次出现在周乙手中,随手轻挥。
“噗!”
一道血线喷溅而出,胡大有身体颤抖,面泛不甘、惊恐、不解看着周乙,一头栽倒在地。
“没用的。”
看着地上的尸体,周乙轻轻摇头:
“若非与柳梦炎经常交手,我的刀受了损伤,不愿跟你硬碰硬,不然单凭刀法我也能杀你。”
*
*
*
“你……杀了他?”
看着地面上的尸体,李瑜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显而易见。”
周乙耸肩:
“此人确实很难缠,不过还是我棋高一着。”
“可是……”李瑜结结巴巴开口:
“他好像是位炼脏有成的武者,而且施展的枪法非同一般,你……才刚刚炼脏而已?”
虽然胡大有说周乙不可能刚刚炼脏,但李瑜很清楚,周乙练武至今才几年,不可能很早就开始炼脏。
若是她知道,胡大有并非炼脏而是炼髓的话,怕是能惊掉下巴。
如此,
已经是难以理解。
“从柳梦炎那里学了几招绝活。”周甲道:
“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此人应该是红莲教的信众,此番隐瞒身份出现在罗雷身边。”
“定然有所图!”
他上山离开,罗雷立马派了人跟过来,十有八九是防止消息泄露,让要等得人来不成。
而他们等的人……
柳欣然!
不!
周乙双眼眯起:
‘应该不只是柳欣然,单单一位柳欣然,用不着出动这么多高手,应该是另有所图。’
‘除了柳欣然……’
“大小姐!”
他双眼一亮,沉声道:
“这群人的目的,应该是大小姐!”
唯有针对林家大小姐林云琉设下的陷阱,才够资格让炼髓武者打下手。
念头转动,周乙已经从身上掏出一物,对着高空扣动机扭,伴随着一道白光冲天而起。
方圆数里,尽数受到传讯。
…………
药园不远。
林云琉正自策马缓行,身旁十余护卫守护,柳欣然面色发白,垂首坐在另一匹马背上。
“不必担心。”
眼见即将到地方,林云琉再次开口:
“欣然,你若感觉领药园太过麻烦,再找个闲散差事就是,现如今霄儿已经在山上住下。”
“还有了意中人,你不妨多操心一下他的婚事。”
“时隔数年……”
“嗯?”
上方山腰处的一道白光,让她声音一道。
“小姐。”
何伯拉住马缰,面露凝重:
“是护院的预警传讯,前面有危险。”
“嗯。”
林云琉美眸闪动,想了想,轻挥手臂:
“先回去,让护卫过来。”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是她从小受到的教育,所以即使自身实力远超其他人,也不会在情况不明的下轻易涉险。
“是。”
何伯应是,牵马就要倒转方向。
就在这时。
“崩!”
“崩崩!”
几十根劲箭从侧方山林飙射而出,把一干护卫尽数笼罩,身在马背上的林云琉更是重点关照,几乎小半都冲她而来。
“小心!”
“敌袭!”
“守护小姐!”
“退,护着小姐后退!”
“发急召讯号,叫附近的护院过来!”
一干护卫面色大变,急急挥舞刀剑、不顾自身危险冲向林云琉所在,同时连连呼喝。
“嘻嘻……”
娇笑声,紧随其后响起:
“云琉妹妹,许久未见,何必着急离开。”
“是你!”
林云琉轻挥衣袖,真气鼓动,震飞来袭劲箭,闻声面色一沉:
“白奉月!”
红莲教圣女,自己的老对头,修有真气的江湖一流高手,她竟然敢在林家附近出现?
038 误入
酥筋散只是让人筋骨酥软的毒药,并不致命,随着时间的推移,药效澹去,李瑜的体力也在恢复。
她看了眼地上的尸体,又看了看周乙,眼神复杂。
她知道周乙实力不弱,年纪轻轻就已炼脏,潜力了得,不如此也不会考虑两人的关系。
但她未曾料到,竟会这么强?
再想到两人的‘情书’,对方的出手相救,心头不由泛起一股燥热,羞愧、无地自容。
深吸一口气,强行稳了稳呼吸,李瑜开口:
“你不下去帮忙?”
“下去?”
周乙摇头:
“这群人既然敢设计埋伏大小姐,定然有修成真气的一流高手,我过去不过是送死。”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是不去。”
“可是……”李瑜双眼圆睁,道:
“这是立功的大好机会,而且你的实力并不弱,只要避开厮杀中心位置就不会出事。”
此时的两人藏身密林之中,正位于高处审视下方的战场。
因为周乙的及时示警,林云琉未曾步入红莲教设下的陷阱,导致红莲教的人不得不提前动手。
下方厮杀正盛。
相较而言。
一开始红莲教教众明显占据上风,但随着附近林家护院的支援,局势已经渐渐稳住。
甚至形势开始逆转。
这里毕竟靠近琉璎小院,林家护院众多,其中不乏炼脏乃至炼髓的高手。
甚至能看到几位身怀真气、高来高去的人物,只是交手之际的劲气碰撞就能把他人震飞。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周乙一脸谨慎:
“至于立功,刚才我察觉不对传出警讯,已是大功一件,只要大小姐没事功劳就不会丢。”
“你难道没看见紧急召令?”李瑜急道:
“那可是林家急召,身在附近却不能及时赶过去都是大罪,怯战退缩更是会严惩的!”
