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武侠修真道武仙侠录TXT下载道武仙侠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道武仙侠录全文阅读

作者:伍車     道武仙侠录txt下载     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八章 小五雷成就大五雷 此心魔引出彼心魔(后)

    才被南无乡打散的妖云、妖风,又在二皇的统领下合在一起,一左一右的守着他。

    当着众多部属的面,被人如此嘲讽,鳞皇的笑脸立马耷拉下来,阴沉沉的。

    蛾皇则惊讶志在必得的一击,竟像鸡蛋碰了石头一般,对方全然无恙,自己倒震得舌头发麻,脸色也是一阵晴一阵阴的。

    四族妖修被杀得胆寒,只是恐惧二皇更胜南无乡,二皇不退,他们就只好硬着头皮结阵了。海族与昆族的还好,绒、羽两族的妖修,大多已在暗骂二皇无能,只是不敢表现出来。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明眼人都看得出南无乡性命难取,继续斗下去也是得不偿失。二皇亦生退避之心,只是不愿先开口。

    围攻南无乡的计划是古玄虚设计,皇子调兵,他二人执行的。计策已成,兵员也至,若还不能成功,失败的责任岂不全要落在他们身上?正因此,明知事不可为,却也不甘心退走。

    南无乡也不太妙。虽然稳住了翻涌的气血,反噬的真元,但他消耗的法力太多,再强行使用法身或者凤凰变化都要损伤元气。这极可能影响以后的修行,对打开天门不久的他而言,代价太大了。

    所以见妖族的人都怔在当场,他也没有先动手的意思。偏在这时,沉默许久的金道人暗与他说道:

    “南小子,你与白灵一起炼制的灵药还有么?”

    “没有了。”无乡有些可惜的说。要是还有那两种丹药在,他大可再战一场,非把眼前这伙人打到灰飞烟灭不可。

    “天儿的情况不大妙,没有灵丹的话,需要尽快找个稳妥的地方疗伤才行。”

    “现在想走可没那么容易。”南无乡说,“再挺上一会儿,就会有人族的同道来解围了。”

    他被这群妖修围住,背倚九幽幡才能周全自身,若要突围,就要收起幡旗,没了这伙阴兵相助,就是另一种局面了。

    此处是东川之南,距禹州远而渝州近,琼华和扁舟子看见异象后会过来看一看,扁舟子尚需时间,琼华却快到了,到时该着急的反而是这些妖族了。

    “天儿的伤势必须马上处理,再拖上一时半刻的,纵能留下性命,一身修为也算是废了。”金道人急道。

    “这……”无乡还是有些为难,“你怎么不早点儿说,突围并非不能,只是泥鳅不好作。”

    金道人听说有突围的可能,反而更加着急,想前因后果,终究是自己先出现失误,才引出这场浆糊般的局面。理亏于前,又有求于人,犹豫一番后,只好提出个条件来:

    “参天功除了九层心法之外,还有外篇一卷,传讲修成十个自我之后的运用之法。只要保住天儿的修为,我就将这篇功法传你。等你修成此法,杀鳞皇、蛾皇,就与打死一条泥鳅,拍死一只飞虫差不多,又何必计较一点儿口头上的得失呢。”

    “前辈也是我的老师,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当一回泥鳅就是了。”

    南无乡心中狂喜。他同样关心龙天的情况,自然不会因为一两句骂战之言,就耽误他的前途性命,犹豫的不过是突围的方法,金道人愿以参天功外篇传授,倒是意外之喜。

    幕主正统御阴兵,防备身后与两侧之敌,忽然听南无乡传音要走。心里奇怪,却未多言,悄悄念了个咒,九幽幡将阴风收紧,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矮了下去。

    “好!”古玄虚见状高喊,“他们要突围出去,这正是我等的好机会!”

    鳞皇与蛾皇本在犹豫,可见南无乡竟自己收起阴兵,也觉得是个机会,暗中做个约定,分别挥舞兵器来攻。

    南无乡手往七窍塔上一指,宝塔顿时金光闪烁,将二皇挡在光环之外。

    这时九幽幡还有两百来丈,气势约有先前的一半儿,古玄虚趁二皇牵制七窍塔,朝九幽幡的方向吹出一黑一白两股风来。

    南无乡见过不少使风的高手,白灵的玄风冰寒彻骨,曦的赑风剥皮剔骨,蛾皇的金风通天彻地,自己也用过风水扇,被南冥神风吹着的难沉难降,却没见过这样奇怪的风。

    两股风一前一后,前面一股黑的吹到阴风中,竟与阴风融为一体,直接透了进去,不但没有什么危害,反而助涨了阴风的气势。

    阴兵大都没什么智慧,行为全凭本能,贪图血食,不爱禁锢,幡旗正在收起,他们却不想回到幡中,见阴风高涨,越加难以约束。

    可转瞬间那股白色的风也到了,也吹进阴风中,与前面的黑风一碰,两股风就会合成一股,变做个黑白相间的气旋。

    这气旋越长越大,一接触阴风之外的空气便会暴涨,化作一根黑白相间的巨型风柱。两股风吹了一阵,在阴云上腾起十几根风柱,隐约成了一个边界。

    南无乡一直在阴风最前面,被发作开的风力向前掀出几十丈,后面的阴风却突不破风柱的界限,便凸显出来。

    蛾皇见状大喜,更不顾一切的催促妖修,整团妖风疯也似的往前一卷,硬生生的把南无乡裹了出来!

    再次陷入蛾皇的阵势中,南无乡心也跟着一慌。他的法身暂时不用为妙,再被蛾皇摄入领域的话,后果可就难料了。

    只好全力催动七窍塔,一道道金光垂落在妖风中,就像从泥地里拔葱一样,将妖修一个接着一个的收进七窍塔中。

    经过几次交战,昆、羽两族联手结成的妖风,已比开始时惨淡许多,且留下来的以精锐居多,几乎每被拔出一个,妖风就会缺上一块。

    南无乡甚至生出,用七窍塔将这伙妖修全都收了的想法,可就在七窍塔的金光与妖风完全交融时,忽从妖风里升起三根风柱,竟将七窍塔不上不下的抬了起来!

    认出这几根风柱与蛾皇领域里用的同源,南无乡心中恍然,七窍塔威力虽强,但面对与领域相关的东西,被暂时挡住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他也不求有功,往塔上打了一股灵力,由金道人自行抵御这三股风,自己却用碎星剑朝妖云斩去!鳞皇早钻入妖云中,虽还能感应到气息,却看不出在做些什么,他自然无法放心。

    这一剑将妖云斩的翻滚不休,他又趁机使两种神雷打入云中,一道自手上发出,是五行神雷,一道从天而降,是九霄神雷。

    两种神雷一上一下,将妖云打了个对穿。南无乡顺着窟窿纵入九霄,往下一看,幕主与古玄虚、赤焰侯、金鹏王三个战成一团,形势颇危。

    此时幡旗已收到三十余丈,只剩些精锐的阴兵在外,威势大不如前。这三人分别使用风、火、雷,竟又都是克制阴兵的神通。阴兵们难堪大用,九只鬼王也不敢正抵其锋,幕主只能靠修罗六剑轮番招架。

    南无乡将手一举,身子随风而起,竟变化到百丈高矮,俯身朝幡旗抓去。

    他变化后,手掌足有亩许大小,抓在幡旗上阴光乱闪,古玄虚三人见他没有打向自己,已是喜出望外,谁也不愿主动招惹。

    九幽幡落在地上后,幡中冥河与地脉相连,就能自行聚结阴气,与灵脉没有区别,拔幡时自然也像拔起一条灵脉那样困难。

    若将幡旗还做平时大小,这力道也就与拔一株老树差不多,可此时幡旗还有几十丈高,就真与拔起一座小山相似了。

    九幽幡在他的抓取之下越来越高,他的法身却越来越小,终于在幡旗离开地面之后,就无法继续维持,再度复原回去。

    幕主得了个喘息的机会,索性跳倒幡旗顶上,继续统帅阴兵。这些阴兵以九只鬼王为首,喷吐阴气成云,共同托举幡旗,就如一座阴沉沉的浮岛。

    南无乡与幕主都想驾着阴云远去,却忽然从旁边的妖云中探出一颗蛟首,张口朝他们吐出一颗火珠。

    这是妖族一方事先商量好的,古玄虚一伙压制九幽幡,蛾皇牵制七窍塔,鳞皇则拿自己的内丹再冒一次险。

    面对龙丹在前,九幽幡在后的局面,南无乡不禁屏住呼吸。双手轮番挥动,先后打出一根光柱和一道五色雷霆,又念动咒诀,用紫霄剑引下一道九霄神雷来。

    光柱与两道雷霆都有裂空之威,他却不敢当作指望,紧握碎星剑,背现九山九水,迎面又是一斩。

    只听嗤啦啦一阵响,就见火柱先破了五色雷,又破了光柱和九霄雷,将紫霄剑崩到九霄天上去了。

    这时碎星剑气斩到,如恒恒不动之山,涓涓无欲之水,真将龙丹逼停了一瞬。

    得这个空隙,南无乡将一身功力疯狂运转起来,注入螭吻之中。

    眨眼间龙丹破了剑气,将散发的火气一聚,便又一晃的激射过来。

    南无乡撒开手,螭吻化作一道虹光迎着龙丹而去!

    螭吻本是一件平凡兵器,却擅长克制蛟龙,为此他专门查阅过螭吻的来历。只知道是一枚螭龙的牙齿,用玄火炉炼去灵性,补全物性,所以无坚不摧。

    后被黎明雪加了一条用秽血珠穿成的剑穗,从此有**饮血的能力,渐渐养出灵性。螭龙为真龙,所以推断是真龙遗物,故能克蛟龙类的假龙。

    可螭吻克蛟龙,都是见血才有齐效。这次硬碰鳞皇的内丹,虽也有些克制在,毕竟力量弱些,相持不过半个呼吸,也如紫霄一般被震飞出去。

    鳞皇朗声一笑,就要催动内丹继续向前,可看见南无乡的模样,却不禁犹豫了一下。

    此时的南无乡,已用聚气成形的方法,将真元依附在才挡了蛾皇一击的金沙上,用此沙裹住全身,金光晃亮,如同甲胄。

    鳞皇看不出这道金沙的来头,可他亲眼见到南无乡仓促祭出此沙,就挡下了蛾皇致命的一击,便加了个戒备,才将内丹再度祭出!

