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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全文阅读

作者:衣漪玳水     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txt下载     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六章 全权交给你

    “再来是绸缎铺。”他挤了挤眼,“你也知道,我和欢宜楼有些交情,把咱们的料子卖给她们,做出的衣衫老少爷们都喜欢,这爷们家里的女人也就跟着爱上咱家的布料,就这几个月,之前囤积的布料全都卖完了,我准备过段时间再上江南和巴蜀一带,去采购新货。”

    顾霜筠的十九间铺子,萧虚怀一间一间地说明,顾霜筠听得仔细,也听得明白。

    每一间铺子,在萧虚怀接手之后都做了改变,也正是这些改变让铺子更加赚钱。

    但,有赚钱的,也就有亏损的。

    “这间是米粮铺,直接售卖庄子上产出的米粮,有时也会在大粮商手里采购米粮,按说上一季正是丰收时节,新米入仓,该是大赚的,但报过来的帐是亏损,原因上面写的是米粮保存不善,出现发霉变质。”萧虚怀指着账册上的红色标注。

    又翻开另一本,“这是古玩铺子,之前收购到假货,卖给人后被退货,赔了大笔银子,这几个月一单生意都没有,店铺里人事物依旧要开销,亏损是最大的。”

    “亏钱的要怎么办?关了它们?”顾霜筠诚恳询问。

    “若是整顿之后能赚钱倒也可以继续开,只是现在有个问题,得看你的意思。”他顿住。

    “什么问题你直说呗。”顾霜筠催促

    “这些铺子当中,如今这一间南北货铺子和成衣店、绸缎庄最服我管理,其余的铺子或多或少都不听我吩咐,其中这米粮铺和古玩铺最甚,掌柜平时根本不让我看账本,铺子里的生意也不许任何人向我透露,这两间铺子,我完全不能插手。”

    “他们不信我将铺子给你管?”

    “最初我也是这样猜测,我提议一起去见你,当面说清楚,这两家掌柜不同意,只说他们没听东家提起这事,当时,我便猜到这事不简单,费了些心思查探,猜猜我查到什么?”

    顾霜筠瞪他,催促道:“别卖关子了,查到什么?”

    萧虚怀的手在那两个账本上敲了两下,“这些不听我吩咐的商家,都与一个叫何连的人往来密切,尤其是这两家的掌柜,都曾是定国公府的家生子,随令堂陪嫁到顾家,至今,还有亲人在定国公府当差。”

    “定国公府有人授意他们和你作对。”顾霜筠猜到了这人是谁。

    萧虚怀笑而不语。

    “你要我怎么做?”

    是要,不是想。这表明了她的态度是与他站在一起,萧虚怀笑得很开心。

    “两条路,一是你将铺子收回去,我想定国公府里有人愿意帮你管理这些铺子。”

    顾霜筠给了他一个白眼。

    萧虚怀“呵呵”笑开,“二是你出面,将那两间铺子的掌柜换人,我想他们既然曾是令堂的陪嫁,那么你手里应有他们的卖身契,把他们换了,杀一儆百,以后我才方便做事。”

    “不止换,换不足以令他们认清楚谁是主子。”顾霜筠盯着那两本账册,翻开的那一页是刺目的红字,代表着亏损,“把这两家人卖了,新的掌柜就由萧哥哥你决定。”

    “那是你母亲的陪嫁,你确定要卖?”萧虚怀没料到她下手如此果决。

    “他们能联合别人来违抗我这个主子的命令,留下只会是祸患。”顾霜筠语气冷漠。

    萧虚怀不再劝她,那两家店掌柜的行为往大了说是卖主,是大忌。

    “萧哥哥,我把铺子全权交给你,里面的人、卖的货全都由你做主,就算你要将米粮行改绸缎庄我都不过问。”

    “真全权交给我?”萧虚怀这是真吓到了,就现在来看,说是合伙,其实铺子主权还是顾霜筠,他对铺子的安排都得经过顾霜筠的同意,但若是如她所言,那是将铺子完全交给他处理,他可以对铺子做任何他的规划,不需要再经过她的同意,换言之,如今捆缚他手脚的绳索都将解开。

    “我一直在想这件事,我对生意的事不懂,而我相信你,若是全权交给你做,我省事,你也更方便行事。”顾霜筠笑着,“收益咱们依旧五五分,如此,你能让我赚更多银子不?”

    萧虚怀的神色变了,从惊讶到感动,再到坚决,“萧哥哥绝对让你铺子收益滚滚来,让你成京城最有钱的小姑娘。”

    顾霜筠笑开,“那我就先谢谢萧哥哥了。”

    走出南北货铺子时,顾霜筠的小荷包里多了一枚小小的印章,那是这一季铺子的分成,由萧虚怀帮她存入钱庄,这印章便是信物。

    “姑娘,咱们不回府吗?”红鸾跟在顾霜筠身后,随她越走离定国公府越远。

    “不想回去。”顾霜筠正谴责自己太白痴呢,居然因为这几个月的平静就把赵氏那头老虎当作了小猫,结果赵氏暗地里早就安排了人下绊子。若非萧虚怀将其他铺子,尤其是南北杂货铺和绸缎铺的收益翻番,只怕赵氏早就找上她借口管理不善收回铺子,甚至可能连带把娘亲的嫁妆全部收回。

    她毕竟是孩子,赵氏代管,谁也不能说个“错”字。甚至她闹也没理由闹,毕竟当初赵氏分毫不差地还给过她,而她自己管理不善是事实。

    不知不觉间,顾霜筠走到天桥下。

    几个杂耍艺人正在表演,其中一人仰躺在一脚宽的长凳上,两条腿向天蹬着一个陶罐,那罐子在他脚上忽上忽下地旋转,始终不脱离双脚掌控,引得围观者一阵叫好声。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顾霜筠定睛一瞧,可不正是霍禹。

    只是他的目光……顾霜筠走到霍禹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居然是对面骑在父亲肩上看杂耍的小孩。

    想到许玉颜所说的霍禹出身不明,顾霜筠有点理解了。

    他是羡慕那孩子有父亲宠着吧。

    顾霜筠冷哼一声,一脚踢向霍禹。

    霍禹突然被踢,当下就瞪眼要骂,一见是顾霜筠,到嘴边的痛骂硬生生吞回肚子里。

    “是你啊。”声音有气无力的。

    “你羡慕那小孩有爹陪?”顾霜筠直白地问。

第十七章 卖就卖了1

    霍禹脸一沉,转身就走。

    顾霜筠立即追上去,揪住他的衣袖。

    “你上哪去?”

    “关你屁事。”

    “刚过来那边有卖油饼的,我请你吃,去不?”

    “去。”话一出口,霍禹打了自己嘴巴一巴掌。

    顾霜筠努力忍住笑,扯着他去那油饼摊子前买了三个,她和霍禹、红鸾一人一个。

    边走边吃,三张小嘴都油亮亮的。

    很快,霍禹一张油饼便全部下肚,而顾霜筠手里的连一半都没吃完。

    顾霜筠把饼递给他,“吃不?”

    “吃。”说着就接过去,张嘴就咬。

    红鸾阻止的手伸在半空,没来得及挡。想想两个都是小孩,同吃一张饼无所谓,便又放下手。

    饼子吃完,霍禹称要回家去,摆摆手便走了。

    “姑娘,这人是谁?吃了咱们的饼,一声谢也没有。”红鸾不满道。

    她不知道,在学堂里,顾霜筠喂食霍禹已经是习惯。那一天两人打架,可谓不打不相识,之后福嬷嬷每天给顾霜筠准备的点心,几乎都进了霍禹的肚子,同样,没有一个“谢”字。

    “别管他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顾霜筠不在意霍禹的无礼,喂食霍禹,不过是瞧在两人同病相怜,都属于没爹没娘的状态,而霍禹比她又更惨一点,她至少还有娘留下的财物,赵氏表面上还得对她好。而她自己的亲爹,看在定国公府的份上,待她面子上也过得去。

    霍禹就不同了,顾霜筠从不曾问霍禹在将军府的待遇,但就流言以及他时常一副“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到处找吃的,可见他在那府里连基本的饱足都不能够。

    三日后,萧虚怀传来消息,已经找到合适的人牙子。下午学堂下学之后,顾霜筠领着红鸾,带着卖身契,在米粮铺前与萧虚怀会合。

    “你想好了,这几人一旦卖出去,背后那人不会善罢甘休,尤其这两人还是你母亲留给你的老人,身份与旁得奴仆不同。”萧虚怀提醒她。

    “我娘若是在天有灵,知道这些人如此为难我,她就会把这些人全都发卖出去。”顾霜筠十分坚定,率先走进铺子。

    那铺子里尚有几个在选购米粮的客人,见几人进来,不过瞥了几眼,便又自顾自挑选自己想要的货物。唯有店掌柜不经意地抬起眼皮瞥了下,微皱了眉,随即便若无其事地继续算账结账。

    一直盯着他瞧的顾霜筠,将他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在眼里,内心冷哼了一声。

    这掌柜显然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他却没有丝毫行动,可见完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或许,在他看来,这铺子迟早也都是要回到赵氏手上,因此对自己这个过渡者,不必费心思应酬。

    “就是他,带走吧。”顾霜筠也不多言,直接向那人牙子示意。

    这人牙子早就得知这其中的弯弯绕,顾霜筠发话,他便指挥身后两人上去押人。

    “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抢劫吗?还有没有王法了?”掌柜大惊,大叫怒骂。

    人牙子把卖身契一扬,“你主子已经将你一家卖给我。”随即,让人拖了掌柜的往后院走,他一家人就住在店铺后院。

    店里的伙计也被吓到,一个个愣在当场,只有一个机灵的见势不对,趁众人不备跑了出去。

    那伙计去的不是别处,正是定国公府。让门房通知找何连之后,焦急地等在门口。不一会,何连出来,那伙计赶紧将情况告知于他。

    何连听了,同样惊吓到,再三确认无误,不敢耽搁,立即往府里报。

    “这可恶的小蹄子,她竟敢!”赵氏怒极,抓起茶碗便砸得粉碎。

    “夫人,何掌柜对夫人最忠心不过,就上一季,那米粮铺子里的收益,还有米粮铺子从表姑娘庄子收成上赚得的孝敬钱,他一个子儿不少,全都孝敬给了夫人,请夫人一定要救救他呀。”

    何连跪在帘子外哭诉,米粮铺的何掌柜是他堂兄,也正因为自己在夫人面前得脸,堂兄才能铁了心帮夫人办事,而两兄弟彼此照应,从米粮铺能捞的油水太多,他舍不得断了。

    赵氏想的又更深一点。

    小姑子在京城的十九间铺子,每一间都在地段绝佳的闹市之中,这些铺子每日进出帐几百上千两,过去一季,哪怕小丫头将铺子收回去,她从忠心的掌柜那里收到的孝敬银子也有上千两,这钱与定国公府的进出钱财相比很少,但全是她的私房呀。

    而今,若放任何掌柜被卖,岂不是宣告她在铺子上没有权利,铺子已经被小丫头全部掌握?如此一来,其他掌柜必然不会再向她效忠,而会选择听从小丫头。

    赵氏眉头紧锁,思索之下,有了主意。

    她向赵嬷嬷细细吩咐一番,随即,赵嬷嬷便欢喜地急匆匆出府,那何连亦紧跟着,亲自驾车,送赵嬷嬷到米粮铺。

    到了铺子,进去一瞧,里面居然井然有序,除了柜台后的掌柜换了个人,别的居然没有丝毫变化。

    何连立即拉了一个相熟的伙计过来,问“那人是谁”。

    “这是东家安排的新掌柜。”

    “何掌柜呢?”

    “何掌柜一家都被人牙子带走了。”

    “带去哪里?”

