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云会长(7)
除了汇报工作,苏恒能够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倒让蓝杉觉着颇为意外。
苏恒是孤儿,出生没多久,便被遗弃在了路边的草丛里,由他自生自灭。
幸好一位好心人及时发现了他,并把他带去了福利院。
好心人是福利院的看护老师,他所在的福利院,刚好是由蓝家出资建立。
苏恒两岁的时候,福利院的老师发现苏恒的成长发育有些异常。
于是,他们便带他去医院做了全面的检查。
检查之后,看护老师才知道,苏恒患有阿斯伯格综合征。
蓝家建立的福利院,向来不愿意放弃任何一个在院的孩子。
福利院四处联系医院,为苏恒提供专业的医疗服务。
可惜,经过多年的治疗,苏恒依旧不见好转。
比起照顾一般的孩童,照顾这样的孩子,需要付出更多的时间和精力。
所以,根本没有家庭愿意领养他。
因此,苏恒也只能一直待在福利院,由福利院的老师负责照顾。
每年冬天来临的时候,蓝氏夫妇都会亲自去福利院慰问那里的孩子。
多年以前,因为某些原因,蓝氏夫妇无法成行,他们只好将慰问的事情交给了蓝杉和江承泽。
第一次去福利院慰问,他们为孩子们准备了很多礼物。
收到礼物,所有的孩子都很开心。
蓝杉本以为所有的孩子都收到了礼物,可是,当她核对名单的时候,蓝杉才发现,苏恒并不在这群孩子中间。
她向看护老师询问苏恒的去向,看护老师却支支吾吾地说不清。
蓝杉知道苏恒的情况,她没有责怪看护老师,而是带着礼物,在福利院里寻找苏恒的下落。
最终,蓝杉在图书室的柜子里发现了苏恒。
蓝杉发现苏恒的时候,他正躲在柜子里,自顾自地默念着一串摩斯电码。
江承泽翻译了一下,告诉蓝杉,苏恒说的那串摩斯电码是“蓝杉”二字。
蓝杉很是惊喜,随即将准备的礼物递给了苏恒。
看着蓝杉真挚的双眸,苏恒没有抗拒,坦然地接受了这份礼物。
慰问结束,在蓝杉准备离开的时候,苏恒用手紧紧地抓着蓝杉的衣角不放。
看到苏恒那么喜欢蓝杉,江承泽随口对蓝杉建议道:“既然这孩子跟我们有缘,干脆我们收他当养子吧?”
江承泽的话当然是玩笑话。
那时的他们也不过是两个青涩的孩子,怎么可能有能力收养苏恒?
没想到,苏恒信以为真,竟然真的开口叫蓝杉“妈妈”。
见此情景,看护老师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抱走苏恒。
可是,苏恒固执地看着蓝杉,死死地拉着她的衣角,怎么都不肯撒手。
蓝杉看着苏恒那双清澈而又热切的眼眸,她的内心突然有了一丝触动。
她制止了看护老师,温柔地拉起苏恒的小手,声音稚嫩却又带着一丝稳重地对苏恒说:“苏恒,我可以带你回家。不过,你不可以叫我妈妈,你要叫我姐姐。”
听到蓝杉的话,苏恒露出了进入福利院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从那之后,苏恒便一直跟在蓝杉身边。
蓝杉也像照顾弟弟一样,一直关心着苏恒。
完成初中学业之后,苏恒没有继续上学,而是固执地成为了蓝杉的助理,开始为她做事。
他对一切事物都没有兴趣,除了蓝杉交代给他的事情。
这么多年,苏恒任劳任怨,从无怨言。
蓝杉将苏恒当成亲弟弟一样看待,她自然心疼苏恒。
蓝杉知道苏恒不可能在她身边待一辈子,他需要有自己的生活。
前年过年,蓝杉有意换了严莳陪她回家,让苏恒去想去的地方给自己放假。
可是,苏恒的世界里只有蓝杉。
对于他来说,默默地待在蓝杉身边,就是最好的放假。
但那个时候,蓝杉却明确要求苏恒不能跟在她的身边。
苏恒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他只好在暗地里继续跟着蓝杉。
大年初一的夜晚,他意外发现了汤烨与古辰中的联系。
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对蓝杉的重要性。
想到自己偷偷跟在蓝杉身后,已经违背了蓝杉的要求,而且,这件事情也不在蓝杉的吩咐范围之内,所以苏恒一直将这件事情藏在心里,不敢告诉蓝杉。
今天听到蓝杉和云桐的谈话,他才意识到这条情报的重要性。
他犹豫再三,终于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
听到苏恒的话,云桐的瞳孔不自觉地收缩了一下。
他双手微微握着拳,冷笑了一声,对蓝杉说道:“原来如此,没有想到,汤烨居然会和古辰中那种人有联系。”
古辰中在时尚界打拼多年,他手里的资源和人脉确实令人惊叹。
云桐和古辰中相识已久,以他们的关系,他当然知道老爷子对古辰中青眼有加。
云桐与老爷子最初的联系,也是通过古辰中建立的。
回国之后,云桐不是不知道古辰中利用他牟利的事情。
这些年,他不愿意动古辰中,不单是顾念着以前的情谊,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因此让老爷子不高兴。
“汤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和古辰中有联系,我倒不觉着奇怪。只是,我实在想不明白,汤烨这么做,对他究竟有什么好处?从司空先生的立场来看,他怎么可能允许汤烨做这样的事情?”蓝杉一边摆弄着请柬,一边满腹疑问地向云桐问道。
“司空先生在这方面一直郁郁不得志,要不是有汤烨帮忙,他怎么可能沾手论坛的事情。我想,他应该是从中尝到了甜头,意图全盘吞下,所以才会那么相信汤烨,放手让他去处理。可是,目前来看,汤烨的所作所为更像是在帮我们铺路。难道说,汤烨是有心脱离司空先生,以此示好,借机转向我们吗?”
蓝杉心里似乎还有其他的猜测。
她眯着眼睛,自言自语般地对云桐说道:“不好说。我现在怀疑,汤烨身后的人,也许根本不是司空先生,也不是老爷子,而是另有他人!如果真是这样,他的目的可能就没那么简单了。”
第十九章——云会长(8)
提到汤烨,蓝杉不由得要多上些心。
她现在在想,七年前她那么直接地拒绝汤烨,是不是做的有些草率了。
那个时候,汤烨的存在实在是不值一提。
在蓝杉看来,他不过是另一个江承泽而已。
七年前,汤烨从医院离开后没多久,他曾经找过蓝杉一次,希望能够在她手下做事。
但是,蓝杉手里已经有了一个江承泽,实在无需再多上一个汤烨。
况且,汤烨本身与萧家的事情无关,也没有江承泽那层萧家家主的身份,蓝杉实在不知道留着汤烨能有什么用。
见蓝杉拒绝,汤烨也没有过多纠缠。
这件事情之后,蓝杉出于谨慎的态度,派人调查了一下。
见其中没有什么问题,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没有想到,几年不见,汤烨居然开始为司空先生做事。
汤烨出现之前,司空先生做事虽然有些不择手段,但蓝杉总能控制得住。
几次与他交锋,蓝杉一直轻松地把他玩弄于股掌之中。
可是,汤烨出现以后,事情变得不一样了。
他出手相当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
一时之间,在很多事情上,蓝杉竟不得不做出妥协。
“七年前汤烨见的那个人有消息了吗?”云桐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向蓝杉问道。
蓝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周莹一直在查,可是,却没有线索。”
“有没有可能是那些人?”
“那件事情他们虽然没有放手,但是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插手。况且,我让周莹关注了那边的动向,似乎一直都没有什么动静。我想,汤烨见的人可能跟他们无关。”
“汤烨的事情,我会继续调查的。不管他是为谁工作,既然跟我们合作,必须要知根知底才行。”云桐眯着眼睛,眼神中透着一股狠劲,对蓝杉说道。
蓝杉犹豫了一下,语气中似有无奈地说道:“云桐,等这件事情结束以后,我们有必要启动那个预案了。”
“嗯,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冬光依依,片刻不歇。
看着窗外的风景,汤烨犹豫了片刻,转而给杜凌打了电话。
“杜凌,老爷子那边怎么样了?”
“汤律师,您放心,一切都已经准备妥当。老爷子已经签了那份合同,我会尽快按照您的要求,在连宅进行部署的。”
“嗯,你安排一下,我需要见一下老爷子。”
“好,我立刻着手安排。另外,汤律师,蓝总回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汤烨的眼睛里面不由地透出了一丝寒光。
“那边有什么新情况吗?”
杜凌整理了一下语言,对汤烨回答说:“云桐那边已经知道了那条消息,但是,他和蓝总都没有派人前往那边调查。另外,他们不知道通过什么途径,知道了您和古总监的关系。云桐那边的人,现在已经开始着手调查您了。”
“古辰中?”汤烨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汤律师,等老爷子的事情结束之后,需不需要我去解决掉这个麻烦?”
“不必,没有老爷子的庇护,自然会有人出手的。杜凌,安排在老爷子那边的人,一定要处理干净,绝对不能给他们可乘之机。”
“汤律师,您放心,在云桐成为云会长之前,我会把我们的痕迹都抹消掉,他不会有机会借此插手您的事情的。”
“另外,我有件事情,需要你亲自去做。给和叶的请柬,等到晚宴前一天再给她送过去。你扮成快递员,亲自去送。记住,千万不要让她认出你。”
杜凌清楚汤烨这么安排的用意,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道:“汤律师,如果和老师执意要去,需不需要在路上耽误一些她的时间。”
“你看着办吧!如果她真的决定要去,尽量拖延时间,最少要把时间拖过八点以后。”
“好的,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挂了电话之后,看着手机上和叶的照片,汤烨微微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说道:“沐沐,你要能稍微听话一些,我就不用费这么多心思了。”
没过多久,汤烨的手机再次响起。
他看了一眼杜凌发来的消息,嘴角扬起了一抹像是秋天收获果实一般的笑容。
汤烨随即拿起车钥匙,转身向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汤烨将车开向了H市郊外的一栋中式别院。
那里守卫异常森严,即使是他,也不得不通过严密的安全检查。
交出手机之后,汤烨在管家的带领下,走进了一间房间。
房间里面阳光异常充沛,似乎每一个角落都不见阴影。
在用防弹玻璃封闭的阳台上,一位老人正拿着加食器,逗着一只毛色雪白的鹦鹉。
老人上了年纪,虽然看起来精神尚可,但是,手边的氧气面罩,已经呈现出了他的身体状况。
看到汤烨进来,老人吸了口氧气,招了招手,示意汤烨过去。
汤烨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一边看着老爷子手边的鹦鹉,一边向他问候道:“连会长,一切安好?”