    南无乡也将拳头变得斗大,朝龙丹来处挥了过去!

    只见交击处一道火环爆发,光芒遍照东州,余波更将妖云、妖风掀退百丈。

    南无乡也被气浪一推,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飞去,幸好幕主眼疾手快,驱使阴风将他兜住了。

    依附在右臂上的金沙已被击散,露出一条焦黑的手臂,连吐了几口血才缓过气儿来。却是捏诀念咒,收回七窍塔等散落的宝物,驾着九幽幡就往北面跑。

    无错章节将持续在手打吧更新,站内无任何广告,还请大家收藏和推荐手打吧!

第七十九章 小五雷成就大五雷 此心魔引出彼心魔(末)

    鳞皇见南无乡手臂焦糊,口吐鲜血的向北奔逃,知道他被自己的内丹打伤,哪有放过的道理?收了内丹,身子一摆就追了出去,连部属都来不及带。蛾皇也是如此。

    金鹏王等人作势也要跟着追去,却听古玄虚道:“顾好阵势,他还会回来的!”

    这边古玄虚话落,那边南无乡已被二皇赶上,三个人又在半空中斗了几个来回。果然,南无乡忽使阴阳开天掌,打得昼夜难分,却趁着光芒大放,又一步迈了回来!

    九幽幡左右一摇,一股阴风横扫而出,逼压妖风、妖云而来,要趁机突破妖阵。

    此时妖阵由赤焰侯与金鹏王二人牵头,借助阵势之力,分别打出一套火拳和几波雷霆。

    虽然妖阵严密,毕竟没有先天主持,在南无乡看来,简直漏洞百出。将七窍塔一晃,把雷霆火光都挡在外头。

    又摇动九幽幡,一股阴风自下面起,顺着妖云、妖风相合处往上一掀,就在两座妖阵之间震出一道缝隙。

    于南无乡而言,顺着这个缝隙冲出去,就算彻底摆脱妖族的围困了。于妖族而言,南无乡要是就这么跑了,围杀的计划也就算失败了。

    “唉——”却在这时,从妖风与南无乡口中传来不分先后的叹息声。

    南无乡闻声停足一怔,妖风中露出一个洞,现出古玄虚的身影来。

    鹤氅飘飘,凭虚而立,将手中的剑往下一放,剑袋鼓鼓囊囊的一动,剑尖处电丝闪烁,就要刺出来。

    正此时,却先听到一连串的惊雷声响。

    却是幕主早准备好修罗剑,见古玄虚现身,便先一步将宝剑祭出。此剑在半空中一分为六,每一口都喷出一种戾气十足的电弧。正是六绝阴雷。

    南无乡摆脱二皇之后,若急于逃走,大可换个方向或者转个弯儿,费不了多少时间。掉头回来,就是想顺手除掉古玄虚。奈何此人藏在妖阵之中,没有显露半点儿气息,这才引得他发出一声叹息。

    这是古玄虚猜出了他的心思,故意躲在妖风中。本指望这些妖王在他提醒后,能挡住南无乡一两招,拖到二皇赶回来,奈何这些妖王全不顶事,他才发出一声叹息,不得不亲自去挡。

    没想到,等着他的不是南无乡的纠缠,而是六道阴雷,顿时又惊又喜!

    六绝阴雷是将五雷天心诀颠倒阴阳后成就的另一种雷霆,南无乡见幕主用过一次,认为此雷的威力与五行神雷差不多,古玄虚只是个妖王,肯定抗不住的。

    想到他会防着自己,仓促交锋的话,自己的神通难保不会被对方避开,便嘱咐幕主,叫他旁的都不需管,只等见了古玄虚的影,就给他一下子。

    也是时间紧迫,也是小看了古玄虚的本事。南无乡见幕主使了阴雷,二皇又要追回来了,认为万无一失,也不等结果,就驾阴风过了妖阵。

    直到这时,才回头去看。

    先见二皇顺着妖阵的缝隙,也要冲过来。他单手一扬,掷出一个乌金镯子,当空一转,就喷出一片雷霆!

    鳞皇一看,这正是他用来攻击南无乡,却莫名消失的八荒神雷。知道此雷的威力,只好驻足抵挡。

    等他与蛾皇挡过此雷,再看过去时,已经看不见九幽幡与幕主,只有南无乡收起七窍塔,大步一迈便到百里之外。

    二皇知道南无乡用七窍塔装了幕主和九幽幡,从此一人远遁,再不需照顾旁人,已经没有追上他的把握,都放弃了追击的念头。唯令他们奇怪的是,南无乡明明得手,却还露出一副不甘心的神色。

    疑问中,妖阵里闪出一道雷光,眨眼间到达百里之外,正好打在南无乡肩头,将其打了一个跟头。

    旁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见古玄虚化作一股灵风,独自追了过去。

    二皇这才反应过来,想南无乡竟连古玄虚在百里之外发出的一击也躲不过,可见惊慌已达极致。稍作迟疑,才息的战意便又鼓动起来,也分别追了过去。金鹏王与赤焰侯见状,也用雷遁与火遁追了过去。

    余下的妖王们面面相觑,最后决定会遁术的去追,余下的将两座妖阵重整为一座,慢慢跟上去就好。

    南无乡不甘心,就是看见六绝阴雷竟被古玄虚用那口剑挡住了。奈何时间紧迫,不容他再次出手,只好再放纵此人一次。

    想不到他放过古玄虚,古玄虚却不肯放过他,竟在半途中给了他一下,用的正是那口剑。幸亏他多少有些防备,肩头伤得不重。

    却不知那剑上有什么机关,脸颊被剑光的尾巴扫了一下,小半张脸肿的如馒头一般,耳朵鲜血直流,险些被扫下去。

    心中着实是恼,却顾不得与此人置气,用了一次雷遁,向前赶了千里,才又用回游龙步法,不远不近的吊着后面的人。

    妖族中,真能追上他的只有会雷遁的金鹏王,其他人连同二皇在内,速度都要差些。金鹏王又不敢独自追上他,只能跟在鳞皇、蛾皇后面。

    这三人之后是古玄虚、赤焰侯。古玄虚虽是第一个追出的,可风遁不如雷遁快,又分心拾剑,反落在后面了。

    在他们之后,是几位会遁术的妖王。其中也有用风遁与火遁的,勉强还能跟上。也有用水遁、土遁、木遁的,就更被落下一程。妖阵则在更后头了。

    如此南无乡时用雷遁术,时用蛟龙步,短则百里,长则千里的控制着与追兵的距离,转眼就走了近万里路。

    前面见一座山头,约有七八百丈高,南无乡停住遁光,又把九幽幡与七窍塔拿了出来。幡旗插在山头,整座山阴风飕飕,七窍塔悬在空中,半空里金光晃晃。

    二皇与雷鹏王来到跟前,见南无乡剑指挥舞,自指尖喷出九团火球,绕着身子一转就变化到人头大小,复又落在那条被打得焦糊的手臂上。

    只见手臂弹出一团电光,雷火相击之下,焦糊的皮肉脱下,露出一条金灿灿的胳膊。

    南无乡挥了挥,露出还算满意的笑容。

    鳞皇见他的手臂变做金色,紧握着碎星剑,就有些发憷。蛾皇看他周身都被一层金沙覆盖,一时想不到破开这层金沙的方法,更是眉头紧皱。

    本以为他是强弩之末,可现在看分明还有再战之力,这三人便又进退不得,频频回头,看古玄虚追到何处。

    这却是二皇之间,一点儿心照不宣的共识。这一战既是古玄虚设计,那由古玄虚来主导也未尝不可。他们跟着古玄虚追来,若再无功而返,不说分他一些罪过,起码能多保住一点儿颜面。

    南无乡见他们不出手,在一旁只管冷笑。他剩下的法力,已经不能使出完整的纯阳法身,即便只用在手臂上,也无法支撑太久,自然乐得拖延。

    不一时,古玄虚与赤焰侯赶来。古玄虚看了看鳞皇三人,又看了看山势地形与南无乡,将鳞皇等人以及南无乡的想法猜个通透。想了想道:

    “他停在此处,要么是无力在逃,要么是援兵将至。每人一击,打死他最好,打不死就撤!”

    说完将剑袋往下一撸,怀中宝剑徐徐升起。连南无乡在内,在场之人看清此剑后都为之一惊。

    剑长近三尺,剑身暗紫,上有金色雷纹,像一道雷霆破开夜空。剑锋随角度不同,轮番折射着这两种光芒,雷霆随之透射出来。

    剑格与剑首似如意的两端,云纹中另嵌刻着一些灵兽图案。与旁人的剑不同之处在于,此剑除了剑首上穿着一股双绺的剑穗之外,在剑格两端还分别绑着一股稍短些的单绺剑穗。异常精美。

    南无乡看那剑穗时,不禁摸了摸脸颊,总算知道自己的脸是怎么肿的了。

    让众人震惊的却不是此剑的精美,而是此剑竟同时役使数种雷霆。其中就有南无乡用的九霄神雷,五行神雷,以及幕主用的六绝阴雷。

    这三种雷霆与另外两种雷霆一起从这口剑上喷出,化作五团雷球,围着此剑嗤嗤的乱转!

