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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全文阅读

作者:衣漪玳水     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txt下载     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九十六章 要好好的

    顾霜筠又在清理药材仓库了。

    就在不久前,霍禹回家,告知她边关传来紧急军情。

    除夕前夜,成国刺客假扮商人潜入盛朝行刺霍海,致其重伤。成国趁乱派兵攻打,边关众兵将奋力抵抗,但因为失了先机,主帅又身受重伤导致人心惶惶,接连败给成国,伤亡惨重,如今退守关内,属于负隅顽抗。

    边关危急,霍禹义不容辞,当即表明愿立即前去支援。

    他也确实是最适合的人选,皇帝命他即刻便要出发。此时他回到府里,不过是同顾霜筠说一声,便要动身。

    顾霜筠硬把他拉住,自己进府里的仓库搜罗之前制的各种治疗风寒的、拉肚子的……尤其是消炎止血的伤药,还把绿意和翠黛派出去,到成药铺子去买药。

    霍禹也知道战场上药材的重要性,很多伤兵不是在战场上英勇战死,而是受伤后没有得到治疗,伤口恶化导致身亡,是以顾霜筠如今的举动,更令他觉得感动。

    “不同疗效的我分装了不同的包裹,每一个上面都标注了用法和用量,你们一看便知。”

    “好。”

    “这些都是成药,可以说都是药材的精华熬制而成,比起现熬的药汁只会更苦,你们该吃的时候就嚼一嚼吞下去,可别怕苦。”

    “好。”

    “也别担心不够,我会熬制新的给你们送去,你在边关缺什么,让人送信,皇家不给,我给你买了送去。”

    “好。”

    顾霜筠说一句,霍禹回一句好,顾霜筠打包的手越来越慢,猛地转身抱住他。

    “你要好好的。”

    “好。”

    顾霜筠心情沉重,瞪他,“你就不能说点别的?”

    “好的。”

    顾霜筠白他一眼,小拳头捶在他胸口。

    “我得走了。”

    顾霜筠双手紧握成拳,猛地放开他,转身,“走吧。”

    霍禹伸出的手停在半空,终究没有如心中所想的那般再抱一抱她。

    拎起桌上那大大的包袱,霍禹大步走出去,才踏出府门,便见外面整齐骑在马上、甲胄俱全的一众士兵,全是当初他从边关带回的亲卫。

    “少将军,属下等已等候多时。”众人齐声喊。

    “好,出发!”

    霍禹一声令下,数百马蹄同时踏着青石铺就的街道,气势磅礴地朝城门而去。

    顾霜筠爬上府里最高的楼,望着众人渐渐远去……

    突然,下面传来呼喊声,顾霜筠循声望去。

    “夫人,罗大掌柜来了许久,说有急事找您,现在正在厅里。”绿意大声说。

    “我马上过去。”顾霜筠答应着,想着霍禹走之前告诉她宫里发生的事,而罗大掌柜是萧虚怀手下的人,这急事想必与萧虚怀有关。

    事关自己的钱袋子,顾霜筠丝毫不耽搁,过去见罗大掌柜。

    “夫人,求您救救主子爷。”一见面,罗大掌柜便行了个大礼。

    顾霜筠将他扶起,让他有话慢慢说。

    “皇上下令,明日午时处斩主子爷,罪名是他藐视皇权。”

    “这消息你们从何得知?可准确?”顾霜筠不解,她所了解的萧虚怀八面玲珑,不可能干出藐视皇权的事。

    “安平公主府传出来的消息,安平公主正在召集人手,明天要劫法场。”

    顾霜筠咋舌,这位公主也太猛了,劫法场的事也干得出。不过,连安平公主都只能想出劫法场的招,可见皇帝那边求情肯定走不通。至于劫法场,安平公主劫法场,那是人兄妹之间的打闹,他们这些人掺和进去,皇帝或许不会杀他唯一的同胞妹妹,对他们这些人不会手下留情。

    “你们的意思呢?准备怎么做?”

    “咱们主子爷不是安平公主的亲生子,公主总是皇家人,劫法场等于公然与皇上作对,也不知她是否能成,是以我们还是想令寻法子救下主子爷。”

    “倒也是,平常没见安平公主和萧虚怀有多母子情深,这世间更没有几个女人愿意为丈夫的私生子拼命。”顾霜筠喃喃道,思索片刻,“我和苏姑娘义诊之时,药材几乎都是萧虚怀提供的,还有萧虚怀常年救助城里的那些贫苦百姓,你们把萧虚怀明天斩首的消息放出去,最好闹得全城皆知,只要愿意为他送行的,都带上一根麻布条。”

    “夫人是要让受主子爷恩惠的大家为他披麻,让皇室瞧着杀主子爷有多损民心。”罗大掌柜恍然大悟。

    “差不多是这样。”

    “我这就去办。”话音刚落,罗大掌柜便快走离开。

    “夫人,这会子少将军不在府里,若是被人知道这事是您出的主意,恐怕会引来祸事。”福嬷嬷难掩担忧。

    “放心吧,我的男人在边关卖命,在边关安定之前,皇帝不会动我。”顾霜筠挥了挥手,吩咐人套车马,她要到护国寺去一趟。

    还有一个时辰,便是午时。

    萧虚怀被从天牢提出,坐着囚车,从天牢到法场。

    寻常被处以极刑的罪犯,沿途总免不了被唾骂,但他,无数百姓围在街道两侧,手臂上帮着麻布条,一路哭声相伴。

    押解的官兵刀剑出鞘、严阵以待,心里又慌又乱,唯恐百姓们一个暴动,他们双拳难敌四手,一人一脚足以将他们踩成肉饼。

    好在,百姓们只是哭,一行人算是安全地来到法场。

    监斩官高坐台上,额上冷汗涔涔。

    他已经命人将百姓们戴麻痛哭送行的事禀报皇帝,只盼皇帝能收回成命,否则,他这个监斩官怕也会被人唾弃。

    突然,人群如潮水般退去,监斩官伸长了脖子,期盼看见宫里来人宣告无罪,但,他失望了。

    来人是顾霜筠,身后还跟着十八个手拿木鱼与念珠的僧人,为首的长眉长须,乃是护国寺的方丈大师,盛朝有名的得道高僧。

    监斩官忙不迭地下来,向方丈行礼。

    方丈不理会他,举步向前,双手合十,向被压着跪在刑台上的萧虚怀高诵佛号。

    “阿弥陀佛,萧施主,贫僧来送你一程。”

    随即,他盘腿坐下,身后的僧人也跟随着,诵经声响彻云霄。

    监斩官汗冒得更多,又招手叫来一个兵士,要他将这新情况报去宫里。

第一百九十七章 各做各的

    事情还没有完。

    顾霜筠招手,立即来人抬上一匹麻布,顾霜筠手一挥,那布便在萧虚怀面前展开。

    下人端着红色朱砂与笔上前。

    “萧大哥,多年来,妹子多得你的照顾,如今我救不了你,只能借这一匹麻布,裹附你一腔热血,愿你此一去,脱离凡尘苦海,享西天极乐。”

    萧虚怀畅快大笑,“承你吉言,有你这样一个妹子,我这一生,也算有点意义。”

    顾霜筠执起笔,在那白色麻布上,红色朱砂书写“立身天地施仁义,积德扬善万载诵”,写完,将笔一抛,那笔上残存的朱砂落在麻布上,犹如滴下的鲜血。

    监斩官脸色难看,又不敢上前去阻止顾霜筠,就怕犯了众怒。

    “各位,此麻布随萧大公子去往酆都,大家若是不惧皇权,有心报恩的,便来这麻布上,按一个手印,写几个字,让那十殿阎王看见萧大公子的善行。”顾霜筠大声对着百姓喊。

    这话一出,立即便有人举手跑向前。

    “我来!”

    “我也来!”

    “还有我!”

    ……

    这些人,都是萧虚怀熟悉的,是他手下的管事、账房、伙计……有了他们带动,百姓们也有了违抗皇权的勇气,纷纷涌上来,手蘸朱砂,或写、或画、或按手印。

    监斩官的脸已经苦的能滴下苦汁,眼瞧着太阳越升越高,催促人快马加鞭把情况报去宫里。他自己也不停地祈祷,希望皇帝赶紧派人来赦免萧虚怀。

    午时两刻,还有一刻钟,便该行刑。

    明明是冬日,还有寒风吹着,监斩官却不停地抹着额上的汗水。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监斩官腾地站起,伸长脖子张望,随即,他垮下脸。

    来者,当先的是一身劲装、手持弓箭的安平公主,身后,是一群携刀带剑的侍卫。

    监斩官要哭了。

    连同那些原本严阵以待的侍卫,一个个默默地将刀剑归鞘,双脚一点一点往后退,给安平公主留出进入法场的路。

    那持刀的刽子手,举着的大刀也默默放下。

    “下官参见公主。”监斩官向安平公主下跪行礼。

    “用不着来这套,本公主今天是来劫法场的,不是什么公主。你自去做你的监斩官,咱们各做各的事。”

    “下官不敢,下官已经命人将此间情况禀报皇上,不知皇上是否有新的指示?”监斩官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安平公主目光一转,瞧见铺在地上的麻布,以及站在一侧的顾霜筠,“这是做什么?”