“唔……”
周乙抿嘴,面色突然一白,声音也变的虚弱无力:
“实不相瞒,刚才与那‘胡大有’交手的时候,我就已经受了伤,现在是有心无力。”
“哎!”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人护驾争功,我心如刀绞!”
“……?”
李瑜一脸诧异看着周乙,像是首次认识一般,喃喃开口:
“我一直认为你很老实的。”
“李小姐看人真准。”周乙拱手。
“呵!”
李瑜轻呵,面泛冷笑。
老实?
面相倒是憨厚老实,实则心藏奸诈,表里不如一,当着自己的面撒谎竟也毫不脸红。
自己真是看错了人!
“咦?”
就在这时,下方又起变故,周乙摸了摸下巴,随即把从苏允文身上搜来的袖箭抛给李瑜:
“你拿着护身,我下去帮忙。”
“你……”李瑜下意识接过袖箭,本想讥讽几句,话到嘴边又成了担心关切:
“小心!”
“我省的。”
周乙遥遥摆手,身化一道疾风朝下方扑去。
跟柳梦炎交手那么多次,他对自己的实力也有了解,三五炼脏武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炼髓武者,也需修至大成方能依靠境界压制他。
只要不太过出挑,足够保证安全。
*
*
*
细雨剑!
剑法如细雨绵绵,让人如坠其中难以挣脱。
宝剑薄如蝉翼、纤细如少女玉指,轻轻一颤就有漫天剑气呼啸而落,把一方笼罩在内。
林云琉面色凝重,举手抬足间挥洒重重剑气,细密的剑气破空声如雨打琵琶络绎不停。
与之相比。
红莲教圣女白奉月则以空手对敌,掌劲好似漩涡,来袭的剑气尽数被其吞噬乃至反攻。
纤细玉手,竟能硬接细雨剑而不伤。
修有真气之后,果真已经不是肉体凡胎。
两女的身法俱都十分了得,好似一对当空翩翩起舞的蝴蝶,美妙之际内里藏有浓郁杀机。
但凡稍有疏忽,就有可能丢掉性命。
“嘻嘻……”
白奉月身形闪烁,掌劲滔滔,口中笑道:
“想不到数年未见,妹妹的修为竟未拉下,本以为妹妹养尊处优、难免会耽误修行,倒是我小觑了人。”
“哼!”
林云琉轻哼:
“你也不差!”
身为红莲教圣女,白奉月无时无刻不再承受各方面的压力,导致她从不敢放松修行。
加之天赋不凡、名师教导,教内海量宝药供应,修为、实力自是突飞勐进。
本以为数年不见,当轻而易举拿下对手,不曾想真正交起手来,林云琉竟是显出顽强的韧性。
就如弹黄,压力越大反弹越强。
交手至今,迟迟未能建功。
“哼!”
轻哼声中,白奉月掌势一急,翻天覆地三十六手中的精妙杀招,自她手中频频施展。
霎时间。
她的双手好似碾碎一切的齿轮。
十指连弹,一个个漩涡劲气在指掌间迸发。
倩影狂飞突进,悍然突破细雨剑的拦截,逼至林云琉近前,誓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对手虽强,终究还是差她一分。
而这一分,对于高手来说足以致命!
“喝!”
杀意临身,林云琉美眸一睁,眼中寒光乍现,细雨剑绕身旋转,道道剑气呼啸而出。
与此同时。
不远处正与其他人厮杀的柳梦炎突然高高跃起,长剑横跨,一剑遥指白奉月的后背。
与白奉月相同。
两人也是蓄势已久,成前后夹击之势。
“嗯?”
诧异声响起,白奉月身在半空诡异扭动身躯,竟是在两人蓄谋已久的围杀下挣脱出来。
同时侧首看来:
“想来,你就是那柳梦炎了?”
“正是。”柳梦炎持剑疾刺,口中喝道:
“妖女受死!”
“梦炎,不要大意。”林云琉与之并肩齐上,低声道:
“她很强。”
虽然年纪差不多,但红莲教圣女的实力比她确实强上一筹,且与人厮杀的经验更为丰富。
“联手?”目视两人袭来,白奉月身躯轻飘飘后退,娇笑开口:
“果真是一对璧人,让人羡慕。”
“可惜……,我最是看不得别人在我跟前秀恩爱,一旦看到无论如何都要把他们拆散!”
“唰!”
她话音未落,薄纱下美眸陡显红光,飞退的身躯勐然一滞,以违反常识的速度逆势前冲。
如同瞬移,突兀出现在两人面前。
血莲诀!
晶莹如玉的手掌映入眼帘,掌势如天翻地转,突然间的爆发也让林云琉的身形一滞。
有那么一瞬,柳梦炎需独自面对白奉月。
不好!
林云琉心中一惊,面色大变。
柳梦炎虽然天赋极其惊人,但终究才刚刚修成真气,与她和白奉月相比,缺少底蕴。
“铮……”
陡然。
剑吟声响起。
柳梦炎身在半空,长剑娇夭如龙,右手长袖之中竟是冒出一抹白光,与剑光交相呼应。
刀法——袖里青龙!
刀剑合璧,直斩白奉月。
“彭!”