    另外两种雷霆中,一种呈淡金色,一种呈银、血两种不同颜色,南无乡也都认识。前者是一种诞生在灵竹中的雷霆,后者则是炼形的妖修,在进阶妖将、妖王,化形成人时,于天道中降下的化形雷劫。妖兽或在这种雷霆中了结性命,或在这种雷霆下脱胎换骨。

    “天、地、人、神、鬼。”南无乡认出这几种雷霆的来历,不禁双眼发红。

    他每次要么找不到古玄虚的踪迹,要么低估了此人的实力,总是错失了除掉此人的机会。如今终于后悔没有多冒一次险,直接将其除去了。

    除了这五种雷霆外,在那口剑的剑身上还有一种黑、白二色为主,用眼看是一片混沌的雷霆。虽然认不出这种雷霆的来历,却猜得出这是古玄虚自己修行的雷霆。妖族族类不同,有天生能操纵雷霆的,有后天修行雷霆的,用的雷霆五花八门,实难认全。

    雷霆之道在广博更在精纯,所以修行五雷天心诀的修士,能将五行神雷中的一种修行到极致的,就不会比同时修行五种神雷的弱。可无论怎么说,以一人之力,操纵如此多的雷霆,也太匪夷所思了。

    即便在妖族中,古玄虚的身份也十分神秘,连蛾皇也只知道他精通风属性的法术,却不知他如何修行了这样一手惊人的雷法。一时惊住了所有人。

    但说最震撼的,还要属南无乡。一则这些雷霆中,五行神雷与九霄神雷与他关系匪浅,从气息上看,分明与他修行的一般无二。这两道如此,那六绝阴雷必也与幕主相关。

    二则他已得到五雷天心诀的全部修行之法,若将此诀修全,最后掌握的雷霆之力,正好对应这六种神雷中的五种,缺的就是古玄虚自己修行的雷霆。

    南无乡见他势随剑起,六种雷霆很快就有了与先天争锋的威力,也祭出紫霄剑来。他修行的雷霆不如对方多,可在气势上也不愿落后于人。

    口诵咒诀,引一道九霄神雷下来,附在紫霄剑上。又运转心诀,五行神雷轮番从掌心闪出,却不像以往那样并成一股,而是化作五颗雷球,绕着紫霄乱转。

    此时天地一静,却是妖族那边的几人,引来的妖气被争锋的雷霆驱散,南无乡身后的九幽幡也息了阴风,自行静止。

    两人眼神相交,两口剑便各携六道雷霆朝着彼此而去!

第八十章 小五雷成就大五雷 此心魔引出彼心魔(尾)

    数种雷霆交碰,万千电蛇狂舞,交替的爆发出时而黑白,时而多彩的电弧。像天空裂出口子,轰鸣声震耳欲聋,一阵胜过一阵,经久不息。散开的电弧落在山林之间,树倒山崩,冲击九霄云气,天翻地覆。

    声势虽大,胜负分得却快。电光犹在乱舞,一声剑鸣压住了雷霆的轰鸣,雷光随即分作两半,分别回到古玄虚与南无乡手里。

    古玄虚接住宝剑时,已是体如筛糠,显然没讨到好处。南无乡似乎无事,但两只手分别握着紫霄的剑柄和剑尖,一眼惋惜,看样子也吃了不少亏。这是他身剑合一后用断的第一口剑,感觉与折断一条血肉相连的手臂差不多。

    几个妖修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都想不到古玄虚竟能与南无乡斗个有来有往,虽然吃了一些亏,但也没让南无乡占到便宜的样子。尤属金鹏王最是震撼,他从未想过,妖族中有雷法胜过他的妖王,且胜的不止一筹。

    鳞皇与蛾皇按着约定,一个祭风,一个祭火,两条长龙卷在一起混作一条。风助火势,火借风威,红光赫赫,燎云焚空,将半边天烧得跟火炉一样。

    慌得南无乡只好从九幽幡下拘来一股阴风,从七窍塔上借来一道金光,将风火长龙挡在半空。自己提着碎星剑,迈步到几位妖修跟前,视旁人如无物,单向古玄虚斩去!

    此举实在冒险,但也大出鳞皇等人的预料,让几人下意识的往后避了一避。古玄虚倒也伶俐,见南无乡过来,先一步躲到鳞皇身后。

    再怎么样,鳞皇也不会让古玄虚死在自己身后。蛟尾一晃,逼退南无乡,挺身用金蛟剑缠斗。

    南无乡斗了两招,见蛾皇虎视眈眈的,又有几个妖王环伺,心知不宜久战,索性卖了个破绽,诱他劈剑斩来时,他却用碎星挡住金蛟。

    呵的一声冷笑,左手握住碎星的剑尖,右手松开来并成剑指,对着金蛟剑便是一点。

    一道金光刺在金蛟剑上,金蛟剑应声断成两截,碎星随即挥落下去。他本欲用夺来金蛟剑,好替换借来的紫霄,为此数次留手。方才紫霄剑断,他又看上了古玄虚的剑,就不再留手了。

    也是南无乡用左手、持剑尖,两重不便,也是鳞皇反应够快,见金蛟剑断,就将脖子一扭,避开了脑袋,只是半边膀子动的慢了,被一剑削下。

    蛾皇正要与他围攻南无乡,被这一幕吓得怔在当场。

    正这时候,天上祥光大放。

    众妖修往光芒处看,却是一朵祥云从南方滚来,在众人头顶上裂开一道缝隙,降下一个身穿道袍,手持如意的修士。正是琼华。

    南无乡心中大喜,又作势去追古玄虚。古玄虚见事不可为,说了声“走!”便用风遁逃了。

    赤焰侯一直盯着古玄虚,见他说走,也化一道火光远去,金鹏王紧随其后。鳞皇单手捂着肩膀,鲜血如柱喷出,身子一拔的化回原身,衔着被斩去的前爪走了。

    虽然琼华出现的突然,蛾皇倒也心中有数,将原本给南无乡准备的长戟往琼华身上一掷,化出双翅来翩翩远去。

    琼华一指点开长戟,甚至有些错愕。他不知这些人已被南无乡战得乏了,虽看出鳞皇有伤,可南无乡情况也不大好,既然是二对二,对方还有几个帮手,为何反而要逃?虽有疑问,但见他们逃了,便追了出去。

    南无乡来不及叫住他,只好收了七窍塔与九幽幡,又抱提一股真元,紧跟着追了过去。

    行不过千里,迎面看见琼华正对峙着鳞皇二人,却有龟、鹤、蝠、鹿四只祥光幻化的瑞兽,追着十来个妖王乱跑。

    原来是随后跟上来的几位妖王与鳞皇等人迎面碰在一起,所以停在一处,被琼华赶上了。

    “你们分开走!”

    蛾皇见南无乡也追了过来,使股风将众妖王与那四只瑞兽冲开,便拉着鳞皇振翅逃了。

    古玄虚,赤焰侯,金鹏王三个反应也算快,听蛾皇的提醒,选了与二皇不同的方向,分别化风、火、雷跑了。

    蛾皇叫他们分开走,是怕南无乡二人追击他与鳞皇,他二人没有照顾旁人的精力,反倒牵连了他们。

    赤焰侯知晓其中意思,更怕南无乡纠缠古玄虚不放,又特意选了个与古玄虚不同的方向。金鹏王则仗着雷遁速度快,不怕牵连,与古玄虚往一个方向去了。

    苦了那几个才跟上来的妖王,还没弄清情况,便见二皇带头跑了。虽也会遁术,却比那三个慢了一步,五个妖王只跑了一个,另外四个被龟、鹿咬住,被蝠、鹤抓着,到了琼华跟前。

    琼华用如意一敲,四妖王便化作四道灵光,落在如意上了。

    南无乡细看时,琼华那如意上,蝠在大头,挂在一假山上,鹤在小头,栖在一片林中,龟与鹿隔一池清水,对卧在柄上。有数十只栩栩如生的灵兽,或卧在山,或藏于林,或涉在水,其中就有才被他收取的四个妖王。

    琼华收了四妖王,还要去赶二皇,却被南无乡叫住:“琼华道友,穷寇莫追。我这里有件要紧事,还请为我护法半刻!”

    琼华回头看时,南无乡稽首施了一礼,便遁入七窍塔中了。他还莫名,以为南无乡受了什么了不得的伤势,却见宝塔上金光闪烁,幕主从里面遁了出来。

    幕主在塔中也没闲着,一直在替龙天疗伤。只是龙天的真元同样不弱,如今被鳞皇打得大乱,他镇不住这股乱窜的真元,只能稍加舒缓。南无乡入塔后接替了他,请他出来与琼华解释情况。

    他才将事情从头至尾的解释一遍,便又见扁舟子手里提着一个妖王,停在二人跟前。说道:“迎面遇见一个逃命的妖王,被我顺手擒了。怎么不见无乡道友?”

    幕主只好又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扁舟子听了直呼“可惜”,说若自己能早来一步,起码留下一个妖族先天。正感慨时,南无乡带着龙天,从七窍塔里出来了。

    此时龙天气息已经平复,但只能维持半人之身,一张墨黑的蛟首,却有明显的憔悴色,十分虚弱。南无乡与二人见了礼数,皱眉道:

    “龙天是我在妖族的内应,前次诛杀海皇,靠的全是他的消息。这次设计鳞皇,却提前被人识出他的身份,不然也能成功。如今他伤势棘手,同道中有精通医术么?”

    “扁舟子便通医理,让他看看吧。”琼华说。

    “即是我方的人,又是无乡道友的朋友,怎敢不尽心思?”扁舟子也不等南无乡开口,将手放在龙天天灵,周转真元,默运神思,探查情况。

    乘着这个功夫,琼华又道:“道友,我在行前听说你夺了万法印,这次受万法门掌教的托付,也有取印之意。”

    “唉——”南无乡听了直摇头,“我打了一场糊涂仗,没捞着什么功绩,却损了许多物件。”

    说着将被划花的万法印交给琼华。

    琼华见印底被划花了,哈哈一笑道:“无妨,磨平了重刻便好,只是威力小些,也胜过落在妖族手里。”

    南无乡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也稍加宽慰。这时扁舟子看过了龙天,喂了一颗药丸,又给南无乡两颗,让他碾碎了,治肩上与脸上的伤。才有些无奈的道:

    “他的伤势已经压住,真元却无法自行运转。所谓死气沉沉,若不能激起他的生机,就只能废去他的修为,这样我能保住他的性命。若想保住修为,我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去灵天寺看看吧。”

    南无乡心事重重,又想保龙天的修为,匆匆的与三人道了声珍重,便往灵天寺去了。

    另一头,古玄虚一路往东海逃生,在海边收了遁术,还回人形,望着身后道:“金鹏王,你不去逃命,追着我是为何?”