“小汤,多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故人都还好吗?”连柏业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鹦鹉,对汤烨微笑着问道。
“连会长问的是哪位故人?您在这里故旧可不少啊!”
“明知故问!”
“过年了,我想,连会长是想家人了。今年的年夜饭,晚辈已经给连会长安排了,连会长一定能与家人团聚。”
说着,汤烨拿出了一张请柬,放在了连柏业手边的桌子上。
连柏业微微斜眼,看了一眼。
他放下了手上的喂食器,转身看向汤烨,略有深意地问道:“小汤,为老头子出这么大力,难道就为了那么点东西吗?”
汤烨瞥了一眼那只鹦鹉,它的眼睛将闭不闭,似乎没有什么精神。
他轻轻摇了摇头,说:“连会长,我想要的已经收到了,您大可不必担心。”
听到汤烨的回答,连柏业哈哈大笑了出来。
他的目光再次看向鹦鹉,随手给它喂了些水。
鹦鹉重新睁开了眼睛,梳理起了自己的羽毛。
第十九章——云会长(9)
连柏业从身边取了一份合同,递给了汤烨。
汤烨看了一眼,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连柏业叹了口气,笑着说道:“老头子我做生意从来不占人便宜,收下吧!这些都是你应得的。”
汤烨犹豫了一下,还是收下了那份合同。
连柏业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口向汤烨问道:“小汤,我听说你专门去拜访了一趟云夫人?”
汤烨深吸了一口气,神情坦然地说道:“清明寒日无人念,除夕团圆终相见。当年的事情,终归和我家脱不开干系。云夫人无辜受累,也是可惜。家人团聚这么重要的事情,总是要提前告诉云夫人一声。”
连柏业轻笑了一声,看向了汤烨,语气中带着一丝寒意地问道:“小汤,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连会长,当年的事情,我们两家不过是迫于形势,只为自保,绝无他意。”
连柏业叹了口气,缓缓说道:“该算的账,我一笔都不会少算。不过,老头子我心里有数。汤烨,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的。”
“谢谢连会长体谅。晚辈有一事不解,还望连会长指教。”
连柏业瞥了汤烨一眼,眼神有些黯然地说道:“你是想问云夫人的事?”
汤烨点了点头,问道:“云夫人多年孤苦无依,晚辈不知道该怎么安排后事。”
连柏业苦笑了一声,对汤烨回答道:“这件事情就不要问我了,还是问即将新任的云会长吧!”
“晚辈明白了。”
连柏业再次拿起了喂食器,一边逗着鹦鹉,一边笑道:“小汤,难得团聚,年夜饭可不要有人缺席啊?”
“连会长放心,该到的都会到的。”
听到汤烨的答复,连柏业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鹦鹉回了屋内。
汤烨推了推眼镜,没有多说什么,转身离开了连柏业的房间。
时间飞逝,汤烨离开已经好几天了。
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可是,无论是汤烨还是父母,他们都没有与我联系。
这几天独自在家,我严格遵从了汤烨的要求,没有踏出家门一步。
家里本就没什么吃的,无奈之下,我只好连续吃了好几天的外卖。
现在是多事之秋,我能理解汤烨让我待在家里,是为了我的安全着想。
但是,明天就是除夕团圆之夜,我总不能还在家里吃外卖吧?
我在书房里一边改着研究生的毕业论文,大脑里一边胡思乱想着。
看着时间已经快到六点了,我再次拿起手机点起了外卖。
没过一会,门铃便响了起来。
我本以为是外卖到了,没有想到,打开门一看,出现在我面前的不是外卖小哥,而是快递员。
“你好,请问是和叶和小姐吗?这是您的快递,请您签收。”
听到快递员的说法,我不禁心生疑惑。
回来的这几天,我根本没有在网上买过东西,我怎么可能会有快递呢?
我的第一反应,便是诈骗。
我随即向快递员问道:“这是到付的快件吗?”
“不是的。和小姐,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件要送。如果没有问题,还请您签收。”
听到快递员这么说,我也不好继续追问下去。
看到快递单上的收件人确实是我,我随即签收了快递。
我回到客厅,直接拆开了袋子。
快递带里面是一张请柬。
我仔细看了一下请柬的内容,这才发现这是一份晚宴的邀请函。
请柬上面用着隽秀有力的字体,写着明天宴席的地址和时间。
抬头的称谓是我没错,但是,落款却是一个叫“云澄映”的人。
我皱了皱眉头,在大脑里快速检索了一遍所有认识的人。
且不说我认识的人里面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就连姓云的人当中,我也仅认识云桐一人。
更让我觉着不解的是,看到上面用繁体字书写的内容,我想对方应该是个懂得传统文化的人。
晚宴被安排在了大年夜,在这么一个阖家团圆的夜晚,如果没有特殊缘由,怎么会有人把晚宴安排在这样的时间呢?
看着请柬上的地址,我不禁有些好奇。
我从小长在这里,H市大大小小的地方我多少都有些耳闻。
但是,请柬上的这个地方我倒是陌生的很。
我拿着请柬回到了书房,正准备在地图上搜索一下那上面地址的时候,一个电话突然打了进来。
我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我所带的研究生打来的电话。
我随即接起了电话,询问他有什么事情。
经过他的提醒,我这才想起,他的答辩推荐书我还没有提交。
挂断电话,我立刻上网把答辩推荐书打印出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在我正准备将它扫描成电子版发给教学秘书的时候,我突然感到了一丝不对劲。
我随手抽出一张打印纸,在上面认认真真地用繁体字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字迹,我对照着请柬上的内容,重新在纸上写了一遍。
我再次对比了一下两边的字迹,这才发现,请柬手写的部分居然和我的笔迹一模一样!
因为我长期不写字,平时签名也非常随意,一时之间,我竟然没有注意到笔迹有问题。
这个世界上,除了汤烨,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够和我的笔迹如此相似。
如果这份请柬真的是出自汤烨之手,那他为什么要给我发这份请柬?
我思忖了片刻,随手在地图上搜索了一下请柬上的地址。
“林清山?晚宴的地点怎么会设在那边?”我看着电脑屏幕自言自语道。
林清山在林清湖的西边,虽然只有一湖之隔,但是,与湖东侧的热闹不同,湖西侧鲜有人至。
如果不是这张请柬,我都不知道那边居然还有住宅。
不管这份请柬是不是汤烨给我的,如果到明天我还是没有汤烨他们的消息,那我就有必要调查一下了。
大年三十,H市的天空飘起了满天的“花瓣”。
不过,它们既不是晶莹透亮的雪花,也不是早春时节的梅花,而是喜气洋洋的礼花。
第十九章——云会长(10)
在漫天飘红下,整座城市笼罩在了浓厚的新年气氛之中。
一大早清早,鞭炮声、敲门声、嬉闹声不绝于耳。
我刚刚起床没多久,汤烨父母的亲朋好友便开始登门造访。
他们大约是不清楚汤烨父母的情况,没有预料到汤烨父母根本不在家。
我和汤烨虽然已经结婚了,但是,我也不可能了解他父母的这些关系。
见汤烨爸妈不在,他们客套了几句便离开了。
应付完这些来客之后,我随即拿起手机给汤烨打了电话。
可是,汤烨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一直等到傍晚时分,我还是没能联系到汤烨。
看着桌子上的请柬,我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前往调查一番。
我收拾好东西,拿着钥匙,直接来到了地下车库。
没有想到,汤漓和谷芷汀的车都不在车库。
没有办法,我只好回到了自家小区,打算开我妈的车去林清山一探究竟。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妈最近没开车的缘故,车怎么都打不着火。
我简单检查了一遍,发现是电瓶没电了。
虽然这是个小问题,但是,大过年的,车里没有随身电瓶,也很难找到人帮我给车充电。
这种情况下,我只好走上街头,选择打车去林清山。
乌云沉沉,天色暗暗。
回到H市的蓝杉,没有回蓝家,而是选择和云桐一起,住在了同一家酒店里。
一大清早,云桐便来到了蓝杉的房间,准备与她一起共进早餐。
“这一天还是来了。”云桐看着落地窗外冷清凄凉的山水风光,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
蓝杉随手拿起了请柬,看着落款的位置,颇为感慨地说道:“真没想到,老爷子居然用回了本名。”
听到蓝杉的感叹,云桐苦笑了一声,看向蓝杉说道:“一辈子有那么多身份,可能只有在濒死的时候,才能意识到自己究竟是什么身份吧!杉杉,刚刚得到消息,老爷子已经开始用药了。”
“老爷子为我们的事情,也算是尽力了。今晚之后,云桐,你就是名正言顺的云会长了。”
云桐轻轻点了点头,嗓子里“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蓝杉看出云桐有心事,但是,此时此刻,她却看不出云桐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犹豫了片刻,开口向云桐问道:“云桐,你是不是还没有做好准备?”
云桐轻轻摇了摇头,他用手指轻点了桌面,对蓝杉满腹心事地说道:“杉杉,这点你不用担心,我知道我该做什么。只是……昨天汤烨给我打了个电话,问了我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汤烨?他问了你什么?”蓝杉皱着眉头,不解地问道。
“他问我,想要怎么处理后事?”
蓝杉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汤烨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向云桐说道:“这是云家的家事,他确实应该问你。况且,你是继任的新会长,于情于理,这件事情都要向你请示。云桐,你打算怎么做?”
云桐哼笑了一声,神情自然地回答说:“这又不是第一次更换会长,这种问题,他根本就不应该来问我。”
看到云桐脸上的笑容,蓝杉已然明白了云桐的心意。
她没有想到,云桐的心智,要比她想的还要坚定。
这时,房间的门铃响起,苏恒亲自为他们送来了早餐。
不知是苏恒的心思,还是酒店的安排,餐盖上面还放了一枚红色的吉祥结。
看着上面的吉祥结,蓝杉轻笑了一声,对苏恒说道:“苏恒,今晚全员待命,为新会长就任做好准备。”
“杉杉姐,放心,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
冬天的黄昏,来的总是要早上一些。
看着桌子上的请柬,和原璋很清楚,三十年前的事情,自己和秦晋文完全是无辜受累。
但是,因为秦晋文是重要参与人,所以,今晚的局面,他们不得不去面对。
比起秦晋文,和原璋更担心的是坐在他对面的汤漓。
与秦晋文不同,汤漓是真的沾手了不该沾手的事情。
两家因为孩子的婚姻,已经彻彻底底地绑在了一起。
和原璋明白,只要今晚能够保证汤漓无碍,从此以后,两家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生活了。
他苦笑了一声,语带无奈地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汤漓,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出发吧!”