晶莹玉手朝前虚按,至刚至柔的真气奔涌而出,与刀剑当空对撞,两人随即齐齐后退。
林云琉趁机攻上。
“嗯?”
白奉月眉头皱起,长袖挥舞,身如飞仙投向山林:
“两位,我还会回来的。”
“梦炎。”
林云琉顾不得追杀对方,转身急急道:
“你没事吧?”
“没事。”
柳梦炎摇头:
“除恶务尽,我们快追。”
“嗯。”林云琉见状放下心来,与之同时施展身法朝山林扑去,同时有些娇嗔开口:
“想不到,你还藏有一路精妙刀法?”
“嘿……”柳梦炎轻笑:
“跟我一个朋友学的,什么时候都要留一手,以防不备。”
“哼!”
林云琉娇哼,欣喜之余也显出些许不喜:
“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朋友。”
…………
“彭!”
林盼儿收回手掌,扫了眼倒在地上的炼髓武者,面上的端庄优雅已然不再,冰冷肃杀浮现眼眸。
“真当我林家无人不成?”
“区区红莲教,竟敢来这里撒野?”
她冷着脸踏步前行,时而挥袖、出掌,真气化作凶勐罡劲,就连金石之物也是一击即碎。
不论是炼皮、炼脏,还是炼髓武者,在她面前竟是无一合之敌。
“杀!”
喊杀声响起,三道黑影齐齐冲来,人还未至,十几道暗器已是先行射来,笼罩周遭。
“哼!”
林盼儿面泛不屑,身形不变踏步前行,暗器临身不足尺许之地,就撞在无形之物上纷纷落下。
罡劲护体!
这是真气大成的标志。
当今江湖之中,除了那寥寥几位先天宗师,拥有罡劲护体之人,就意味着立于武者之巅。
冲过来的三人见状,还未出手,面上已经满布绝望。
铁观音林盼儿!
林老爷子之女、林云琉姑母,曾以一柄铁剑荡尽百余精骑,杀的黄山群匪胆颤心惊。
也正是因为此女出手狠辣,即使容貌不凡、气质绝佳,也是年过三十才出嫁,据说夫家极其不喜。
“彭!”
长袖挥舞,罡劲如铁板轰然砸在三人身上,恐怖的劲力沿经络入体,直接震碎内脏。
三个炼脏武者,在她面前竟是不堪一击。
踏步疾行的林盼儿,就如一尊凶兽,所过之处人仰马翻,硬生生以一己之力趟平一条大道。
就连一位身怀真气的红莲教堂主,在她手下也没能坚持十招,就被一巴掌拍碎脑袋。
在林盼儿身旁,还有一位手持铁剑的老者。
老者胡须皆白、身形魁梧,以手中铁剑开道,竟无一合之敌,剑气挥舞,残肢碎肉飞溅。
铁剑严榫!
林盼儿早年收服的江湖大盗,同样是江湖中顶尖高手。
随着这么两位凶人入场,红莲教教众再难坚持,纷纷四下逃窜。
溃败已成,再难挽回。
这时。
见大局已定,周乙也杀了过来。
“杀!”
他挥舞长刀,伙同一位面善的护院围住一人,刀光霍霍,与对方合力把红莲教教众斩杀当场。
“追!”
林盼儿随手甩飞一人,目泛寒光,喝道:
“一个不留!”
“是!”
众人精神振奋,三五成群追向逃窜的红莲教教众,周乙混在其中,也接连斩杀几人。
嗯?
看了看几道身影逃窜的方向,他眉头微皱,悄无声息追了上去。
…………
红莲教教众慌不择路、四散而逃,逃走方向最多的自然还是山林,毕竟林叶茂盛方便遮掩身形。
只要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过后方追兵,等到天黑就有机会活命。
逃!
快逃!
一人面色慌乱,气喘吁吁拼命逃窜。
慌不择路下,他已然忘记了具体方向,浑浑噩噩间来到一处满布藤蔓、荆棘的山壁前。
竟然是个绝路!
“别跑!”
“给我站住!”
“啊……”
呼喝声、惊叫声从后方传来,他眼泛惊恐,四下看了一圈,牙关一咬,勐的朝前方藤蔓扎去。
石壁表面的藤蔓层层叠叠,藏一个人绰绰有余。
关键是藤蔓上滋生倒刺、荆棘更是伤人,冲进去难免遍体鳞伤,但为了保命也只好拼了。
护住脸,任凭尖刺划破衣衫、皮肤,忍着剧痛朝内深入,恍忽间脚下突然一空直接朝前栽倒。
“啊!”
惊呼一声,他打着滚冲进一个宽敞洞穴。
待到忍着痛挣扎着站起身,眼前的一幕让他彻底愣在原地,就连身上的痛楚都忘的一干二净。
038 肉芝
云家兄弟出身林家武院,现今虽然也是护院,但论品阶却比琉璎小院的护院要高不少。
实力,
也相对较强。
两人持刀、挎剑,循着地上的痕迹追踪。
“嗯?”
在一处石壁前,云老大停下脚步,面露疑惑:
“没了?”
前方石壁陡峭,表面满布藤蔓、荆棘,除非是修有真气的高手,不然休想攀爬上去。
但地面上的痕迹,确实到这里戛然而止。
“有意思。”云老二身躯前探,拿剑在藤蔓上轻轻滑动,随即剑刃一顿,挑出一根蔓藤:
“大哥,你看。”
血!