    话音落时,身前电光一闪,金鹏王现身出来,看着他怀中宝剑道:“你瞒得过旁人,却瞒不过我。”

    “我有何事瞒了别人?又何事没瞒过你?”古玄虚问。

    “你怀中之剑,是用萃龙金炼的。”金鹏王说。

    “噢——”古玄虚做恍然状,“你认得出,鳞皇一定也认得出,大小是个麻烦。”他拱手施了一礼,“你就是来提醒我此事的么?多谢了。”

    金鹏王见他若无其事的应下,还故作糊涂的与自己道谢,又惊又气又想笑:

    “萃龙金虽能要了你的小命,却不干我金鹏族的事。但我族收藏的一块冥鸠遗骨被盗,一片金雷竹林被毁,怕也与你脱不了干系。”

    “我该佩服你的智慧么?竟从我的雷法中看出如此多的东西。还是该嘲笑你的愚蠢呢?就这么将一切脱出。”古玄虚有些奇怪的看着他,“我知道了,你用萃龙金的事威胁我,又用冥鸠遗骨当由头,想讹我的如意金光剑。可惜……”

    他话都没有说完,金鹏王只听那口剑竟叫“如意金光剑”便一脸惶恐,使雷遁术向巨鲸岛的方向走了。

    古玄虚见他使了雷遁,将身子一摇,竟也化作一道电光追出!金鹏王一次遁出三千里,他也遁出两千里远。

    停住后将怀中的宝剑往前一掷,顿时身剑合一,宝剑也化作电光,又闪出一千多里,倒超过金鹏王百余里路。回头看着金鹏王的方向将宝剑递出,电光一闪,将其打落云霄。

    他赶过去时,雷鹏王已经化回原身,随身雷矛丢在一旁,却被一口剑钉在心上。古玄虚拔出宝剑,接着未说完的话道:

    “可惜我修行如意金光咒,怎能没有如意金光剑呢?”

    金鹏王死鸡一样摊在地上,还剩一口气,眼睛眨啊眨的似乎有话要说。古玄虚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将面罩揭开。

    金鹏王看着他,眼珠睁的溜圆,不敢相信眼前所见。他那张脸竟与南无乡一般无二,只是生着一双昆族特有的复眼,反射着恐怖的光芒。

    古玄虚没有多言,张口吐出一缕白丝,将金鹏王裹成一团茧,嘶的一下囫囵个的吸入腹中。又摄来雷矛,一口口的嚼着吃了。罢了,收剑入袋,重新戴上面罩。

    原来他揭开面具,不是想告诉金鹏王自己的身份,而是方便将其吃掉。

第八十一章 魔有阴阳无数奸险 心怀真实一点光明(前)

    天明的时候,南无乡换了身新的道袍,伴着初升的曦光来到灵天寺,见苦慈已在寺前等候。

    苦慈引他入了禅房,连疗伤用的法器也摆好了,是一百零八根盘龙针。却是幕主回到中元城后,给苦慈传的消息。

    此针就如郎中用的银针,一般长短,下半截是银色的,上半截刻有金龙,条条眼**光,鳞甲鲜明,栩栩如生。有的紧抱银针,埋头酣睡,有的探头探脑,眼珠乱转,姿态各不相同。

    南无乡取出龙天来,苦慈巡察他周天穴窍,用针助他锁住真元。龙天的状况果然好了不少,可苦慈却还直摇头。南无乡问是什么情况,他道:

    “他的伤势处理的不错,灵天寺也有治他的丹药。可他的后天之伤,牵动了先天之伤,纵然保住性命,根基也只能保住一半儿,日后难有进步的余地。”

    南无乡还未说话,金道人已经急了,暗与他道:“南小子,你我约定好的,要是不能保住他的修为,造化功的外卷可不能给你。”

    无乡同样着急,问道:“何为先天之伤?”

    “是他的根本弱,可能是在胎中时,母体受过损伤,导致他先天不足,也可能是孵化的环境里龙气不足,致使他先天体弱。先天气弱,可以后天气补,可是他修行的法诀实在霸道,将先天气与后天气都用到了极致,以至伤势一发,便无半点儿缓冲的余地。我能治他的后天之伤,却不能补他的先天之气。”苦慈解释说。

    南无乡细想,苦慈说的可不准么?龙天未孵化时,其母就被他和几个后天高手联手杀了,既然没有母蛟在侧,自然龙气不足。他又想到这先天不足之症,在蓝涅身上也有,便道:“我遇过类似的症状,是用淬骨丹医的,对他有用么?”

    “淬骨丹能补后天之气,对他也有用,但要根治此伤,非补先天气不可。”

    无乡又道:”我曾得过一粒先天之精,虽然用了,可此物既有一粒,就可能有第二粒。先天之精,能补先天之气么?”

    “道友会太初神眸,能见一人之生死。却不知人之一生,何以为始,何以为终?”苦慈反问。

    “离开母体为始,断气为终。”南无乡答。这是修真界的共识,修行修的就是这口气。因人在胎中之时,天赋已经具备,遂将这个阶段称为先天。却要在离开母体之后,才能有所发展,便将这个阶段称作后天。打开天门之人,气息与天地相连,其况与在胎中之时,与母体一同呼吸相似。道家称作复归婴儿,也就是先天了。

    “先天之精奇妙无比,但能不能治愈此症,老衲也不知道。只知道这种症状有治好的先例,是用父精母血为药引的。他的伤势于当下爆发,已是幸事,若再晚些,修为再精进几分,将先天气与后天气都用干了,到时连性命也留不下。”

    南无乡想起参天功要经风、火、雷才能修成,化龙诀必也如此,若是先天不足,后天又不充分,的确大有在突破瓶颈时丢了性命的可能,对苦慈之言越加认可。

    金道人听了便问南无乡,可能找到龙天的生身父母。他如何找得到?其父亲是谁,南无乡从未见过,母亲倒知道,却已经死了。虽然没有线索,但还是想起些往事。

    想了想后,把鱼小莲和红儿从七窍塔中唤了出来。红儿把塔中的妖修吃了不少,兴致颇高。鱼小莲一直着急龙天的伤势,心乱如麻。出来见龙天的气息平稳不少,放心了些。就是看他密密麻麻的扎着一身针,觉得恐怖。

    南无乡把七窍塔留给鱼小莲,带上红儿,请苦慈出了禅房,祭出霁月舟来,往凉河口的方向去了。路上,他问道:

    “大师说要用父精母血才能医治龙天的伤,可我不知他父亲是谁,其母也已亡故。但我知道在他出身之处,埋着用他母亲遗骨炼成的丹药。这种丹药,能治他的不足之症么?”

    “数量足够的话是可以的,不过这样的情况,最好去柳家讨些淬骨丹来,配合我寺的易筋丹一同服用。”苦慈说。

    “若是此丹好用,大师务必替我瞒住,随便推说是什么秘制的灵丹都好。”南无乡又说。

    苦慈也是人精,自然知道南无乡能找到这些丹药的背后意味着什么,应了此事。却见南无乡似乎还有话要问,又不太想开口的样子。以为还是龙天的事,便问:“道友还有事情交代么?”

    南无乡犹豫道:“我在贵宝寺抄过几年佛经,长老须菩提问世尊:‘如何降伏其心?’佛门中有降服心魔之法么?”

    苦慈闻言一怔,想了想后伸出手来道:“佛法无边,自有掌中佛界一门,能指掌五行,镇压心魔。能修成掌中佛界,自不受心魔骚扰。”

    南无乡闻言欣喜,若掌中佛界有降服心魔之能,他的事情就可以请弘趾相助了。便又问道:“佛门中,有记载过心魔脱离原身、元神,自己修成肉身的先例么?”

    苦慈听了觉得稀奇,心想莫非南无乡遭受心魔之难?却又觉得不大可能,他曾抄过三十二品金刚经,若还不能免去心魔烦恼,那心魔该有多邪性?他却忽略了,南无乡只抄了金刚经前面的三十一品,最后一品是黎明雪抄的。虽然奇怪,但还是回道:

    “心魔寄体修行的事情是没有的,只有一件类似的事。是我寺第七任方丈红云,佛根深,情缘也深。他接掌大位之前,在俗世炼心之时,前任方丈突然圆寂。只能让他仓促的承继了掌教位,偏他炼心时遇着一个女子。放不下佛门,也放不下情缘,作‘不负如来不负卿’之感慨,结果在不觉中生出一个念头,这念头出离元神,寄托在一副新死的尸体上,接续了情缘。直到那女子寿元尽时,那念头回归元神。方丈打坐时一个瞌睡,梦起这红尘一世,便损失一个甲子的寿元,算起来正是那念头离体的时间。所以修真之人,一旦收拢念头,就不能轻易放纵,损失些寿元还是小事,就怕惹出别的祸事来。”

    “因情缘而起的念头,借尸还魂后,接续了情缘。诶呀,不好——”

    南无乡忽然想起什么,急的一拍大腿,不再多言,只是快催飞舟,飞也似的来到凉河口处。按当年的位置,起出埋下的银瓶,递给苦慈道:

    “大师,我还有件事要处理,龙天就拜托您了。我留下那尊宝塔有些邪性,叫贵寺的人不要轻易接触。”

    苦慈接了银瓶,应了承诺,虽然对南无乡的反应十分奇怪,但也不好多问,直接折返回去。南无乡见他走远,把护身的星环取出来,递给红儿道:

    “你回先天谷一趟,将此物交给雪儿护身。告诉她,我担心的事果然发生了,请她把好先天谷的门户,千万别让那对头混进谷中。”

    红儿也不知是什么事情,哪个对头,但见他着急,便点点头,抓着星环远去了。南无乡看了看凉河口,滚滚往事入眼而来。叹道:“为龙天的事,耽误了一夜。那家伙可别惹出事端才好。”

    说罢也顾不得疲惫,直往青竹岛去。

    一路云山雾海,电掣星驰,太阳落了又升,到青竹岛已是一个日夜之后。大老远就见一人一虫战成一团,一方是无数水柱穿空,一方是万道狂风并起。

    那虫头生双角,六足如刀,约有丈许大小,是只金色甲虫。张开金色翅鞘,用来飞行一双翅膀却一黑一白,挥动时像两团光球,带着呼喇喇的巨响,发出黑白交替的风刀如浪。还不时张口吐出一线白丝,想法设法的往玉珠身上缠。

    玉珠穿一副贴身的甲胄,站在一根水柱上,却将月轮挂在天上,滴溜溜的斩出一片光芒,也似月光下的层层碎浪,无涯无际,将风刃都挡在外面。遇着甲虫吐出的丝线,便用水柱顶住。