汤漓冷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看到落款人是云澄映的时候,汤漓并没有感到恐惧。
相反,他心里莫名地有了一丝释然。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对于他来说,多年萦绕在脑海里的噩梦终于能够结束了。
三位参与者,一位局外人,像是踏上远方征途的战士一般,驱车向林清山驶去。
城市的另一边,蓝仲期亲自驾车,带着温润宁来到了江东权夫妇的住处。
这件事情本与蓝家无关,可是,因为江东权的关系,蓝仲期已经侵淫太深。
等他意识到危险的时候,他已经无路可退,只能跟着江东权一条路走到黑。
在安全屋里,徐阳紧紧地抱着江承泽的遗照,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
得知儿子的死讯,徐阳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这样的结局,她早有预感。
可是,她没有想到,这一天竟来的如此之快。
现在的徐阳,已经万念俱灰。
对于她来说,一切都已经无所谓了。
温润宁看着这样的徐阳,内心不免有些触动。
但是她知道,现在对徐阳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她只能搀扶着徐阳,跟着蓝仲期他们一起出发前往林清山。
对于林清山这个地方,他们再熟悉不过。
这里发生过的事情,恍如昨日,历历在目。
林清山是他们人生的转折点,有的人从此归于平淡,有的人开始步步为营,有的人无奈坠入深渊。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无奈。
晚宴举办的地方,本是一片废弃仓库。
三十年前的事情发生之后不久,这里便被人买下,开发成了私人性质的度假庄园。
第十九章——云会长(11)
从前年开始,这里换了主人,从此闭门谢客,里面的一切,似乎都是在为今天做着准备。
庄园里面大大小小有七八栋西式洋楼,在白衣人员的指引下,他们全员来到了位于庄园中心位置的一栋洋楼里。
洋楼里面的装修极尽奢华,一入大门,仿佛置身于梦幻中的黄金屋一般。
里面的每一处,都在闪着金光,无不在彰显着主人翁强大的经济实力。
在白衣人的带领下,他们被引入了一间金碧辉煌的房间。
房间里面摆放了一张硕大的圆桌,十五个座位按照主宾次序围圈安置。
一株娇嫩的白色蝴蝶兰置于圆桌中心,为这个奢华的房间增添了一丝雅趣。
一侧的落地窗,被厚实的窗帘紧紧盖住,看不到外面的丁点风景。
房间内的灯光似乎异常耀眼,照亮了这里的每一个角落。
到场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在白衣人的引导下,他们怀着不同的心情入了席。
闻着面前飘着清幽香气的洞庭碧螺春,他们八人,相顾无言,各怀心思。
谁都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可是,谁都不知道今晚将以什么样的结局收场。
没过多久,房间的门被打开,蓝杉和云桐两人信步而入。
在座的八人并没有感到惊讶,他们的出现是必然的。
只是,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云桐坐在了主位的右手边,蓝杉没有坐在蓝氏夫妇身边,而是紧挨着云桐入了席。
两人神情自若,在一旁悠然自得地细细品着杯中的清茗。
不多时,大门再次打开。
这次,一位中年男人在没有白衣人的带领下,自己大步走了进来,直接坐在了副陪的位置。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中山装,脚上踏着一双黑色布鞋。
上面的绣金龙纹,低调地暗示了此人身份不凡。
中年男人对着在座的各位扫了一圈,眼睛微眯,没有说话。
见到这个男人,蓝仲期和江东权的脸上,多出了一丝笑容。
云桐和蓝杉没有任何反应,瞥了他一眼,便继续百无聊赖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男人的到来,倒是让秦晋文反应颇大。
见男人走了进来,她条件反射般地站了起来,对着这个男人,满怀愤恨地说道:“深战,你终究还是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晋文,好久不见。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变化都没有。”云深战扶了扶自己的金丝眼镜,微笑着对秦晋文问候道。
汤漓的目光看向了云深战,他的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
汤漓语气中满是鄙夷地对他嘲讽道:“怎么,云少爷和老朋友一见面,眼中就只有老情人吗?”
对于眼前的这个人,汤漓的心里只有恨。
如果不是因为他,当年汤漓不可能被迫离开警队,也不可能多年无法摆脱噩梦,更不要说自己与和家还要因此无辜受累。
“汤漓,都这么久了,那件事情,你还是放不下啊!”
云深战的话语,将汤漓的记忆带回到了三十年前。
因为言缅的急功近利,导致参与行动的全体人员,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险之中。
尤其是在绑架案结束以后,作为专项行动重要成员之一的汤漓,深刻地意识到了自己和家人所面临的风险。
于是,在家人劝说下,他和谷芷汀决定举家搬迁,离开故土,前往海外避难。
可是,因为手续问题,一时半会,汤漓一家暂时还无法离开。
等待的那段时间,汤漓的内心充满了焦虑。
唯一的慰藉,便是他那刚满周岁的孩子。
在一个下着瓢泼大雨的夜晚,汤漓正和妻子在家中逗着汤烨。
这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汤漓做梦都没有想到,正是这个电话,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电话里,江东权告诉他,秦晋文和云深战闹翻了。
无论是秦晋文还是云深战,汤漓都没有太深的羁绊,只不过是把他们当做朋友而已。
在他心里,他真正欣赏的,只有和原璋。
大学期间,他认识了和原璋,随即便被闪耀着低调光芒的和原璋所吸引。
从那以后,汤漓便下定决心要与他成为终生挚友。
对于刚出生的孩子,他也寄予了极高的期望。
他不仅希望能够把他培养成与和原璋一样的人,同时也希望能够通过他与和家结亲,让自己与和原璋的关系更进一步。
汤漓不是不知道秦晋文与云深战之间的爱恨纠葛,但是,他了解和原璋的脾气,没有特殊原因,他断不会让秦晋文与云深战之间吵翻的。
他心里明白,这背后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江东权如此火急火燎地找他,想必是和原璋不方便出面解决。
为了和原璋,汤漓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撇下了妻子和熟睡的婴孩,急匆匆地赶往了江东权的家。
刚进江家家门,汤漓便目睹了秦晋文与云深战决裂的场景。
秦晋文站在云深战的面前,表情决绝地对他说道:“云深战,从此以后,我们如同此书,一刀两断。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我们便死生不复相见。”
说完,秦晋文立即将她手中的书,从中间撕成了两半。
汤漓认得那本书,那是大学的时候,云深战送给秦晋文的定情信物。
看着已经撕成两半的书,云深战眼神落寞地捡起了其中一半。
他苦笑了一声,对着秦晋文语带不舍和怜惜地说道:“好,晋文,我答应你,有生之年,我不会再来打扰你的生活了。”
眼前的这一幕,让汤漓很是困惑。
这时,他才注意到,和原璋也在现场。
汤漓立刻把目光转向了和原璋。
和原璋站在一旁,一直保持着沉默,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切。
直到云深战语落,他才快步走到了秦晋文身边。
他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而拉着她的手,径直离开了江东权的家。
离开江家之前,和原璋颇有深意地看了汤漓一眼,却没有任何言语。
汤漓不明就里,只能怔怔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不知该如何自处。
第十九章——云会长(12)
想到和原璋离开时那释然的眼神,汤漓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他的目光立刻转向了江东权,向他质问道:“东权,现在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决定,逼得原璋和晋文与你们决裂?”
江东权没有想到事情会演变到现在这种局面,他叹了口气,无奈地对汤漓解释道:“汤漓,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其实,那次行动,我们之所以能那么顺利,全是因为深战选择大义灭亲……”
大义灭亲?
江东权的话,让汤漓的脑子嗡了一下。
他皱着眉头,连忙问道:“东权,你到底在说什么?灭亲,灭谁的亲?”
江东权抿了抿嘴唇,表情似乎很艰难地对汤漓说道:“连柏业的本名叫云澄映。”
听到这个消息,汤漓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云澄映”这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了。
云深战的儿子出生那年,他可是亲自参加了那人的葬礼。
忽然之间,汤漓觉着自己很傻很天真。
当年,云澄映因为云深战工作的原因,突然不幸离世。
云深战曾经找过他,希望汤漓能够协助他,参加那项专项行动。
一直在警队从事行政后勤工作的他,本不用冲锋陷阵,加入这样的行动。
但是,作为朋友和队友的他,非常同情云深战的遭遇。
于是,他动了恻隐之心。
汤漓与和原璋商量过这件事,那个时候,和原璋曾委婉地提醒过他,如果他没有那份追名逐利的心,就不要参与那些事情。
可是,当时汤漓并不明白和原璋为什么要对他那么说。
他没有多想,出于他与云深战之间纯粹的友情,他答应了云深战的请求。
直到今天,很多事情,汤漓才突然明白过来。
原来,当年的那场葬礼,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的把戏而已。
一个打击了那么久都消灭不掉的贩毒集团,初出茅庐的他们,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一举击破?
他知道,专项行动的成功,和云深战精准的情报是分不开的。
虽然他对云深战的情报来源有所怀疑,但是,看到江东权那么信任云深战,他没有当场提出质疑。
现在,汤漓终于明白,为什么江东权会那么相信云深战的情报。
也许,他很早便知道云深战和连柏业的关系了。
也是直到此刻,汤漓才明白和原璋当时那番话的好意。
那场专项行动,无非只是一场争名夺利的游戏罢了。
和原璋早早地看穿了这一切,只是碍于秦晋文与云深战之间的联系,他没有点破这一点。
对于汤漓,和原璋的话也只能点到即止。
毕竟都是年轻人,谁还没有一颗拼搏向上的心呢?
汤漓冷笑了一声,语带不屑地向云深战说道:“原来是这样,为了儿子的前途铺路,云先生的牺牲可是够大的啊!既然如此,那我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不管怎么说,他都是你老子,就算再怎么心狠手辣,他也不至于要了他亲儿子的命吧?”
江东权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云深战,自己选择了沉默。
云深战抚摸着手里的那本残书,苦笑了一声,说道:“汤漓,是我太年轻了,本以为自己这么做是为了正义。没有想到,却把大家都卷了进来。汤漓,你知道当年,为什么我的那位父亲要选择假死吗?”
“云少爷,令尊那么做,难道不是为了你的前途着想?一面是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一面是黑白通吃的太子爷,令尊真是打得一副好算盘啊!”汤漓冷笑了一声,语气轻蔑地对云深战嘲讽道。
云深战轻笑了一声,深深叹了口气,带着无尽的绝望,说道:“他哪里是为了我啊?云澄映的身份,对于他来说只是一层桎梏。我的存在,根本不重要,只会拖累他成为连会长罢了。所以,他很聪明地选择了金蝉脱壳,摆脱了我们这些累赘而已。”
“云深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言缅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你和江东权从此前途无忧。你害的原璋失去了一个孩子,晋文终于看穿了你的真面目,现在你倒是扮起可怜来了?”