蔓藤上有血。
而且看情况留下的时间应该不远。
两人对视一眼,面露狞笑,刀剑交错勐然朝藤蔓深处刺去。
“给我出来!”
“唰!”
刀剑刺处,竟是空空荡荡。
“嗯?”
两人俱是一愣,云老二眨了眨眼:
“这么深?”
“不!”云老大摇头:
“是山洞。”
“呵……”
他轻呵一声,面露讥笑:
“这人运道倒是不错,竟然还能找到这等隐蔽的地方,若不是碰到咱们兄弟怕真让他逃了。”
“不错。”
云老二舔了舔嘴角,手持剑来回噼砍,把身前蔓藤斩落,果真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穴。
“小心点。”云老大双眼眯起:
“别在这里翻了坑。”
“嗯。”
云老二点头,两人并肩缓缓行入山洞。
此时天色还不算暗,洞口处蔓藤清除后,些许光晕渗透进来,倒也勉强能够看清环境。
“陷阱?”
云老大提了提地上凸起的木刺,眼泛疑惑:
“这里好像有主人?”
“谁会住在这里?”云老二满脸不解:
“难不成是位苦修士?”
这当然是玩笑话,住在深山野林连吃喝都是问题,能有几个人可以忍受这等的煎熬?
传闻中的人,实则几乎不可能遇到。
“越来越有趣了。”云老大笑道:
“看地面上的情况,有人已经帮我们趟过路了,就不知里面什么情况?”
“大哥!”
云老二眼尖,视线中的一物让他加快脚步来到洞内,踢了踢地面上的黑影,摇头道:
“死了!”
地上的黑影僵硬、冰冷,面泛青紫,看上去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而且似乎是中毒。
洞穴的主人不止设了陷阱,还在机关上涂了毒。
好缜密的心思!
云老二摇了摇头,却没有听到大哥的回应,不由诧异看去,就见云老大一脸呆滞看向洞内。
“看!”
“快看。”
云老大颤颤巍巍抬手,朝洞内一指:
“老二,你快告诉我,我有没有眼花?”
“什么?”
云老二回首,呼吸陡然一滞,童孔瞬间扩张,整个人呆在原地,口中结结巴巴发不出声音。
灵芝!
满地的灵芝!
一簇簇灵芝好似花海,随之洞外的山风刮来轻轻晃动,又像是海浪起伏,翩翩起舞。
这有多少灵芝?
数百株不止!
而且还有上了年份的灵芝,中间夹杂着松露、松茸这等同样极其罕见的草药、山孤。
“唰!”
就在云家两兄弟愣神之际,地上的‘尸体’突然活了过来,弹跳而起,手持匕首划向两人咽喉。
变故突兀。
‘尸体’掐准时机,先以‘龟息功’假死,又在两人愣神的时候突然发难,杀机乍现。
“小心!”
“老二!”
云家兄弟也非弱者,虽然有些恍忽,却也瞬间回神,一刀一剑条件反射般呼啸而出。
电闪间,
三人在狭窄、阴暗的通道内交错而过。
“叮……”
“叮当!”
碰撞声响起,火星四溅。
跃起的红莲教教众身躯一僵,头颅、双腿已然与胸腔分离,分解的尸体重重砸倒在地。
“呼……”
“呼哧……”
云家兄弟拼命喘气,双手微微发颤。
“好险!”
云老大心有余季:
“幸亏这家伙身上有伤,反应慢了些,不然今天咱们兄弟俩定然有一个要留在这里。”
“不错。”云老二面泛狰狞,举步上前朝着地上的尸体再次刺出几剑,发泄心头怒火。
“该死的混杂东西,吓了老子一跳。”
“算了。”
云老大摆了摆手,快步来到山洞内,蹲下身子满脸欣喜抚摸着面前的灵芝:
“好东西,好东西啊!”
“这么多灵芝,就算是拉出去卖也能值数百……,不,至少上千两银子,咱们兄弟发了。”
“是啊。”云老二也没了折磨尸体的兴致,匆匆来到近前,眼泛迷离: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灵芝?”
“不合常理啊!”
从来没听说,灵芝也是能大规模种植的。
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类似灵芝、松茸之类的药材,都是天地生养的奇物,凡人只能靠运气获得。
种?
根本不可能!
“也许……”云老大想到一个可能,面色不由躁红,激动的难以遏制,比见到诸多灵芝还有激动:
“这里就是传闻中的灵地?”
“灵地?”云老二双眼收缩,声音带颤:
“类似林家阴阳泉池的灵地?”
“不错!”
云老大大手一拍,沉声道:
“不如此,这里岂会生出这么多奇珍?”
据说,林家老宅有一处神奇之地,名曰阴阳泉池,林家初生的婴儿都要在里面泡一泡。
只要泡过池水,武学天赋就会迥异常人。
习武,
一日千里!
君不见,林家一脉但凡有点身份的人,即使年纪轻轻也修有真气,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当年林家之所以崛起,也是因为发现了阴阳泉池的神妙。
类似的地方,江湖传闻中还有几处,被统称为灵地,不一定是泉池却定然有匪夷所思之能。
这里长出那么多灵芝,明显不合常理,但若是解释为灵地的特殊作用,则可以说的过去。
“……”
两兄弟对视一眼,呼吸都是一促。
发了!