    日轮则化作十几个,追着那金色甲虫乱斩。多数被风刃挡住,偶尔有落在那甲虫身上的,打在翅鞘上,也只迸出一点火花,充其量将那甲虫击退一段距离而已。

    南无乡认出这是古玄虚的原身,心内颇惊。虽然他耽误些路程,却几乎没有休息的赶过来。古玄虚同样大战一场,法力又不如他,怎会比他先一步赶到南海?他却不知古玄虚吃了金鹏王的事,不但恢复法力,甚至还有些精进,自然快些。

    他的到来惊了古玄虚,张口喷出一颗雷球,分开与玉珠的战团,化一道雷光便走。

    南无乡见他走,自没有放过的道理。看准方向,也要用雷遁追上去。可还未动,便有一道日轮斩来,被他一掌拍开。

    他被打了个莫名其妙,看过去时,玉珠发丝飘扬,满眼怒意。手掌翻覆间,海面上拔起十几条水龙,张口就要咬他。他见状使平峦诀,将水势定住,水龙失了势,纷纷跌回水里。

    玉珠怒意更盛,手上捏了个诀,月轮嗖的收在腰间,腰带一样环着腰肢溜溜一转,便化出十几道轮影来,日冕一样围着她斜摆了一圈,不住飞旋。

    南无乡见她柳腰纤细,那月轮绕着腰身乱转,头皮跟着发麻。生怕她一个控制不好,就把自己拦腰斩断了。见她目光一定,乱转的月轮也随之一定,就要斩出来时,才挺身道:“玉珠,是我,不是那人。”

    玉珠看清他后,似乎清醒了些,狠狠一点脚尖:“你是哪个人?又不是哪个人!”

    说罢收了双轮,遁回海中去了。

    南无乡被问得哑口无言,有心追去,又觉唐突。也是连日苦战、赶路,有些乏了,见青竹岛最高处是块光滑的石头,通风聚气,便在上面打坐存神,顺便消化这几日的所得。

    不觉到了深夜,明月天高,星汉灿烂,出没洪波之中。涛来涛去,哗哗作响。

    南无乡恢复精神,想那古玄虚精通风、雷两种遁术,神通不比打开天门之前的自己弱。若一心躲着自己,却到处找别人的麻烦,还真是一件头疼的事。将玉珠留在此处,或许还会被古玄虚找回来,不如把她送到白灵那里稳妥。

    正欲起身行事,才发现自己被海水围住了。海面于不觉中升高不少,竟漫上岛屿,整个青竹岛,就只剩他身下这块石头还漏在水面上。

第八十二章 魔有阴阳无数奸险 心怀真实一点光明(中)

    南无乡心道海水没有一夜暴涨这么多的道理,莫非与玉珠有关?再细看水面,竟有无数鱼鳖乱跳,有的竟还化作半人之身。却是得了妖王的妖气,被点化人形了。

    更确定是玉珠的关系,忙分开波涛,沉入海中。入水后妖气更烈,南无乡想她连化形雷劫都遭过两次,早该能收拢妖气,却如此不合常理的释放妖气,怕是出了状况。

    循着气息而去,很快找到她的水府。水晶为门户,玉贝做门环,十分华丽。他唤了两声,玉珠没有应答,却能感觉到门内的妖气更重。

    知道不是好事,只好将门户破开,循着妖气,竟直接找到玉珠的闺房去了。屋内以明珠为灯,翡翠为帘,珊瑚为案,焦檀为香,一个七八尺大的砗磲为床,玉珠正在上面打坐。

    面目紧绷,似含着一股怨气,一对晶莹剔透的贝壳从两膀中间挤出来。她已无法维持完整的人形了,显然是功法出了问题。

    南无乡挺上前去:“你的周天乱了,屏气凝神,我助你恢复!”

    玉珠见他来助,较着一股气力从床上站起,往前冲了几步,避开了他。

    南无乡转身再想帮她时,她也转过身来,却变了模样。一眼爱欲,两腮羞红,怨道:“你干嘛来招惹我?”

    南无乡知她问的什么,惭愧道:“并非故意。”

    一句并非故意,更刺激了玉珠,连最后一分定力也守不住了:

    “雪妹妹是容貌无双,我却也不差她太多。我的身段柔如水,恰好把握;她的筋骨冷过冰,有甚劲头?我不怨你与她有盟誓,你又何妨容我一段儿情?”

    南无乡从未经过这样的阵仗,一时不知如何对答,玉珠却已摇动玉肢,扑了过来。香风入怀,他又推了几推,可玉珠果然身段如水,玉手柔情,几番不能推掉,始终把着他胡乱攀摸。

    他心中有些愧疚,左遮右挡,不愿下重手。玉珠情思已乱,手脚却还利落,推来推去的几个回合,已解开宝甲,精光臂膊,扯下小袄,半敞胸怀。

    南无乡见那一片绵软白腻,骤然想起当年的缘故,顿时收摄心神。

    亏得心魔不在心中,很容易压住情怀,狠心并掌刀往颈上一打,打得她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南无乡攥着拳头,咬碎钢牙,连叫了三声“古玄虚”,把玉珠放回床上,放出几条雷蛇来,将玉珠真元锁住。连床一起抬着走了。

    一路不曾停歇,径直来到冰雪谷。白灵正在闭关,听见他的动静,带些恼的把他让到洞府里。见他把玉珠连床带来,嗤嗤笑道:“难道玉珠妹妹得手了不成?”

    “她走火入魔了。”南无乡无奈的说。

    白灵这才意识到问题严重,将玉珠扶起来,查看她的内丹识海,见内丹上蒙着五股邪气,险些让她也中招。虽然问题不小,但见她性命无碍,暂时放心,看着南无乡道:

    “她被五尘珠蒙昧了灵性,以至入魔不浅。她哪来的五尘珠?入魔时又恰被你碰上,难道与你有关?”

    南无乡便把五尘珠换回风水扇的事说了,关于她入魔的根由,他自心中有数,却难以启齿,只好避重就轻的说了一下。

    “既然是你送的五尘珠,就该你管。把她送到我这里算什么事?我又没有办法医她。”白灵没好气儿的道。

    南无乡回道:“她的心魔是因我的心魔而生,我的心魔灭时,她的心魔许就不在了。论起根源,我那心魔生事,多少与你有些关系,找上你也不算没缘由。”

    有关心魔的事,他不愿多讲,以免漏出风声,又生枝节。对幕主,琼华,扁舟子与苦慈,他都是能隐则隐,对白灵自然也不愿多说。白灵听得不明不白,嗔道:

    “怪了怪了,她的心魔因你而生,你的心魔倒与我有关。小心雪妹妹听了这话,把你的心剜出来。”

    “我的确有愧于她,可自己也有些无辜,总之请你照顾好玉珠吧。等我降服心魔,或许就有治她的办法。另外,我这次过来,还想借朝凤鉴一用。”南无乡说。

    “我的朝凤鉴,曾借曦泽用过。他差不多把一身的宝物都拿出来,我才允的。你又要找我借,准备用什么宝物来换呢?”白灵拿着朝凤鉴问。

    南无乡听了直抓头,自开天门之后,他自己也缺宝物用,又拿什么换朝凤鉴呢?只好卖个惨,硬着头皮道:

    “我遇见个跑得快的对头,没有空间法器,恐怕难降住他。可我随身之宝损的损,坏的坏,就连别人的宝物也用坏了两件,实在没有与你交换的东西了。你可有通融的余地?”

    “妖族入侵人族,我冰凤族可来了什么人么?”白灵想了想问。

    “羽皇来了,还有个叫白冰的。”

    “羽皇竟然亲自来了,真的大出我的预料。”白灵凤眸流转,知道这两人都是为自己而来,“那白冰是我的族弟,单纯冲动又喜争强好胜。你把他不损一毛的擒到我这儿,我就把朝凤鉴借你用一次。”

    “白冰手下人命不少,东海三宗都想要他性命,我想保他也没那么容易。”南无乡有些为难的说。

    “想用朝凤鉴,要么从我手里抢,要么就用白冰换。”白灵不容置辩的道。

    南无乡见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只好称考虑此事。又话头一转的道:“你知道《羽化无极功》么?”

    “你不会招惹蝶皇了吧?”白灵有些意外的问。

    “蝶皇?见都没见过的人,谈何招惹呢?”南无乡说。

    “那最好了。蝶皇是昆族有史以来的共主,也是此界最古老的存在。《羽化无极功》就是她修行的功法,可以起死回生。听说她每到寿元将尽时,就会寻找一处秘密的地方化茧,每次再出时,已经又一次打开天门了。”

    “竟然这么厉害么?”南无乡怅然感叹,辞了白灵,又往神巫山去了。

    守山门的修士见了他连忙现身招待,他却无心寒暄,匆匆的道了声谢,便寻暮雪晴去了。

    他的脑子里忽然多了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事,以至明明有许多事情要做,却不知从何处着手,急需理出个头绪。

    他熟悉的人中,打架能打过他的不多,聪慧胜过他的却不少。他反复考虑,又属暮雪晴最适合处理眼前的事。

    暮雪晴得了消息,在洞府外等着他。他见了直叫“前辈”。暮雪晴听了不满道:“我的女儿都被你带走了,你却叫我前辈。”

    无乡尴尬回道:“我与雪儿定了情,定了亲,却尚未合籍,改口还早。带走她是因一件烦恼,如今烦恼来了,特来求教前辈。”

    暮雪晴白了一眼,也不与他计较,让他进了洞府,问何故来此。南无乡一时不知从何开始,想了想后撤开领子,把右肩坦露出来。

    在他肩头上,竟有一个甲虫印记。头生双角,六足如刀,正与古玄虚的原身无二。只是他肩上印的收拢着翅鞘,显出更多细节,那两瓣翅鞘对在一起后,竟拼出一张模糊的蝴蝶脸,十分恐怖。

    “是圣蛊!”暮雪晴掩唇惊道,“此物是金蚕蛊与青冥蛊相互吞噬养成的,这个图案看起来,应是青冥蛊吞了金蚕蛊,莫非是养在你体内那一对儿么?”