    “方才东家说古玩铺子的陆掌柜一并卖了,让人牙子跟着去古玩铺子带人。”

    古玩铺,何连再熟悉不过,这几个月来,米粮铺之外,就古玩铺他跑的最勤,深知这也是最忠于自家夫人的。

    当下,他立即催马赶车往与米粮铺仅隔了一条街的古玩铺子去,刚到门口,马车才停下,便见顾霜筠一人当先走出古玩铺,后面跟着萧虚怀,再后面,便是怒骂着的陆掌柜、何掌柜,以及哭哭啼啼的家眷,被几个人高马大的人牙子打手押着。

    “姑娘,这几人不能卖!”赵嬷嬷急得几乎是滚下马车,气也来不及喘便上前挡住顾霜筠。

    “这话奇了,我的奴才,我不能卖?”顾霜筠冷笑。

第十八章 卖就卖了2

    “这些人的卖身契在姑娘手里不假,但他们都曾是我定国公府的家生子,数代对国公府忠心耿耿。且他们随先大姑娘去到顾家,亦忠心为主,在顾夫人过世后依然忠心地将铺子打理好,姑娘不该被旁人挑拨几句,便将忠仆卖了,寒了人心不说,也令顾夫人九泉之下,亦不得安宁。”

    “赵嬷嬷若是觉得这些人对定国公府有功,大可以将他们买回去,同我说这些,不过是更证实了这些人心里只有定国公府,忠心的也是定国公府,不是我这个姓顾的,定国公府的表姑娘。”

    赵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原本打算用老交情挟持,令顾霜筠不敢再卖人。如今,竟是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自己的话把自己给套进去。

    赵嬷嬷一咬牙,狠道,“姑娘说这些话,是在诛我等老仆的心呐,我们做下人的,向来知道的只有忠心主子……”

    “是啊,你们的主子是定国公府的主子,不是我这个姓顾的外姓人。”顾霜筠不屑于听她假模假样的哭诉,“得了,这些人我已经卖出去,你若是想把他们买回去,就同这位张老板谈,这些人如今已经不关我的事。”

    说完,她让开一步,对萧虚怀,也是对观望着的某些人,大声说:“萧家哥哥,我手里这些田庄铺子交给你全权管着,以后再有谁不听你吩咐,你直接告诉我。那种不忠的奴才,卖了就是。”

    “好嘞。”萧虚怀大声答应,对顾霜筠更加刮目相看。他是真没料到,顾霜筠这个小小娃儿,居然有如此魄力,且面对赵嬷嬷句句把她母亲提出来说事,她依旧毫不示弱地反击。

    最终,赵嬷嬷将何、陆两家人都给买了,自然,宣告的是这些人家都是定国公府出去的,夫人仁慈,不愿他们几十年辛苦临了还漂泊无依。

    人牙子也高兴,走这么一趟,转手这几人就赚进几百两,这种好生意天天有才好。

    “赵嬷嬷,我等的家当还在铺子里,请容我等回去收拾收拾,再随嬷嬷回定国公府拜见国公爷和夫人。”何掌柜向赵嬷嬷请求。

    “当然可以,两位掌柜快去,老身就在这里等你们。”

    “谁说你们可以进去收拾了?”顾霜筠冷冷的声音,一步步走到铺子前,盯着欲要进去的陆掌柜,“你们是定国公府的下人,进我顾家的铺子收拾东西,谁给你们的权力,把姓顾的变成姓许的?”

    陆掌柜的脸上又青又白,时下里,他们这种卖身的奴才没有自己的私产,一切都是主子给的,主子能给也就随时能收回。但寻常而言,做主子的看不上奴才的一点小钱,并不会在卖奴时把奴才的钱财搜刮去。

    是以,顾霜筠不许他们进去,谁也不能说她不对,顶多就是鄙视她小气抠门。可对他们而言,那些全是他多年累积下来的钱财啊,那些钱财足以让他在京城也做个富家翁。

    陆掌柜和何掌柜求救的眼神看向赵嬷嬷。

    赵嬷嬷还没说话,顾霜筠先开口,“说起来,这些店铺,并你们这些下人,都是外祖父和外祖母给我娘亲的嫁妆,原本都是定国公府的。”

    见赵嬷嬷面露得意之色,顾霜筠冷冷一笑,“本朝的规矩,出嫁女的嫁妆归女子所有,夫家与婆家均无权干涉。若是没有子嗣,嫁妆由婆家收回,若是有子嗣,则由子嗣继承。定国公府想要把这些出嫁女的嫁妆再拿回去,只能等我死了,才好拿呢。”

    顾霜筠看着赵嬷嬷,“赵嬷嬷,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赵嬷嬷嘴角抽搐,干笑着,“姑娘说笑了,姑娘洪福齐天,必能健健康康,以后嫁一个如意郎君,得贵子贵女。”

    “如此一来,这些嫁妆岂不是再随我带入夫家,再传给我的子嗣,与定国公府再无干系?”

    “那是,当年老国公和老夫人疼女儿至深,才会备下这许多嫁妆,又怎么会想再收回呢?”

    “那么,现在带着这些人滚出我的铺子,别再挖空心思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顾霜筠猛地沉下脸喝骂。

    赵嬷嬷满心不甘,但在众多人围观之下,不敢强硬与顾霜筠冲突,否则,岂不应了她那句“定国公府要把出嫁女的嫁妆再拿回去”。

    赵嬷嬷领头走,陆、何两人也不敢多言,只得跟随离开。

    而他们还没走远,便听见后面顾霜筠的声音,带着欢喜,丝毫不见方才的冷意。

    “各位,我这家古玩铺子,还有一条街后面的米粮铺,今日得喜,换了得力的掌柜,从今天开始,至后日结束,铺子里一应货物全部降价两成,各位有意选购的,抓住机会啊。”

    看热闹的人中,顿时爆出欢呼声,还有不少夸赞“小东家仁厚”的,更气得赵嬷嬷等人心口疼。

    “夫人,可不能由着表姑娘如此胡来,她是将国公府的脸面狠狠地踩在脚下,半点不留情呀。”回到府里,赵嬷嬷将与顾霜筠的一问一答详述给赵氏,语气间十分悲痛。

    “我何尝不想整治她?老爷答应由她自行掌理嫁妆,让你们给那小子下绊子,你们反让人赶出来,我能有什么办法?”赵氏怒气冲冲,瞪着赵嬷嬷,“那丫头有一句没说错,她的奴才,她想卖,谁也不能迫她不准卖。”

    赵嬷嬷跪着,深深低头,认错认罚,不敢有丝毫辩解姿态。

    “行了,别跪了,看着都烦。”赵氏一扬手,赵嬷嬷赶紧起身退到后面。

    赵氏揉着抽疼的额角,想不出好法子来对付顾霜筠。

    “夫人,归根结底,表姑娘现如今这样胡作非为,还是因为有国公爷发话,依奴婢之见,何、陆两家都是国公府的旧人,国公爷素来也知道他们,不如就让他们去见国公爷,借口讨要差事,哭诉表姑娘的霸道无理。夫人再去见国公爷,把表姑娘拘在府里学仪礼之道,如此一来,那萧家小儿没了表姑娘撑腰,田庄铺子里,还不是掌柜们想如何,便如何。”赵氏旁边,俏丽的丫鬟送上香茗,也送上建议。

    这人,正是照水。

第十九章 义妹

    她本就是赵氏的心腹大丫鬟,被送到顾霜筠那里伺候一日便被退货,回到赵氏身边,每天战战兢兢的,就怕被追究办事不力之罪,如今听了这半晌,逮着机会希望立功。

    赵氏细细思索起来。

    见状,照水暗喜,这代表她的建议入了夫人的眼。她乖巧地退到一旁,静静地等着夫人决策。

    赵氏采纳了照水的建议,但有些变动。

    许伯元一回府,便得管事来报,夫人请他至内院一见,有事相商。

    许伯元贵为国公,又素有才名,在皇帝身边任了个中书舍人的官职,专事起草诏书旨意。他素来以此为傲,把这差事看得很重,每日里往往夕阳西下,确定皇帝没有安排了,他才离开官衙回府。

    在府里,除了每月固定十天与嫡妻赵氏同食同寝,他往往停留在外院书房,与门客谈诗论文。

    赵氏也知他这习惯,从不曾有过干涉,是以这次,刚回府赵氏便命人来请,许伯元略感诧异,却也没有多想,随即便往后院去。

    赵氏院子里,跪了十几个女人孩子。

    许伯元皱眉,他素来反对严苛下人,崇尚的是以德服人,当下,心头不悦。

    “外面怎么回事?”

    “老爷,外面是何家和陆家的家眷。”赵氏亲手为他捧来香茶,“何、陆两家当初随小姑子陪嫁到顾家,掌理小姑子手下的米粮铺和古玩铺,素来忠心。但今日,霜筠不知被谁挑拨,将两家人都要发卖出去。何连是何掌柜的堂弟,求到妾身面前,他们毕竟都是从定国公府出去的,妾身不忍心,便着赵嬷嬷去劝,结果霜筠固执己见,坚持要卖掉两家人,妾身实在没有办法,只得暂且将他们买下。”

    赵氏见许伯元眉头越皱越紧,心里知道他已经动怒,当下叹口气,饱含同情与怜悯地继续说,“妾身虽买下他们,但又考虑到霜筠,她对咱们府里的成见很深,今天当着一众人的面,就说赵嬷嬷劝她不要卖掉老仆是因着定国公府要谋夺出嫁女的嫁妆。妾身担心留下何、陆两家,霜筠会更加误解,便想着把卖身契还了他们,这两家人依旧打发出去。他们却不愿出去,哭诉世代为定国公府家仆,惟愿在主子身边伺候,一直在外面跪着,求妾身答应,妾身十分为难,只得请老爷过来,请老爷定夺,这事如何办才好?”

    “霜筠这丫头,越来越不像话!”果然,许伯元大怒,大掌猛拍桌子,看得赵氏唇角上扬,嘴上还是无奈。

    “霜筠丧母,父亲又不顾她,妾身知她心中必然悲苦,不愿苛责于她。”

    “你是她的舅母,如今她没了母亲,住在定国公府,你就得担起教养她的职责。”许伯元不悦,“你是定国公府的夫人,一品诰命在身,不要像那等小家子气的女人,怕这怕那。”

    “妾身亦有管教她的想法,只还需要老爷同意。”

    “你说说看。”

    “妾身听说霜筠将田庄铺子交给了安平公主府的萧虚怀掌管,在学堂里又与镇国将军府的霍禹交好,这两人的出身都有着不光彩,所言所行听闻亦非善类,还有福嬷嬷三人,均是出自顾家。妾身想着,当务之急,便是令霜筠留在府内,与那不善之人断绝往来,不再被旁人言语蛊惑,且在府内学习仪礼之道,方能真正让她改变。”

    “萧虚怀和霍禹?”许伯元再次确认,“她真与这两人交好?”

    “是啊,听玉儿回来说,霜筠在学堂,与那霍禹形影不离。而萧虚怀,霜筠今日当着众人宣告,她手下的田庄铺子,全权交由萧虚怀管理。”

    “荒唐!”许伯元怒喝,吩咐下人立即带表姑娘来见他。

    赵氏心中暗喜,嘴上还在劝慰许伯元不要动怒,霜筠毕竟只是个孩子。

    派出去的下人很快便回来了,带来的消息是,霜筠小姐还未回府。

    许伯元更怒,要人立刻出去把顾霜筠找回来。恰在这时,管事来报靖王到访。

    许伯元吩咐赵氏务必尽快把顾霜筠找回来,随即,快步赶往厅堂,去迎接李净宇。

    还未进大厅,便听见里面传来靖王的大笑声,许伯元心中诧异,快步走进厅内,只见他方才还在命人找寻的顾霜筠就在厅上。

    见到许伯元进来,李净宇起身与他见礼,寒暄几句之后,李净宇主动说明来意。

    “数月前,我在宫外曾遭遇困境,得顾妹妹相助,才得以获救。顾妹妹小小年纪,施恩不望报,我这受恩之人却深感惭愧,细想之下,顾妹妹无长兄,我收她为义妹,为兄长照顾她,岂不正好报了恩?”李净宇笑了笑,“我把这想法向父皇和母妃禀明,他们亦十分赞同,这不,我就出宫认妹妹来了。结果可巧,正好在路上就碰见顾妹妹,可见咱们兄妹有缘分。”

    “能得靖王收为义妹,是霜筠的福气。”许伯元看向顾霜筠,“还不快拜见你兄长。”

    过来路上,顾霜筠早就认了兄长,不过许伯元吩咐,她也不下舅父的颜面,当即起身行礼,道一声“霜筠拜见兄长”。

    靖王虚扶一下,“给妹妹的信物,就那枚龙凤呈祥玉佩吧。那玉佩原是父皇赐给为兄的,给妹妹正好。”

    许伯元眼角一跳,想到了自家夫人手里那枚玉佩,笑容顿时有些僵硬。

    靖王这话里话外,别有用意呀。

    李净宇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许伯元与顾霜筠送出门外,瞧见车驾远去,方才转身回府。

    “霜筠,随我去见你舅母。”许伯元吩咐。

    顾霜筠跟着他来到后院,许伯元当先,要赵氏将玉佩还给顾霜筠。

    赵氏原本等着许伯元处罚顾霜筠的,见此不禁忐忑,立即亲自进屋将玉佩取来,还给了顾霜筠。

    “靖王认你为义妹之事,至此已了。”许伯元脸上黑沉如铁,怒气勃发,“你且说说,定国公府待你,可有哪里不好?”