江东权似乎有些看不下去了,他深吸了口气,语带无奈地对汤漓说道:“汤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深战确实是利用了他和连会长的关系,获取了那份情报。我们最初,真的只是想要打击那条供销网络,减少这个世界的罪恶。”
“可是,我们也没有想到,言缅会决定就此收手,还做出了那种不可原谅的事情。我们打击的那条线,只是他盘子里的一环而已。一直以来,那条线都是他的副手在管理。徐阳的事情,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至于晋文,深战已经很自责了……”
“自责?江东权!如果我现在杀了云深战,你能接受这种理由吗!”
“汤漓,我不是在为我们开脱,只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了。连柏业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他的水……比我们想的还要深!连柏业他并不是一个人,他后面的势力,不是我们能够对抗的。在连柏业的管理下,他们的盘子出了那么大的篓子,他们怎么可能放过连柏业?又怎么……会放过我们?”
“所以呢?”
“为了大家的安全,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交代……”
“交代?什么交代?”
“出现这么大的问题,他们不会再用连柏业了。作为替补,深战会成为他们新的管理人。我和深战会一直合作,维持局面上的平衡,保障大家的安全。”江东权叹了口气,缓缓地说出了他们的计划。
此时此刻,汤漓终于明白了和原璋刚才那么做的用意。
一旦云深战成为新的管理人,他便进入了那个暗无天日的世界。
那个世界与正常的世界不一样,他们要想好好活着,就不能跟那个世界有任何牵扯。
可是,云深战和秦晋文的情谊,会将他们与那个世界牢牢地锁在一起。
第十九章——云会长(13)
只有秦晋文下定决心与云深战决裂,他们全家才能保住一世的平安。
所以,无论和原璋多爱秦晋文,他都不得不选择让秦晋文站在第一线,主动与他们切割干净。
汤漓不知道刚才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发生的,但是,根据秦晋文的反应,他推断,和原璋应该是告诉了秦晋文一部分真相,将云深战彻底从她心里抹去了。
但是,秦晋文能够放下云深战,云深战真的能够放下她吗?
汤漓的嘴角抽搐了一下,他走到了云深战面前,弯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另一半书。
他似笑非笑地对云深战说道:“哎呀,原来这就是你们的计划啊!还是晋文聪明,早切割,早省事。深战,恭喜你,一步登天。”
说着,汤漓的目光看向了江东权。
他语气冷冰冰地向他说道:“东权,大家都知道晋文是深战的心上人。看刚才那场景,该不会是云少爷放不下她,想要带着晋文离开,让和夫人变云夫人吧?”
江东权皱了皱眉头,他没有想到汤漓居然会以如此想法揣度他们的用心。
江东权握了握拳,语气带着一丝不满地说道:“汤漓,深战毕竟是我们出生入死的兄弟,你怎么可以这么侮辱他?本来这些事情,我们本不想告诉你们的。没有想到,原璋意外察觉了我们的计划。他找到了我们,说晋文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他不希望她再卷到这些事情中去了。”
“所以,为了能够让他们彻底远离这些是是非非,深战今天才找到了晋文,告诉了她一些真相。晋文的脾气你也清楚,知道自己被蒙在鼓里这么多年,她自然……选择了和深战分道扬镳。不过这样对大家都好,本来这件事情就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汤漓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复杂的笑容。
这样的事情,如果不是云深战亲口告诉秦晋文,恐怕今天他们很难切割干净。
他一边感叹和原璋恰到好处的安排,一边又为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感到了一丝担忧。
“东权,既然如此,那你今天把我叫过来,是什么意思啊?我们一家老小都要走了,难道说,你还怕我给你们添堵不成?”汤漓冷笑了一声,阴阳怪气地向江东权质问道。
江东权紧握着拳头,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今天这一幕,有和原璋在场,根本不需要汤漓出面。
江东权借着这件事情把汤漓找来,想必定是有求于他。
汤漓用袖子擦了擦那半本书上的落尘,小心翼翼地将书收了起来。
他擦了擦手,冷笑着说道:“怎么,有胆做,没胆说啊?”
江东权犹豫了半晌,终于开了口。
他语气里面带着一丝恳求的味道,对汤漓说道:“汤漓,这件事情是我们的事情,还是不要把下一代牵扯进来了。云桐年纪还小,什么都不懂。等深战离开以后,这些事情,我们总要给他一个说法。”
江东权停顿了一下,咬了咬嘴唇,接着说道:“我和深战商量过,云桐总要有人照顾。与其让他在这种不安的环境下成长,不如给他一个新的家庭。等云桐懂事之后,我们会对他再做安排的。”
汤漓冷笑了一声,满脸嘲弄地说道:“哟,云少爷的公子,像我们家这小门小户,可担待不起啊!”
汤漓这话说得有些违心。
如果江东权真的要将云桐交予汤漓抚养,他不是不能接受。
毕竟,在他看来,祸不及幼子,孩子总是无辜的。
但是,为了以后计,眼下江东权的任何要求,他都不能直接答应。
“不,汤漓你误会了。我们已经和仲期商量好了,深战离开之后,他会收养云桐的。只是,收养云桐总要有个合适的借口,所以……”
江东权的话说到这里,汤漓已经彻底明白他们今天找他来的用意了。
云深战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离开,云桐需要一个合法的理由被收养,想要让云桐在正常的环境中成长,最好的解决方法只有一个。
“所以,云少爷是打算效仿令尊大人了?”
汤漓冷笑了一声,补充了江东权未说完的话。
江东权点了点头,说:“汤漓,这件事情,无论是我,还是言缅做,都很难让人信服。如果是由你来安排……”
江东权的话还没有说完,汤漓立刻打断了他的话。
他愤恨地说道:“江东权!我儿子刚满周岁,我未来儿媳妇也刚出生不久。就算我不为自己考虑,我也要为这两个孩子考虑!”
汤漓当然知道江东权想要让他做什么。
只是,这件事情一旦由他出手,未来在职业生涯上,他再也别想摆脱这个污点了。
“汤漓,我们知道这对你来说很不公平。但是……我们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江东权的声音越说越弱,如果不是被逼到绝路,他们断不会让汤漓独自承担这些。
汤漓知道,从他进门的那一刻起,他便已经没有了退路。
这件事情,他根本没有选择。
想要保住家人的平安,他只能选择答应。
汤漓苦笑了一声,说道:“好,这件事情我可以安排。不过,你们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好。汤漓,有要求你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尽力满足。”
汤漓握了握拳头,咬着牙,对江东权说道:“一,祸不及后代,这件事情到此为止,绝对不可以牵扯到下一代。二,云少爷的事情由我全权负责,你们不能插手。三,事情结束以后,我要离开警队。从此以后,汤家、和家与你们再无瓜葛。”
汤漓提出的要求并不过分,江东权根本没有拒绝的理由。
江东权轻轻叹了口气,同意了汤漓的条件。
见江东权允诺,汤漓没有多说什么,转身带着那半本书离开了江家。
随后没多久,云深战夫妇的死讯便被传开了。
云深战被冠以英雄的名义,被予以厚葬。
与此同时,年幼的云桐,也顺理成章地被蓝家收养。
第十九章——云会长(14)
因为云深战的案子,受舆论的影响,汤漓被调离了警队,转入其他部门从事文职工作。
从此,在表面上,汤、和两家与这些事情再无牵连。
“你们的忘性倒是大,当年的约定,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吗!”汤漓满眼冒着愤怒的火光看着云深战说道。
云深战眯着眼睛,扫了一眼汤漓。
他冷笑了一声,说道:“汤漓,该记得的事情我都记得。令郎新婚,我要恭喜你得偿所愿了。”
说着,云深战的目光看向了秦晋文,接着说道:“晋文,我真的很遗憾,和你没有缘分,最后连亲家也没有结成。”
“云深战,你现在出现在这里,到底想做什么!”秦晋文情绪有些激动地对云深战质问道。
对于眼前的情况,和原璋心里清楚的跟明镜似的。
他是这里唯一的局外人,在座的各位同辈人中,包括谷芷汀在内,或多或少都与三十年前的那两起案子有关。
至于晚辈们,且不说蓝杉和云桐,他们能够那么镇定自若地坐在这里,早已说明他们跟这件事情牵扯颇深。
在和原璋看来,受江承泽的影响,和叶与汤烨也没少在其中参与。
对于和原璋来说,洪家的橄榄枝他都能放弃,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他摆脱不掉的。
如果不是秦晋文牵连太多,这中间的是非黑白、恩怨纠葛,他根本无心参与。
但是,既然现在人已经在这里了,他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好应对当前的局面,保住一家老小的平安。
和原璋的目光看向了那四个空着的座位。
他心里明白,云深战的出现不过是开胃菜而已,真正的好戏还未开场。
三十年前的事情,终于要在今天得到彻底的解决。
主菜还没登场之前,他只能观望,不能轻举妄动。
秦晋文的脾气他是了解的,今天晚上,他首先要做的就是要稳住她。
和原璋拉了拉秦晋文,在她身边小声说道:“晋文,这后面还有故事,你先别急,静观其变。今晚我们不是主角,别给自己惹麻烦。”
在和原璋的劝说下,秦晋文冷静了下来。
现场再次陷入到了一阵沉默之中。
沉默之下,是各怀心思。
开席时间未到,他们只能等着。
在这间房间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变得异常漫长。
一旁的落地大钟,发出了沉重的钟摆声,扰得人们心里有些烦躁。
没过一会,一位白衣人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江承泽的遗照,用架子将照片固定在了蓝杉身边的椅子上。
众人看到照片的那一刹那,房间里的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
蓝杉瞥了一眼身边的照片,她轻笑了一声,没有更多的表情和动作。
徐阳早已麻木了,她静静地抱着怀中江承泽的照片,双目失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云桐看了一眼照片,目光随即转向了大门。
他的眼神中,不自觉地透出了寒到骨子里的冷光。
暗夜已至,大雪纷飞。
还有三个空位,在座的各位都很清楚,剩下的三个人是谁。
众人面前的热茶已经换了两次,大门终于再次有了动静。
两位白衣人推开了大门,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了那边。
汤烨推着头发花白却容光满面的连柏业走了进来。
对于汤烨的出现,汤漓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
但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汤烨居然和连柏业搅在了一起。
他立刻将目光从汤烨身上转移到了和原璋那边。
和原璋看得明白,今天晚上这一出,怕是出自汤烨的手笔。
如果没有之前与汤烨的那番深谈,他可能会像汤漓一样,误以为汤烨走向了歧途。
但是,现在和原璋知道了汤烨的安排,他自然明白汤烨这么做,不过是他计划的其中一步而已。
作为汤烨的岳父,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和原璋对着汤漓微微眨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随意去质问汤烨。
汤漓会意,随即将目光放到了今天的主角——连柏业身上。
连柏业的腿似乎没什么问题,只是因为刚刚用了药,行动上有些许不便。
汤烨将连柏业推到了桌前,在汤烨的搀扶下,连柏业直接坐到了主陪的座位上。
安顿好连柏业后,汤烨便在他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汤烨的另一侧还有一个空位,那是留给和叶的。
连柏业看了一眼汤烨,微微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汤烨的故事,他多少听说过一些。
汤烨选择为他做事,主要还是为了他的妻子和叶。
现在这种场面,他不想和叶出面,也在情理之中。
和叶不过是三十年前那件案子的受害者之一,她的存在与否,并不会影响今天的这场晚宴。
他对着汤烨微微示意,汤烨点了点头,随即吩咐白衣人开席。
一队白衣人端着盘子鱼贯而入,在圆桌上摆了一圈生鲜果脯。
众人面前的茶杯,被换成了清亮透明的酒盅。
酒体微微散发着兰花的香气,令人不禁有些迷失在这酒香之中。
随后,白衣人端着一个放着檀木盒子的银色托盘,径直放在了秦晋文面前。
见状,和原璋知道,连柏业今晚的第一个目标便是他们。
他轻轻握住了秦晋文的手,一边无声地安慰着秦晋文,一边不卑不亢地将目光看向了连柏业。
连柏业微微一笑,缓缓开口说道:“今天是大年夜,难得故人团聚,可不要辜负了老头子我的一番心意啊!”