如果此地真是灵地,与之相比,数百株灵芝反到不算什么。
只要灵地在,灵芝怕是能够源源不断的产生,云家也未尝不可复制当年林家的情况。
“哒……哒……”
脚步声从后方传来,两人一愣,勐然握紧刀剑。
“咦?”
周乙的身影出现在红莲教信众的尸体旁,停下脚步,面泛诧异看向场中,表情古怪。
声音更是满布感慨:
“好多灵芝。”
“不错。”云老大缓缓起身,点头道:
“这位兄弟如何称呼?我们追杀红莲教信众来到这里,才发现这隐蔽之地竟藏有这么多灵芝。”
“是啊!”
周乙点头,摸了摸下巴道:
“在下周乙,琉璎小院的护院。”
“原来是周兄弟。”云老大面露恍然:
“久闻大名!”
他这倒不是客气,而是山上确有不少人提过周乙,十六岁换血,不过二十出头就已炼脏,习武天赋堪称了得。
以后只要不出差错,定能成就炼髓。
修成真气,
也未必不可能。
“两位。”周乙开口:
“这么多灵芝,价值不下千两纹银,上报虽能得到些好处,但入手的话定然没有这么多。”
“若是不介意……”
“咱们私下分了如何?”
他没说自己主动退让的事,说了对方怕也不信,不如以东西堵住嘴,也省的惹来麻烦。
云家兄弟对视一眼,眼神闪烁。
“也可。”
云老大闷声开口:
“但这里是我们兄弟先发现的,人也是我们杀的,周兄弟只是过来一趟,可不能多分。”
“这是当然。”周乙面露笑意,踏步行入山洞:
“两位七成,周某三成,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老二面色一沉,道:
“我们兄弟占八成,你只能占两成,要知道我们两个刚才差一点就死在那红莲教妖人手中。”
“你可是白捡的便宜!”
“唔……”周乙抿嘴,来回审视两人,随即才缓缓点头:
“也罢!”
“反正是白得的好处,两成就两成,就当交个朋友。”
“好!”
云老二大喜,上前道:
“能够结识周兄弟,是我们兄弟俩的福气……”
“唰!”
“叮……”
他话音未落,手中长剑已经勐然递出,剑尖化作一道直线,直刺周乙咽喉,却被长刀拦截。
云老大紧随其后,刀光霍霍,逼得周乙连连后退,让开洞口位置。
云老二持剑一跃,已然封死洞口退路。
“……”周乙面色一沉,扫眼两人:
“两位,这是什么意思?”
“这还不明白!”云老二面泛鄙夷,冷声道:
“三个人分,哪有两个人分来的划算?”
“不错!”云老大沉声开口:
“只怪你运气太差,别的地方不去,偏偏要来这里自找不痛快,就莫怪我们兄弟辣手!”
“唔……”周乙面露沉吟,随即表情舒展,此前的严肃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则是轻松:
“原来如此!”
“既然是这样,就好办了。”
“什么?”云老二眉头皱起:
“姓周的,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周乙活动了一下筋骨,慢声道:
“其实……”
“算了!”
他本来想要说些什么,不过想到反派死于话多,而且为防万一,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不过云老大倒是想到什么,眯眼开口:
“陷阱……”
这个洞穴入口处,有人设了陷阱,当时两人就猜到这里不是无主之地,只不过后来一激动给忘了。
现在想来,周乙很可疑!
“铮!”
刀光乍现。
追风十三式——追星赶月!
刺目刀光横跨虚空,圆满境界的刀法自带一股玄妙韵味,悄无声息映入两人的眼眸。
与‘胡大有’交手的时候不同。
此番,
周乙为防止出现意外,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
“唰!”
“叮……”
云老二运转长剑疯狂抵挡,却在接触的一瞬间面露绝望。
一抹刀尖点在长剑剑嵴,巨力爆发,瞬息间连连颤抖,周乙持刀而行,好似狂风席卷。
刹那间,刀光在他手中绽放。
如孔雀开屏。
“唰!”
刀光一收一放,云老二身躯当即僵在原地,脖颈、眉心处各自缓缓裂开一道血色缝隙。
追风!
夺命!
当世之中,能把一门武学修至圆满境界的,少之又少。
甚至,
可称武道宗师!
周乙折身,刀光急速翻滚,乃至让刀刃热气蒸腾,好似热浪扑面而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狂暴、急速的刀光后,是一双冰冷澄澈的眼眸。
这一瞬间。
周乙心思空灵,就如一抹灵光自额头浮现,把周身内外尽数照耀通透,不留一丝痕迹。
“彭!”
双刀对撞,恐怖的巨力沿着刀刃朝前呼啸而出。
刀如林,当者披靡。
精气神相融的刀光,直接碾碎前方的抵抗,势如噼竹斩入肉身,直接把云老大噼进灵芝丛中。
“炼髓……”
“这不可能!”
云老大目泛惊恐,身体遍布裂痕,满脸不可思议盯着周乙,随即浑身上下爆射道道鲜血。
“噗通!”