    “老爷,妾身并未……”赵氏的抗议惊叫被许伯元抬手制止。

第二十章 谁待你好

    许伯元眼睛只盯着顾霜筠,“说不出来?”他手猛地一拍几案,厉声道:“我与你舅母怜惜你没了母亲,唯恐新夫人进门苛待你,才会在你父亲成亲当日将你接至定国公府,你可知为何?”

    顾霜筠一脸茫然地摇头。

    她是真茫然。

    之前,何、陆两家被赵嬷嬷买走,她就有准备这事不算完,回了定国公府定然被赵氏问罪,只这问罪,为何提到她入定国公府的缘由?难不成他要坦诚定国公府库房空虚,急需银钱填补?这怎么可能?这种事只会做,不会说。

    “你娘只得你一个女儿,为了顾家的香火,顾晔霆势必续弦”他冷哼了声,“你娘重病之时,我便向顾晔霆提了,你外祖父庶出的八姑娘正当婚配,论辈分,她是继母,论出身,你是嫡,她是庶,论亲疏,她是你亲姨母。唯有迎她入门,才能保证定国公府与顾家的亲缘不断绝,才能保证新夫人入府,你在那府中依旧享有嫡出大姑娘的尊荣。”

    顾霜筠诧异地瞪着许伯元,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许伯元还在继续说,“如此作为,可说是十全十美,顾晔霆竟直接回绝,还在你娘过世不足一年,便迎进新人。这种行为,是要与定国公府撕破颜面,断绝往来,而你,有着我定国公府一半的血脉,在那府里,在新夫人掌下,岂能好过?”

    许伯元见她神情惊骇,心下安慰了许多,语气也缓和许多。

    “如今你可知了,接你回定国公府,全是为了你好,以后,你切不可再被人言辞蛊惑,须得看清楚,谁才是为你好,待你好的。”

    许伯元的语重心长,看在顾霜筠眼里,却仿佛看见一头恶兽。

    恍惚间,她想起娘亲,总是温柔笑着的娘亲,曾经,她觉得娘亲的眼睛里有光,看着她的时候、看着爹的时候,那光那么明亮,那么柔和,让她快乐又满足。

    后来,娘亲眼里的光亮变得暗淡。

    是她说着要生一个儿子,却总不能够?是因为她的亲兄长在她还没有过世的时候,就向她提议将庶妹嫁给她的丈夫?还是她知道只留下一个女儿,丈夫势必在自己死后续弦?又或者早在她过世之前,丈夫已经选定了继室?

    顾霜筠只觉得一阵阵寒意从心底升起,蔓延至她的全身。

    当初,许玉颜逼自己喝下毒酒之时,曾道自己怀孕之后意外落胎是她所为,再栽赃给当时正受宠的王氏,而原因,是当时的许玉颜连生两个女儿,没有儿子傍身,而自己腹中的孩儿被推断极可能是儿子。

    她还没有儿子,怎能允许别的女人生下儿子?即便这个别的女人是对她言听计从、深信不疑的表妹。

    顾霜筠惶恐,不安。

    她重生这一遭,是为了什么呢?

    难道就是为了如娘一般,为一个男人所谓的血脉传承耗尽生命?或是如许玉颜一般,端着虚假的脸与别的女人争妍斗艳、勾心斗角?又或者,还是重复前世的悲剧,做一个被人用完即弃的工具?

    不,重走的生命,怎能如此?

    但,她又该怎么做?

    顾霜筠心里仿佛笼罩着厚重的迷雾,她看不见自己、看不见前方,归路亦看不见。

    “霜筠。”

    两只手搭在她肩膀上,顾霜筠愣愣地看着面前的人。

    “你舅舅把你吓到了?别怕,舅母和舅舅在呢,我们会帮着你,护着你。”

    帮着我?护着我?

    顾霜筠看着面前一脸诚挚的赵氏,呵呵笑起来。

    前世,她就是因为这样的诚挚信了她呀,可她也用性命做了代价,她耗尽所有回报的这份诚挚,实则是虚伪,得到的也只是一杯毒酒。

    顾霜筠可悲地发现,从前世到今生,她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是她深信会待她好的。

    仿佛全身的力气被抽空,顾霜筠拨开赵氏的手,转身,朝外面走去。

    “霜……”

    许伯元正要唤她,被赵氏阻止。

    “霜筠毕竟是个孩子,猛然得知自己被亲爹抛弃,她肯定吓到了,就让她先回房歇一下,明天我再同他说。只一件事,之后我对霜筠严加管教,老爷可别舍不得外侄女儿。”

    “霜筠是该管教了,你放手去做。”

    赵氏贤淑地低头一笑,掩住眸中的得意与愤恨之色。

    福嬷嬷将被角掖好,看着闭眼熟睡的顾霜筠,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吹熄屋内的灯烛,房里立即暗下来,只有幽幽的月光洒落,让这房间还有一丝光亮。

    福嬷嬷又看了一眼床帏,方才轻手轻脚地出去。

    外面,红鸾与翠黛两个丫头正一脸担忧与焦急地等着,见福嬷嬷出来,两人上前正要开口,被福嬷嬷一个手势阻止,示意两人走远一些。

    两人点头,三人回到下人房,翠黛和红鸾便忍不住开口。

    “嬷嬷,姑娘怎么样了?”

    “姑娘已经睡下,只那精神还是不济。”福嬷嬷叹气。

    “也不知道国公爷和夫人对咱们姑娘说了什么,姑娘从出来就魂不守舍的,国公府还不许咱们找大夫,太过分了!要是姑娘出什么事,他们担得起吗?!”翠黛忿忿骂。

    “嬷嬷,咱们带姑娘回咱们自己府里去吧,老爷不是把刘总管留在京城了吗?京城的宅子还在,咱们回自家府里去,比这里好得多。”红鸾眼圈泛红,早就不想在定国公府待了。

    “这不是咱们做奴才能决定的事。”福嬷嬷摇头,看着两个丫头期盼信赖的眼神,再想起自家姑娘失了魂魄般的模样,福嬷嬷下定决定。

    “我会给刘总管带信,让他通知老爷,让姑娘回咱们自己府里去。”

    翠黛和红鸾这才放心笑了。

    无论如何,这总是一个希望。

    看似在床上安睡的顾霜筠,在烛火熄灭之后,一滴泪水从她眼角滑落,至福嬷嬷走出房间,她再也压抑不住,揪紧了被单,将整张脸都埋在被子里,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她寻不到人述说心里的苦楚烦闷,也不敢让人听见这哭声。

第二十一章 哥哥给你靠

    恍惚间,她回到前世。

    沉闷苦涩的空气,随时都充斥着浓重的药味,她被困于三尺病榻,所能做的,不过是翻翻丫鬟搜罗来的闲书。最高兴的,是表姐来探望,只是表姐眉间的愁绪令她愤懑,挖空心思为她报仇,不惜让自己双手染上鲜血。然后,被背叛,被舍弃。

    而今,重走一次,她自以为自己得了先机,心心念念于复仇,将前世的仇怨通通回报。自以为夺回娘的嫁妆,钱财万贯握于掌中,无人可再伤她。

    却原来,她还是原来那个她,她依旧是一艘孤舟,早就注定了被舍弃的命运。

    突然,一声叹息在耳边想起,随后,她被拥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顾霜筠整个人僵住,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

    靖王,李净宇。

    “真是个傻丫头,谁让你受委屈,打回去便是,有哥哥给你靠呀。”

    顾霜筠愣愣地盯着他,疑惑自己在梦中,又疑惑入梦的怎会是他。

    脸颊上传来痛,是他在捏她的脸。

    “梦里也会痛吗?”顾霜筠揉着被他捏疼的脸颊,愣愣地问。

    李净宇“呵呵”笑起来,“梦里自然是不会痛的。”

    她愣神的模样实在可爱,李净宇忍不住又上手捏那鼓鼓囊囊的包子脸。

    这下,顾霜筠确定了,这不是梦。她猛然体认到,自己整被一个男人抱在怀里……她要自己冷静下来,严格说起来,他只是一个男孩,还称不上男人。而且,自己也不是“高龄”二十的陪嫁媵妾,只是个五岁女童。

    顾霜筠向后,整个人窝在他怀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心里知道这不对,她还是舍不得离开。

    许久许久……困意袭来,顾霜筠闭上双眼,渐渐地,平缓的呼吸声传入李净宇耳中。

    他始终没有动,直到窗棂上传来敲击声。

    “王爷,五更了。”

    他低头,看着在自己怀里安详睡着的小女娃,唇角轻勾。

    从那日分别之后,他脑中便总要浮现小女娃哀戚的眼神,喃喃求着他带她回家。

    他这一生,能握在手里的实在少得可怜,既然放不下,便只有去担下。只是那小女娃竟如水滴入河川,任他派人四下打探也探听不到消息,直到意外在集市上相遇,那一刻,用狂喜形容亦不为过。只是,她却不需要他的帮助,不再需要他带她回家。

    原以为,这事就这么过了,她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便不必再为她眸中的哀戚所困。可他,还是放不下,甚至安插了人在这府里,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

    李净宇眸中盛满笑意,想起了才发生的事。

    这小小娃儿,居然有魄力发卖母亲陪嫁的老仆。他为她感到骄傲,又担忧她被责罚,着急忙慌地出宫,亲自送她回这定国公府,以义兄名义,盼能保她护她。

    可,他终究高估了自己的身份。

    为长却非嫡,母族无人可依靠,得皇帝亲自教养数年却又始终不如嫡子,不被委以重任。

    身份尴尬,地位尴尬。

    将小女娃轻轻放回床上,替她盖妥被子,李净宇站在床边,轻声承诺。

    “小丫头,再等哥哥几年,待哥哥出宫建府,给你一个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家。”

    睡梦中,顾霜筠仿佛听见了他的话,唇角扬起,笑了。

    顾霜筠坐在池塘边缘,两条腿在空中晃荡,看得身后的照水胆战心惊。

    这时候,她后悔自己当初给夫人提那么个建议,夫人确实成功将表姑娘拘在了府里,也成功将福嬷嬷三人遣回顾家,但,夫人最想要的钥匙依旧挂在表姑娘的脖子上,谁也动不了。

    夫人给表姑娘找先生教授仪礼,表姑娘就两眼望天,骂她她当听不见,打她她尖叫哭嚷,先生被吓走四五个,表姑娘在京城的名声也毁了,任谁提起都道此女顽劣,不堪为徒。连带着,国公府里别的姑娘也被挂上家教不严的耻辱牌,夫人去参加京里权贵之家的宴会,也被人明里暗里嘲讽。

    任谁都知道表姑娘那混沌样是装的,偏生这装傻的法子挺好使,谁也没法子戳穿她,且还都得顺着她,就怕她又闹出幺蛾子,让国公府的坏名声越来越响。

    唉!