    “是啊。”无乡说,“当初将这两只蛊养在体内,按理要借用冰凤寒髓或者千年雪蝉的寒气杀了青冥蛊,再借青冥蛊杀了金蚕蛊,调和阴阳。在妖族时,我果然得了冰凤寒髓,可当时我在昏迷中,没能用寒髓杀死青冥蛊,反倒让青冥蛊得了寒气,功力大涨,把金蚕蛊吞了。这圣蛊就从我身上离开了。”

    “你能得到冰凤寒髓倒也正常,可此蛊既然离开,如何又在你身上留下印记?”暮雪晴问。

    “只因我的心魔,竟从我的真灵中分出来,也依附在这只蛊虫上,一起离开了。这心魔借助圣蛊之躯修成人形,化名古玄虚,才与我交手一场,这印记是交战时留下的。”

    “是用来确定你的位置,怕你突然找上他的印记么?”暮雪晴问。

    “倒也不是。”南无乡有些难以启齿,“不是什么奇妙标记,而是那对头的一些恶趣。他相济阴阳,诶呀——”

    南无乡说着忽然想起件事,从怀中取出一块传音符来,叫了声“府主”,那边禹大川应话,他却道:“若见我去借玄火炉,便将我就地打死,千万不能借他。”

    禹大川听他又说“我”又说“他”的,简直莫名其妙。他又说“总之有人来借玄火炉的话,无论如何不要答应就是了。”

    他是忽然想到古玄虚与他样貌无二,又有他的记忆,怕对方假借他的面目行骗。这人天生晓得阴阳之理,要再得了玄火炉,就更不好制服了。禹大川虽然一头雾水,还是回说玄火炉不会外借,叫他不必担心。

    他才继续与暮雪晴道:

    “他相济阴阳,人的经络也分阴阳,他依此理修行了一个剑招,凡被这道剑气刺中前胸的,就留下一个口子,好了是疤。刺中后背的,就留下这个印记,专门羞辱与他交战时逃跑的人。”

    暮雪晴听得哈哈一笑:“他倒比你有趣。”

    “三哥背上,也被他刺了一个一样的印记。”南无乡道。

    他与古玄虚用雷术正面斗了一次法,期间二人神识相接,本就是一个根源分化的两个元神,也就在这个刹那互相获得了彼此的记忆。这记忆中,就有古玄虚与黎明破在妖族相斗的一段往事。

    “破儿怎么会与他碰上,他没有事吧。”暮雪晴急问。

    “三哥在妖族修行,意外的与他碰见了。那时他的雷术还未修成,仗着宝剑犀利,占了些便宜而已。”

    “他即是你的心魔,又去招惹我的破儿,我自不会放过他了。可这种事情,简直闻所未闻,我需要做些准备,也要问你几个问题。比如,你的心魔为何会脱离元神呢?”

第八十三章 魔有阴阳无数奸险 心怀真实一点光明(后)

    南无乡闻言面现愧色,但想早晚要经这一难,而且有些事情说与暮雪晴还胜过说给黎明雪,便只好道:

    “当年我与雪儿相约同去北域,我却被人捉到东洲。机缘巧合下,偶遇妖王玉珠,并卷入她与一条赤蛟的大战之中。我们联手诛了赤蛟,玉珠却身受重伤,一身甲胄都打散了。唉,我无意的看了她的身子,由此想起雪儿。从此,再想起雪儿时,就会想起当时的场景,因此助长心魔。若只如此,只是打通玄关时,心魔发作的强烈些,就没有现在的事端了。偏我的修行方法与常人不同,打通玄关前又被雷鹏王的雷光打中,许是这个缘故,许是神气相冲的缘故,心魔从我的根源中分离出来。他却只藏在意识深处,直到我得了寒髓,圣蛊成熟,才寄托在圣蛊上脱离出去。”

    “之后呢?”暮雪晴听着皱眉,但见他还算老实,暂没有追究的意思。

    南无乡暗松了一口气,继续道:

    “离开我后,他取了鲲鹏秘境里的一块萃龙金,也出了秘境,凭借圣蛊之身,不快不慢的精进修为。直到我在神巫山受了重伤,失魂丧智三十年,他的能力忽然大进,才成长到如此地步。前日,他又与我互换记忆,打开天门也就是这几年的事了。”

    “既然互换过记忆,你把他的每一件说与我听。”暮雪晴说。

    南无乡便将古玄虚的经历尽数讲了,其中多数时间他也在修行,暮雪晴一一听过。末了,问道:

    “这么说,他主修的是妖族最神秘的,并兼修了妖族第一雷法,还炼出一口如意金光剑来。这两门功法以及这口宝剑,你再说得详细些。”

    “羽化无极功是蝶皇的秘术,据白灵所说,蝶皇是昆族有史以来的共主,此功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也有这秘术的法诀,可此诀非昆族出身者不能修行,所以无从验证。只知道古玄虚修成人形后,遇着一位昆族的女子,竟一眼看上他,就传授了这门功法。他却偷了人家的金光如意跑了。”

    “据我所知,昆族即便化形,也多丑陋。那古玄虚化形后与你一般无二,在昆族中自是少有的,招蜂引蝶也在情理之中。”暮雪晴笑说道,“只是这女子的来历?会是蝶皇么?金光如意是先天雷属性灵宝,但早在万年之前的妖族内乱中损毁,他拿这如意有何用?”

    因暮雪晴提起万年前的妖族内乱,南无乡先把金道人的事情全都讲了,听得她啧啧称奇。才继续道:

    “那女子自称是蝶皇侍女,偷了蝶皇的金光如意跑了,古玄虚也猜不出真假。金光如意曾是上古神兽夔牛的法器,就是夔牛传下的修行之法,虽是气宗功法,但与五雷天心诀大有关联,很可能是从一个源头上分出来的。古玄虚在把玩这柄如意时,得了金光咒法。五雷天心诀修行五行神雷,功行六阳经,能修五种六道神雷,称小五雷,也称人道之雷。此雷一成,就能超脱人道,得天、地、人、神、鬼五种雷霆,称大五雷。那金光咒修的金光雷,又称妖雷,修成后也能超脱妖道,得天、地、妖、神、鬼五种雷霆。他整日想着对付我,见有媲美五雷天心诀的雷法自然心动,就偷了如意,以图与我一争长短。那金光如意虽坏,却被他与萃龙金以及几种雷属性灵材重炼,便是如意金光剑了。”

    “你先讲那大五雷,再讲那如意金光剑。”

    “天雷是指自然之雷、九霄神雷等天成之类;地雷是指雷属性的灵矿、灵木等地生之雷;人雷、妖雷是修士修行之雷,所以这两种雷霆也可以看做一种;神雷是妖修的化形之雷,先天的雷灾等神罚之类;鬼雷则是阴鬼、僵尸修行的阴雷。古玄虚从金鹏族盗来鬼鸠的翎羽,啃噬了一片金雷竹林,又从妖族小皇子那里换来夔牛遗骨,从二十五皇子手中换来雷龟之甲,又在来人族的路上偷了海皇的角。将这五种灵物与金光如意的残片、萃龙金一起炼成宝剑,有役使五雷之能。我修行五雷天心诀,到现在也只能用五行神雷和九霄神雷,便是修行完整,也不能使用妖雷。他从我这里偷了五行神雷与九霄神雷,又从幕主那里偷了六绝阴雷,倒把六种神雷全会了。”南无乡颇气愤的说。

    “幕主竟能用六绝阴雷?”暮雪晴惊讶的提了一句,但没有纠结此事,“古玄虚未开天门,已经这么难缠。开天门后,你又准备怎么对付他呢?我虽然帮你,可心魔终要自己降服。”

    “他即修雷法,我就修火吧。与现成的五雷天心诀不同,我的火术本就自己开创,东拼西凑的,遇见寻常的对手还好,碰着厉害的就不好用了。我也准备修成天、地、人、神、鬼五种灵焰,去应对他的五雷。”南无乡说。

    “这也不错,只是你要有把握才好,万一没降住他,须知你的代价。历来心与心魔一体,从来都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互相增长。就算把他打死,也不知会有什么后果,更不要说反过来了。”

    “我们是一个根源生出的两颗心,降得了他,修真有径,降不了他,大道难成。若将心魔降服,心魔即我。若将心魔放纵,我即心魔。”南无乡说。

    “既然你心中有数,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毕竟你的修为远胜于我,我只能从旁助你一二而已。现在,与我说说妖族那几个皇子吧,他们与你的心魔走到一起,图的又是什么?”

    “这件事可大出我的预料,甚至还说不清是好是坏了。”南无乡说,“那小皇子其实也是人族出身,本是天师府弟子,用秘术占了小皇子的肉身而已。他与我约定,若是妖族入侵人族,可用妖族的消息,换我的好处。结果他在妖族遇见了古玄虚,两人一拍即合的勾结到一起。只因妖皇修行的夺天造化功,有夺人修为之能,又把目光放在了修行化龙诀的皇子们身上,致使这些皇子人心惶惶。古玄虚便想个主意,叫二十五皇子先率妖族来中原征战,等占了人族之地,再请小皇子等几位可以联合的皇子过来,在这边经营一股自己的势力,联手对抗妖皇。”

    “这里面的信息可有点儿多了。一则,妖族不打算走了;二则,皇子们要造妖皇的反。”暮雪晴陷入沉思当中,足足过了一刻钟,才继续问,“你的心魔,以及皇子们的打算,可与旁人讲过么?”