    “给萧大公子践行。”顾霜筠回答。

    安平公主哼了一声,“有本宫在,他死不了。”

    顾霜筠黯然地笑了笑,没再说话,但那神情表达的含义人人都懂。

    你只是公主,不是皇帝,能活不能活,得看皇帝的意思。

    安平公主没有就这事多说,走到萧虚怀面前,把绑着他的绳索解开。

    “走了。”

    萧虚怀揉着被绳子勒出红印的手腕,没有听从安平公主。

    “我这一走,就是畏罪潜逃的罪犯,公主你是从犯。”

    “不走,你准备在这里被砍头?”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这或许就是我的命。”

    “去你的命!真要认命,十五年前你就该死了。”安平公主大力地扯了萧虚怀的衣襟,拖着他推向侍卫,“把他绑起来,带走。”

    冷哼,“方才就该直接拖走,这会子还得绑回去。”

    萧虚怀抬手,阻止上前的侍卫。

    “公主今日一定要带我走?”

    “不然呢?你当本宫闲着没事,到这里来跑马?”安平公主没好气地说,催促侍卫带人走。

    她是胆大包天,也自信皇帝兄长不会伤自己的性命,但是,她也一定要尽快将萧虚怀送出京城,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公主,下官身负皇命,您若要带走萧大公子,下官少不得,得对您不敬了。”监斩官不敢眼睁睁看着安平公主带人走,百般不情愿地上前阻止。

    “本宫说过了,咱们各做各的事。”安平公主不理会他,瞧见侍卫将萧虚怀扔上马,一声令下,要众人随她离开。

    监斩官见来文的不成,只得来武的,命令兵将拦下这群胆敢劫法场的狂徒。

    众兵将面面相觑,磨磨蹭蹭地还未上前时,人群中陡然出现一声喊。

    “保护萧大公子离开。”

    随着喊声,有人冲向那些兵将。

    众多百姓中,有一些是受了萧虚怀恩惠,实打实地想报恩,一听喊,跟着带头的就往那些兵将冲。还有更多的百姓,仅仅是保持着独善其身的看热闹心态,也被人群裹挟着往前冲。

    诚如兵将们最初设想的,这么多百姓,一人一脚能把他们踩成肉饼。如今这境况,虽不至于成肉饼,却也被人群堵着,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安平公主等人离开。

    在一团乱哄哄闹哄哄中,一匹快马由远及近,马上骑士宫奴打扮,单手高举着明黄金龙锦缎。

    “圣旨,圣旨到了!”监斩官也被人群堵着,突然一抬头看见那明晃晃的圣旨,立即高兴地大喊起来,人也努力地往那方向挤。

    各种吵闹声音中,他那欢喜的大喊依旧传进人们耳朵里,推挤停止,监斩官历经千辛万苦,总算冲出重围,跪地迎接。

    “皇上有旨,萧虚怀斩立决。”

    众人哗然,有一些已经挽起袖子,大有上前干仗的架势。

    “方才安平公主到,已经将萧虚怀劫走,这斩立决,臣着实……”

    “此事,大人最好随咱家回宫,亲自向皇上说明。”

    “这是自然。”

    监斩官走,代表行刑一事取消,众百姓仿佛赢得大胜利般欢呼起来。

    “各位还是快些回家去吧,咱们今天这事往大了说,也是藐视皇权呀,同萧大公子的罪名一样。”一个人大声提醒还沉浸在欢乐中的人们。

    这话,犹如一盆冰水熄灭众人的反抗火焰,纷纷叫上亲朋快速离开,很快,整个法场便只剩下顾霜筠等人。

    “霍夫人……”

    “什么也不必说,你们也快些走,萧虚怀名下的店铺,最近都关掉,你们离开避避风头。”

    “多谢霍夫人。”罗大掌柜领头,带着众人朝顾霜筠深深一揖。

第一百九十八章 皇帝驾崩

    罗大掌柜等人走后,顾霜筠命人将那汇聚众多百姓心意的麻布收起,递往护国寺方丈。

    “大师,这是百姓虔诚的心意,不知大师可否保管在护国寺?”

    保管这个,也是可能被皇帝治罪的。

    “阿弥陀佛,种善因结善果,此布意义重大,老衲定会妥善保存。”方丈双手接过布。

    顾霜筠朝方丈行了一礼,招呼她的人也正要离开,突然,一声嘹亮而悠长的钟声响起,引得在场众人都抬头,望向那钟声传来之处。

    那是皇宫的方向。

    “阿弥陀佛!”方丈大师高呼佛号,双手合十,与众僧人朝着北方行礼。

    顾霜筠正疑惑着,又是一声钟声传来。

    然后,是第三声。

    盛朝的规矩,宫中有急事召集大臣议事,便会鸣钟三声,顾霜筠正担忧着莫非是边关有变,皇帝急召大臣入宫,便又听见一声钟响。

    第四声了。

    顾霜筠脸色变了。

    记忆中在盛朝的规矩里,震天钟敲三声以上的,只有先敲九声,再敲五声,以九五之数,意寓飞龙翔天,皇帝驾崩了。

    钟声还未响起九声,已经有纷乱马蹄声,伴随着大声吆喝,无非是京师戒严,家家户户挂白禁红,违者立斩之类的。

    “夫人,咱们现在怎么办?”顾霜筠身旁,一个侍卫问。

    “回府。”顾霜筠脸色很难看。

    前世皇帝一直活到隆武二十三年秋,距今还有五年多的时间,她也一直以为有足够的时间布局,可徐徐图之,才会建议李净宇远离京城,避开与实力强大又心黑手辣的皇后与李文安正面对抗,又暗地里帮助许玉颜,让许玉颜去消耗皇后和李文安,打着收渔翁之利的算盘。

    而今,皇帝突然驾崩,京城里唯一成年的皇子只有李文安,他妥妥的就是下一任皇帝。

    一本而言,皇帝驾崩,大臣们需得立即戴麻入宫,顾霜筠和霍老夫人这种有品级的命妇,也必须入宫,为皇帝守灵七天。七天之后,新帝继位,先帝的棺木入太庙安放,在钦天监选出的吉日吉时,皇帝领众妃嫔命妇及文武百官,送先帝入陵寝。

    七天守灵,自然不可能真正跪拜七天,否则那些年龄大的大臣和命妇也得跟着去伺候先帝。一般而言,随着法事进行,在诵经之时,众人需得盘腿而坐,闭目低头跟随诵经,这往往也是偷懒的好时候。其余,则是每晚会有两个时辰暂停法事,众人可就地暂歇。

    这样的辛苦,对霍老夫人这般年事已高的,依旧难熬。顾霜筠讨厌霍老夫人,在霍家只有自己一个晚辈在的情况下,也不得不顾着霍老夫人。她有先见之明带进宫的参片,不忘时不时地给霍老夫人含一片,补补元气,在法事暂歇之时,给顾老夫人捏捏肩揉揉腿之类的。

    如此一来,在蔫头耸脑的一群人中,霍老夫人居然难得的精神状态还不错,甚至比她在府里的情况还要好。

    霍老夫人也很享受顾霜筠的服侍,吃定她为了霍家的颜面和孝顺的名声,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忤逆自己,便一会口渴要喝水,一会腿酸要捏捏……让顾霜筠忙个没玩。

    “祖母,凡事适可而止,否则,明天没有参片续着,这七天熬,也给你熬去半条命。”再又一次奉命给老妇人取来温热茶水,顾霜筠在奉茶之时低声警告。

    “你敢!”

    “为皇上守灵至病重不治,才更显得祖母您的虔诚。”

    霍老夫人脸上一白,她相信顾霜筠干得出这种事。

    “祖母,茶水正温,趁热喝,稍后便凉了,喝了伤脾胃。”顾霜筠笑眯眯地催促。

    霍老夫人不情不愿地接过茶杯,正喝着,旁边一位老夫人羡慕地开口。

    “家里有位神医就是好呀,咱们如今都疲累地遭不住,霍老夫人还是神采奕奕。”

    另一位夫人也开口,“说的是呀,霍少夫人,你要是有养神的秘方,可不能藏着掖着。”

    “哪有什么秘方,不过是在进宫之时,身上带了些参片。”顾霜筠说着,从怀里取出参片,给周围的人发送,“只是这参片有限,只能给几位年事已高的老夫人。”

    “自然,自然。”那些夫人们答应着,年轻点的自觉地不去取。

    顾霜筠如她自己所言,将参片分给几位银发的老夫人,还有几个身子本就弱的贵妇人,也送上几片,如此,她那小盒子便见底了。

    “呀,霍少夫人,你给咱们送了,自己反而没有,这如何是好?”一个夫人惊呼。

    “不妨事,咱们总是在宫里嘛,若有需要,能上太医院去取药。”

    “霍少夫人说的是,听闻霍少夫人的启蒙恩师便是如今的太医院院正陈太医,不知是真是假?”