    照水忍不住叹气,要顺着她,怕她闹事,又要盯着她,怕她出事,这本身就是个矛盾的事。就如同这钓鱼,表姑娘坐在湖边已经好几天,她不能阻止,就提心吊胆地在后面看着,唯恐一个错眼表姑娘就掉下去了。

    这时,水面上荡起一圈圈涟漪,那是鱼咬饵扯动浮标,但那钓鱼的人却只是看着,一动也不动。

    “表姑娘,鱼上钩了。”照水忍不住提醒。

    这几天都没有鱼上钩,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一尾傻鱼,只盼她钓到鱼之后,就对这片池塘失去兴趣。

    顾霜筠眨了眨眼,似乎不敢相信真有鱼儿上钩。

    “姑娘快点拉起来,待会儿鱼跑了。”照水催促,恨不得夺过鱼竿帮她把鱼儿拉起来。

    顾霜筠这才反应过来,往上抬手,顿时,一尾鱼儿挂着水滴从水面跃起,绯红夹银黑的鳞片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哎呀,居然是红龙。”照水惊叫,觑向顾霜筠,思索着怎样让她把鱼再放回去。

    下一刻,鱼竿被塞进她手里,专注钓鱼好几天的人,在鱼上钩的时候,一点不在意地走掉了。

    “表姑娘,这鱼……”

    “放了。”

    顾不得深究她的异常,照水赶紧拉鱼过来放生,这可是国公爷千叮咛万嘱咐要顾好的极品锦鲤。

    就在鱼取下的那一刹那,惊咦声冲口而出,她盯着躺在手上的直钩愣住,直到鱼儿弹起拍打,她才猛地反应过来,赶紧将手里的鱼儿放回水里,瞧它摆尾游走,她暗暗松了口气,忙不迭将钓竿鱼线收起,往顾霜筠追去。

    “啦啦啦……啦啦啦啦……”顾霜筠哼着不成曲调的歌,笑容灿如艳阳,让路过的下人都忍不住多瞧上两眼,怀疑自己看错了。

    顾霜筠才不管旁人的视线,脚步轻松地往自己的院子走去。

第二十二章 直中取

    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姜太公果然是神人!

    “你倒有心情哼哼唱唱,你那几个下人都快死掉了。”嘲讽声,出自突然出现的许彤颜。

    “她们不是让大舅母送回顾家了么?怎会死掉?”

    “呵。”许彤颜讽笑,“我还以为你傻了呢,原来你知道啊。”

    “不说就算了。”顾霜筠转身就走,懒得理会阴阳怪气的许彤颜。

    重生之后,这小丫头初次见面还说要常来找她玩呢,结果却是每次来都阴阳怪气的,和前世一模一样,小小年纪就心思重。

    “她们在大门口跪着呢。”许彤颜一把扯住她,“从母亲把她们赶出国公府开始,她们就一直在门口跪着,已经八天了,母亲发了话,谁也不许理会她们,一滴水也不许给,让她们自己撑不住就会走。”

    顾霜筠脸色变了,立即往大门跑去。

    许彤颜半步不落地跟着,期待着待会儿的好戏。

    见到顾霜筠来,守门的小厮立即苦了脸,恨不得立即逃走,却职责所在,还得迎上去行礼问好。

    “把门打开。”顾霜筠命令。

    “表姑娘要出门去?可有知会夫人?”小厮笑脸小心探问。

    顾霜筠的回答是一脚踹过去,那小厮习惯性往旁边跳开,顿时让出道来。

    大门沉重,非小娃所能打开,顾霜筠一开始就没盯着大门,在那小厮跳开之后,一把扯了许彤颜,往侧边小门冲去。

    几个门房反应不及,被两个娃儿瞬间冲到小门前。

    “一起拉。”

    顾霜筠说完,扯了许彤颜的手一起放在门上,许彤颜下意识跟着她一起用力,瞬间拉开小门,被许彤颜带着冲出门去。

    许彤颜身为庶女,出生至今便一直被关在府里,是以,对能自由进出府门、能和嫡姐一样去蒙学的顾霜筠,她又羡慕又嫉妒。如今,她也到了心心念念的府外,看着面前宽阔的大道、高高的围墙,一时怔愣住。

    顾霜筠已经冲向旁边,跪在大门外道上的福嬷嬷三人。

    她们的情形比许彤颜说的要好得多,想来赵氏也怕真的出人命,又或者是顾府的安排,她们看起来并不像八天未进水米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了些,消瘦了些,跪久之后无法起身,爬着扑向她这位主子。

    “姑娘。”翠黛和红鸾两个毕竟年纪小,扑在顾霜筠脚边大哭起来,福嬷嬷也是不住拭泪。

    “别跪了,坐着吧。”说完,顾霜筠坐到了定国公府大门外的台阶上。

    “是。”三人答应着,改跪为坐。

    久久保持一个动作,这一动,血脉流动让三人的腿又麻又疼,翠黛和红鸾都抵不住,呲牙咧嘴地喊起来。

    顾霜筠看着很有经验,在按压腿部缓解不适的福嬷嬷,目光沉了下来。

    那一晚,在那个温暖的怀抱里,哭出了她从前世积压至今的痛苦。

    这一世,哪怕她夺回母亲的嫁妆,身怀一辈子也吃喝不尽的财富,她依旧战战兢兢,唯恐再被人利用、被人伤害,从不曾真正开怀畅笑。

    许伯元的话,更让她体认到这个残酷的现实。在她记忆中最快乐的,母亲还活着的那些岁月里,那些快乐也都是表象。以定国公唯一嫡女的尊贵,带着大笔嫁妆下嫁的母亲,依旧承受着没有生育儿子的沉重压力,甚至在病重尚未去世的时候,她至亲的哥哥、至爱的丈夫,已经谋划起接替她位置的人,说到底,母亲也是被利用的工具。

    前世那荣登凤位,为天下女人之首的许玉颜,又何尝不是一个工具,她为父兄挣得荣耀,为皇帝挣得权臣拥护。而她为这份尊荣汲汲营营,要为皇帝掌理后宫、生儿育女,还要时刻担忧被别的女人取代,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这份尊荣是皇帝给的,皇帝亦能随时收回。

    何苦来哉?

    顾霜筠为这现实悲伤,她更悲伤的,是她找不到出路。

    失落,迷惘,悲伤……她被负面情绪完全笼罩,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心来。

    然后,他又来了,他给她送来了一个鱼钩,说那是当年姜太公钓鱼用的,一个直钩。

    “宁向直中取,莫向曲中求。”

    他留给她这么一句话,仪式般的揪了她的脸,在她捂脸瞪他的时候,咧嘴无声大笑,摆摆手走了。

    左右无事,她将那鱼钩穿上线,随便找了个池塘,钓鱼顺便发呆。她并不认为这样的鱼钩真能钓上鱼,不过是借此逃避。

    但,就在鱼上钩的刹那,她突然想通了。

    姜太公直钩钓鱼,乃是愿者上钩,看似钓鱼,实则不为锦鳞设,只钓王与侯。他渴盼得到上位者的欣赏,渴盼得到王侯重用,但他不愿卑躬屈膝,不愿逢迎讨好,情愿隐居山林,静待伯乐赏识。

    想到他曾言会保她护她,或许,他是用这直钩告诉她,就如姜太公等到了文王,她也等到了他,他会保护她。可顾霜筠,却不愿如母亲、如许玉颜,如这世间大部分女子,将自己一生好坏寄托于旁人身上。

    姜太公直中取,取的是才学得以施展。她要直中取,取的是对自己命运的掌控,要活得恣意,活得潇洒。

    可惜,她想直取,别人却总想对她曲着来。

    “大舅母已经让你们回顾府,还跪在这里做什么呢?你们从顾府来,回顾府去,不正好?”

    顾霜筠淡然的态度,让福嬷嬷心里咯噔一下。

    翠黛傻乎乎回答,“咱们是姑娘的丫鬟,当然要跟着姑娘,姑娘在哪里,咱们就得在哪里。”

    红鸾在一旁猛点头,眼角还挂着泪珠子,随着点头,泪珠子顺着脸颊滑落。

    顾霜筠看向福嬷嬷。

    “嬷嬷。”

    “奴婢在。”

    “你是我爹身边的老人,在顾家多年,年岁也大了,该享清福,不该在我身边劳苦,你回顾府去吧。”

    “奴婢并不觉劳苦,奴婢情愿在姑娘身边伺候。”福嬷嬷急道。

    “翠黛红鸾,你们随我回定国公府。”顾霜筠不理会福嬷嬷,话说完便起身,往依旧开着的小门走去。

第二十三章 挺能干

    “姑娘,福嬷嬷……”红鸾开口,想为福嬷嬷求情。

    “若舍不得福嬷嬷,你便同她一起回顾家。”顾霜筠打断她,脚下不停,已经一只脚跨进门。

    红鸾不敢再多话,立即快步跟上去。

    “把彤姑娘带进来。”顾霜筠丢过来一句。

    红鸾立即又回身,拉起还不愿动的许彤颜。

    就在几人进门的刹那,门房小厮忙不迭地将门关上,如临大敌般守在门前,就怕又被顾霜筠跑了出去。

    门外的福嬷嬷,看着紧闭的大门半晌,终究失落低头走了。

    门内,急冲冲赶来的照水,见到顾霜筠身后的翠黛红鸾两人,心里已泪流成河。

    就那么一忽儿没有看着,便闹出这大事,她已经可以想见自己会被夫人如何严厉处罚了。

    这位表姑娘,真是她命中的天魔星。

    赵氏得知顾霜筠去门口接回翠黛和红鸾,有些诧异,再三确认没有福嬷嬷在内,她的脸色愈加沉凝。

    “这小丫头片子,真是不能小瞧了她。”

    “夫人这话怎么说?福嬷嬷年高德劭,表姑娘把她留下,在咱们府里更得力,以后回顾家也能顺心呐。”赵嬷嬷讨好地给赵氏捏着肩。

    下方跪着的照水,则是大气也不敢出。

    “这小丫头聪明着呢。三个人跪在咱们府外,那两个小丫头能懂什么,明摆着是福嬷嬷牵头。她们跪在府门口,一跪就是八天,存心恶心本夫人,让人道我荣国公府容不下她顾府的几个下人。”

    赵氏冷哼一声,“她们想差了一件事,哪家哪户不打杀几个不听话的下人。如今霜筠恶名远扬,她不过五岁,如此作恶谁的责任,我这个不过教养她三个月的舅母?自然是这些跟在她身边的下人撺掇,我没打杀了她们,反将她们送回顾家,谁不道一声我贤良?”

    赵氏饮一口香茶,“在门外一跪八天,我定国公府没有半个人出面,她们却仅仅消瘦了些,可见得有人照应。这样的存心,伤不到我分毫,反让人觉得霜筠这主子冷漠,任由嬷嬷和丫鬟日夜跪地。”

    赵嬷嬷恍然大悟,“所以表姑娘才要去见她们,她不想名声更坏。”

    “她必须去见,但她定也是看透这其中关节,是以只带那两个还糊里糊涂的丫鬟进来。”赵氏看向照水,“行了,你起来吧,继续到表姑娘那里当差,自己警觉些,今天这种事,以后我不想再看到。”

    “是,谢夫人宽宏大量,奴婢定……”

    “好听话不必说,去吧。”

    “是,是。”照水惶惶答应着,赶紧退了出去。

    “夫人,表姑娘那里,咱们要不要再做点什么?”屋里只有心腹,赵嬷嬷依旧低声向赵氏询问。

    “后日刘太医要来府里请平安脉,让表姑娘也一起。那丫头同她娘一样,打小身子骨就弱。”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赵嬷嬷跪下磕了个头,笑着退了出去。

    小院内,顾霜筠让一脸苍白的红鸾、翠黛下去休息,她自己则拿了一把小花剪,提了个杌子,坐在园子里剪起花来。

    自打上次叶子全得靠手薅之后,她便让人在院子里准备了一些女子使用的小巧花锄、花剪,如今正好使用。

    “好好的花,你干么剪它?”一直跟着她回到院子的许彤颜,对她的行为实在看不懂。

    “我准备把这些花草都清理掉,种一些瓜果菜蔬。”

    “你可是府里的表姑娘,母亲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你要瓜果,厨房不敢不给。”

    这明显的妒嫉,让顾霜筠抬眼瞅了她一下。

    “你若继续酸言酸语,院子门就在那边,自己出去。”

    “我酸……你有什么值得我酸的,你住在我家,吃在我家,寄人篱下的是你,不是我。”许彤颜不服气地叫嚷。

    顾霜筠直接甩了把剪子给她。

    许彤颜吓得往后跳了一步,“你干么?”