尸体仰天倒地。
周乙持刀在手,身体冒着澹澹白烟,这是筋肉突然爆发到极致的后遗症。
念头转动,识海光幕浮现。
果然。
修为:炼髓(1/100)
经由一段时间的修炼,刚才精神的极限绷紧,已然炼脏圆满的境界自然而然突破进阶。
不过现在不是关心修为的时候,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处理。
*
*
*
“所以……”
林云琉端坐上首,缓缓点头:
“你发现苏允文假借你的名字欺骗李瑜,继而在中途察觉罗雷身边的人有问题,及时发出警讯?”
“不错。”周乙拱手:
“周某也未曾想到,红莲教的妖人竟如此大胆,竟然敢朝大小姐动手,好在大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嗯。”
对于手下人的恭维,林云琉早已习惯,不动声色开口:
“听说,你与柳梦炎很熟?”
“是。”周乙点头:
“我与柳兄都是二小姐当年自流民中征召而来,有些相同的话题,一来二去就熟悉了。”
“原来如此。”林云琉美眸闪烁,随即屈指一弹,一枚令牌射出:
“这是武院藏书阁的令牌,可入内任意选择一门功法,至于其他的奖励会一同发放。”
“谢大小姐。”周乙接过,躬身后退:
“周某告辞!”
“嗯。”
林云琉目送周乙离开,微垂螓首,招来一人:
“去,查一查这个周乙,他到底是何来历,可曾隐瞒了什么?”
“是!”
一人应是,缓缓退下。
作为林家长孙女,林云琉不仅武艺出众,更见识过太多太多的迥异人心,性情多疑。
柳梦炎能入她的心,极其难得。
也正是因此,林云琉对于自己的心上人极其看中,不允许任何一个‘坏人’影响他。
区区一个护院,本不会放在心上,但是柳梦炎的朋友,则不一样。
…………
周乙领了令牌,并未着急去藏书楼,而是等了几日,在确定没有人跟踪后再次上了山。
那处山洞,最近一直是他的心结。
石壁上的蔓藤经过调整方位,已经再次遮住洞口,洞内重新布置的陷阱,也并未触动。
似乎一切正常。
但……
“我的灵芝去哪了?”
洞穴内,空荡荡一片,几日前还满地的灵芝,此即竟是荡然无存!
周乙面上筋肉抽动,目泛狰狞,快步来到洞内,扒开地面看向原本应该生有灵芝的地方。
没有!
没有!
……
不止灵芝,就连松茸、松露之类的,也尽数消失不见。
“咦?”
土壤里的粉末,让周乙眉头一皱,拿在眼前细细观察,更是稳了稳乃至放在嘴里舔了舔。
一股熟悉的味道,泛上心头。
“灵芝?”
眨了眨眼,周乙先是点燃一旁的火把,再手持火把细细照耀地面。
用来繁殖灵芝的枯木、泥土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层黑灰,像是什么东西烤焦后的产物。
黑灰有规则铺在地上。
细细看去,竟是与原来灵芝所在位置一般无二。
“难不成……”
“这里的灵芝,都化成灰了?”
想了想,周乙拔刀挑开角落里的泥土,下面本应埋藏几具尸体,此即竟然也化作黑灰。
而两片漆黑如同肉芝一样的东西,也被翻了出来。
040 凝真
“哒哒……”
空旷的地下通道内,响起清脆复又节奏的脚步声,声音稳定、精准,好似拿尺子丈量过一般。
“啪!”
“啪!”
长鞭抽打声一顿,持鞭大汉停下动作,朝着来人恭恭敬敬一礼:
“圣女。”
这里是红莲教设在昆山城地底的一处囚室,或者是刑房,不大的空间里摆满了各种刑具。
刑具码放在各处,表层犹可见干枯后的黑血,阴怖瘆人。
“嗯。”
薄纱下,白奉月美眸转动,看向那被铁链捆在木桩上的身影,淡然开口:
“问出来什么没有?”
“这……”大汉面色一滞,地上回道:
“禀圣女,此女性子倔强,暂时还没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不过您放心,只要给小人一定的时间,任她钢筋铁骨也能揉出铁汁来!”
“是吗?”
白奉月琼鼻轻哼,缓步靠近木桩。
红莲教不乏折磨人的东西,告死鞭就是其中之一。
这种鞭子表层布满一种倒刺,且经由药水浸泡,抽在人身上不止剧痛无比,还有一种难以忍受的奇痒不停折磨人的意志。
极少有人能够抗得了这等拷打。
木桩上的女人长发披散、遍体鳞伤,不知被抽了多少鞭子,却依旧嘴硬,倒是少见。
白奉月伸手拨开长发,捏住女人的下巴抬起面颊,看着上面好似蜈蚣爬过的狰狞痕迹,遗憾道:
“多么漂亮的脸蛋,就这么给毁了,真是可惜。”
“……”柳欣然身体颤抖,嘴唇微张,声音嘶哑微弱:
“妖女,你不得好死!”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这么牙尖嘴利。”白奉月美眸微眯,杀机一闪而过,随即轻轻摇头:
“罢了!”
放下手,她在场中来回踱步:
“看样子,你应该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杀了贺东,既如此留着也没用,不如杀了来的干净。”
“哦!”
“我忘了,你是女人,还是很漂亮的女人,就算是这个样子想来也会有信众感兴趣。”
柳欣然娇躯一颤,长发下面泛绝望,奈何以她现在的情况,就算是自尽都心有余而力不足。
“嘻嘻……”白奉月的笑声响起:
“柳家有仇未报是吧?”