    “我走上医药之道确实是陈太医引路。”顾霜筠起身向那些一脸好奇,期待八卦的夫人欠身施礼,“我失陪一下,各位夫人也快些歇着吧,稍后这还得继续呢。”

    “说的也是,这一天下来,还真是累……”那夫人猛地闭嘴,醒悟到自己说错了话,瞧见大家似乎都没在意,她打了个哈哈,“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大家坐拢些来,也可御寒。”

    在众位夫人聚拢之时,顾霜筠轻手轻脚地离开众人视线,看似往茅厕方向,实则在中途转了个弯。

    在一处假山后,顾霜筠见着焦急等待的许玉颜。

    一见面,许玉颜便一个箭步,顾霜筠还没反应过来,手已经被她紧抓住。

    “霜筠妹妹,你一定要帮帮我!”

    她脸上的焦急不像作假,仿佛下一刻就要大难临头似的。

    “玉姐姐何出此言?”

    “我得罪了皇后和睿王,现在皇上突然死了,大臣们肯定扶持睿王登基,他不会放过我,还有我的一双儿女。”恐惧让许玉颜失了理智,十指上坚硬的护甲掐入顾霜筠的肉里,“霜筠妹妹,你的帮我,只要,只要我儿登上皇位,姐姐我答应你,你想要什么姐姐就给你什么,好不好?啊,好不好?”

    “玉姐姐,我能帮你什么呢?霍禹今早才离开京城前往边关,我手上没人没权的。”顾霜筠反手握住许玉颜的手,将自己的手掌从许玉颜的护甲中解救出来。

第一百九十九章 重大秘密

    “你说得对,必须要有兵权,这也是睿王手里最缺的,所以,他们起事之前,才要费尽周折的在边关闹事,把霍禹引走,打的主意就是霍禹不在京中,无人能领军对抗他。”

    事关霍禹,顾霜筠无法冷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边关的变故是睿王的手笔?”

    顾霜筠想到当初成国大皇子离开盛朝时,自己与霍禹曾讨论过睿王在成国大皇子归国一事上是推手,应该是与成国大皇子做了某种交易,比如帮助彼此得到帝位,只是,当初他们两个想不通成国大皇子如何帮助睿王称帝。

    “边关的变故不是一点半点,睿王几次想拉拢霍禹,霍禹都不给面子,睿王早就对霍禹不满。这一次边关的变故,乃是睿王帮助成国,将盛朝的机密泄露给成国,才令成国成功刺杀霍海,又得以将盛朝军队打得毫无反手之力。霍禹这一去,就是睿王布下的局,一来,将霍海调离京城,京营大军群龙无首,他一旦称帝,便能顺理成章地令心腹接管京营。二来,他就没打算让霍家父子活着回来,打定主意与成国联手除掉霍家父子,再安插他自己的心腹。”

    顾霜筠没有立即答应她。

    许玉颜再接再厉,“我知道,你想等靖王回来,但如今的他远在江南,远水解不了近渴,睿王也不会等他,你等不到他。你自己也清楚知道这点,更知道睿王对你们夫妻都没有好感,你们未来要荣华富贵,就不能让睿王为帝。”

    “你那皇子不过四岁小儿,大臣不会支持他。”

    “这你就错了,正是我儿年幼,需要辅政大臣,才会愿意支持他。”许玉颜自得地笑,我外祖父赵氏一族、辅国公庄氏一族,这一文一武两大领头人物支持我儿,如今差的,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这个理由你想从我这里得到。”顾霜筠肯定这一点,毕竟霍禹不在,自己在朝堂上于许玉颜不会起作用。

    “不错,皇上是在午后见了皇后之后突然暴毙,我要你帮我查验皇上的死因,只要查清楚死因,不管是不是皇后干的,我都能让这罪名落在皇后身上。”

    “我长久离开灵堂,恐怕会引得人注意。”

    “我已经安排好了,我身边有一个丫鬟和你身形相似,稍后,我会假作悲伤过度而病倒,届时,我会宣召你来陪我,到时候你再与那丫鬟互换身份,我会安排人带你接近皇上遗体,你从中查验。”

    顾霜筠点头赞同。

    这事说起来要冒很大的险,但现在他们已经处在悬崖边上,若不搏一搏,便得摔下去粉身碎骨。

    许玉颜的动作很快,顾霜筠回去没多久,便有宫女过来请顾霜筠,让她去陪伴悲痛过度的皇贵妃。

    顾霜筠霍老夫人说了一声后,跟着那宫女来到许玉颜的屋内,小庄氏也在那里,正柔声劝慰着半躺在塌上、形容憔悴的许玉颜。

    顾霜筠上前,先给许玉颜把脉,查看她的健康状况,和庄氏一起劝她放宽心,保重身子等等。

    几个人说了一阵话,一个宫女进来送茶水。几人说话声不停,手上也不停,将顾霜筠与那宫女的衣服、饰品、发式全都换了,再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宫女顾霜筠了。

    低着头,端着茶盘,顾霜筠碎步往前走着,路过一处昏暗的花丛时,旁边一声低叫“诶”,顾霜筠微偏头,看见一个小太监在朝她招手。

    走过去,那小太监谨慎地又看了看四周,引着顾霜筠转到花丛阴影的暗处,手上的衣服也递给顾霜筠。

    “快,换上这衣服。”小太监催促。

    他递给顾霜筠的,也正是一件太监服饰。

    换好衣服,那小太监领着顾霜筠往内务府去,路上,低声告诉顾霜筠计划。

    原来,这小太监算是负责灵堂上奉香的小管事,他给顾霜筠的服饰及腰牌是他手下一个人的,待会儿,顾霜筠随他一起,借着工作便利,便能近距离接触皇帝的遗体。

    皇帝的遗体安放在殿中央,四周垂挂着黄色经帛,加上燃香的烟气,整个殿内一片雾蒙蒙。

    因为已经是下半夜,殿内只有负责守灵的宫人,以及僧人的诵经声。那守灵的宫人干着这枯燥乏味的工作,加之也是疲累了,全都是低垂着头,偷摸着在打瞌睡。

    顾霜筠跟着那小太监,很轻松地便来到皇帝的棺木旁。

    她和小太监需要更换棺木前方以及皇帝头顶处即将燃尽的香蜡。

    顾霜筠的动作很慢,不知情的人,必然会认为她谨慎,深怕燃着的香烛污着皇帝的遗体,但实际上,这缓慢的动作也让她足以有时间打量皇帝的情况。

    突然,她眼眸瞠大,手中本要刺向皇帝胸口的银针转而在他下巴处一挑。

    顾霜筠手一抖,手中的香灰差点落下。

    她赶紧将银针收回袖中,快手快脚地做好事,示意那小太监可以走了。

    换回宫女的服饰,顾霜筠刚与那小太监分开,脚步便停住。

    在她前方,萧虚怀靠在廊柱上,一双眼在暗夜里亮的可怕。

    “堂堂一个将军夫人,做太监打扮,若非足够熟悉你,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我以为你现在是逃犯。”顾霜筠十分冷静,萧虚怀没有当场拆穿自己,而是在那小太监走之后才现身,可见这事还有商量的余地。

    “要杀我的人死了,我自然就不用做逃犯了。”萧虚怀轻笑,“再说了,有你帮我准备的万民请愿,放了我才是民之所向。”

    “真的死了?”顾霜筠冷笑,“躺在棺材里的那个,可不是皇帝。”

    那下巴处微微翘起的一点皮肤,她已经试探过,不是自然而成,而是黏贴上去。或者,应该说是人死之后逐渐僵硬,原本服帖的面具便不再那么贴合了。

    “是啊,这重大的秘密被你发现了。”

    顾霜筠不想再绕圈子,“你想做什么?想要什么?咱们开门见山。”

    萧虚怀笑了两声,“我就喜欢你这直白的性子。”

    顾霜筠翻了个白眼。

    萧虚怀伸手邀请,“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请。”

    顾霜筠毫不畏惧,跟上他。

第两百章 尘埃落定

    顾霜筠醒来之时,入眼是青瓦与木质横梁。

    她轻哼一声,手揉着微痛的后颈,坐起,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干草铺就的床上。脚上沉甸甸的,在脚腕处被人锁上了两条铁链。

    顾霜筠拉拉铁链,发现另一端连接的是身后的巨石墙壁,牢固地她根本弄不断,而锁着自己双脚的两个铁环,各有一个钥匙孔,应该是用钥匙可以打开。环顾四周,便见这屋子十分空旷,除了这张床,窗边的桌子,桌子上的大茶壶和一个大碗,便没有任何东西了。