    “帮我剪。”顾霜筠手一挥,“那一片交给你。”

    “我凭什么要帮你?”许彤颜嘟囔着,却将那花剪捡了起来。

    “我寄人篱下啊,寄居在你家,你作为主人,难道不该善尽主人职责,帮助我这个客人?”顾霜筠朝她咧嘴一笑。

    许彤颜的脸黑了黑,将剪子一扔,跺脚骂,“你存心讽刺我是吧?主人?我配称作主人吗?这府里的主人,是你喊大舅母的那个。”

    “你不是这府里的主人,我也是个外来的客人,咱们俩半斤对八两。”顾霜筠手拿着一支带刺的艳红蔷薇,一点点将那枝干上的刺剪去,“你有什么不满,尽管找那让你不满的人发去,少在我这儿大呼小叫的,我没责任没义务惯着你。”

    许彤颜的脸黑了又转白,站在那里,拳头握紧了又松开,一副要哭不哭的委屈模样。

    顾霜筠专注在手里的事,将那些含苞的、盛放的花儿全部剪下,一支一支整齐摆放着。

    许彤颜自己站了半晌,脑子里将顾霜筠的话转了几圈,心思不由得动了。再见顾霜筠脸色平静,低垂着双眸,一剪一枝花儿,她捡起地上的花剪,走上前去。

    “就这小剪子,你得剪到什么时候?要我说,还得让管大花园子的婆子来,三两下就给这些花啊树啊草的全部清理干净,再帮你把土松松,你才能下种子。”

    这话,让顾霜筠诧异,“你懂种地?”

    许彤颜没好气地瞪她,“这府里谁不知道我姨娘原是庄上的丫头,打小就地里长大的,什么时节该下种,什么时节该施肥,什么时节该收获,她全都门清。”

    “你姨娘挺能干的嘛。”顾霜筠由衷称赞。

    她嘴里说种瓜果蔬菜,实际上对种植作物没有丝毫经验。不过是因为前世知晓后来那场导致饿殍满地的天灾,令她在重生之后对种地有了些许兴趣,这段时间找了《氾胜之书》《齐民要术》来读,如今心情烦闷,便可怜这园子被她摧残,也顺便试验一下书中所写罢了。

    许彤颜眼眶有些泛红。就连府里那些家生子的丫鬟,都会背地里嘲笑姨娘和她乡下土丫头披上缎子,也装不出主子样。而她自己,也讨厌姨娘嘴里总会念着该耕地了、该下种了、该培肥了等等农耕的事,她宁愿姨娘原是府里的丫鬟。

第二十四章 绿意紫苑1

    “这时节能种什么?”

    “处暑萝卜白露菜,你可以种萝卜,过段时间再种白菜。”许彤颜立即回答。

    “我在齐名要术里有看见萝卜的种植法。”顾霜筠回想着里面的介绍,“还有一个说法,十月萝卜赛人参,种萝卜应该蛮不错。”

    “萝卜哪能跟人参比?说萝卜赛人参的,就是穷人自我安慰。”许彤颜嗤之以鼻,“现在入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再过段时间,大厨房里就全是些萝卜白菜的,到时候让你接连好几个月吃萝卜,瞧你还会觉得它赛人参不?”

    “往年冬天,我娘在城外的庄子都会建暖棚种蔬果,定国公府不会?”

    许彤颜“咔嚓”剪断一支蔷薇花苞,随手丢到一旁,哼道:“暖棚里种出来的蔬果是给父亲、母亲,还有嫡兄、嫡姐他们吃的,我们哪能吃上?”

    顾霜筠将许彤颜剪下的蔷薇一支支剪去尖刺,若有所思。

    “喂,咱们这样剪得剪到什么时候去了,你去找母亲,让她安排婆子来弄吧,不止把这些花草全给清理了,还能把地给你翻一翻。”许彤颜摸一把额头的汗水,秋老虎威力强大,就这么一会儿,她已经感觉后背衣衫都湿透了。

    顾霜筠将一支剪去尖刺的蔷薇放到一旁,又重新拿起一支。

    “彤姐姐,咱们剪这些花儿,剪了多久了?”

    “快有半个时辰了吧。”许彤颜看着地上堆积的枝叶。

    “可有半个人过来问了?”

    “鬼影子也没见半个……”话一出口,许彤颜便觉不对,“你这院子里的下人也太不负责任了,咱们在这里干活这么久,居然连个端茶水来的都没有。”

    顾霜筠忍不住“呵呵”笑起来。

    “你笑什么?”许彤颜瞪眼。

    顾霜筠朝她勾勾手指,许彤颜疑惑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

    “不是笑你,是高兴你如此善良可爱。”

    许彤颜朝天翻了个白眼,认为她这是鬼话。

    顾霜筠将一支花递给许彤颜,要她学自己剪去那上面的尖刺,许彤颜也顺手接过,直接在那地上盘腿坐下,便开始工作。

    “我不是这府里的正经主子,这院子里的下人也懂事,不会来打扰我。”

    “这不止是不打扰,根本就是没做事。”许彤颜瞪着顾霜筠,“还以为你多能干呢?原来也是个没脾气的,这些下人敢不尊你,向母亲告状就是,打杀几个,看谁还敢怠慢你!”

    “这院子里的下人,全是大舅母亲自安排的。”顾霜筠瞥她一眼,“说话小声点,待会儿你回去,当心又被禁足罚抄女戒。”

    许彤颜缩了缩脖子,往四周看去,果然见那些个下人看似在做自己的事,却时不时地都要往这边撇过来几眼。

    她是脑筋直,但不蠢,顿时明白其中的关窍。

    “原来你真是寄人篱下呢。”她低声向顾霜筠,语气间含着幸灾乐祸。

    顾霜筠白了她一眼,抱起地上一捧去了刺的蔷薇。

    “把剩下那些抱过来。”

    说完,便抱着花朝屋里去。

    许彤颜本想回嘴“我干嘛听你的”,见她已经抱了进屋,便也将剩下的抱了跟上去。

    “取一个瓶子,装上水拿过来。”顾霜筠吩咐拿着一块娟子这里擦擦那里抹抹的丫鬟。

    那丫鬟立即将眼光投向另一边正打络子的照水。

    “表姑娘吩咐了,还不快去!”照水呵斥。

    那丫鬟道一声“是”,跑了出去。

    “姑娘要插瓶,说一声,园子里就有人把花送来,不必姑娘亲自动手。”照水将顾霜筠手里的蔷薇接过去,放到桌上,又为她递茶水,对旁边站着的许彤颜,完全当看不见。

    许彤颜将抱着的花放到桌上,自顾自倒了茶水。她被忽视惯了,尤其是照水这种嫡母身边的得力大丫鬟,她们不能得罪,还得讨好。

    “说这些客套话没意思,你要盯着我没关系,别在我面前晃,说这种恶心人的虚伪话。”顾霜筠将那茶水推开,也顺手推开照水。

    照水的笑脸有一瞬间僵住,随即,她便恢复过来。

    “姑娘说笑了,夫人让奴婢过来伺候姑娘,姑娘就是奴婢的主子……”

    “行吧,你现在出去,门外面去,我瞧你碍眼。”顾霜筠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唇角嘲讽的笑,让照水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

    但她毕竟是赵氏亲手调教出的得力人儿,低下头,屈膝行福礼,完全是一个标准的丫鬟模样。

    “奴婢知道了,奴婢这就出去。”

    许彤颜目瞪口呆,视线随着照水走到屋外,手里一杯茶停顿在唇边,喝不下去。

    “咔嚓”声将她惊醒,回过头,便见顾霜筠拿着剪子,在修整堆积在桌上的蔷薇。

    许彤颜瞥一眼门口的照水,再看回专注花儿的顾霜筠,小小声地开口。

    “照水在母亲面前很受宠的,你对她这么不客气,当心她在母亲面前告你黑状。”

    “我姓顾。”顾霜筠微笑。

    许彤颜一口气噎在喉头,有种打她的冲动。

    姓顾了不起啊,姓顾就不用被嫡母管教!姓顾就能无所畏惧!

    许彤颜在心中不甘狂吼,又不得不承认,现实就是如此令人不甘。

    那丫鬟送来的花瓶,是一个春燕衔泥白玉瓶,就在顾霜筠和许彤颜摆弄花朵之际,院外,赵嬷嬷带着几个人进来。

    “表姑娘,这两位是靖王爷安排过来服侍你的,夫人让我带她们来见你。”

    那两人约莫和照水差不多年纪,垂手低头站着,在赵嬷嬷介绍之后,两人便上前,屈膝向顾霜筠见礼。

    “奴婢绿意。”

    “奴婢紫苑。”

    “见过姑娘。”

    绿意,紫苑。

    顾霜筠看着两个俏丽的丫鬟,这两个名字,和红鸾、翠黛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夫人的意思,两位姑娘是靖王爷身边的人,按说规矩比咱们国公府要好,她们在姑娘身边,能提点姑娘许多事,这是件好事。只是二位姑娘初到咱国公府,对府里的情况不了解,让照水先带着二位姑娘熟悉熟悉府里的情况,二位姑娘可不能见怪……”

    “行了。”顾霜筠打断赵嬷嬷的喋喋不休,“人带到,嬷嬷可回去向舅母覆命。”

第二十五章 绿意紫苑2

    “老奴总得将这些个事都说清楚,省得又有人说咱们府里不知礼,把靖王爷身边的人怠慢了。”

    这话阴阳怪气的,讽刺的是顾霜筠,现如今外面正传她任性刁蛮不知礼仪。

    “靖王哥哥把人给了我,就是我的人,和国公府有什么相干?嬷嬷说这些话,是在怀疑靖王哥哥的用心吗?你是认为靖王哥哥送人不是好心,是在找国公府的麻烦?”顾霜筠厉声质问,横眉怒目的模样,让赵嬷嬷吓得低了头,诺诺不敢言。

    顾霜筠冷哼一声,呵斥道:“还不滚!”

    赵嬷嬷行礼退了出去,心里暗恨顾霜筠让她没脸,一走出顾霜筠的院子,便回嘴唾了一口。

    赵嬷嬷是赵氏的心腹,许彤颜这样的庶出小姐,见到赵嬷嬷都要恭敬称呼一声“嬷嬷好”,如今见顾霜筠对赵嬷嬷毫不客气直接呵斥,而赵嬷嬷还不敢回嘴,忍气吞声地离开,不由得对顾霜筠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还有着疑惑。

    明明顾霜筠寄人篱下,母亲安排的下人也不听她的话,为何她还敢得罪母亲身边的心腹嬷嬷?就不怕母亲另想法子惩治她?

    看着摆弄着花儿的顾霜筠,唇角带笑,眉目舒展,一副岁月静好的恬静模样,她不由得问出心中疑惑。

    “手中有银,心中不慌,国公府让我住不开心了,我便离开国公府,去我娘给我留下的庄子,或者在城里另置一座宅子都行。”

    这回答,许彤颜再次受到暴击。

    她没银钱,又是国公府的庶出姑娘,牢牢被母亲撰着,没有反抗的余地。

    “怎么样?好看吧?”