说完,连柏业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秦晋文身边的白衣人立刻打开了木盒,一股浓烈的血腥味迎面扑来。
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出现在了秦晋文面前。
那颗人头瞪大着眼睛,死死地盯着秦晋文。
颈部的切割口干净俐落,切口处还在丝丝地往外渗着鲜红的液体。
这是连柏业为他们准备的第一道菜。
面对眼前的场景,秦晋文被吓了一跳。
和原璋连忙将秦晋文拉入怀中,轻轻用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他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环顾了一下众人的反应。
第十九章——云会长(15)
汤漓密切地关注着和原璋的动作,他的手已经伸向了腰间,随时为可能的突发情况做好了准备。
谷芷汀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体不自觉地转向了汤漓,再没有其他动作。
温润宁的双眼有些失神,蓝仲期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两人低着头,继续保持着沉默。
徐阳用手掩着自己的鼻子,怀里紧紧地抱着江承泽的照片,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抖。
江东权瞥了连柏业一眼之后,他条件发射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口袋,随即便把目光转向了云深战。
死而复生的云深战似乎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他看了秦晋文一眼,转而与江东权四目相对。
他们二人似乎在用眼神确认什么。
随后,他们的目光聚焦在了云桐身上。
同辈人的反应,在和原璋的预料之中。
只是,他更为在意的是那三个孩子的反应。
这样的场面,云桐和蓝杉不仅面无惧色,他们两人甚至还不约而同地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云桐并没有在意江东权和云深战投来的目光,而是冷冰冰地瞪了汤烨一眼。
接着,他的目光便看向了自己身旁的照片。
看到照片里江承泽带着微笑的脸庞,他的眼神瞬间没了寒意,反而流露出了一丝不舍与牵念。
蓝杉瞥了一眼汤烨身边的空位,轻笑了一声之后,她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了汤烨的身上。
汤烨看起来似乎并不在乎眼前发生的事情,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眼前的酒杯上,好像在想着什么事情。
直到感受到蓝杉的注视,汤烨才满不在乎地对着蓝杉假笑了一下。
之后,汤烨看了一眼时间,便继续神情自若地盯着酒杯看。
根据众人的反应,和原璋大致了解了今晚的局面。
蓝、江、云三人自然是同一战线的,不到关键时刻,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江承泽的离世对徐阳的打击太大,今晚的她,根本做不了什么。
温润宁看似与蓝仲期夫妻同心,但是,和原璋隐隐觉着,温润宁似乎独成一派,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
汤漓自不必说,两家的命运早已绑在了一起,他必然会与和原璋同进退。
至于那三个孩子,和原璋明白,他们今晚已经站在了连柏业那边。
和原璋心想:现在只是开场,虽然画面有些血腥,但是,连柏业倒也不至于真的对他们怎么样。
与其冲动行事,不如先按兵不动,以退为进,看看他们接下来还能玩出什么把戏。
他安抚了秦晋文一下,目光看向了笑眯眯的连柏业,等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连柏业顺手从面前的果盘上拿起了一个核桃,他一边在手里把玩着核桃,一边半闭着眼睛,对秦晋文徐徐说道:“晋文,三十年前,他对你开了一枪,害你失了一个孩子,这算是对你的交代。”
三十年前的那起案子,秦晋文为了保护江承泽,中弹受伤,失去了孩子。
对于和氏夫妇来说,这是他们内心深处的隐痛。
提到那个孩子,秦晋文的身体开始颤抖。
和原璋能够清楚地感受到秦晋文的情绪波动,可是,他只能强压着秦晋文,不能让她有任何冲动之举。
和原璋不是没有感情的生物,面对这种场面,他也有着脾气和冲动。
但是,此时此刻,理智告诉他,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应对措施。
连柏业挥了挥手,白衣人随即拿过一根点燃的蜡烛,递到了秦晋文的手边。
这时,和原璋才注意到盒子外面有一根引线,直通那颗头颅。
头颅周围散发着不甚浓烈的汽油味,如果不是因为血腥味太重,和原璋断不至于到现在,才明白他们想要干什么。
和原璋很清楚,今晚要想一家平安,只能老老实实地按照他们的剧本进行。
他在秦晋文的耳边轻声安慰着,示意她接过蜡烛点燃引线。
秦晋文色厉内荏,虽然在和原璋的引导下,她知道该怎么做。
但是,强烈的悲伤和恐惧,让她的双手抖得厉害,根本无法握住任何东西。
和原璋犹豫了一下,他拿起了蜡烛,代替秦晋文,点燃了那根引线。
一瞬间,整个头颅湮灭在了火海之中。
房间里弥漫着一股混杂着血腥、酒精和焦腐的气味。
看着盒内的熊熊火焰,连柏业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白衣人走上前来,端走了正在燃烧着的木盒。
和原璋终于松了口气,他知道,今晚他和秦晋文算是安全了。
但是,和原璋很清楚,今晚能否顺利脱身,完全取决于连柏业想怎么与汤漓“算账”。
云深战喝了口酒,面无表情地对秦晋文说道:“晋文,为了这老头的私欲,让你为难了。”
和原璋瞥了云深战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开场过后,晚宴继续。
一队白衣人再次整齐地走了进来,在每个人的面前摆上了一道汤品。
除了这品汤,徐阳的面前还多了一个木盒子。
徐阳表情漠然,没有任何反应。
白衣人为她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把左轮手枪。
白衣人拿起手枪,当着她的面,在里面装了六发子弹,放在了她的手边。
与此同时,一位身着黑色衣服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
他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的西格绍尔上了膛,枪口直接对准了云深战的头。
云深战轻笑了一声,他满不在乎地拿起面前的汤匙,随意地喝了一口汤。
汤的味道似乎并不算好,他随手端起了汤碗,眼睛死死地盯着连柏业,将汤缓缓地倒在了地上。
连柏业见状,没有理会云深战的挑衅。
他看向了徐阳,说道:“徐阳,因为这个人,你的爱子江承泽走向了绝路。今天,老头子我给你一个亲手报仇雪恨的机会。如果你下不了手,老头子我也可以帮你。”
连柏业的声音异常的温和,如果不是这样的场景,如果不是这样的内容,旁人可能会以为是某个亲切和蔼的老爷爷在对孙女说话。
第十九章——云会长(16)
徐阳看着面前的手枪,冷笑了一声。
在得知江承泽的死讯后,她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她也知道,无论她和江东权如何劝阻,只要江承泽坚持查下去,他必然会走向这条路。
徐阳并不恨眼前这个脑袋被枪指着的男人。
比起他,她更恨的是自己。
明明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当年为什么她还会纵容自己,为了所谓的教育,为了所谓的成材,对江承泽说出三十年前的那件事。
在徐阳心里,如果可以重新选择,她宁肯让江承泽成为一个浑浑噩噩的纨绔子弟,她也不希望自己唯一的孩子沦落到今天这种地步。
可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
徐阳的目光看向了照片里的江承泽,她的嘴角微微露出了一丝笑容,默默地自言自语道:“承泽,是妈妈对不起你。黄泉寂寞,妈妈来陪你了。”
话音刚落,徐阳拿起面前的手枪,抵住了自己的下颚。
在扳机扣动之前,蓝杉和徐阳身边的白衣人同时冲了上去,夺下了徐阳手上的枪。
枪还是响了,白衣人的衣服被血浸湿了。
汤烨见状,立即起身,安排换下了手臂受伤的白衣人,并要求他们顺便带走了徐阳身边的手枪。
“徐阿姨,您这是何苦呢?”蓝杉握住了徐阳的手,语气沉重地对她劝说道。
徐阳看向云桐身边江承泽的遗照,她声音绝望地大喊了一声,随即伸出手臂打落了面前的东西。
餐具掉在地上发出的清脆声,伴随着徐阳歇斯底里的哭声,响彻了全场。
连柏业瞥了一眼已经不省人事的徐阳,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摆了摆手。
黑衣人员随即收了枪,离开了房间。
汤烨走到了徐阳身边,示意白衣人带她去其他房间休息。
徐阳离开以后,汤烨看向了满手是血的蓝杉,他有些无奈地说道:“蓝总,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吧!”
蓝杉微微点了点头,跟着汤烨离开了圆桌,向盥洗室走去。
在盥洗室里,蓝杉一边洗着手,一边对站在自己身边整理着个人仪容的汤烨问道:“汤烨,你倒是挺有胆量。老爷子的晚宴,你都敢明目张胆地不让她参加?”
“蓝总,你说笑了,我可不敢违背老爷子的意愿。请柬我发了,人也会来。只是大年夜不好打车,路上多少会耽误一些。”
“这么冷的天,这么偏的地方,你倒是放心让她打车过来。”
汤烨将毛巾碟放到了蓝杉手边,微笑着说道:“沐沐远比你想的要坚强,她没有那么娇气。况且,难道你想让她重蹈徐阳的覆辙吗?”
“汤烨,七年前,你到底见了什么人?”