    屋子另外三面墙壁乃是土石垒成,中间是关着的木门,木门两边对称着各有一扇木条窗户,从那里,可以看见外面。

    铁链“刷刷”声中,顾霜筠移动脚步下床,拖着铁链朝窗户走去,在半途,被迫停下。

    这铁链的长度,只够她走到屋子中央。

    从窗户看出去,外面草木森森,青山连绵。侧耳细听,只有鸟兽的声音,听不见任何人活动的声音。

    顾霜筠叹气,在床沿坐下。

    她以为在宫里,萧虚怀不敢直接对自己怎么样,却不想萧虚怀将她带到僻静之处后,竟直接将她打晕。

    这间屋子,从窗外的景致看起来,这已经不在宫里,甚至不在京城。

    萧虚怀既然没有直接杀了自己,反而大费周章地将自己囚禁在这里,可见他没有伤害自己性命的打算,那么,为了让她不至于饿死渴死,他必定要留人在这里才对。

    只要有人,那么……

    她的手看似随意地摸向颈子上的璎珞。

    在那玉石吊坠后方,有一个小小的凹槽,顾霜筠在那里藏了三粒个小丸子,一粒是见血封喉的剧毒毒药,一粒是疗伤圣药,还有一粒,是由霍禹军中所用的轰天雷改造而成的秘药。

    小小一颗,包着火药与迷药,一旦扔下,便会冒出火光与迷烟,实乃落败逃跑之绝佳助攻。

    顾霜筠心下稍安,当务之急,便是摸清楚这里的看守情况,找出锁链的钥匙,如此,她才能逃出去。

    这时,门扇动了。

    顾霜筠心下一凛,紧盯着那扇门,便见一个妇人端着一个食盘进来,那盘上放着一碗米饭,一盘绿油油的素菜。

    “咱们山里物产少,少夫人将就着吃吧。”

    那妇人笑盈盈的,看起来很温和,反倒令顾霜筠心里升起疑惑。

    这种态度,实在不像对待一个被铁链锁起来的囚犯。

    见顾霜筠不动,那妇人又笑着开口,“咱们这村子的人,全是受了萧大公子恩惠的,萧大公子让咱们顾着少夫人,咱们就不能放你走,不过萧大公子也交代咱们要好生照顾你吃喝,咱们也会做到,少夫人不必多虑。”

    “这种情况,换了谁也没办法不多虑。”顾霜筠扯了扯铁链。

    “这没办法,没有铁链,我们恐怕留不住少夫人。”

    顾霜筠打量着这中年妇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人面相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她。

    “咱们是不是见过?”她脱口问。

    妇人摇头,“民妇与少夫人素昧平生。”她低声笑,“少夫人不必劳心费力,这铁链的钥匙在萧大公子身上,你和咱们套关系也没用,咱们没法放你。”

    说着,她欠身,“少夫人慢用,稍后民妇再来收拾碗盘。”

    随后,那妇人便开门出去了。

    此后数天,那妇人每日给顾霜筠送饭、送水,顾霜筠找她搭话,她应个一两句便走,所回答的也是无关紧要的话语,从不泄露丝毫紧要的讯息。

    眼瞧着日升日落,顾霜筠心里焦急。

    她不是着急与许玉颜的约定、担心许玉颜的处境,而是在边关的霍禹,按照许玉颜的说法,李文安有意针对霍禹,那么,边关的战事便多了许多不利因素。

    “边关的战事已经结束,新帝登基以后和成国议和,两国已经签订和平盟约。”

    在顾霜筠问出心中的担忧时,妇人回答,而这话里,令顾霜筠心一跳。

    “新帝是谁?”

    “睿王李文安。”

    这个结果,顾霜筠不意外。

    “哦,还有一事,先帝死后,皇贵妃许玉颜未能尽到教养小皇子和小公主的职责,令两个小娃儿不慎落水,小皇子当场溺亡,小公主也落下病根,新帝大怒,下令夺去皇贵妃封号,送往皇陵与先帝殉葬。还有定国公府,也获罪被抄家砍头。”

    这简短的几句话,隐藏其后的那些人与事,必然充满了凶险万分的阴谋诡计。而胜者为王败者寇,李文安登基为帝,许玉颜不可能有好的结局。

    顾霜筠心里空落落的。

    她一心谋划,却不想在这地位交替的关键时刻,她居然是被囚禁在这山林里。

    “尘埃已落定,萧大公子还要囚禁我多久?”顾霜筠蔫蔫地。

    “应该快了。”妇人道。

    顾霜筠点了下头,自去床边坐下。

    那妇人也端着用过的碗盘出去。

    那妇人口中的快,顾霜筠又等了两天,而这时,她在灰土地面上计算天数的刻痕,已经划了十七道。

    她没有等到萧虚怀,依旧是那妇人,称萧虚怀已经来过,留下了解开顾霜筠铁链的钥匙。

    “咱们村子里住的都是些贫苦百姓,得罪不起少夫人,因此,还请少夫人见谅,稍后民妇送少夫人出去的时候,会蒙上你的双眼。”

    顾霜筠点了下头。

    那妇人上前,打开顾霜筠脚上的铁链,又用一条黑布将顾霜筠双眼蒙住,扶着她走出屋子。

    踏出屋子的那一刻,顾霜筠能感到眼前瞬间明亮,还有阳光洒在脸上暖暖的感觉,和这近二十天关在屋里完全不同,身心舒畅。

    “少夫人,你骑上毛驴,民妇送你下山。”

    顾霜筠的手在毛驴背上摸了一下,感受了一下距离,随即骑上毛驴。

    那妇人一声喊,顾霜筠便感觉毛驴规律地晃动着,稳稳地行走。

    眼睛看不见,耳朵里,顾霜筠听见的依旧只有鸟兽的声音,唯一的人声便只有这偶尔呵斥毛驴。

    那妇人口称村子,一个村子,怎会一点人声都没有?完全不符合常理。

    顾霜筠心里有了计较,面上不动声色地,由着那妇人领路。

第二百零一章 她是夫人

    然而,走不多远,一声惊呼,毛驴突然惊跳,顾霜筠下意识抱住毛驴脖子,在下一刻毛驴停下之后,她立即扯下蒙眼的黑布,耳中听见一声惊呼。

    “夫人!”

    顾霜筠的双眸疏地瞠大,不敢置信地瞪向那看管了她近二十天的妇人。

    她是少夫人,那么被霍府总管称为夫人的,只有她的婆婆,霍禹的亲娘。

    “霍总管,好久不见。”秦氏脸上带着久别重逢的笑意。

    “夫人怎会与少夫人在一起?”霍总管很疑惑。

    “先不说这个,霍总管,你们怎会在这里?”顾霜筠转开话题。她想到这些天秦氏对自己的态度,明显的知道自己就是她的儿媳妇,可她丝毫不漏口风,可以想见,若不是在这里碰到霍总管等人,她将自己送到有人烟的地方之后,便会独自离开。顾霜筠也想通了萧虚怀将自己关押在那里的原因,让霍禹的娘亲看守自己,可以保障自己的平安,可见,萧虚怀对她,确实是没有伤她的打算。

    想到霍禹称提起当年他娘离开的原因,顾霜筠能猜到秦氏不表明身份的缘由,想来她依旧不愿意回霍府。只是,顾霜筠不懂,霍禹口中他娘亲已经失踪十几年,怎会帮助萧虚怀看押儿媳妇呢?这些年,难道她一直就住在这山上?

    这些疑问,有霍总管等人在的时候,顾霜筠不认为她会告诉自己。想来,只有设法将她带回京城,等待霍禹回来,如此,才能了解霍禹多年来深埋在心里的对母亲的芥蒂。

    “皇上大行那日次日,咱们接到宫里的消息,说是少夫人失踪了,宫里宫外忙着先帝的丧事,无人帮咱们找,咱们便自己找,可没有线索,便没有任何踪迹。直到今晨,少夫人曾帮助过的那小乞丐,说是有个蒙面黑衣人给他递了封信,让他交到咱们府上,便能找到少夫人。咱们根据信上所说找到这里,便见少夫人和夫人在一起。”

    “那日在宫里,我路过一个僻静处时突然被人迷晕,之后浑浑噩噩的,只知道似乎被人转运了很多地方,直到突然有一日清醒过来,便是与婆母在一起。”顾霜筠笑看着秦氏,“听婆母说起,她是无意中与那几个歹人相遇,因为见我的模样异常,方上前询问,结果那几人做贼心虚,当先动手,被婆母识破,这才救下我。只是我被人一直用药控制着,神志模糊,她没有办法,便将我带回她的住处。”

    顾霜筠挽着秦氏的手臂,“婆母为何不表明你的身份呢?这些年夫君和公公一直在找你。”

    “找我做什么?那府里有夫人在。”

    “府里有老夫人、少夫人,就是没有夫人。”

    “怎么可能?当年我亲眼看见那位表姑娘入门。”

    “表姑娘嫁的是二爷,而且现在她因为私自以将军府的名义在外面放印子钱,欺压百姓,已经被二爷休了,还被判了流放之刑。”霍总管忍不住开口。

    秦氏似乎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不禁愣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府里去吧。”顾霜筠对霍总管说,“你们是怎么来的?可有马匹或马车?”

    “为了赶时间,咱们骑马来的,只是山路马匹行走不易,咱们将马寄放在山脚下,走路上来的。”

    “如此,咱们也只得先走路下山。”顾霜筠说着,牢牢挽着秦氏的手臂,唯恐一个不注意给她跑了。

    秦氏没有跑的打算,得知丈夫并没有如自己所想的那般令娶新人,她心情很复杂,既有满心的欢喜,又有惶恐,毕竟这么多年,是自己误会,固执地将他们父子俩的消息摒弃才会导致夫妻、骨肉离散。

    “对了,我失踪了,老夫人怎么样?”