    问话声打断许彤颜的思绪,她抬起头,便见顾霜筠指着花瓶,顺着看去,只见那白玉的花瓶里,高高低低插着红的、粉的、蓝的、紫的、黄的各色蔷薇,五彩缤纷,错落有致。

    “好看。”许彤颜点头,垂头丧气地朝门外走,“我出来很久,要回去了。”

    顾霜筠目光一转,朝已经走出去的许彤颜喊,“别忘了给我找一些这些天能种的种子来。”

    许彤颜的身子顿了下,猛地转身,朝顾霜筠伸手,“种子要钱买,拿钱来。”

    顾霜筠一巴掌拍在她手上,“没有碎银子,你先帮我垫着。”

    “你也就嘴上说得阔气。”许彤颜白了她一眼,愤愤转身跑了出去。

    顾霜筠不管她,又调整了一下几朵花,随后,让照水放到翠黛和红鸾房里。

    绿意和紫苑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顾霜筠没有吩咐,她们也没有动作,这是她们在宫里学到的规矩,也是教训。

    少做极可能有罚,多做不一定有赏,主子让做什么就做什么,才是最安稳的。

    “两位姐姐是靖王哥哥身边的人,从鲜花着锦的宫里到了我这个破败的小院,心里边可高兴?”顾霜筠笑眯眯地向两人说话。

    这话,是在试探她们的真心。

    绿意和紫苑同时揣测,两人不约而同跪下,恭敬回答,“奴婢不敢。”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事合情合理,两位姐姐不必惶恐。”顾霜筠单手支额,“我喜欢直来直往,不喜欢身边留不情不愿的人,而你们又是靖王哥哥给的,这份情我得承,所以,你们如果不高兴到这里,就同我直说。”

    听她说得诚恳,两人心下稍安,但同时,又不禁苦笑。

    姑娘真是个小娃娃,又是个天之骄女,哪里知道她们做奴的卑微。今日她们已经被送到这里,若被退回宫里,只会被冷落、被处罚。

    “奴婢和紫苑十岁入宫,至今已经八载。根据宫规,年满二十五岁的宫女可求得恩典出宫归故里,奴婢两人原本要再等七年方可出宫,如今能提前出来,若是姑娘恩典,奴婢两人还可与家人相聚,也或许,姑娘能为奴婢两人指一门亲事,奴婢们就感激不尽,心里没有丝毫不愿。”

    绿意说完,紫苑立即出声赞同。

    这话说得实诚,顾霜筠相信她们,笑道:“我身边没有同你们适龄的男子,你们若是有了中意的人,告诉我,到时候我去帮你们说合。”

    这话,让两人同时红了脸,但也大大方方地磕头谢恩,

    从最初被选中到顾霜筠身边,两人便商量过,她们在宫里,是珍妃身边的二等宫女,继续熬,兴许也能更进一步,但无论二十五岁出宫,或者请求留宫,都可以预见孤苦的下半生。但若是出宫,两人还年轻,还能选到一个合意之人,还能有依托。

    顾霜筠又问起两人的家人,才知两人的老家就在京城不远处,家境都比较贫寒,幼年时因模样长得还算齐整,被家人送去做了宫女。

    “你们不怪爹娘?”顾霜筠好奇问,这相当于是被爹娘卖了的。

    “奴婢家里姊妹八个,除了大哥要承继香火,奴婢和姐姐、妹妹、弟弟全都被爹娘卖给大户人家做奴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若是留在家里,一家人全都得饿死。”

    “奴婢很感激爹娘,他们没有将奴婢卖到见不得人的地方,在宫里伺候主子,吃得饱,穿得暖,比家里的爹娘都还要好过呢。”

    两人说着话,脸上带着笑,但也带着无奈和苦涩。在宫里,物质上比家里好,精神上却时时紧绷,再也不复家里的轻松愉快。但是,不怨也是真的,到了宫里,才知道饱的感觉,才知道肉的香味,才知道碎银子不算钱,金银珠玉可以随手赏了人。

    顾霜筠眉头微蹙,两人对家人有孺慕却无怨恨,令她不解。

    无论境况如何艰难,卖儿卖女都是背叛行径。就如同她爹,她心里知道爹需要儿子来继承香火,续弦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事,但她就是不能原谅爹,不可能再对他有孺慕亲情。

    她心里突起一阵恶意,若是让她们回到家乡,再见到爹娘,她们的爹娘是早已经忘了她们,还是如她们这般思念着被卖的女儿呢。

    就在京城不远处,若是脚程快,三五天便可来回。

第二十六章 富裕的小女孩

    “姑娘,今天刘太医到府里来请平安脉,夫人让姑娘用过早膳便过去。”照水低着头,毕恭毕敬。

    “我身子好得很,用不着看大夫,而且,待会儿我要去学堂,没时间留在府里做那没用的事。”顾霜筠在翠黛的伺候下梳头,看着镜中的自己,那圆圆的可爱脸蛋让她不由得微笑。

    真好,她现在是个小女孩,富裕的小女孩。

    “夫人吩咐姑娘近日在府里修养,学堂那边已经告假,近日姑娘都不用去学堂。”

    “舅母确实帮我替学堂那边告假,不过我已经拜托了靖王哥哥帮我到学堂那边销假,昨天靖王哥哥派人给我送了信,今天我就将恢复上学。”顾霜筠偏头打量梳成两颗丸子的头发,翠黛还在上面缀了珍珠,随着她偏头在晃动,十分可爱。

    “姑娘,穿这身红袄怎么样?很喜庆呢。”红鸾拿了一套衣服过来问。

    顾霜筠瞥了一眼,点头。

    红鸾立即伺候她换衣服,见照水还站着,顾霜筠好心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

    “你去把早膳端来。”

    照水立即行礼退下,但她可不是去大厨房,而是跑向赵氏的屋子,将刚得到的讯息告知赵氏。

    “她居然求到靖王名下,这是将我的颜面丢在地上踩踏!”赵氏怒到声音都在颤抖。

    “表姑娘就是养不熟的白眼狼,夫人不要因她气坏了身子。”赵嬷嬷在一旁劝,说是劝,其实更像火上浇油。

    “没错!那就是一个白眼狼。”赵氏恨道,“她也不想想,若不是我在顾家交涉,她能把小姑子的嫁妆全部拿到手?早被那陈世美拿去讨好新夫人了。”

    “可不是嘛,表姑娘不知感恩,只会忤逆吵闹。”

    赵氏深吸几口气,将怒火压下,瞪着下方的照水。

    “那丫头摆明了和我作对,你是我身边的人,留在她那里也是事事被防备。”

    照水跪着,瑟瑟发抖,等待宣判。

    “索性那丫头如今身边有四个大丫鬟,你今日便回来,那院子里我另外派人去。”

    照水悬着的心落地,重重磕头,“谢夫人恩典。”

    这时,一个丫鬟掀帘子,通报“大小姐到”。随即,许玉颜便从丫鬟掀开的帘子进来。

    “我的儿,快过来。”赵氏的怒气瞬间收起,慈爱地朝许玉颜招手。

    许玉颜立即过去,瞥了一眼还跪着的照水。

    她偎进赵氏怀里,“娘,照水怎跪着?”

    “倒不是她的错。”赵氏拍拍女儿,将顾霜筠今日要恢复上学的事说出。

    “又是她,就因为她胡作非为,弄得我在学堂都被安家、王家那几个丫头冷嘲热讽。”许玉颜嘟着嘴,愤愤抱怨。

    “你是定国公府的嫡出大姑娘,可不能同她们吵闹,失了身份。”

    “娘放心,女儿懂得,那些人越是吵闹,越显得她们粗野无礼,女儿不会中她们的计。”

    赵氏赞许点头,“我儿想的对,人都道三岁看终生,蒙学、女学宫里的娘娘都盯着呢,那些丫头就如同你表妹一般,自以为闹了得了好处,实则因小失大,我儿切记。”

    “女儿从小得母亲教养,不会忘。”许玉颜撒娇地拉着母亲的手,嘟嘴道,“就是顾霜筠拖累女儿,若是没有她,女儿何至于忍耐那几个丫头的嘲讽。”

    “傻孩子,有她更能显出我儿优秀。”赵氏拉着女儿的手,嘱咐她在学堂里一定要有为姐的风范,要爱护妹妹。

    许玉颜不高兴顾霜筠,但母亲这样吩咐,她还是点头。

    母女俩说了一会儿话,赵氏便让丫鬟去吩咐套车,让许玉颜去叫上顾霜筠一起去学堂。

    顾霜筠停学了半个多月,刚进教室,闹哄哄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众小童看着她,没有任何人上前来招呼,甚至在她走过之时,好几个还直往后退,仿佛顾霜筠是毒蛇猛兽似的。

    顾霜筠不理会他们,走向自己的位置,将提在手上的小包放在桌上,皱眉瞪着前方的霍禹。

    别的小孩就罢了,反正和她也不熟。可这霍禹吃了她那么多糕点,居然也装不认识,太过分了。

    气不过,顾霜筠直接伸手揪住前方那白净多肉的耳垂往后拉。

    “你干嘛?很痛啊!”霍禹火大地一甩手拨开顾霜筠。

    “揪你当然要痛,不痛干嘛揪你。”顾霜筠理直气壮。

    这话逻辑性太强,霍禹反驳不了,转了回去,惹不起就躲。

    顾霜筠立即伸手。

    霍禹愤怒转身,挥舞拳头,“再扯我打你!”

    “打就打,我怕你啊?”顾霜筠一拍桌子站起。

    霍禹瞪着顾霜筠,拳头就固定在距离她脸一指不到的地方,无法再向前。

    “你究竟发什么疯?我好不容易才得以复学,旁的不说,看在糕点的份上,我原以为你会很高兴看见我呢。”顾霜筠扁了下嘴,重新坐回座位上,低头将包打开,“算了,你不想理会我就不理会吧,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我才不会做。”

    她取出里面的课本和笔墨纸砚,挽起袖子,从壶中倒了一点水,开始磨起墨来。

    “我本来是高兴看见你的。”霍禹索性面对着顾霜筠坐,搭在她桌沿的手紧抠着,“我去定国公府找你,那府里的奴才说你不高兴见我,说因为我害你声名扫地,让国公夫人处罚,关在小院里反省。让我要是识相,就离你远一点,别害你。”他骄傲地哼了一声,“不高兴见我就不见,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从来都一个人练武,多了你还费我不少练武的时间。”

    听到前面,顾霜筠还对他有些许愧疚,他毕竟是将军之子,定国公府的奴才敢羞辱他,可以说是因为她开罪赵氏,他被迁怒。只是听到后面,她不高兴了。

    什么叫多了她费了他不少练武时间,她也在他身上费了不少时间啊,还费了不少糕点,让他的脸都圆了一圈呢。瞧瞧现在,她半个多月不在,他的脸小了不少。

    搁下墨锭,她取出点心盒子,打开,里面是清早红鸾从国公府大厨房领回来的糕点—脆笋猪肉包。

    霍禹自觉地伸手去拿包子,被顾霜筠一巴掌拍在手背上。

第二十七章 练箭

    “不是我浪费了你练武的时间么?你吃我的包子干嘛呀?这是我的包子。”

    “只是包子……”霍禹委屈嘟哝。

    “你瞧不起包子?”

    “哪有?”霍禹抗议大叫。

    “现在就有,你说只是包子。”顾霜筠指着他,“你说,咱们是不是朋友?”

    “是朋友。”霍禹冲口答,被她的气势压制。

    “陪朋友玩是浪费时间?”

    “是……不是。”

    顾霜筠气得大喝:“霍禹,你别想再吃我的点心。”

    嗑的一声,盖上盖子。

    霍禹的眼睛随着盖子盖上流露出失望,正要再说话,眼睛看见门口进来的先生。

    “霍禹,坐端正。”先生盯着他,手中的戒尺颇有些威慑力。

    霍禹看了眼低着头磨墨的顾霜筠,只得先转身坐正。

    先生环顾一下整间教室,见孩童们都乖乖地坐着,只看着自己面前的书,先生这才满意,踱向讲台。

    先生一讲,便是一个时辰过去,小娃儿们听得云里雾里,直到先生宣布各自将今日所学抄写五遍,又走出教室,小娃儿们才仿佛梦中醒来一般,教室里响起一阵欢呼。

    紧接着,桌子凳子声、说话声便此起彼伏,再不复方才的安静。

    这时,距离午时下学还有一个时辰,属于孩童们的自由选修时间。因蒙学里对学生的启蒙讲究晓六艺,有专门辟出的一块地设置练武场,教导男孩子们骑马射箭,强健体魄。也设置有乐房、棋房,教授乐舞、下棋等技能。孩童们可以根据自己兴趣,在这一个时辰之内自由选择去哪里。

    以往,顾霜筠常去乐房,在第一次听先生演示洞箫之后,她便被那深沉凝重的声音吸引,那能令她的心情平静,仿佛前世遭遇的苦楚有了一个知己能够宣泄。

    不过今天嘛,她不着急去乐房。

    顾霜筠铺开洁白的宣纸,执笔蘸墨,开始完成先生交代的课业。

    前世,碍于健康缘故,她所学诗文不多,只是认得几个字,看得懂闲书杂谈。书写上也没花多少心思,比起许玉颜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她那手字简直就是狗啃似的。

    不过现在,她慢慢练习之下,自我感觉这字已经漂亮多了。

    “顾霜筠。”霍禹又转向她坐着,试探地喊。

    顾霜筠瞥了他一眼,“干嘛?”

    “那个……”他刮了刮鼻梁,“我可以教你武术。”

    顾霜筠手下一顿,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抬眼看他,“你不是说女娃儿不能学武吗?”