柳欣然猛然抬头。
很明显,这句话远比她受到侮辱更加有效,就连已经死寂的双眼都再次绽放出光芒。
白奉月停下脚步,再次开口:
“你不知你的仇人到底是谁吧?”
“……”柳欣然嘴唇颤抖,声音尖利,带着股渴望:
“你想要什么?”
“谁杀的贺东?”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哎!”白奉月轻叹,摇了摇头,继续道:
“你跟在林家两位小姐身边那么久,对她们应该很熟悉吧?”
“你想利用我害林家小姐?”柳欣然眼神冰冷:
“不妨直接杀了我!”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子。”白奉月素手轻拍,音带赞叹:
“放心,我要对付林云琉,还不必让你帮忙,不过有一个人我很感兴趣,他叫柳梦炎。”
“你若能帮得上我,本圣女不止可以告诉你谁是杀死你父母的罪魁祸首,还能帮你报仇雪恨!”
“如何?”
“柳梦炎?”柳欣然怔怔看着对方,声音微弱,有气无力:
“你要对他做什么?”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白奉月背负双手:
“你只需告诉我,行还是不行即可!”
不知过了多久。
就在白奉月打算放弃的时候。
柳欣然方缓缓点头。
…………
“圣女。”
回到地面,一人急匆匆迎了过来:
“此前的行动圣教弟子损失惨重,张长老遣人过来问罪,说是要个解释,不然定会请教主降下责罚。”
“哼!”
白奉月眼泛厌恶:
“姓张的老鬼,真以为我怕他不成!”
“圣女。”属下面色发白:
“张长老此番来者不善,而且他一直不喜您圣女的位置,怕是会借机在教主面前污蔑。”
“我知道了。”
白奉月强行压下心头烦躁,道:
“告诉他,我会向教主亲自解释。”
“还有圣佛印记,张长老说您来此年余,线索多次中断,现今更是没有进展,不妨换人。”属下回禀:
“张长老有意让他的义子接手。”
“呵……”白奉月美眸眯起:
“姓张的老家伙,真是得寸进尺!”
不过话虽如此,她也知道对方的实力和多年扎根圣教的底蕴,远非一介新任圣女可比。
但……
只要得到那个人的元阳,自己的姹女奇功就可修至第七重,乃至有望先天宗师之境。
到时,
一切障碍都将不复存在。
柳梦炎!
“还有一事。”属下踏步跟上:
“黄蚁军的武天通最近有迹象朝昆山城而来,此人是个武疯子,可能会盯上林家的积累。”
“不过是痴心妄想罢了。”白奉月摇头:
“林家所在易守难攻,家族单单修成真气的高手就不知凡几,护卫、护院几达千人。”
“这千人,大部分可都是武者,武天通在外逞强也就罢了,若想强攻林家,只会自取灭亡!”
“嗯……”
想了想,她慢声开口:
“不过武疯子为了成就先天,无所不用其极,若是真有这个心思也不奇怪,你带人联络一下。”
“必要的时候,可以联手。”
“是!”
属下应是。
*
*
*
楼还是当年那座楼,
人,还是当年的那位老者。
只不过老者平添白发,也已忘记了曾从藏书楼走出的周乙。
“请!”
相较于几年前,老者的态度截然不同,恭谨中带着些许热情,也没了曾经的冷漠孤高。
“周护院,你手上的令牌是大小姐专属,可在藏书楼随意挑选一门功法秘籍,且不限时间。”
“不必着急,慢慢挑即可。”
“哦!”
周乙双眼一亮,这倒是意外之喜:
“有劳。”
此前红莲教的行动,他可是头功,及时传讯让白奉月不得不提前动手,也给了林云琉喘息之机。
可以说,间接救了大小姐一命。
功高自然厚赏。
既然可以随意选,那自然是优选第三层。
作为江湖中屈指可数的顶尖世家,林家藏书楼三层所藏书籍,无不是当世一流功法。
流传出去,足可让一姓一族兴盛。
有不少比之他所修炼的刀法追风十三式,还要强上一筹。
不过。
相较于一楼难以尽数的法门,三楼仅有数个书架,若是缩小到步法、刀法,更加稀少。
可选择范围极其有限。
周乙翻找了一圈,再加上从柳梦炎那边打听到的情况,一共选出三门符合心意的法门。
禹步!
这是一门身法。
古人仰望天空,妄图与上天沟通,故创立鸟形文字,就是因为鸟能飞,可在天空翱翔,当可代为沟通天意。
禹步有百鸟之形,内藏九宫八卦,堪称包罗万象。
若是修成,数丈之地转转腾挪无不顺心所欲,甚至可不惧多人围攻,能够进退自如。
血战十式!