    “夫人与将军们都不在,老夫人本打算主持府里大局,但她连续为先帝守灵后旧疾复发,这些天一直在屋内养病,她身边的丫鬟嬷嬷们也都仔细照顾着,少夫人不必担心。”

    顾霜筠听懂了霍总管的言外之意,霍老夫人想趁机掌权,奈何健康不允许,连她身边的亲信们也一起,被拘在屋内。

    “祖母年纪大了,确实不好让她辛苦,就在院子里喝喝茶赏赏花,挺好的。”

    秦氏看着笑盈盈的顾霜筠,眸中满是诧异。

    是她听错了吗?祖母重病,身为孙媳妇的顾霜筠没有丝毫担心,还挺高兴。

    顾霜筠又问了京城如今的情况,如新帝、萧虚怀、边关议和等等。

    这些事情,以往秦氏只是几句话同她说了个大概,如今,从霍总管口中,顾霜筠得知更多的情况。

    李文安登基,定年号光和,是为光和元年。他以殉葬为由,诛杀了大批无子女的妃嫔。朝中的官员也被清理,那些在潜龙之时不曾支持他的臣子,被以各种罪名治罪,轻者贬官,重者丧命。而一力扶持李文安登基的萧虚怀,在日前突然失踪,无人知晓他去了哪里。养大他的安平公主夫妻俩,被皇帝夺了封号,贬为庶民,如今也离开了京城。

    如今的朝廷,短短时间发生天翻地覆的改变,京城中官员与百姓人人自危,道路以目,唯恐触怒龙颜。

    而边关,正如之前秦氏告知顾霜筠的那样,战事已经停歇,光和帝派出使臣与成国签订停战协议,向成国赠送大批珠宝玉器、丝绸粮食等等,不像是议和,倒像是战败投降,全然不念霍禹到边关之后已经稳定的局势。至于霍家父子俩,霍海伤势已经稳定,将与霍海一起返回京城,如今已经在路上,想必不久就会到京城。

    “霍家世代守卫边关,他们父子俩都返京,边关何人驻守?”秦氏急急地问。

    “新帝派了大臣去。”霍总管说着就来气,“一个太监,一个文官,屁事不懂,不过就是皇帝的心腹。”

    “成国狼子野心,恐怕如今同意议和只是假象,一旦霍家父子俩离开边关,他们就要……”秦氏深吸口气,一脸凝重,而她未说完的话,大家都清楚。

第一百零二章 另有打算

    顾霜筠想到的是另外一层。

    许玉颜曾说过,李文安不满霍禹没支持他为帝,如今他把霍家父子俩召回京城,恐怕不是简简单单地让他们回京,后面还有杀手。

    “霍总管,我和婆母先就住在这山上,你们也当不知道,继续该怎么找就怎么找。”

    “少夫人这是……”

    “你也说了,京城里如今是人人自危,我们回去,不正把钳制夫君和公公的把柄交到皇帝手上吗?所以,咱们现在最好就不回去,就藏在这山里,待夫君和公公返京,你把我们的行踪告诉他们,咱们再一家团圆。”

    霍总管连连点头,“少夫人想的周到。”

    “对了,之前说成国派人暗杀公公,使得公公身受重伤,现在情况怎么样?可大好了?”顾霜筠关切地问。

    “少夫人放心,日前接到少将军送回京城的家书,将军的伤势已经稳定。”

    顾霜筠松了口气,“那就好。”她看向霍总管身后,“你们都回去吧,记得,不要漏了消息。”

    “知道,咱们兄弟都是跟着将军和少将军战场历练的,军令如山,大家不会有丝毫懈怠。”

    与霍总管等人分开,顾霜筠与秦氏牵着毛驴往回走,路上,顾霜筠将对如今情势的担忧告诉秦氏。

    “皇位已经尘埃落定,无论这个皇帝是仁德还是残暴,作为臣子都需得效忠于他。”顾霜筠叹气,“可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霍禹和公公最好是能急流勇退,辞官归隐,否则,以皇帝的残忍和小肚鸡肠,他们性命难保。”

    秦氏从之前听到顾霜筠说起霍海受伤时便十分担忧,如今听她说到皇帝对霍家父子不满,就更担心了。

    “霍家世代忠烈,如今成国虎视眈眈,他们怎放得下边关?放得下这盛朝百姓的安宁?怕只怕皇帝将钢刀架到脖子上,他们还是那句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真是那样,就迷晕了带走。”顾霜筠冷哼,她不可能看着霍禹因为这种愚蠢的理由赴死。

    遮天的树木突然消失,眼前豁然开朗,出现一栋依着崖壁建造的土墙瓦房,正是之前近二十天顾霜筠居住的屋子。

    同一张床,顾霜筠脚上少了锁链,反而在夜半突然惊醒,她翻身坐起,瞧见月色下,一个人影静静坐着。

    顾霜筠下床,拉开门,走到秦氏身边。

    “娘,怎么没睡呢?”

    “睡不着。”秦氏话说得简短。

    顾霜筠没有再问,安静地坐在一旁,同样抬头望着天空的星月。

    许久……

    顾霜筠撑不住了,同秦氏说了一声后,回屋里睡了。

    第二天,随着阳光射入房间,顾霜筠打了个呵欠,出门,便见秦氏正挑水过来。

    “我烙了饼,在灶上热着,你去拿来吃吧。”

    “好。”

    那是杂粮饼,有些硬,自然比不上顾霜筠以前吃的精致糕点。

    顾霜筠坐在屋檐下,手里撕着饼细嚼慢咽(吃快了会被噎着),眼睛瞧着秦氏一桶一桶挑水过来,倒在厨房的水缸里。

    这些天的相处,秦氏在顾霜筠的印象里,就是一个吃苦耐劳、勤奋苦干的农妇,怎么也料想不到,她居然是将军夫人,自己的婆母。她记得霍禹告诉她,婆母也是出身将门,身怀武艺,和公公青梅竹马。换句话说,有些武艺傍身,也还是个千金小姐,可如今,哪还有丝毫贵族夫人的模样?

    这些年,她究竟经历了些什么?

    顾霜筠想问,尤其想知道秦氏帮助萧虚怀的原因,毕竟在秦氏看押自己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是她的儿媳妇。

    顾霜筠啃完一张饼子,拍拍手散去粘在手上的饼屑,走过去问正在砍柴的秦氏,“娘,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不用,这些活我都是做惯了的。”秦氏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手上斧头高高扬起再落下,精准地将一根粗壮木桩劈成两半。

    顾霜筠在一旁看着,慢慢地瞧出些门道,帮着将弹远的大块木头捡回来,由秦氏劈成小块,一边同她搭话,问得,正是她与萧虚怀的关系。

    “娘你知道我是霍禹的妻子,为何要帮萧虚怀关着我呀?”

    “萧大公子对我有恩,他不知道我的身份,把你交到我手上,且他让我得好生照顾你,可见他对你没有恶意,我便得报他的恩情,不能放你走了。”

    “他怎会对您有恩呢?难道这些年,你一直都住在这山里吗?”

    秦氏停下斧头,将那些已经劈成适合燃烧的小块木柴聚拢来,抱了放入厨房。

    “剩下这些还劈吗?”顾霜筠问。

    “要劈。剩下这些都还有些湿润,劈成小块也更快晒干,才能拿来烧。”

    顾霜筠听着,又开始给秦氏打下手。

    一时间,只听见斧头劈下的风声以及木材裂开的声音。

    突然,秦氏说话了,回答顾霜筠之前的问题。

    “那年我离开家里,本要去边关找你公公,半路上却遭遇了土匪。我有些武艺,却也双拳难敌四手,被劫持到土匪窝。那些土匪,原本也是普通百姓,因为官吏腐败,遭遇迫害才不得不上山为寇。我在那里住了半年,终于得到当家的信任,重新获得自由。”

    顾霜筠双眼专注地看着秦氏,听她述说。

    “我下山之后,听到旁人的说笑,才知道边关大捷,霍大将军领军返京,受到皇帝封赏。当下,我改变行程,重返京城,结果见到的是他迎娶新妇,我一气之下再度离开京城,茫茫天地无处可去,便又回了山上。”

    “当年公公始终不愿意娶表妹,是祖母做主,瞒着公公把人抬回家。但公公不承认她的身份,独自去了边关,此后十几年都不回京城一趟。”顾霜筠为霍海辩白。

    “如今我知道了。”秦氏双眉紧蹙,后悔道,“我自诩洒脱,却在那当年畏怯,连问也不敢问便逃走。当初,我若是多问一句,也不至于……”再多的懊悔,化为一声叹息。

    “现在也不迟嘛。”顾霜筠安慰道,把话题转回去,“后来呢?是怎么遇上萧虚怀的呀?”

第一百零三章 分离缘由

    “之前霍禹带兵,和萧大公子一起剿灭匪患,打通前往西北的商道,这件事你可知道?”