    “你是朋友嘛,不算女娃。”

    “大丈夫一言既出……”

    霍禹立即挺起胸膛,“驷马难追。”

    顾霜筠顿时眉开眼笑,取过挂在桌子边的包,把点心盒子递给霍禹。

    “喏,请你吃。”

    霍禹“嘿嘿”一笑,当即把包子接过去,打开,立即拿一个开咬。

    他还比较有良心,连吃两个后关心包子的主人。

    “你吃不?”

    “你给我留两个,我把先生交代的课业完成了再吃。”

    “课业回去后再写也成,先生今天不会检查。”霍禹咬着包子,站到她旁边去看她写的字。

    顾霜筠白了他一眼,所有学生里,就他没资格说回去写,他所谓的回去写,十有八九都是黄了的,最后在先生检查的时候掌心挨戒尺。

    一张纸,刚好写完一遍,顾霜筠搁下笔,静待墨汁干透。

    一粒包子递到跟前,顾霜筠顺手接过,咬下一口。

    冷掉的包子远没有热热的刚蒸出来时美味,她只吃了一口,便不想再吃。

    霍禹顺理成章地将那被咬了一口的包子解决掉。

    两人都没有再提霍禹被定国公府的奴仆羞辱之事,只因两人心知肚明,那是旁人的挑拨离间,彼此还当对方是朋友,那事就不必挂在嘴上。

    不过,顾霜筠将事情记在了心里。

    包子吃完,霍禹便在教室里待不下去,拉着顾霜筠往练武场去。

    之前,顾霜筠也到练武场来过,但被教课的先生直接赶走,唯一熟悉且能带她练习的霍禹又不帮她。这一次,同样被先生驱赶,但有了霍禹担保,她得以留下来。

    霍禹在这里有专用的弓箭和马匹,那弓箭是根据他身形制作的小型弓,马儿则是一匹矮马,虽然矮小,看起来却精神十足,也很温驯,在霍禹牵着顾霜筠去抚摸它时,它便乖巧站着,任由两个孩子与它亲近。

    “这个弓是我爹亲手给我做的,马儿也是我爹送我的。”霍禹骄傲十足。

    顾霜筠想起之前许玉颜曾提过的霍禹的身世被怀疑,如今听他说起来,他爹不像是怀疑他的啊。

    “你要先学骑马还是先学射箭?”霍禹问。

    顾霜筠将疑惑抛开,“射箭。”

    弓箭可防御可攻击,学起来之后自己备一份,当护身用也好。至于骑马,可以缓一缓。

    霍禹点点头,递给顾霜筠一把弓,这是他方才取自己的弓箭时,顺便给顾霜筠选的。

    “你先联系拉弓。”霍禹很有先生范,教导顾霜筠该如何握弓、如何拉弦、如何用力等等。

    前世到今生,顾霜筠拿过最重的东西就是娘亲留给她那满满一盒的首饰了,拉弓这种体力活,对她而言就是挑战。拉弓之时从手臂到手指都在抖,还没拉几下,就感觉双臂无力。

    她甩手去缓解那股痛,看向旁边的霍禹,就见他搭箭拉弓,“咻”的一声,正中靶心。

    “好诶!”顾霜筠拍手叫好。

    “这是小意思,我爹能在奔驰的马上三箭齐发,箭箭命中靶心。”霍禹昂着下巴,很是骄傲。

    “你也骑上马射箭。”顾霜筠眼睛都亮了,奔驰的马上箭无虚发,想想都精彩。

    “我正在练,还不能中靶心。”霍禹有些惭愧。

    “试一试嘛。”顾霜筠怂恿。

    霍禹禁不住劝,实在是顾霜筠那崇拜的目光让他自信心、自尊心大作,当下牵过马儿,也不用人扶持,便脚踩马镫,自己便上了马。

    一声“策”,马儿听令,绕着练武场跑起来。

    其他正在先生指导下联系的学生,听见声音,视线也不由得随着霍禹移动。

第二十八章 做我的童养媳

    就在靠近箭靶之时,霍禹单手控制缰绳,另一只手从马鞍一侧的箭袋中取出箭,随即,他松开那控缰的手,正要射箭,突然身子一晃,眼看着要摔下来,他又赶紧握住缰绳,这才稳住身形。

    但就那么一晃,已经足以让先生吓出一身冷汗,当即便高声命令霍禹停下。

    “跑马射箭,霍禹,你可知方才你掉下马来,轻则断手断脚,重则丧命!”先生高声怒骂,在这已经将入冬的凉爽天气里,额头上的汗珠密密麻麻,“你霍家世代都是沙场英雄,你是霍家人,就在技艺未成之前,好生把你自己护着,少自以为是。战场之上,不会要跛脚断手的将士!”

    霍禹和顾霜筠,其实也被那一晃吓住了。霍禹这个当事人更是深知,若是再慢一瞬,他便已经因重心不稳摔下马来。

    “先生教训的是。”霍禹乖乖认错。

    先生转向顾霜筠,想说什么,又闭上嘴,再看回霍禹。

    “下学之后,罚你们两个留下打扫练武场。”

    “是。”两人异口同声答应。

    先生又看了眼两人,转身去教导别的孩子。

    “给你箭,我看一下你练的结果。”霍禹递给顾霜筠的箭也是特制的,箭身短一些,且箭头是蜡制而非铁器,是特意为孩子们制作用于练习的,防止他们在练习过程中误伤自己或他人。

    顾霜筠有些沉重地接过箭。

    “先近一点射。”霍禹将她拉至距离箭靶只有三步开外的距离。

    这么近,肯定能中靶心。

    顾霜筠心里稳了,按照他的指示拉弓、瞄准、松手,箭矢飞出,却是掉在了箭靶前。

    顾霜筠的脸有点黑。

    “第一次是这样,咱们再试,这一次,你这样……”

    霍禹手把手,带着她将弓拉满,让她自己找准方向,再松手,箭贴着箭靶边缘飞出。

    “我瞄准了的。”顾霜筠着急辩白,“从这里,到这里,看过去箭尖对准的就是靶心,它应该会射中。”

    “不能正对着靶心,要稍微偏一点。”霍禹又都给她一支箭,这一次,在她身后,他不止助她拉满弓,还将弓箭乔准到合适的位置,让她认清楚这个位置,再松手,正中靶心。

    “这是怎么回事?”顾霜筠不解。

    “我爹告诉我,射出去的箭本身是像鱼一样游动向前,就会有一点偏。若是有风,就更偏一点,所以在瞄准的时候,就要把这些都考虑到,直直对准靶心的,结果都射不中靶心。”

    顾霜筠皱眉,这段话她拆开来都听懂,合在一起就听不懂了,她只关注一件事。

    “我要怎么样才能射中靶心?要往哪边偏?要偏多少?”

    “不同的情况就需要不同的应对,你多练习就能找到射箭的感觉,自然而然就知道怎么做了。”霍禹搬出爹教导自己的说法,“你现在力道太小,连弓也不能完全拉开,练射箭还早了些,你得先练习拉弓,至少要练到能轻松拉满才行。”

    想想自己那出师未捷身先死的第一支箭,顾霜筠深知他说得对,她首要做的,是拉弓,拉满弓。

    就在顾霜筠奋力练习之际,练武场边上来了一群小姑娘,为首的正是许玉颜。

    她本准备好好表现一下作为姐姐的懂事知礼,结果在乐房等顾霜筠没等到,等来了死对头的嘲讽,笑话她家的姑娘粗野,和男孩子混在一起舞刀弄枪,话里话外,嘲笑她的端庄优雅都是作假。

    许玉颜毕竟年纪还小,做不到赵氏吩咐的那般忍耐,被说得火大,当即便冲去练武场。跟在她后面的那些,则是为了看好戏。

    急匆匆向前的身子险险刹住脚,许玉颜提醒自己记得母亲的吩咐,但那笑容,她是怎么也装不出来。

    “霜筠妹妹,我在乐房等你,你怎到练武场来了?”

    这意思,好像我放她鸽子似的。

    顾霜筠不屑许玉颜的虚伪,当即反驳,“我与姐姐没约在乐房,姐姐为何在乐房等我?我在府里,一举一动皆要听舅母的吩咐,到了学堂,姐姐也要我对你言听计从吗?我又不是牵线木偶。”

    “你在府里几时听我娘的吩咐了?”许玉颜气她颠倒黑白,压不住积压许久的怨怒,“你自己不知羞,和这种肮脏出身的人往来,我娘好心劝你,你还是同他往来,还同我娘闹,府里都被你搞得乌烟瘴气。”

    “好一个出身肮脏,镇国大将军的儿子在你口中是这么个模样,像我这种小官家的女儿,难怪国公夫人和许大姑娘处处瞧我不顺眼。既然瞧我不顺眼,又何必三番五次到顾家,闹得我爹将我送到你家呢?”顾霜筠冷笑,凌厉的双眼盯着许玉颜,“我身上,究竟有什么让你们这么坚持不懈,无论我做多过分,你们都要把握困在国公府里?”

    许玉颜出生以来就是天之娇女,在赵氏教导下,她堪称世家贵女的典范,一举一动没人挑的出一个错来。但遇上顾霜筠这种不管不顾的,她就没辙了,只一个劲重复“我娘明明是为你好”“你不知羞”等等对顾霜筠无伤的语句。

    “是不是为我好,国公夫人心里明镜似的,你与其在这里空口无凭地重复,不如回去问问国公夫人,她把我接到国公府有什么目的。”

    “我这就回去问,你等着!”许玉颜小脸通红,是羞更是气,当下就去命车夫送自己回府。

    “顾霜筠。”

    旁边传来喊声,顾霜筠回转身,看见霍禹同情地看着自己。

    “你不喜欢在定国公府,就到我家里来,我家里我最大。”顿了一下又补充,“我爹没回来的时候我最大。”

    顾霜筠噗嗤笑出来,“顾家在京城也有宅子,我离开定国公府,无论如何也没理由去你振国将军府上呀。”

    “那你做我的童养媳,这样就可以到我家来。”

    “羞羞羞,霍禹喜欢顾霜筠,霍禹想讨顾霜筠做媳妇。”围观的孩童中,一个顽皮的突然大声嬉笑。

    连锁反应似的,其他孩童也跟着嬉笑着闹起来,霍禹扑过去阻止,阻了这个没阻了那个,居然成了一场你们跑我追的游戏,一个个孩子的哈哈笑声震天响。

    直到先生过来阻止,让他们各自去练习,孩子们才散开,不过有几个顽皮的,依旧对霍禹和顾霜筠吐舌头做鬼脸之后才走开。

第二十九章 病根种下

    许玉颜哭着扑进赵氏怀里,不顾旁边还站着姨娘通房丫头等一众女人伺候,便向母亲哭诉顾霜筠的恶劣。

    “娘,你们为什么要把顾霜筠接到咱们府里?把她赶走好不好?”最后,她向赵氏请求。

    使一个眼神,让伺候的人都出去。赵氏慈爱地抹去女儿脸上的泪水,纵使心里怒火滔天,面对女儿她依旧温柔。

    略微考虑之后,赵氏决定对女儿说出真相,她相信以女儿的聪慧,定能理解,也能成为达成目的的助力。

    “姑姑的嫁妆能有多少?咱们府里哪能缺那点钱?”许玉颜嘟嘴抱怨,“娘,顾霜筠太过分了,咱们把她还给顾家去嘛。”

    赵氏搂着女儿,“傻孩子,那笔钱财可不少,当年你祖父祖母只你姑姑一个女儿,府里连个庶女都没有,为了她出嫁,搬空了府里一半仓库,还有田产铺子,除了家族的祭田,两个老的把最好的都给了女儿,至今国公府一年的营收,都没有她那些田庄铺子的收入高。”

    赵氏不屑地哼了哼,当年她作为大嫂帮着操持小姑子出嫁,事后看着空荡荡的仓库简直崩溃,自己丈夫是嫡长子,那些东西可都是自己丈夫的呀。

    “可惜啊,钱财再多又如何?你姑姑短命早亡,若非还有顾霜筠在,出嫁女无子嗣,那嫁妆就该还给娘家。”她慈爱地摸摸女儿的脸颊,“届时,那些国公府财物就当还给我儿,你这个真正的国公府嫡出大姑娘,而不是那个姓顾的丫头。”