这是一门诞生于战场的杀伐刀法。
这套刀法精深微妙,招招玄奇,出招之际杀气冲霄,威力无穷,尤其适合千军万马之间冲锋。
且有越战越强,以杀淬体之妙。
若是修至大成圆满,单凭刀意、杀气就可让人肝胆欲裂,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的目的。
凝真心经。
一门从冲关、换血开始,至炼皮、炼脏、炼髓,乃至修成真气的法门。
且此功中正平和、注重积累,不论以何等法门修成真气,都可轻而易举转修不伤根基,是一门极其罕见的传承武学。
虽不算顶尖,放在外面却已足可传家。
审视面前三门功法,周乙一时间犯了难。
身法的重要性,自不必多说,一门顶尖身法,修行有成足可在面对危险的时候游刃有余。
而他,
恰恰身法最弱。
血战十式更是名传江湖的一流刀法,且周乙追风十三式圆满,修行刀法也有诸多便宜。
有了血战十式,此后几年都无需发愁后续刀法。
至于凝真心经……
只要他不想止步于炼体境界,就定然会需要,只不过此功虽好,暂时而言还用不上。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其中一些运劲之法勉强可以借鉴一二,可惜真正重要的部分却要干瞪眼。
不过等到自己真的修成真气,还能不能再次得一‘护驾之功’,获得进入此地的资格?
未必!
到时候林家可能会招揽,另赐法门,但定然不会毫无要求,且可能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苦恼!”
周乙轻柔额头,随即失笑:
“这种苦恼,还是越多越好。”
摇了摇头,他拿起面前的凝真心经。
身法、武技并非紧缺之物,而内功心法只要修成真气,就必不可少,不妨先占下再说。
…………
鬼胡同。
恰逢雨季。
昨日细雨刚过,本就遍布污泥的街道更显泥泞,一个个身着蓑衣的身影接踵擦肩而行。
恶臭气味扑鼻,角落蚊蝇不绝。
身披黑袍的周乙混在其中,步入一家店铺。
“客官,您来了。”
“黄龙散。”
“早就跟您备好了。”
“嗯。”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拿着黄龙散在店铺门前稍作沉吟,周乙迈步行向不远处的恒宝居。
“客官。”黄掌柜站在柜台后面招呼:
“手上又有灵芝丹了?”
“不错。”
周乙点头,先拿出灵芝丹递了过去,又随口问道:
“听闻老黄你还负责这里的典当、鉴定?”
“不错。”黄掌柜点头,面泛自傲:
“不是我吹嘘,黄某人在恒宝居待了三十多年,见过的稀罕物件没有一万也有八千。”
“论眼力,整个昆山城怕也没有几个能与我相提并论!”
“佩服。”周乙拱手:
“我这里正好有样东西不甚清楚,劳烦给看一看。”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布包,放在柜台轻轻展开,露出里面小儿手掌大小的黑片。
“嗯?”
黄掌柜停下手上的动作,皱眉看向眼前的东西,问道:
“客官从哪得来的这东西?”
“从一采药山民手中得来,说是一种罕见的野山珍,不过我从未见过,也不知具体为何。”周乙开口:
“您给看看。”
此物正是灵芝消失后出现的东西。
色泽漆黑,触之如肉,沉甸甸的很有分量,而且极其坚韧,就算是用宝刀都难以劈开。
这东西出现的诡异。
周乙自己查了查,甚至借了林家几位药师的草药册,依旧毫无线索,只得来鬼胡同寻访答案。
“野山珍?”
黄掌柜摸了摸呼啸,轻轻摇头:
“人参、松茸之类的野山珍老夫见过不少,这东西看着像肉芝,但重量也太过了些。”
“奇怪,奇怪!”
掂了掂这块‘肉芝’,黄掌柜从身后柜子里取出几个小物件,在上面来回摆弄起来。
时不时还小声嘀咕几句。
“玉石?”
“不对,太软了!”
“这种触感莫非是什么兽类身上的肉?”
“也不对,此物似肉非肉,确实很符合灵芝、素肉的特征,但药性全无,反到有股死气……”
“……”
“真是奇怪!”
良久,黄掌柜终于放下手上的东西,仰面坐在大椅之上,眼神空洞,一脸的迷茫不解。
“黄掌柜。”
周乙开口:
“若是不知道,就算了,兴许就是一种他人没见过的野味。”
“嗯。”
黄掌柜回神,点了点头:
“也许,至少老夫从未见过此物,真是……亏我刚才还大言不惭,想不到这么快就被打了脸。”
“稀罕,稀罕……”
话到一半,他面颊肌肉微微一颤,看向周乙道:
“客官,如果不嫌弃的话,能否让我留下一些,我知道一人眼光独特,应该会认识此物。”
“这……”周乙略作迟疑,方点了点头:
“也好,不过此物坚韧,怕是不好分隔。”
“有办法的。”黄掌柜咧嘴一笑,从身后取来一柄纯金小刀,对着‘肉芝’就划了下去。
说来神奇。
就连周乙持刀都很难斩破的‘肉芝’,在那小金刀轻轻一划之下,竟然就切割开来。
“给。”
黄掌柜留下指甲大小的一部分,把剩下的部分递过来:
“客官,如果我猜测不假的话,此物可能极其珍贵,还望好好保管,下次我们再谈。”
“也好。”
周乙点头,接过‘肉芝’:
“三日后,我再过来。”
“嗯。”
黄掌柜点头,见周乙依旧站在原地,不由一愣:
“客官,还有事?”
“咳咳……”周乙轻咳:
“老黄,你似乎忘了点事?”
“什么?”老黄眨眼,随即猛拍自己额头:
“看我这个老糊涂,灵芝丹的钱还没给哪!”
结过账,目送周乙远离,直至再也看不到身影,他面上笑意猛然一缩,一把抓住柜台上那块‘肉芝’。
“小刘,你在这里守着,我有重要的事去见一下少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