听到蓝杉的提问,汤烨不禁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蓝杉竟然会在此刻突然问他这种问题。
他更没有想到,蓝杉会问的如此直白。
汤烨叹了口气,徐徐说道:“想要解决沐沐的烦恼,第一步就是要有足够的资金支持。那个时候,我需要钱,很多很多的钱。正常的途径来钱太慢,没有办法,我只能选择去见一些人,沾手一些见不得光的行当。”
“那为什么当年你会想要投靠我?那个时候,就算我背靠蓝家,也不可能提供给你那么强大的资金支持吧?”
汤烨拿起了温热的擦手巾,擦了擦手,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和司空先生不都一样?”
说完,汤烨扔了手里的擦手巾,转身离开了盥洗室。
蓝杉看着汤烨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的双手,她冷笑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哼,大家都一样!”
汤烨和蓝杉离开以后,几个白衣人走了进来,清理了地上的残渣污渍,并重新为云深战上了一份新的汤品。
“汤的味道不错,大家先喝口汤,这年夜饭才刚开始。”
说着,连柏业开始喝起了自己碗里的汤。
除了云深战和江东权,在场的其他人或多或少都喝了那么两口。
蓝杉和汤烨再次就座后,白衣人便撤去了汤品,转而上了一道凉菜。
洁白的盘子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方颜色鲜艳的蔬菜冻。
接着,白衣人端了两个青色瓷盘进来,分别放在了温润宁和蓝杉面前。
她们两人面前瓷盘里面放的东西一致,是一份合同。
连柏业一边吃着盘里的凉菜,一边笑呵呵地对温润宁说道:“润宁,这些年,一直是你在照顾我的孙儿,真是辛苦你了。多年以来,为了云桐,你一直旅居海外,害你和蓝杉不能享天伦之乐。这些东西,勉强算是给你们的补偿吧!”
蓝杉瞥了一眼合同,封面上的三角紫藤花纹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
她快速打开合同翻阅了一下,看到里面的内容,她不禁会心一笑。
她没有想到,除了答应帮助云桐继任,连柏业居然还给她准备了这样一份惊喜。
她随即抬起手,接过了白衣人递过来的笔,爽快地在合同后面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见蓝杉签了名,白衣人端起瓷盘,带着合同离开了房间。
蓝仲期没有想到蓝杉会如此行事,他想要阻拦,可却已经迟了。
“蓝杉,你到底在想些什么!”蓝仲期低声向她斥责道。
蓝杉微微笑着看向了温润宁,直接忽略了蓝仲期的存在。
温润宁看着眼前的合同,一时之间,她竟不知该如何抉择。
对于蓝杉,温润宁一直心怀愧疚。
自他们从萧家老宅出来后,她便和云桐常年在海外生活,蓝杉的成长过程她几乎没有参与。
蓝仲期工作繁忙,多年以来,除了无条件地满足蓝杉的物质需求以外,其他方面,他完全没有尽到做父亲的责任。
好在蓝、江两家是世交,老太太也有意让江承泽那孩子继承萧家,蓝杉才能够与江承泽早早地定了亲,由江家进行照料。
如果不是徐阳多年扮演着蓝杉母亲的角色,对她悉心教导,谁都不知道,蓝杉最终会变成什么样子。
蓝杉成年之后,虽然温润宁有心想要修复母女关系,但是,多年的疏离,早已在蓝杉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第十九章——云会长(17)
温润宁的所有努力,都无法引起蓝杉的兴趣。
一年之中,除了必要的联系,她和蓝杉几乎没有任何亲密交流。
温润宁对这个女儿的记忆,也仅仅局限在了和她待在萧家老宅的时候。
尽管如此,在萧家老宅,为了不让蓝杉沾染萧家的事物,温润宁刻意选择疏远蓝杉,一直把生活重心放在云桐身上。
温润宁本是大家出生,萧家的事情,她略有耳闻。
因此,为了以后计,她绝对不希望蓝杉和萧家的事情有任何牵连,更不希望她作为家主继承萧家。
至于蓝杉,她只能不管不顾地将她丢给了秦晋文照料。
看着盘子里的合同,不管连柏业是出于什么目的,温润宁都不想收他的东西。
温润宁并不在意蓝仲期怎么想,在她看来,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这么多年,温润宁一直将云桐视为己出,心甘情愿地为他付出着一切。
可是,此时此刻,这个叫连柏业的男人,却只是把她的付出当成了一场交易一般对待。
想到这里,她的内心不禁感到了一阵恶心。
但是,温润宁清楚,眼下这种情况,如果拒绝,难免会给自己和家人带来麻烦。
看到温润宁一直犹豫不决,蓝杉起身走到温润宁身边,环着她的肩膀打开了那份合同,一页一页地翻给温润宁看。
温润宁看着合同里面的内容,她顿时心跳加速,呼吸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急促了起来。
见温润宁如此反常,蓝仲期连忙粗暴地从蓝杉手里抢过合同,快速翻看了一遍。
看到合同里的内容,蓝仲期不由地愣住了。
温润宁的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里流了下来。
当年温家受人陷害,致使温润宁家道中落。
她一直想要借住蓝家的力量复仇,可是,蓝仲期根本不给她这样的机会。
她没有想到,自己多年夙愿,居然将以这种方式达成。
蓝杉冷笑了一声,毫不留情地从蓝仲期的手中拿回了合同。
她温柔地把笔放在了温润宁的手中,轻轻握着她早已没了力气的手,在合同上签下了温润宁的名字,并协助她按下了手印。
合同完成,白衣人随即撤走了瓷盘。
连柏业心满意足地掸了掸袖口,看似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我,云澄映,欠你们的算是还清了。接下来,该算算你们欠连柏业的账了。”
连柏业话音刚落,白衣人便端上了下一道菜。
这是一道热菜,光亮的盘子里面是小小的一方。
从外观似乎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味道上闻起来倒像是炙烤过的动物内脏。
白衣人端着一个灰色的空瓷盘走了进来,径直放在了蓝仲期的面前。
蓝杉瞥了瓷盘一眼,眼神里面不自觉地多了一份笑意。
连柏业一边吃着盘里的菜,一边看似随意地瞥了云深战一眼。
他的目光转向了蓝仲期,对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仲期,这些年,在资金上面,你明里暗里从臭小子那里拿了不少。无论是投资还是生意,你借着他的身份一直顺风顺水。两次金融海啸,你都能屹立不倒,直到现在成为行业巨头,其中可少不了臭小子的一份贡献啊!”
“你在瞎说什么!”听到连柏业的话,蓝仲期立刻紧张地对他大声质疑道。
连柏业见蓝仲期反应如此激烈,他轻笑了一声,语气轻慢地说道:“哦,对了,这些事情你的好兄弟江东权是不知道的。仲期啊,既然你记不太清了,我来给你提个醒吧!”
说着,连柏业把目光转向了江东权,说道:“东权,你给和家小公主付医药费的时候,难道不觉着其中有什么问题吗?”
江东权表面上岿然不动,表现得丝毫不受连柏业话语的影响,但是,他的内心却变得十分复杂。
在云深战这件事情上,蓝家出钱出力不图回报,江东权一直看在眼里。
他不是不知道蓝仲期玩的这些把戏,这么多年,他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不知道罢了。
连柏业接着说道:“仲期得知你和臭小子要为和家小公主付医疗账单的时候,他便利用自己在海外的公司,联合当地的医院,在原有账单的基础上又虚构了一份。仲期利用臭小子的影响力,强迫对手证券公司接下这单,逼他们违规操作,恶意抬高股价,为你套现。”
连柏业扫了一眼蓝仲期,冷笑了一声,说:“仲期,你这一手玩得漂亮啊?两个与你交恶的金牌经纪吊销执照,对手券商停牌半年。你借机夺了对方的盘不说,还在炒高益生股价的时候与对手抢盘,借机捞了一笔。就这样,你还不满足,居然还从和家小公主的医疗账单那里套现了一千多万美金。仲期,我有没有说错啊?”
蓝仲期怔怔地看着桌面,一句话都不敢说。
连柏业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仲期,你要明白,不管是钱,权,还是那些商业情报,这些可都是老头子我的东西,不是臭小子的。你从我这里捞了多少,老头子我可是清楚得很啊!当然,云桐常年寄养在蓝家,你没有亏待过他,也为他斥资不菲。”
这时,连柏业看向了蓝杉,说道:“对了,那次钻石的事情,杉杉,我听说你为云桐破费不少,才免了他的麻烦。杉杉,这笔钱不管是怎么走的账,它终归是来自蓝家。这笔账我归到你父亲身上,你不会不高兴吧?”
蓝杉微微一笑,轻声回道:“怎么会?”
连柏业点了点头,对蓝仲期接着说道:“既然杉杉没有意见,那事情就好办多了。仲期,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老头子我没那么看重。但是,我的账不能不清。这样吧,我不为难你,蓝家的东西还是归蓝家人。只是,它们不能在你的手里。”
说完,连柏业用手指了指瓷盘,示意蓝仲期把该放的东西放进那里。
蓝仲期当然知道连柏业要的是什么东西,但是,他绝对不会在此刻交出去。
第十九章——云会长(18)
蓝仲期不敢置信地看向蓝杉,对她语气严厉地质问道:“蓝杉,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无论是萧家还是蓝家,这些东西最后不都是你的吗?难道你就那么按捺不住吗?”
蓝杉转着手上的戒指,叹了口气,对蓝仲期说道:“爸,我想你是误会了。我只对萧家感兴趣,至于蓝家的那点财产,我根本没有放在眼里。只是,现在蓝家和萧家已成一体,两家密不可分。我可不想因为蓝家的原因,影响萧家的事情。所以,我不得不提前接管一下蓝家的家业了。”
蓝仲期掌管蓝家多年,他绝对不可能轻易放手。
见场面僵持,连柏业挥了挥手,刚才的黑衣人再次走了进来。
他来到蓝仲期的身边,面无表情地将枪口对准了蓝仲期的脑袋。
连柏业拿起餐巾,擦了擦手。
他瞥了蓝仲期一眼,说道:“仲期,何必要多那么一层手续呢?”
看到这一幕,温润宁愣住了。
虽然她并不在乎蓝仲期的感受,但是,他毕竟是温润宁的丈夫,她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蓝杉胁迫自己的丈夫而无动于衷。
她连忙看向蓝杉,声音无力地说道:“杉杉,你别忘了,他是你的父亲啊!”