    顾霜筠点头。

    “我所在的寨子也在这条道上。”秦氏随手将一根要劈的木桩立起,作为凳子坐下,“大家这些年虽说不曾伤人性命,但抢劫货物的人做的不少,被剿灭也怨不得别人,而且,大家身上或多或少背着官司,自首也不能得善终,何况寨子里还有老弱妇孺,不管是流放,或者做回平民百姓,对曾经身为匪徒的他们而言,都得不到安宁的生活。”

    顾霜筠听在耳里,按说这种情况,秦氏若找到霍禹帮忙,应该能解决,但以现在的结果看,她没有找霍禹,那么,提供帮助的是萧虚怀。

    果然,便听见秦氏说。

    “寨子里大家,大多想着要与官兵决一死战,也有想以自身换取家人平安的,正在争执不休的时候,萧大公子来了,他安排大家住进这山脚下的村子,入了户籍,大家重新成为可以堂堂正正走在大街上的平民百姓,便是有案子在身的,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总之,都不用怕被追究。”

    停了一下,秦氏叹气,“萧大公子是寨子里大家的大恩人,我这个被寨子庇护十多年的人,更得为大家回报这份恩情。”

    这话,等于解释了为何明知道顾霜筠的身份,她还是选择帮助萧虚怀看管顾霜筠。

    “萧虚怀知道你的身份不?”顾霜筠问。

    “他不知道,包括寨子里的大家,都不知道我的来历,在寨子里,大家只叫我秦大娘。”

    顾霜筠没有再多说,萧虚怀帮助了寨子里的人是事实,对秦氏有大恩是事实,无论他是否怀有私心或阴谋,恩情就是恩情。

    “新帝登基,他居首功,可以说这会儿的他应该是盛朝最有前途的人,怎么会失踪了呢?”顾霜筠喃喃自语,她想起前世,萧虚怀也是在李文安登基为帝后失踪,只是之后她就被关入冷宫,很快被许玉颜毒死,不知道后续萧虚怀又去了哪里,做了什么。

    “或许正是因为是首功,他才必须离开。”秦氏嘲讽地笑,“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急流勇退才是上上之举,哪像霍家人,把戍守边关当做了世世代代的责任,可瞧瞧这些皇帝都做了什么?历代皇帝没有一个真正重用他们的,都怕功高震主。要我说,幸得有个成国在,时不时地侵扰,让霍家父子有作用,如今成国一议和,皇帝没有后顾之忧,霍家人也走到了死路。”

    这话,顾霜筠怎么听怎么奇怪,秦氏对霍家、对皇帝有很大的怨言呀。

    她直接问了。

    “我当年离开,你知道多少?”秦氏反问。

    “我听霍禹提起过,当初是祖母把你逼走的,我嫁进霍家,祖母也耍了不少手段,可我压根不理会她,她自己反而给气得病了。你当初怎么就被她逼走了呢?这不是让亲者痛、仇者快吗?”这也正是顾霜筠始终不把霍老夫人当长辈的原因,前车之鉴摆着呢。

    “她是长辈,一个孝字压下来,我不敢有丝毫不敬。”秦氏语气里依然有愤怒。

    “倒也是,她也用孝道压我,可我这个人身上最缺的就是孝道,我连自己的亲爹和舅舅一家都不理会,何况是一个和我形同陌生人的祖母,而且,霍禹也站在我这边。”

    秦氏沉默了一会儿,“若只是长辈为难,我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可那皇帝……”秦氏咬牙,“我父兄也是戍守一方的将领,我的婚事还是皇帝赐婚的,可我父兄一战死,皇帝非但不抚恤,反而治我父兄战败之罪,夺去所有皇家曾经的封赏,将我嫂嫂和侄儿遣回乡下老家。此等不公,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再之后,婆婆百般想让表妹入门,我自是不愿,皇后将我召进宫里,斥责我妒忌,不堪为宗妇,还下懿旨,赐婚表妹为平妻,这才有我一怒之下离开京城。”

    “难怪,后来你再回到京城,才会认为公公顺从赐婚,迎娶了表妹。”

    秦氏点头,面上带着懊恼,“那时候我不该负气离开。”

    顾霜筠深有同感,就算真是迎娶新人,也得闹他个天翻地覆,没道理别人犯了错,自己在一旁悲伤痛苦,得让犯错的人遭报应才对。

    顾霜筠和秦氏聊了很多,有如今这样前路未知的险况,也会说一说她和霍禹小时候发生的趣事,当然,这段时间顾霜筠没有当真在山上躲避,暗中递出去消息,让远在江南的许彤颜夫妇、近在京城近郊的紫苑等人,以及霍府的众人,暗中将能变卖的全都变卖,下人们也以外出寻找顾霜筠的借口,一个个的遣散、隐遁。

    然后,霍禹父子俩到京城了。

    就在城门口,守城官兵突然发难,霍家父子全无防备,被皇帝下了大狱,当即宣告罪名,是通敌卖国。

    通的这个敌,是成国,卖的这个国,是盛朝。皇帝声称,有证据证明霍家父子与成国人勾结,故意战败,令成国攻占盛朝边关数城,令盛朝不得不与成国议和,耗费大量的钱财物资不说,国家的颜面丢尽了。

    通敌卖国,是株连九族的大罪。但霍家世世代代戍守边关,人丁不旺,所谓九族,也就多加了霍二爷这一家,可当官兵上门抓人时,才发现霍家人去楼空,他们要抓,顶多抓点老鼠蟑螂之类的。

    然后,在父子俩被押往法场时,突然一阵白烟飘来,待那些押解的官兵反应过来时,已经一个个头晕目眩,昏倒在地。

    待得他们和那些看热闹被波及的百姓苏醒过来,才知道霍家父子已经被人劫走。

    而用迷烟劫法场的,人人心中都只有一个人选——曾经以沉迷毒物而名声扫地,又以医术得到百姓推崇的顾家大姑娘、现任霍家少夫人。

    皇帝大发雷霆,向各地发出通缉令,重金悬赏霍家父子和顾霜筠,但,一天、一个月、一年……没有丝毫消息,反而是失去了霍家父子的边关,又乱了。

第一百零四章 如何是好

    这是夹在两座高山之间的峡谷,一条溪流从山脚蜿蜒穿过村子,村民的屋舍便沿着溪流两岸建造。

    旭日东升,阳光给山顶镀上一层金光,然后,如同大幕拉开,层层阳光倾斜而下,驱散笼罩这村子的薄雾,鸡犬声喧闹,伴着小娃儿的叫喊和大人的笑语,安静的村子鲜活起来。

    在最东边的山脚下,一栋明显大于旁的屋子的土墙茅屋,一个女子端着簸箩踏出门,来到屋前的菜地,采摘新鲜蔬菜。若是有那对京城各家各府熟悉的,此时定会惊叫出声,因为,那女子正是两年前号称下落不明的霍家少夫人——顾霜筠。

    顾霜筠掐了几根青葱,又拔了几株叶子上还挂着露珠的翠绿蔬菜,端着簸箩,来到溪边,准备就着清澈的溪水清洗菜上的泥土。

    “我来。”

    一只男性大掌突然伸出,拿过她手上的簸箩,略带不快地责备。

    “你如今的身子不同寻常,这种活我来干就好,你回去歇着。”

    顾霜筠顺从地在溪边大石上坐下,笑道,“只是摘菜,我自己就是大夫,知道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啦。”

    对上霍禹不赞同的目光,顾霜筠眼里心底都是甜丝丝的。

    “好好好,我听你的,以后连穿衣脱鞋,我也让你来做,可好?”

    “本该如此,娘告诉我女子怀孕会很辛苦,尤其是肚子大了,连行走都困难,何况弯腰做活,以后你要什么都告诉我,我来做。”

    顾霜筠的手抚着自己平坦的小腹,不足三个月的身孕,从外看不出丝毫迹象。

    “还有七个月,你可别嫌我烦。”

    “永远不会。”

    小夫妻端着簸箩回家的时候,秦氏已经在灶房做饭。

    早膳是拌面。

    饭后,霍禹在院子里整理近日猎回来的皮毛,顾霜筠翻晒采得的药草,秦氏则拿了一件小衣衫在缝着。

    一家人各做各的事,偶尔交谈说笑一两句,或是与路过的村民谈笑几句,岁月静好。

    临近晌午,熟悉的铃铛声音传来,是天未亮便赶着牛车去赶集的霍海回来了。

    “回来了。”秦氏从灶房探出头来,笑盈盈地招呼。

    “嗯。”霍海淡淡应一声,引得秦氏不解的担忧目光。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

    “先把东西拿进去。”霍海说着,当先扛起一包米走向灶房。

    秦氏见状,也与走过来的霍禹一起,帮着将车上的东西拿进屋里。除了米面之类的直接搬进灶房,其他的搬进堂屋,再分类放置。

    “爹,朝中出事了么?”顾霜筠手上整理着物品,状似无意地开口。

    “有事无事都和咱们无关,你们别忘了两年前咱们怎会到这里。”秦氏怒道。

    霍家父子俩的脸色都染上暗色,两年前发生的事,如今依旧历历在目。

    旁人只道霍家父子俩在边关多年,心也变了,与成国勾结叛国,但他们父子俩深知原因,不过是先帝还在时,他们没有支持李文安。而李文安,身为帝王,为了自己的一点狭隘私心,不但污蔑他们父子,更令他们痛心的,是好不容易打垮的成国被李文安轻放,还在自己具有优势的时候主导议和,看似和平停战,实则认输地送去大量钱帛物品,更令宦官和文官去掺和军中之事,好好的猛虎一般的军队,被拔了牙沦落为小猫。