    许玉颜沉默,她曾听到传言,自家娘亲打顾霜筠嫁妆的主意。但她完全没当回事,想着自己娘亲可是国公夫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岂会眼馋顾霜筠一个孤女的财物。如今亲口听母亲证实,她却一点也不觉得不对,甚至认为就当如此。

    既是从国公府出去的财物,本就该还给自己这个国公府正经的嫡姑娘。尤其,那是一笔不输如今国公府整府的财物,若有此巨财为后盾,加上尊贵的出身,便是嫁皇子、做皇妃,也都可以。

    越是深想,许玉颜双眼便越加闪亮,搂着母亲撒娇,感谢母亲如此为自己着想。

    赵氏见女儿快速想通,心里更加骄傲。

    可是很快,许玉颜想到另一个问题。

    “娘,顾霜筠整天活蹦乱跳的,身子好得很,她要是不死,那些钱财又会随她嫁出去,到时候,就没国公府的份了。”

    “这事娘亲已有安排,我儿不用管,只等着你祖父母给你添妆。”

    “娘,女儿才七岁呢。”许玉颜娇娇抗议。

    “七岁不小了,再等个四五年,就该相看啦。”赵氏转了转眼珠,“日前宫中设宴,皇后娘娘特地提起我儿,赞你小小年纪知书达理,堪为闺秀典范。她虽没明说,但睿王比我儿大两岁,年纪正好,我儿以后嫁与睿王,待他日睿王登基,我儿就是皇后娘娘了。”

    “娘。”许玉颜不依娇喊,脸上却是抑制不住的得意。

    “好好好,不说了,妾身听皇后娘娘吩咐。”赵氏取笑女儿,声音却压得很低。这样的话,不能被旁人听见。

    此时,许玉颜完全把顾霜筠抛到脑后。

    多年来,她得赵氏教导,也早就见识过赵氏的手段,她相信赵氏说的已有安排,就绝对万无一失,她只需要享受最终的成果就行了。就比如她爹的后院,多少姨娘通房,能生出来活下来的全是女儿,定国公府里,永远只有自己两个嫡出哥哥是儿子,未来的定国公府,也一定会牢牢把在自己哥哥手里。

    赵氏派人来叫顾霜筠过去的时候,顾霜筠正领着绿意、紫苑和翠黛、红鸾在院子里播种。

    “我之前说过了,身体好得很,用不着麻烦刘太医。”顾霜筠一口回绝,平安脉?说不定就是个凶险脉。

    “表姑娘,府里各位主子都会由刘太医瞧瞧,如今国公爷还有两位少爷都在夫人院子里,国公爷吩咐表姑娘之前大病一场,务必过去让刘太医给您瞧瞧。”

    “既然是舅舅的吩咐,那我就去一趟吧。”顾霜筠站起身,吩咐绿意帮自己换下沾了泥土的脏衣服,随后便带着绿意过去。

    进门,赵氏坐在上位,许玉颜坐在她旁边。周围,站了一圈伺候的姨娘和她们的女儿,以及嬷嬷丫鬟。放眼一看,花花绿绿的全是女人。

    顾霜筠大刺刺地在空椅子上坐下,完全没有给赵氏行礼的打算。

    赵氏微微皱眉,抬手阻止要上前的赵嬷嬷。

    “既然霜筠到了,便请刘太医过来吧。”赵氏吩咐,立即有丫鬟出去传话。

    不一会儿,那刘太医便隔着帘子向国公夫人和姑娘们问好。照规矩,赵氏先,随后是许玉颜,然后是顾霜筠。

    前两个,刘太医号脉均很快速。赵氏依旧是劳累思虑过多,照以前的方子养身即可。对许玉颜也有对应的养身方子。

    到了顾霜筠,他许久没结论,神色还比较凝重。

    “可是有什么不妥?刘太医但说无妨。”赵氏担忧地问。

    “姑娘日前大病,看似已经痊愈,但病根已经种下,如今的痊愈不过是一时,日后控稍有不慎,便容易风邪入侵,长久缠绵病榻。”

    “定是之前病重,那些个嬷嬷丫鬟不尽心照料导致。”赵氏又愤怒又担忧,“如今可有救治之法?还请刘太医多多费心,我这侄女是小姑子唯一留下的血脉,可不能有万一。”

    顾霜筠嘴角一弯笑,欣赏赵氏演出爱侄女的大戏。

    “夫人请放心,所幸发现早,下官定一方,姑娘照方煎服便可痊愈。”

    “那就好。”赵氏状似安心。

    能让太医请平安脉是只有正主子才有的待遇,在给赵氏三人号脉之后,刘太医便被下人引到外院见许伯元,也给许伯元和两个嫡少爷号脉,之后,将对应病症的药方子交给国公府的下人,便告辞离开。

    顾霜筠在号脉之后,便不在赵氏这里待,带着绿意回自己的小院,全程对赵氏表现的善意视而不见。

第三十章 醉心花

    赵氏知道顾霜筠不信任自己,而她也不会如那些蠢妇一般,让人轻易抓住为恶的把柄。

    在刘太医离开之后,她将刘太医留下的药方命人送去给顾霜筠,也转告她府里的药方里存着齐备的药材,顾霜筠的下人可自行到里面抓药,而且,命人送了一个药炉子过去,顾霜筠可以让人在院子里煎药。

    这番举动,另许伯元十分满意,对顾霜筠指控赵氏,也就更偏向于顾霜筠是无理取闹。这事还被传扬出去,京城里之前还有质疑赵氏动机的,此时都心疼其赵氏的为难,同情她身为舅母,就如后母一样难为。前期饱受质疑的人品,在这一刻瞬间翻转,即便还有质疑的,也都将疑问埋在心底,不再如之前一样大肆讨论。

    毕竟,如今赵氏的种种行为都在显示,她对侄女儿没有恶意。

    这些,都是外人的观感,对于顾霜筠,赵氏做得越好、越是完美,她越是打起十二分精神防备。

    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对于赵氏,顾霜筠心里也有一个计策,只是那需要天时,而她,正在等。

    转眼之间,进入腊月,年节快到了。

    顾霜筠在下学之后去了一趟南北货铺子见萧虚怀,这里是当初最配合萧虚怀的铺子,也成了他接手顾霜筠所有店铺之后的据点,两人见面,几乎都约在这里。

    一如以往,顾霜筠翻看着铺子的账册,萧虚怀则将最近的经营情况说与她听。如今顾霜筠的铺子已经被萧虚怀分成了两大类,将业务完全进行了整合,主攻奇珍异宝和纺织,收益也让顾霜筠每每感叹自己简直是伯乐,发现了萧虚怀这样一匹难得的千里马。

    午后,萧虚怀送顾霜筠出铺子,搭上国公府专为顾霜筠准备的马车。

    顾霜筠以自己已经掌管了娘亲的铺子和田庄,时不时需要巡视为由,让赵氏给她安排了专用马车。在下学之后,她便时常不直接回定国公府,而是让马车载她逛街买吃的玩的,有时候也带上霍禹一起玩。

    赵氏对此乐见其成,顾霜筠越是爱往外跑,越是撒钱吃喝玩乐,就越是让人觉得她这个舅母难为,越是显露顾霜筠根子就是坏的。

    “你常去的园艺铺子,近日又新进了一批货,待会儿你可以去瞧瞧。”将顾霜筠送上马车,关上车帘前,萧虚怀随口提醒。

    “那倒确实得去瞧瞧,我院子里之前种下的蔬菜快要收成,将要准备种新的了。”顾霜筠笑道,朝萧虚怀挥了挥手,让车夫可以走了,至于目的地嘛,当然是园艺铺子。

    萧虚怀口中的园艺铺子位于城西,偏僻的街角,一块木板上,简单刻着黑色“园艺铺”三个字,掌柜是一个女人。

    当初顾霜筠准备将院子辟出来种果蔬,在最初种下许彤颜给的一点萝卜种子之后,她看着一粒小小的种子变成一株翠绿的植物,小小的柔嫩叶片顶开看起来比它重得多土壤,顾霜筠深感新奇。

    这之后,她便脱萧虚怀帮忙探听城里的园艺铺子,最终选择了这一家店面不起眼,货色齐全价格公道的店,时不时就要去一趟。

    店里正有客人,听见门响,那客人看过来的神情带了一丝慌乱,但一见是个小娃儿,便立即松了口气。

    “掌柜姐姐,你有客人呀,那我直接去后院看花儿去。”顾霜筠朝掌柜的笑道。

    “你去吧。”

    顾霜筠朝那客人也奉送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越过两人钻入位于店铺后方的院子,那里有一个暖棚,即便是在这百花凋零的冬季,那里面依然开满了各色花儿。

    在走入后院之时,她听见那客人在问顾霜筠的身份,在得到掌柜的回答后,那客人惊“咦”一声,顾霜筠感觉一道视线聚在自己身后,不过很快,在她钻入暖房后,那视线便消失了。

    暖房里,最醒目的便是入门一片碧绿的植株上,亭亭绽放着红、粉、黄、白、紫、蓝、绿的七彩花朵,有一些花朵谢了,上面已经结了蒴果。

    这,是被称为醉心花的美丽花儿。

    量少可入药,量大即为毒。

    顾霜筠很喜欢这花儿,抛开它有毒,这花儿开得着实美丽,在她第一次到店里的时候,这片花儿在阳光下更是耀眼夺目,让她一眼就爱上。

    可惜,她住在定国公府,有毒的花儿,绝对不能碰,否则有个什么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这片花儿之后,种植的还有牡丹、芍药、海棠、山茶、兰草等等,都是由精致的瓷器栽植着,放置在架子上。

    “这么喜爱醉心花,我送你几粒种子吧,这东西,少量种植无所谓的。”

    女掌柜带笑的声音传来,随即,顾霜筠的身边多了一人。

    “多与少没有区别,只要有,就有无限可能。”顾霜筠撇了下嘴,站起身来,“掌柜姐姐,我院子里的萝卜要收成了,现在你店里有没有我还能种的作物?”

    “腊月里就要立春,这时候可以把春天里的蔬菜育苗了。”女掌柜带顾霜筠到后院的库房里,那里全是如药方里一般的柜子,每一个柜子里面都防止着种子。

    女掌柜拉开一个柜子,取出里面一个纸包打开,只间里面是一粒一粒长颗粒状的种子,“这是美人樱,如今天气渐渐暖和,正好可以种它。你拿回去之后,需要先浸种,种子露白之后再种植到土里……”

    见顾霜筠一脸茫然,女掌柜停下述说,“算了,不种这个,这段时间种点黄瓜瓠瓜也挺不错,开一些小黄花、小白花有些野趣,结的瓜还挺好吃。”

    “这就挺适合我,我的小院里就种能看还能吃的。”顾霜筠开心点头,“掌柜姐姐,我就买你说的那两种瓜种子。”

    “别着急,瓜种子要成功发芽,也要先处理一下。这样吧,我帮你把瓜种子催芽,明天下午你再来取。”

    “太好啦,谢谢掌柜姐姐。”顾霜筠抱拳行了个礼。

    这么男孩子气,让女掌柜想笑。

    这时,外面又有人在喊,女掌柜让顾霜筠自己随意看看,便出去招待客人。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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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682/ 第一时间欣赏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最新章节! 作者:衣漪玳水所写的《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为转载作品,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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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介绍:
前世,顾霜筠深信舅母和表姐待自己好,甘愿为陪嫁媵妾随表姐嫁入睿王府,成为借刀杀人的那把刀。
重生归来,看清丑恶嘴脸,她再不做乖巧懂事、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
阴谋诡计不消停?
不怕不怕。
来明的,顾霜筠霸道蛮横,礼仪规矩全抛九霄云外,脸皮厚吃个够。
来暗的,顾霜筠左手箭无虚发、右手自制奇毒,谁嫌命长尽可来战。
不小心成了某王爷的救命恩人,有了千宠百宠唯恐漏宠的哥哥;不小心挖掘了个商业天才,成了腰缠万贯小富婆;不小心投喂了英武少将军,得了王朝上下横着走的底气。
顾霜筠:嗯……花开蝶自来,我也很无奈。
1V1,甜宠。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重生之表姑娘要造反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