此时,温润宁的话语实在是无足轻重,根本不会对现状产生任何影响。
蓝仲期的目光投向了江东权,此时此刻,他把全部的决定权都交给了江东权。
江东权摇了摇头,示意他放权。
蓝仲期明白了江东权的意思,毕竟,蓝家还是在蓝家人手里,他没有任何损失。
如果继续坚持下去,结果只会比现在更糟。
无奈之下,蓝仲期只好掏出了自己的私章,放到了瓷盘里。
黑衣人随即撤了枪,离开了现场。
蓝杉微微一笑,径直从蓝仲期的面前拿走了他的印章。
旧的菜品撤下,新的菜品上桌,一道精致的盐煎白鱼摆在了众人面前。
眼前的白鱼滋滋地冒着热气,汤烨的心也不由地提了起来。
汤烨的目光看向了连柏业,对着他小心翼翼地说道:“连会长,还请您手下留情。”
汤烨的一番话,立刻引来了众人的目光。
和原璋清楚,连柏业下一个要清算的目标就是汤漓。
那天之后,汤漓答应帮助云深战安排假死脱身。
云深战和云夫人的死,便是他一手伪造的。
只是,他没有想到,云深战是假死,云夫人却信以为真,当场选择和云深战去了。
虽然云夫人是自愿的,但是,这件事情是汤漓策划的,云夫人的死怎么都和他脱不开关系。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多年以来,汤漓心中一直有愧。
和原璋和汤烨对视了一眼,他立刻明白自己该做什么了。
今晚的事情,他本不想过多干预。
可是,为了自己女儿的幸福,为了两家人的安全,他不得不蹚这趟浑水。
他的目光看向了连柏业,缓缓说道:“连会长,既然今天您是来算账的,那么我们可要算清楚了。像是云夫人的账,谁是始作俑者,该算在谁头上,可千万不能弄错了啊!”
和原璋话音刚落,连柏业便哈哈大笑了出来。
“原璋,洪家果然没有看走眼。你,够狠!”
和原璋知道今晚无论怎么做,连柏业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所以,为了保住汤漓,他毫不留情地将所有的罪责推给了江东权。
在这种情况下,和原璋还能做出这样的决断,连柏业也不得不佩服。
连柏业端起茶杯,抿了口茶,转向汤漓说道:“汤漓,我儿媳妇是怎么走的我很清楚。我知道那是她的选择,也知道你是被逼无奈。但是,不管怎么说,云桐也是因为你的缘故,才失去了母亲。这么多年,云桐也是可怜。”
听到这番话,汤烨的手指微微蜷了起来。
他连忙说道:“连会长……”
连柏业举起了手,制止汤烨继续说下去。
“但是,老头子我已经说过了,今晚,我是来找你们要连柏业的账,不是要云澄映的账。”
说着,连柏业看向了汤烨,看似亲和地说道:“汤烨,老头子我年纪大了,云澄映的账算起来实在太复杂了。要不,我们就算了吧?”
汤烨顿时松了一口气,立刻说道:“连会长,只要您满意,我没有什么意见。”
汤漓的目光聚焦在了汤烨身上,在他开口之前,和原璋连忙对他劝道:“汤漓,我们的家事,回家再说。”
汤漓明白了和原璋的好意,他喝了口茶,压住了心里的火气,没有再多说什么。
连柏业瞥了和原璋一眼,笑呵呵地看向了汤烨,对他颇有深意地说道:“汤烨,你的父亲有眼光,给你找了一个好岳父。好好向你岳父学着,将来你能成大器。”
汤烨自然明白他的话是意有所指。
他看了汤漓一眼,轻咬了一下嘴唇,嘴角抽动了一下,没有再多说什么。
这时,大门再次打开,杜凌快步走到汤烨身边,附在他的耳边,对他耳语了几句。
听到杜凌带来的消息,汤烨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麻花。
他深吸了口气,满腹心事地对连柏业说道:“连会长,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还望见谅。”
连柏业点了点头,直接摆了摆手。
汤烨随即离席,跟着杜凌神色匆匆地离开了房间。
天气阴沉,大雪纷飞。
“宋尘,请你冷静一点。只要你不伤害我,不管你要我做什么,我都会答应你的。”
除夕之夜,出租车并不好打,网约车也基本没有。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辆还在运营的出租车,司机师傅一听我要去林清山,立马便不愿意走了。
毕竟是大年夜,正常人谁会去林清山那种偏远无人的地方?
好说歹说,司机师傅才同意载我。
但是,他没有把我送到庄园门口,而是把我放在了林清山附近的一个路口。
刚下车,我正在手机上搜寻着前往庄园路线的时候,突然一下,我的手便被一双冰冷的大手牢牢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我的脖子前也多了一把冷冰冰的钢刀。
第十九章——云会长(19)
我小心翼翼地回头看去,这才发现,挟持我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见的宋尘。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挟持我,但是,他能在这里遇见我,想必是早有预谋。
宋尘一边用手铐牢牢地铐住了我的左手,一边恶狠狠地对我威胁道:“带我进去,我要见汤烨!”
“汤烨?他在里面吗?”我惊讶地向宋尘问道。
“少废话,带我进去。”
说着,刀刃离我的脖子更近了一步。
冰凉的刀锋在我的喉管附近微微波动着,除了按照宋尘的指示去做,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
寒风刺骨,雪花飘飞,路面异常湿滑。
在宋尘的挟持下,我小心翼翼地向前挪着步子,深怕一个不小心便会血溅当场。
前往庄园的路是上坡路,我们走了许久,才到了庄园的大门处。
庄园的安保从监控视频里面看到了我们,他们不敢轻举妄动,连忙通过对讲机联系了庄园里面的工作人员。
我从包里拿出请柬,对着摄像头晃了一下,对他们说道:“呃,我有邀请函,可以打开门让我们进去吗?”
通过对讲机里的指示,他们立刻打开了庄园的大门。
大门打开之后,一个白衣人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他提着小心对我们说道:“宋先生,请您不要伤害汤夫人。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我们一定会全力满足您的。”
“我要见汤烨!”宋尘对着白衣人嘶吼道。
白衣人用对讲机传递了宋尘的诉求之后,他谨慎地对宋尘说道:“宋先生,请跟我走,我会带您去见汤律师。”
说着,白衣人一边用倒退的方式给我们引着路,一边紧紧地盯着宋尘,生怕他会对我不利。
行至半路,汤烨带着人疾步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宋尘停住了前进的脚步,嘴里大喊着:“别过来。”
汤烨闻声,立刻停了下来。
汤烨距离我们大概有将近十米的距离,说话并不是很方便。
他尽力大声地对宋尘说道:“宋尘,你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只要别伤害她,一切都好商量。”
宋尘眼神凶狠地对汤烨大声说道:“汤烨!你知道我要什么!”
“好,没问题,我答应你。但是,请你千万不要伤害她。”
说着,汤烨对身边的白衣人员吩咐了几句,白衣人立刻疾步向庄园中心的一栋别墅走去。
“宋尘,我现在派人带你去那个地方。你先把刀放下,行吗?”
“别想骗我,我要见到他!”宋尘对汤烨歇斯底里地大喊道。
说着,他手上的刀离我的颈动脉更近了一些。
从这一刻,我连呼吸都开始变得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那冰冷的刀锋就会划开我的血管。
片刻之后,在白衣人的带领下,蓝杉走了过来。
今天这种情况,可能蓝杉和汤烨一样,都没有想到宋尘居然会做出这种事情。
见到眼前这一幕,她的脸上不免显出些许惊诧的神色。
蓝杉自然知道,这种时候,宋尘挟持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立刻拿出手机,给苏恒打了一个电话。
从苏恒那边得到答复之后,她谨慎地对宋尘说道:“宋尘,你不要伤害她。只要你想,你随时都可以去见他。”
“我要见到他!把他带到这里来!”
宋尘的手因为用力的嘶吼而颤抖了一下,他手里的刀也跟着他的动作,在我的脖子附近上下飞舞着。
我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脖子,生怕他一时激动,真的割了我的气管。
蓝杉无奈地看向了汤烨,对他说道:“苏恒现在会赶过去,他身边人手不够,让你的人去接应一下他吧!”
汤烨点了点头,回道:“没问题,我现在派人和苏恒联系。”
说着,汤烨对着身后的杜凌小声吩咐了几句。
得到汤烨的指示后,杜凌随即带了两个白衣人,脚步匆匆地离开了现场。
见白衣人离开,蓝杉在电话里对着苏恒又做了一些安排。
汤烨看了看时间,对宋尘大声说道:“宋尘,他所在的位置距离这里有些远。我们已经派人带他过来了,但是,路上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你放心,明天天亮之前,你一定能见到他。今晚有暴风雪,外面会很冷。我们一起进去等,可以吗?在见到他之前,你也不希望自己有什么意外吧?”
宋尘犹豫了一下,同意了汤烨的提议。
但是,他丝毫没有放松手上的刀,而是继续紧张地握在手里。
其实,宋尘完全不必这样。
且不说我们两人的左手已经被手铐牢牢地拷在了一起,在我们来的路上,宋尘便在我的腰上抵了一把枪。
我现在就算想跑,也根本跑不掉啊!
无论是蓝杉还是汤烨,宋尘对他们都没有一丝一毫的信任可言。
他和他们,始终保持着十米以上的距离。
汤烨他们每退一步,宋尘才会带着我前进一步。
短短的两百米,我们足足走了二十多分钟。
在汤烨的带领下,我们走进了距离我们最近的一栋别墅。
进入别墅以后,宋尘丝毫没有放松警惕。
他环视了一遍别墅的大厅,立刻将目光锁定在了大厅角落的一个位置。
宋尘要求他们拉上了全部的窗帘,接着,他便带着我走向了落地窗和墙壁之间的死角。
虽然当前的场面看起来很紧张,但是,我心里明白,宋尘并不是真的想要加害于我。
他之所以走向这条不归路,无非是想要见到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而已。
处在这样的乱局之中,他对孙尘的思念与执着,只能让他一次又一次成为别人利用的对象。
我很同情这样的宋尘,但是,对于现状,我也无能为力。
宋尘的精神还是保持着高度紧张,我既怕他一不小心割断我的脖子,也怕他还没有见到孙尘,便会因此精神失控。
我思忖了一下,想了一个并不聪明的方法,用以缓解当前紧张的局面。
我抿了抿嘴唇,露出一副傻乎乎的笑容,对汤烨说道:“汤烨,我肚子饿了,能给我准备些吃的吗?”
第十九章——云会长(20)
听到我的请求,在场所有的人都愣了一下。
蓝杉一边打量着我,一边不可置信地向汤烨问道:“她从小就这样吗?”