    简直,是将国家和百姓当做了儿戏。

    “今上做王爷的时候,有靖王威胁他的地位,上头还有一个父皇压着,表现得宽厚仁德,如今他自己做了皇帝,无人再能威胁到他,自然本性毕露,想想这些年,百姓们被贪官污吏、苛捐杂税逼迫,日子越过越困苦,再这样下去,别说成国,就是盛朝内部,也得乱。”顾霜筠语调平稳,就像在说今天中午吃什么的家常话。

    “先帝还在世的时候,靖王奉命到江南治水,今上登基以后,便下令靖王返回封地,江南治水一事交给当地水务官员。这之后,靖王返京途中遭遇意外,双腿不良于行,回了封地,也是日日夜夜闭门不出,完全把治水的事抛开。我记得当初靖王去治水,原因就是江南各地的堤坝等老化,已经不堪重负,他不管了,治水这事也给搁下,这几年继续前几年那样没有大水还好,一旦有,这天灾加上人祸,盛朝内忧外患……”

    下面的话,被霍海一拳捶在桌上的巨响打断。

    “这是做什么?霜儿可没半个字说错。”秦氏斥道,“这江山是李家的江山,李家人自己不管,咱们担忧有何意义?没意义的。”

    霍海揽着顾霜筠的腰,安抚地摸了摸她的肚子,无声默念,“宝宝莫怕,爹爹护你。”

    霍海何尝不知这个道理,他只是放不下担了一辈子的责任。

    瞧他踩着愤怒的步伐出去,秦氏拦住要追出去的霍禹。

    “让他一个人静静。”说完,她也出去,回去灶房继续准备午饭。

    顾霜筠的手握住停留在她小腹处的大手,“你去瞧瞧爹,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吧。”

    “朝中之事已经与你我无关,咱们以后,就在这村子里过不问世事的快活日子。”

    “你嘴巴上这么说,心里还是挂念着。”嗔他一眼,“你别以为我看不出来,刚才我在说盛朝恐国祚不长时,你的眼神变了。”

    顾霜筠拿起桌上一个小小的拨浪鼓,那是专门给小婴儿玩耍的,雕刻着精美的花鸟鱼虫。

    “今上身子有损,今生不能有子嗣,若爹真放不下,不如从现在就着手,选一个能真正给百姓带来福祉的好皇帝。”

    “你的意思是,靖王?”

    “腿不好总比脑子不好要好。”

    霍禹紧抿着唇。

    顾霜筠摇着拨浪鼓,“不过要我说,咱们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是当年跟着你和爹出生入死的兄弟,咱们村子里就是一支足以以一当十的强大军队,就算世道乱了也不畏惧,咱们总能在这里过太平日子,外面的人和事,自有天命。”

    “我去找爹。”抛下这句,霍禹快步朝外走。

    拨浪鼓的“咚咚”声还在响,好一会儿,顾霜筠搁下拨浪鼓,平静地继续整理着桌上的物品,再一一放置。

第一百零五章 取而代之

    令霍海心生烦闷的消息,乃是成国大举进犯盛朝边境,而被宦官和文官祸祸后的将士根本挡不住成国的攻击,节节败退。更令人感到愤怒的是,成国军队中大量使用火器,这曾是盛朝不外传的机密,由此可见,要么盛朝内部出了奸细,要么是盛朝监管不严,被成国人窃取到了机密。霍海曾经的战友传来消息,皇帝已经准备再次与成国议和,但如今成国势如破竹,议和恐怕不能成。

    战事一日一变,更令人痛心的,是因为战事而拖家带口逃亡的百姓。霍海父子俩每隔一日出去打探一次消息,神情一次比一次凝重。

    就在这一日,他们的住处来了一个人。

    李净宇,传闻中不良于行的他,双腿稳稳地站立。

    “当初双腿确实受伤,这几年多亏了苏姑娘的救治,我才能重新行走,只不过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对外,我依旧瘫着。”对众人的疑问,他如此解释。

    这个不必要的麻烦,大家都懂。

    李净宇的目的,是请霍家父子出山,抵御成国。

    “王爷说笑了,我们父子名不正言不顺,如何领军?”霍禹冷凝着脸。

    霍海则目光松动,双拳瞬间紧握。

    “两位将军即刻前往北方,本王保证,在两位与众将领会和之前,圣旨将送到,西北众军依旧由两位统领。”李净宇说得霸气。

    霍家父子对视一眼,霍禹将目光转向顾霜筠。

    两年前,是顾霜筠带着霍总管等人将他们父子俩救出,在听了她对朝堂局势、皇帝性情的分析后,父子俩才看清楚朝中的许多暗流,歇了返回京城找皇帝证明清白的想法,转而到这小山村隐居。

    而在更早以前,霍禹便清楚知道自己或许领兵打仗行,但论起与人耍心机,远远不及顾霜筠,在京城为官,尤其是摊上不着调的皇帝和野心勃勃的皇子,最需要与人耍心机。

    是以,是否赞同李净宇,他需要顾霜筠的看法。

    “你下定决心,取而代之了?”顾霜筠问李净宇。

    李净宇苦笑,“已经在做了。”

    霍家人不解的看着两人,听不懂他们话里的意思。

    “早两年前就该这么做了,这两年里因为暴君保证遭遇苦痛的百姓,可以说都是你给造成的。”顾霜筠语气狠厉。

    “是我错了。“李净宇低声下气。

    “但愿你真的了解,别再妇人之仁。”顾霜筠冷哼,朝疑惑望着她的霍禹微微一笑,又转向霍海,“爹,靖王的承诺值得信赖,你和夫君去边关吧,如今,只有你们才能打退成国。”

    霍海心中有些疑惑她与李净宇的对话,但他最在意的是国家的安宁,听到顾霜筠赞同,当下便抛开那疑惑,霸气道:“十年前我们能直攻入成国都城,如今照样把他们送回老家!”

    “将军,我等请战!”屋外,突然传来喊声。

    众人出去,才发现院子里站满了村人,有的还半卷着裤腿,腿上沾着湿泥,更多的手里提着镰刀,肩上扛着锄头,明显是在做活的时候突然得到消息,便赶过来。

    霍海大喜。

    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打仗,士气很重要,如今的众人,身上正是那股不怕死不服输的士气。

    当天,李净宇便离开小村子。

    霍海召集村民连夜商量前往与边关兵将会合的事,霍禹却拉了顾霜筠,说是出去散步。

    两个人慢慢沿着溪边的小径踱步,顾霜筠先打破安静。

    “两年前,送返成国大皇子离开盛朝之时,我便去信当时在江南的靖王,劝他最好返回京城。在先帝驾崩之后,我又去了一封信,要他返京,同时务必小心自身安危。到我与婆母住在山上,等你和爹回京之时,我又给他去了一封信,告诉他睿王为帝必定是百姓的苦难,盛朝江山会在睿王手上完结,要他回京夺回皇位,可他回我,说新帝初登基,国家不能再经历动荡,且睿王也颇得民心,可为帝王。他更直言,以往争夺帝位,在于当时皇帝迟迟不立太子,导致朝堂与后宫争斗不休,他为了自保才必须争斗,如今帝位已定,争斗停歇,他不愿再掀起波澜。”

    “所以,那时候你极力劝阻我和爹回京,如果当时靖王愿意回京,你是否会让我和爹回京,帮靖王争夺帝位?”霍禹不悦。他知道顾霜筠是个坚定的靖王党,知道她一直在为靖王谋划,但没想到在新帝登基之后,她还谋划着帮靖王篡位。

    靖王对她,就这么重要?谋朝篡位可是株连九族的重罪,她可知这是拿他们一家子的命去赌?

    顾霜筠不能理解他的愤怒,在她看来,这是很理所当然的事。李文安要杀他们诶,难道他们还不反抗吗?那时候若不是她带着霍总管他们去劫法场,他们已经被李文安处决了。

    “靖王和李文安不同,他会是一个好君主。”斟酌了下,顾霜筠如此说。

    霍禹冷哼了声,不再开口。

    顾霜筠黛眉微皱,扯住他,“你在不高兴?为什么?”

    “没什么。”霍禹口气很冲。

    “你这样叫没什么?我又没瞎。”顾霜筠抓着他,不许他动,“你明天就要和爹走了,难道你要和我生着气走?知不知道孕妇最忌心情不好啊?”

    说着,向前挺了挺肚子。

    霍禹磨牙,“在你心里,靖王和我,谁最重要?”

    “你说啥?”顾霜筠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和靖王谁最重要!”霍禹加重语气。

    顾霜筠不敢置信地瞪着他,突然,噗嗤笑出声来。

    “你够了,靖王是哥哥,而且他当了皇帝盛朝才有希望安定繁荣,咱们,还有咱们的孩子才有好日子过。而你,是我的夫君,是我要一辈子相扶相携走过几十年的人,你说谁更重要?”

    “我?”

    顾霜筠翻了个白眼,“不然咧?”

    霍禹顿时高兴了,抱住她,“你说的对,为了咱们孩子不生在乱世,确实得靖王当皇帝才行,还是夫人想的深远。”

    “笨!”

第一百零六章 最后一章

    三天后,霍家父子离家,热闹的茅屋里,只剩下顾霜筠和秦氏婆媳两个。

    每天,村里都有人传回消息。

    所以,她们知道了登基才两年的李文安驾崩了,以辅国公为首的武将和以顾廷烨为首的文官,共同推举靖王李靖宇为帝。

    新帝重新启用镇国大将军霍海和其子霍禹,连连告捷,将成国人赶出盛朝国土,更一路高歌猛进,直攻入成国都城。

    半年后,大军押解着成国皇族得胜还朝。

    大军之中,被贬为庶民后便从京城消息的安平公主一家人赫然在列。

    待得皇帝封赏有功之臣,人们才知晓,那素来被认为是纨绔的安平公主之子萧若谷居然是个制器高手,此次能快速击垮成国,便得益于他设计制作的精良火器。而多年来给他提供材料,支援他做兵器的,赫然是顾霜筠。

    她一直在暗中准备粮食、药材,资助萧若谷研究打造火器,在霍家父子重回战场时,她也给在江南的莫离和许彤颜送信,将这些年她交代他们囤积的粮草和药草押送往战场。

    顾霜筠当初准备这些,原是为了江南水患,兵器,也只是想着防止灾民作乱而准备。而今,李净宇离开江南却始终没有放下整治河道,不再有水患成大灾,她囤积的物资也歪打正着的,用在贴补霍家父子上。

    毕竟,当时朝中经过李文安的祸害后,根本没有多少粮草兵器供给军队。

    家人见面,总是欢欢喜喜的。

    曾经的霍府,历经主子蒙难,在李净宇登基之后,之前被顾霜筠送回顾家的福嬷嬷等人便回到府里,将里里外外打扫一新,等待主子归来。

    此时,府门口一个燃烧旺盛的火盆,挡住顾霜筠的路。

    “跨过火盆,越来越旺。”福嬷嬷在火盆另一头高声祝祷。

    顾霜筠捧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小腹,看向一旁还穿着铠甲的霍禹。

    他和霍海领军入宫接受封赏之后,一出宫门,便见着含笑立在宫门口等着他的顾霜筠。

    她在今日才回到京城,没有回霍府,而是在宫门外等着他一起回家。

    霍禹勾唇一笑,俯身,一把抱起顾霜筠。

    顾霜筠惊叫一声,双手立即环住他的脖子,便见他轻轻松松地抱着自己,跃过火盆。

    双脚再次落地,顾霜筠靠着霍禹坚实的胸膛,看着簇拥过来的福嬷嬷和翠黛等人,笑容在脸上蔓开。

    真好,她身边的人都安稳地活着。

    唯有萧虚怀,不知身在何处,他的所作所为,顾霜筠也依旧看不清。而不管他是否带有目的,他总是帮了他们一家许多,顾霜筠希望,他活的顺心如意。

    临近年关,皇帝下了一道圣旨,赐婚御史大夫苏圻梧之女苏雯玥与安平公主长子萧若谷。

    但凡有点年纪的京城百姓,尽皆哗然。

    御史大夫苏圻梧,乃十三岁便被点为状元郎的少年天才,迎娶的是隆武帝老师林太傅的独生女,那位当年被奉为京城第一美人与第一才女的才德兼备绝世佳人,羡煞旁人。

    可惜花无百日红,隆武二年,苏家突遭横祸,一夜之间,苏家上下百口,包括苏圻梧与林家大姑娘,还有他们两个年幼的儿女,尽皆丧命。

    林太傅受不住打击,辞官后带着老妻离开京城,返回故乡蜀地,在十年前也已去世。

    如今,这段往事再被提起,谈起的人皆唏嘘不已,感叹一句世事无常。

    吉日吉时,关闭府门二十年的苏府大门大开,萧若谷领着花轿,吹吹打打地来到苏府门口,在新娘子被背出来时,人们再一次震惊了。

    背苏大姑娘出嫁的,居然是失踪多年的萧虚怀。

    在花轿离去之后,萧虚怀朝围观众人抱拳,称他嫁妹子高兴,也为了给新人添福,将在府门连摆三日流水宴,任何人都可入宴就餐。

    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一个老人扯了旁边同伴。

    “你瞧这萧大公子,我怎么瞧着他像苏御史呀?”

    “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像。”旁边的人摸着下巴,搜刮着二十年前的记忆。

    “年纪也相符。”

    “安平公主和林家大姑娘是好姐妹,苏家出事后她收养好姐妹的儿子也说得过去,可是,为什么要以驸马的私生子名义,还给改姓了萧呢?”

    “谁知道啊。”旁边的人推了一下,“诶,开席了,你吃不吃?”

    “吃啊,当然要吃。”回答着,两人跟着众人涌向桌子,适才浮上的疑问被抛到脑后。

    苏府内,萧虚怀快步走向一个牵着小男孩的女子,在小男孩喊着爹扑过来得时候一把将他抱起,再揽着妻子,走向眼眶有些红的母亲。

    “娘,你若是舍不得妹妹,我这就去把花轿追回来。”

    与在宫里始终素面朝天且眉目冷漠相比,此时的珍妃面上化了淡雅的妆容,闻言原本对女儿与自己相认没多久便嫁人的忧伤等时消散,打了他一下。

    “你追回花轿,你妹妹还要不要嫁人啊?”

    “不嫁人也行,我养她。”

    珍妃瞪了他一眼,自己又笑了。

    想到当年,隆武帝在坐稳皇位后,便不再顾忌,暗地里派禁军趁夜假扮匪徒屠戮苏家,就为了将自己抢入皇宫,这畸形的爱,只让她痛恨。

    但为了儿子的安全,她不能自尽,只能忍受着对丈夫和孩子的思念,在那深宫里用佛经麻痹自己。

    而她的小女儿,当年家里出事时,她让侍女带着女儿逃走,侍女独个被暴君抓回,她以为不满两岁的女儿定然找不回来,没想到兜兜转转,女儿不但找回来,还与当年定下娃娃亲的男娃两情相悦,喜结连理。

    而她自己,两年前打定主意要在被押解往皇陵的路上逃走,绝不与那杀夫杀子仇人殉葬之时,被儿子救出,才知道那暴君居然没死。儿子给睿王母子俩所谓的毒药,其实是假死药,在他们认定皇帝已死的情况下,将皇帝换出。

    换出皇帝,不是为了保护他,而是要让他带着被亲生子背叛的痛苦活着,还要让他看着他的儿子们骨肉相残,看着盛朝的江山败坏。

    但,皇族人可恶,百姓无辜,尤其多年来安平公主如对待亲生子一般庇护萧虚怀,他又找回了母亲和妹妹,与庄大姑娘两情相悦,有心爱的妻子还有了儿子,心里的恨意便也消退许多。

    在安平公主的劝说下,他同意放手,不再继续搅乱局势,而是由着李文安自己去摆弄这江山,结果是好是坏,都与他无关。

    至于皇帝,那药是假死药,也是剧毒之物,重新苏醒过来得他,如同活死人一般,全身上下唯有眼珠子能动弹,这样的他,活着还不如死了,萧虚怀将他交给了安平公主,不到半年,他便真正地归天了。

    安平公主做主,没有声张,默默地将皇帝葬在一处山明水秀之地,这些事也没有告诉萧虚怀,在她看来,老一辈的恩怨情仇该随着皇帝死去而逝去,没必要再去增加活着的人的纠结与痛苦。

    三朝回门,苏府里摆了家宴,但除了新婚夫妇外,新任皇帝李净宇也在。

    “母妃教养我多年,她的女儿就是我的妹妹。朕不能直接认妹妹,但是朕得表明态度,是妹妹的娘家人呀。”

    一番话情真意切,萧虚怀默默忍下到嘴边反驳。

    珍妃笑了,眼里浮现出泪光。

    她可以完全安心了,不用怕她养大的孩子与她的亲生子成仇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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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介绍:
前世,顾霜筠深信舅母和表姐待自己好,甘愿为陪嫁媵妾随表姐嫁入睿王府,成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重生归来,看清丑恶嘴脸,她再不做乖巧懂事、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阴谋诡计不消停?
不怕不怕。
来明的,顾霜筠霸道蛮横,礼仪规矩全抛九霄云外,脸皮厚吃个够。
来暗的,顾霜筠左手箭无虚发、右手自制奇毒,谁嫌命长尽可来战。
不小心成了某王爷的救命恩人,有了千宠百宠唯恐漏宠的哥哥;不小心挖掘了个商业天才,成了腰缠万贯小富婆;不小心投喂了英武少将军,得了王朝上下横着走的底气。
顾霜筠:嗯……花开蝶自来,我也很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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