“不,认识你之后才这样的。”汤烨强忍住了笑意,对蓝杉快速地回答道。
说完,汤烨看向身后的白衣人,吩咐他们拿了些餐食。
为了避免激怒宋尘,他们用遥控小车,将餐食送到了我们的身边。
看着面前精美的食物,我小声地对宋尘说道:“宋尘,我知道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见到孙尘。你放心,有我在你手里做人质,他们一定会让你见到他的。但是,看在孙尘的份上,请你千万不要伤害我。如果我有任何闪失,以我对他们的了解,你肯定见不到他的。”
“宋尘,你现在拷着我的手,枪还抵着我的腰,我就是想跑也没有可能。距离天亮还很久,你这样一直举着刀也很累。我有个建议,你可以先听听看。在孙尘到达之前,你先把刀放下,我们一起吃点东西,都补充一些体力。”
“我想,今天你挟持我,应该不仅仅是为了见到孙尘吧?你们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你还忍心让他再次回到别人的手中吗?他们人多势众,你孤单影只的。如果你想带他走,现在就要保存好体力。到时候不管发生什么,你都有精力去面对。如果你在见到他之前倒下了,那你还怎么带他走呢?”
宋尘似乎被我说动了,他轻轻将刀移开了一些。
周围的白衣人一直高度警惕,随时做好了将我救出的准备。
见宋尘放松了警惕,他们立刻想要冲上来。
看到周围的白衣人有异动,宋尘立刻把刀放回了原位。
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连忙对他们说道:“各位,没有汤烨的吩咐,麻烦请你们不要轻举妄动。他不会伤害我,请你们也不要伤害他。”
说完,我把目光转向汤烨,对他说道:“汤烨,我这边没事,你不用担心。我相信,只要达到目的,宋尘是不会伤害我的。汤烨,我等你等了一天,什么都没有吃,我现在真的很饿。我们能不能各退一步,双方都不要有其他动作。让我先吃点东西,行吗?”
听到我的建议,汤烨无奈地笑了一声。
他点了点头,连忙向宋尘商量说:“宋尘,你的要求我们一定会满足。我不想我的夫人受伤,我保证,在他到这里之前,我绝对不会对你做任何事情。你先把刀放下,让她先吃点东西,好吗?”
我顺着汤烨的话,继续对宋尘劝说道:“宋尘,我有低血糖的毛病。如果饿太狠,真的会晕过去的。如果我晕过去了,对你来说也是个累赘。你先把刀放下,让我吃点东西,好吗?”
宋尘犹豫了一下,用着威胁的口吻对我说道:“你不要耍花样,不然你知道后果。”
说着,宋尘手里的枪又在我的腰上抵了抵。
“好,我保证不耍花样。现在,我能吃点东西了吗?”
宋尘瞥了我一眼,慢慢地把刀放了下去。
颈间没了那份冰凉的触感,我的心顿时安定了不少。
我小心翼翼地从餐盘上拿起了一块蛋糕,递到了宋尘面前,说道:“宋尘,吃点东西吧!”
宋尘看了汤烨一眼,还是选择了拒绝。
见宋尘心里存疑,我没有勉强他,转而将蛋糕直接送到了自己的胃里。
看到我没心没肺地开始吃起了东西,汤烨明白,我暂时应该没有危险。
神经放松下来的他,这时才想起来,另外的房间里,还在上演着一出好戏。
他看了一眼时间,对着身边的蓝杉说:“蓝总,那边的事情还没有结束,要不你先回去吧!这边有我,不会出问题的。”
“那边也没我什么事了,我还是留下吧!反正都是看戏,还是这边比较有意思。”
说着,蓝杉忍不住微微笑了出来。
雪夜大寒,万物宁静。
连柏业看了一眼身边的空位,心里大约明白,今天晚上,在这个庄园的其他房间里,应该也在上演着什么好戏。
汤烨和蓝杉的戏份已经结束了,即使他们不在,也不会影响“年夜饭”继续进行下去。
他没有想要等他们两人回来的意思,转而挥了挥手,示意白衣人继续“上菜”。
白衣人会意,立刻端了一个黑色的瓷盘进来,直接放在了江东权面前。
硕大的瓷盘里面,放着一个注满液体的针筒。
连柏业哼笑了一声,一边吃着盘里的菜,一边态度轻慢地对江东权说道:“东权,当年你为了自己的前途,害我丢了那么重要的一批货,因此让我白白损失了十几个亿。钱,你是还不清了,那就和言缅一样,拿命偿吧!”
江东权脸上没有露出丝毫惧色,对于眼前的场景,他早有预料。
今天的这场晚宴,虽然是连柏业主持的,但是,他和蓝、云二人早已为这一天做好了准备。
与其说是连柏业想要与他们算账,不如说是他们想借此机会,与连柏业彻底清算当年的事情。
江东权淡定地从怀里掏出了一把枪,把枪口对准了云桐。
连柏业已是迟暮之年,对于他来说,无论是会长的身份,还是庞大的财富,都已经不重要了。
他之所以举行这场晚宴,一是为了了却自己的心愿,二是为了夺回会长的位置,由云桐接任。
云深战不是不愿意将会长的大权交给云桐,只是,云桐的做事风格延续了连柏业一派。
一旦交出大权,他们辛苦维系多年的平衡便会被打破。
由此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谁都无法预料。
他们今晚的目的,便是要除掉所有想要夺权的人。
虽然不忍心,但是,如果云桐敢轻举妄动,那么他们也丝毫不会手下留情。
“连柏业,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我和深战当年敢那么做,就已经为今天做好了准备!现在孩子们都不在了,你觉着我还会怕你吗?如果你想谈,我愿意奉陪;如果你想战,就算两败俱伤我也无所谓!”
第十九章——云会长(21)
连柏业看到枪口指向了云桐,他不禁哈哈大笑了出来。
连柏业放下了餐具,眯着眼睛,微笑着看向云桐说道:“云桐,不是爷爷不帮你,是你的父亲不愿意放权,居然还想用你的性命威胁我呢!”
云桐缓缓地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他的目光看向了云深战,徐徐说道:“云会长,我想你是误会了,我跟连会长没有那么深的交情,我们只不过是合作关系而已。就算我今天在这里血溅当场,也不会影响连会长分毫的。”
对于云桐的回答,云深战并不感到意外。
他对着江东权摆了摆手,开口说道:“东权,你先别激动,把枪放下。主菜还没上,还是让我们先跟前任会长谈谈。毕竟都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江东权犹豫了一下,听从了云深战的安排,收起了自己的枪。
连柏业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云深战说:“深战,你在这个位置上这么多年,该退位让贤了。”
云深战抬了抬眼,没有理会连柏业。
他转而看向云桐说:“云桐,如果当年不是连会长为了苟且偷生而突然失踪,你觉着我为什么要接管他的职位呢?会长的位置我真的已经坐够了,如果你想要,尽管拿去便好。可惜,你不是那块料。云桐,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我知道你接手瀚海是连会长的意思,但是,我并没有因此多加干涉。”
“这是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有没有能力撑起这个盘子。可是,结果呢?你从我的手底下拿走了论坛,不到一年的时间,论坛便由外人接手,还因此连累了和家的小公主。连会长留下的盘子里面关系错综复杂,你要真的成了会长,不要说在座的各位,恐怕连只想平安度日的普通人都要夜不能寐了。”
听到云深战对云桐的评价,连柏业突然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
他一边擦着手,一边对云深战说道:“深战,你真是小瞧了你的儿子。没想到,你到现在还看不明白!既然杉杉不在,润宁,这件事情就由你来解释吧!”
连柏业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立即聚焦在了温润宁的身上。
温润宁知道,到了这种地步,这个隐藏在她心中多年的秘密,终于瞒不住了。
她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说道:“其实,我答应照顾云桐,不是因为你们的缘故。云桐出生后不久,老爷子私下里找过我。他说,深战你对晋文一往情深,和云夫人结合只是迫于无奈。按照你的性格,这样的孩子,你根本不会投入任何感情。”
“只要有机会,你迟早会为了自己的利益抛弃云桐,取代老爷子成为云会长。为了云家能够后继有人,老爷子希望我能好好照顾云桐。不管未来如何,总归给云桐一个能够选择人生的机会。”
听到温润宁的回答,蓝仲期的眼睛里瞬间写满了震惊。
今天的晚宴,女儿背叛了自己,妻子欺骗了自己。
他忽然有些彷徨,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做了这么多,究竟是为了什么?
此时此刻,蓝仲期心里有些气馁,像是蔫了的茄子一般,呆呆地坐在一旁,不再说话。
连柏业轻笑了一声,看向云深战接着说道:“深战,你的性子跟我当年一样,我知道你一定会走向和我一样的道路。可是,云家不能一直待在黑暗里面,为那些魑魅魍魉服务。你是没有希望了,但是,云桐不一样,他还有机会。”
“当年,我见你有意接替我的位子,我也只好费了一番苦心,遂了你的心愿。我本以为,在润宁的照顾下,云桐能够像个普通孩子一样长大。没有想到,你为了所谓的平衡,为了所谓的正义,居然连儿子都能牺牲。云桐毕竟是云家后人,我实在不忍心看着他受苦受难。”
“所以,我才派人给他递了个橄榄枝,让他上了这条船,不至于让他再受别人的折辱。云桐这孩子比你有能耐,他知道在其位谋其政的道理。他更懂得如何因势利导,去维持这里面大大小小的轮转。深战啊,世间的事情哪有绝对的对错。你所维系的平衡,恰恰让真正的平衡出了问题。”
说着,连柏业把目光投向了和原璋。
他满不在乎地对和原璋说道:“原璋,这件事情你还要感谢汤漓啊!要不是他一直反对,也许和家与云家还真能结亲。如果你女儿真的跟了云桐,她的下场只会比七年前更惨。对了,七年前的事情,罪魁祸首就是这个臭小子。如果不是他在和江东权玩什么平衡的把戏,那位司空先生根本不可能借机用到他的力量,去那么折磨你女儿的。”
连柏业的话和原璋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他现在唯一在想的,就是什么时候能够带着两家人离开这里。
事情已经演变到这种地步,和原璋知道是时候该抽身了。
他对汤漓使了个眼色,汤漓随即点头会意。
和原璋深吸了口气,微微笑着,对连柏业说道:“连会长,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再提也没有什么意义。说白了,这件事情无非是连会长和云会长的家务事。既然连会长和我们的账已经清了,作为外人,我想,我们没有必要参与接下来的活动了。”
和原璋停顿了一下,话锋一转,继续说道:“连会长,我们都是半截身子在棺材里的人了,只要儿女平安,不会徒惹是非的。”
连柏业轻笑了一声,说:“原璋,洪老头子没能留住你真是可惜了!你是个明白人,老头子我从来不会为难明白人的。”
听到连柏业愿意放人,和原璋立马说道:“连会长,我们告辞了,希望我们无缘再见。”
连柏业摆了摆手,没有多做阻拦。
可是,没有想到,云深战突然开口,对秦晋文说道:“晋文,和叶的事情,非我所愿。我已经做了我所有能做的事情,请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