    “关于心魔,并未正面提过,只是苦慈方丈、白灵、禹府主都是伶俐的人,或许能猜一些。妖族皇子们的事情还未与旁人提过。”

    “好,在我给你准确消息之前,你不用再理会古玄虚的事,想必他在打开天门之前,也不会给你找他麻烦的机会。另外几件事才是当务之急。第一,你与万尸谷的尸类,也算有些交情,先去把九窍玲珑塔借来。这塔就算对付古玄虚时用不到,对付金道人时也用得到。第二,去柳家把淬骨丹取来,再去灵天寺里,等龙天的状况稍好,就让金道人兑现承诺,把造化功的外卷交出来。第三,曦族还剩两座宝藏,你若再不动手,就要被古玄虚挖了。”

    “还要对付金道人么?”南无乡问。

    “此人一心对付妖皇,先鼓动你,又鼓动龙天,早晚要惹出事,防着他有备无患。你与龙天也有杀母之仇,谁知何时发作?你终究仁义些,换成古玄虚,不单防备金道人,还会把龙天直接了了账的。”

    南无乡听着五味杂陈,他何尝不担心此事?却也只能任事情发展,等瞒不住了再去处理。

    他们谈了半日,南无乡心内轻松不少,便遵暮雪晴的嘱咐,去万尸谷借九窍玲珑塔了。

    那万尸谷自成形以来,阴气越来越重,谷中尸类也越来越多,离老远便见一股阴气冲天。南无乡仗着修为,直接闯入谷中,不远便见到白胖、黑瘦,黎明雪那两个便宜尸孙子,经过几十年修行,尸气越发收敛,与人越来越接近了。

    白胖的大老远见他,便招呼道:“姑爷爷又来了。”

    因这二尸向来不着调,他听了也没甚在意,径直入内,见了那个背生双翅的羽尸王。自尸佛陨落,几位尸王将他肉身接回万尸谷中,埋在阴气最重之处,期待尸佛再度通灵。几位尸王轮流守护尸佛肉身,也轮番主持谷中的事,如今主事的正是他。

    羽尸王见他也道:“道友去而复返,难道有事情遗漏了?”

    南无乡听得明白,心中嘎登一下,暗叫不好:“我何时来过?怎么是去而复返?”

    “无乡道友有事直言,不要与我开这玩笑。”羽尸王面孔一板,“你说来日灭去暗幕,将九幽幡抢来给我,以此为诺,借走了九窍玲珑塔。如今明知故问,难道想反悔不成?”

    南无乡知道是古玄虚抢先了一步,气得脑瓜仁嗡嗡作响。他在路上时,还想如何把九窍玲珑塔借来,古玄虚不但将此事想到自己前面,更是奇谋百出,竟想到用九幽幡换。

    也没旁的办法,道了声误会,便要告辞。却被羽尸王拉住他道:

    “南无乡,我知道你打开天门,已经高出我等一筹。可万尸谷里,都是死过一次的人,没一个怕死的。前次你的话里就有闪烁之处,我念你是尸佛故交,才应了你的请求。那九窍塔是尸佛遗物,你若现在还我,九幽幡的事权当没有提过。要是不还,来日两件宝一起送来,不然万尸谷绝不干休!”

    南无乡知道误会大了,却也无法仔细解释,只好笑呵呵的拱手告辞,在心中暗骂古玄虚无耻。

    出谷不远,听到有人“姑爷爷,姑爷爷”的喊他,回头看去,正是白胖、黑瘦两个金尸。问道:“你们追我何意?”

    “老十二。”白胖的说,“二大王说他恐怕有反悔的意思,派咱们跟着他。可我想他是姑奶奶看中的男人,断不会做那吃了吐的事。二大王纯属杞人忧天,你说对不对?”黑瘦的点头。

    南无乡听他们“姑爷爷,姑爷爷”的叫,倒也开心,想留下两个话唠在跟前驱使也不错,便让二人上了飞舟,往柳家求购淬骨丹去了。

第八十四章 魔有阴阳无限险 心怀真实一点光(末)

    南无乡离了万尸谷,一路向北,先在柳家换了淬骨丹,后往地师府,借了些人手,准备起出曦族最后两座宝藏,又去天师府解释紫霄剑断之事。

    因知道古玄虚的秉性,怕他又来骚扰柳银环,想提醒她躲开,却打听到她已打通玄关,又与柳银瓶游历去了。

    在地师府中,禹大川应了他的请求,分派了人手,定好时间、地点,助他去取宝藏。转问他那莫名其妙的传音。

    因记得暮雪晴的交代,他只好诌了个缘由。就说有通晓变化之人,假冒他的模样,从万尸谷诈走一件宝物。怕对方故技重施,把玄火炉也诈走了,所以传音提醒。

    禹大川哈哈一笑,叫他大可放心。古玄虚不是没有想过玄火炉,只是知道禹大川不好糊弄,才不敢来诈。

    紫霄剑断之事,陈太生不但不怪,甚至有些暗喜。天师府虽修剑道,却只是雷法的辅助,从不颠倒主次。紫霄虽是宝剑,毕竟未入灵宝之流,借给南无乡使用,能算多少情面?如今他想还都还不了,倒成了一个大人情。

    南无乡一连走了几个地方,回到灵天寺时,龙天的情况已经好了不少,但尚需调养。他索性暂留寺中,一边与苦慈请教降服心魔之法,一边从金道人那里学习造化功的外卷。

    卧龙殿是龙宫峰主殿,素有“巨鲸岛威压东海,卧龙殿势镇八峰”之美称。自妖族占了此地,便成了妖族议事的地方。

    因围杀南无乡的计划失败,二十五皇子脸色铁青,连带着殿内气氛肃杀。

    鳞皇已经接上断臂,但面色苍白,还没有恢复元气。蛾皇的情况好了许多,却也难掩愧色,头也不愿抬。古玄虚与赤焰侯两人陪在跟前,口不做声,眼不旁视,生怕触了谁的霉头。

    殿中另有因折损了金鹏王等几位羽族的妖王,而被羽皇派回来询问情况的白冰,以及狨皇那边派回来的一个狼王。这两人虽也不做声,眼珠却在鳞皇、蛾皇身上来回转动,显然已把这场失败归结到他们身上了。

    许久,皇子才道:“南无乡如此难杀,岂不是有他的地方,我们都进不得兵了?”

    质问下,鳞皇与蛾皇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更不吭声。又过半晌,古玄虚才道:“南无乡本事虽高,却不会守无险之地,我们还有机会。”

    “何为无险之地?”皇子问。

    “这次虽然没有打死他,吓也吓他个半死。他一定不会在中元城停留,而是要回到地师府,神巫山,甚至先天谷等安全的地方调养。我们该把中元城取了,这样就占住了中州中间的一大块地方,先向这区域内的灵山派兵,充实兵力后,再图整个东州。”古玄虚回说。

    二十五皇子看了看赤焰侯,赤焰侯想了想,也道:“人族在中州三个地方抵御我们,若是拔掉一个,他们也会失去坚守另外两处的意志。”

    皇子点头,又问:“攻打中元城,要多少兵力。”

    “只要兵贵神速,赶在南无乡恢复元气之前,不需多少兵力就能拿下中元城。”古玄虚说。

    “南无乡要养多久的伤?”二十五皇子又问。

    对南无乡的伤势,古玄虚心中有数,却沉默不应。皇子见状,将目光转向鳞皇与蛾皇。二皇不好再沉默,鳞皇先道:“他被我用内丹打了一下,至少要养伤一年。”

    蛾皇听着不以为然,但一条绳上的两个人,他也没有拆鳞皇台的道理,便换个说法道:“便是强撑着行事,也要一个月后,才能有再战之力。”

    古玄虚并无异议,赤焰侯知道二皇想争取些时间,先养好自己的伤。可兵贵神速,虽不愿得罪他们,也只好提醒道:“这时间务必把握好了,早去只是多吃辛苦,要是去晚了,南无乡恢复过来,必增伤亡。”

    “既然如此,我从尾屿岛调兵,五日后亲往中元城一趟吧。”皇子想了想说。

    “岂能劳动殿下,五日后,还是我与蛾皇同去一趟为好。”鳞皇急道。当初三皇带着三族,分了三个地方,中元城是他的,若被别人取了,他的脸上也无光。

    “鳞皇连战数场,应该修养一阵儿,就看顾巨鲸岛好了。古先生与南无乡斗了一招,同样伤势不轻,也不用去了,就让蛾皇与赤焰侯陪我走一遭吧。”皇子又看向古玄虚,“先生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南无乡曾经潜入巨鲸岛放火,可见其有鱼目混珠的本事。就怕他趁着殿下出征,又跑来岛上捣乱。这样的事,人族可没少做过。”古玄虚犹豫道。

    这却惹得蛾皇不快,脸色一沉道:“南无乡的伤势不轻,一个月内绝对无法恢复。先生担心我与殿下同去,一个月还攻不下个无险可守的中元城么?”

    “先生过于小心了。”鳞皇也态度一变,“巨鲸岛周围有十万海族,他要来了,正好让他有来无回。”

    “既然如此,就这么定了吧。”皇子又看向白冰与那狼族的妖王:“冰凤王与银狼王,我知道你们是来干什么的。不过南无乡实力如此,即不是古先生算计不周,也不是鳞皇与蛾皇不尽心力,有战功自有战利,有征战自有伤亡,没什么道理好讲。正好我这边折损了不少妖王,人手不足,你们就与我拿下中元城后,再分别回去复命吧。”

    他们没有推脱的余地。众人各自称诺,分别回了洞府。

    古玄虚的洞府在青葫峰上,此峰一柱擎天,山壁满是各样藤蔓类的植物,栖息着无数蜂蝶。昆族来时,就把此峰占了。

    在这峰上,除了古玄虚外还有数位昆族的妖王,也不乏一些成名已久的,地位却都落他一截。他的洞府只比蛾皇低了一点儿,更无别的妖王比肩。

    回到洞府后,他以养伤为由,闭山门,谢一切客,连皇子出征也没有去送。

    可就在皇子离开的第二日,属下小妖冒冒失失的闯入洞府,在密室外唤道:“古大老爷,鳞皇吵吵嚷嚷的闯进来了。”

    密室里,古玄虚正在擦拭如意金光剑,听说鳞皇来了,眼睛一眯,手往剑上一点,宝剑化作一道电光,被他张口吸入腹中。却从角落里翻出一口尺寸差不多的,收入剑袋。

    戴上面罩,理了理衣衫,出密室,先扶起那着急忙慌的小妖:“我出去一趟,你看守洞府,无论听见什么动静,千万不要出去。”

    那小妖惊魂稍定,连连称诺。他大步流星的迎出,正好在半路上遇见鳞皇。鳞皇见他迎出,笑道:“古先生愿意见我,真是出乎我的预料。”

    “鳞皇贵为一族之主,晚辈实该亲自恭迎。不知属下人怎将您也拦了,实在该打、该打——”他躬下身,做着请的手势,“我已叫人备了果品肉铺、佳肴美酒,请鳞皇入内品尝。”

    鳞皇听他说备了果品,心里就多了些警惕。想他设计南无乡时,步步为营,从无错漏。再想自己有兴师问罪之意,若冒然的进了他的洞府,可别落入他提前备好的圈套里。便言道:

    “先生会错了意,我可不是来讨吃的。是我的属下,进贡了几对儿童男童女,我佩服先生的智慧,特请先生一同品尝,顺便请教如何攻掠西洲的大事。”

    古玄虚虽说是心魔,又得了一副妖身,身上带些邪性,可毕竟是人族出身,听说要吃童男童女,心里犯呕,嘴上却道:“多谢鳞皇盛情。”

    鳞皇的洞府在龙宫峰,他的在青葫峰,恰是巨鲸岛的两端。两人一个驾云,一个御风,才到巨鼍峰处,鳞皇有些等不及了,提议道:“先生的遁术慢些,不如我带先生一程。晚了,那童子啼哭害怕,肉就酸了。”

    在妖族中,同层次的妖修是不会共驾妖云的。万一驾云的想要另一方的内丹,将云突然撤了,虽说妖王不会跌死,但也吓得一跳,说不定就丢了性命。于驾云的来说,要是另一方突然发难,躲也不好躲。

    但妖族中存在着鲜明的层级,高层妖修带着部属是没有忌讳的。这是因为妖王的内丹对妖皇用途不大,妖王也没有暗算妖皇的可能。妖王与妖将之间也是如此。

    可这种情况一般出现在有宗属关系的两方之间。所以鳞皇提的,是个有些冒失,又不太过分的请求。

    古玄虚若无其事的一怔,便躬身道:“有劳鳞皇了。”

    鳞皇闻言嘿嘿一笑,古玄虚只觉身子一轻,忽悠的一下就遁出不知多远。拨开云,已经到了龙宫峰上。巨鲸岛虽大,可鳞皇的遁术使开,也就是甩个尾巴的功夫而已。

    古玄虚称赞鳞皇遁术神奇,正要飞遁下去,却被鳞皇按住,两人一起落在龙宫峰头。鳞皇道:“古先生,我想起一件事,需要你帮忙。”

    古玄虚见他抓着自己的胳膊,眼睛却往剑袋上瞟,暗笑他沉不住气。一边俯瞰群峰,一边道:“鳞皇请讲。”

    “细肉要用快刃割,我的金蛟剑被南无乡打断,府中缺少好剑,想借先生的用用。”

    “应该,应该。”古玄虚连连点头,把剑袋递了过来。

    鳞皇见他就这么把剑递来,惊讶的以为自己误会他了。虽然如此想,还是打开剑袋。里面是一口与如意金光剑尺寸一样,外观相似的宝剑。鳞皇一时皱眉,纳闷道:

    “这是先生的佩剑?”

    “当然,只不过不是用萃龙金炼的那口。”古玄虚笑回道。

    鳞皇本已怀疑自己认错,岂料他竟主动提起萃龙金,还承认有一口这样的剑,顿时不满道:“我就想看那口。”

    “杀鸡不用宰牛刀,对付几个幼童,用不到那口剑。”古玄虚正视鳞皇的回道。

    “可我非要用!”鳞皇眼迸精火,挺身一步道。

    他怀疑古玄虚的剑,早有质问之意,只是古玄虚深得皇子器重,他不得不小心些,趁皇子出征时找过来。

    鳞皇本就扯着古玄虚的胳膊,如今更近一步,两张脸几乎挨上了。气氛凝滞,风停云止,连声音都寂静下来。

    古玄虚仰着腰,朗声笑道:“鳞皇只对我的剑感兴趣,就不想看看我的真模样么?”

    “看你的真面目,还不是易如反掌!”鳞皇早想看,只是关心如意金光剑,把这茬忘了。听他主动提起,呵呵的一声冷笑,便用另一只手去摘他的面罩!

第八十五章 魔有阴阳无限险 心怀真实一点光(尾)

    “怎么可能!”

    鳞皇看清他的面容,顿时心胆俱寒。他怎想到这就是古玄虚的真容?只以为是南无乡抢了古玄虚的面具,变化了来暗算自己。就要遁走!

    古玄虚却张口喷出一道电弧,正好打在鳞皇脸上,把他当场打了一个跟头,整张脸皮开肉绽,直冒焦烟,双目更不能视物。

    用神识找到洞府的方向,再要逃走时,古玄虚掷出九窍玲珑塔来,又将其打了一个跟头。鳞皇慌张起身,又要走时,才意识到自己已被九窍塔贴身镇住天灵,身重如山,驾不起遁光来。

    古玄虚抓回如意金光剑,将九窍塔催动得金光夺目,挺身纵到罡风之上。捏诀念咒,聚来雷霆万道。

    整座龙宫峰的妖王都对此时发生的事情有所感知,可望天上时,是雷霆像穹顶一样压下来,望鳞皇处,却只能看见金光一片。

    鳞皇的伤本未好全,先迎面挨了一剑,又被九窍塔贴身镇住,更被古玄虚的面容吓破胆,六神无主,如热锅上乱转的蚂蚁。

    听见上面有雷霆声传来,猛运一身真元,拼着亏损元气,挣脱了九窍塔。聚来雷云,要用八荒神雷去挡。

    古玄虚早身剑合一,驾驭九霄神雷冲了下来。那雷光上面连着天,下面聚成一个点,一闪便破了尚未聚结的八荒神雷,落在龙宫峰上。

    如意金光剑自胸口刺入,却从腰眼刺出。古玄虚一手拿着鳞皇的内丹,一手从后面扶着鳞皇,趁他还有一点儿真灵未散:

    “若用这口剑,就得切先天蛟龙肉才合适了。”

    等他说完,鳞皇也咽气儿了。用九窍塔将鳞皇的尸体收了,又纵到半空,将宝塔催动到百丈大小,往龙宫峰上一丢!将龙宫峰砸成两瓣!整个巨鲸岛都跟着震了数震,龙宫峰上有不少妖王的洞府,连同卧龙殿一同坍塌。

    这峰上盘踞着无数妖修,虽然大半已经出征,可留下来守山的妖兵、妖将、妖王也不少。被这一塔砸死了差不多一半,剩下有会飞的就满空乱飞,不会飞的就漫山遍野的乱跑,都被他收到塔里了。

    罢了朗声长啸,暗道:“你不开天门,就杀了海皇,我也能杀鳞皇,不比你差。这次设计没能除掉你,是鳞皇、蛾皇无勇,等我也开了天门,咱们再较量一把。”才作势往人族的方向走了。

    幸存的妖修都以为是南无乡潜到此处,又来搞什么破坏。里里外外的找了许久,始终不见鳞皇踪迹,才意识到鳞皇要么被打死带走,要么干脆被生擒了。

    剩下的妖王们顿时没了主见,想来想去,巨鲸岛上属古玄虚地位最高,只好去请他主持局面。

    古玄虚早绕回来,在半路迎住这些妖王,明知故问的打听龙宫峰的情况。这些幸存下来的都是惊弓之鸟,被他稍加引导,就将事情定为南无乡闯岛杀人。一边派人开启了巨鲸岛的阵势,一边给二十五皇子传音。

    二十五皇子领群妖,驾着一块黑乎乎的妖云西进,眼看就到中元城下,忽然听到传音符响。见是古玄虚的传音符,就停了妖云,屏退旁人,只留蛾皇以及赤焰侯等人在身边同听。

    几人听了情况后无不心惊,皇子更将目光落在蛾皇脸上。蛾皇知道缘由,又心惊又理亏,低头道:

    “就算南无乡压住伤势,也没有去巨鲸岛刺杀鳞皇的道理。巨鲸岛有十万海族,就算他去了,也不该是鳞皇的对手。”

    “巨鲸岛的情况如何?”皇子暂不好深究此事,又向古玄虚问道。

    “我已经开启护岛大阵,只等殿下归来,才会将阵法撤去。”

    “如此的话,我们是进是退呢?”皇子又问。

    “南无乡既然在刺杀鳞皇之后制造混乱,匆匆离去,想必不会轻易复返。岛上的灵石可以支撑数日,殿下暂时不需担心这里。”古玄虚的意思是进。

    “我们已经折了鳞皇,不把中元城取了,实在影响士气。且南无乡既然出现在巨鲸岛,就不会出现在中元城了。”赤焰侯也跟着说。

    “本座愿为先锋,先去中元城查看情况。”虽说出事的是鳞皇,可蛾皇也无面目留在此地,只好自告奋勇的说。

    “既然如此,不下此城,誓不还师。”皇子握拳说道。

    蛾皇便率昆族先行。昆族都有飞行之能,离开妖云后如风一般,遮天蔽日,嗡嗡的不过一日,便抵中元城下。却见断壁残垣,即没有人族活动的痕迹,更不见半点阵势禁制。

    却是南无乡得了空闲,理清古玄虚的记忆,知道他虽然不修武道,却有自己的记忆,对平峦诀也算有些心得,是他找到了巨鲸岛的禁制漏洞,向妖族献计,夺了此岛的。

    知道龙虎帮未出细作,便传音幕主,放了扣押的人。幕主问起中元城的事情,南无乡稍微犹豫,便表示他要闭关一段儿时间,无法助守此城,请他干脆撤进中州。

    蛾皇占了一座空城,向二十五皇子如实禀报了情况。

    中元城上无灵脉,在人族手中时,于他们是个阻碍,落在他们手里却也没什么用。但人族既然从此城撤走,也就失去了在中州中部立足的余地。

    从中元城往西,一直到中州边境,都没有大名气的灵山,皇子得消息后与赤焰侯商量一番,将携带大军分别驻守在沿途的灵山上。只率领一些精锐会合蛾皇,又向西推进。

    往西虽有两座灵山,可气候不大,地师府本设置了简单的禁制,准备接引幕主一伙。现在连暗幕与龙虎帮的人都撤到中州,这些地方自然也遗弃了。

    二十五皇子占了一座空城,两座空山,总计收缴了几杆来不及收走的阵旗,心里老大不快。欲要直接攻打中州,赤焰侯劝道:

    “我们只有攻打一州的兵力,为了设计南无乡才分兵三处,已是冒险。如今另两处都未收到成效,这边贸然出击,若中了人族的圈套,不但中元城还会失去,另外两处也大受影响。反正占了几座灵山,不如继续调兵,等人手充实,自可南下北上,一切先占了东州再说。”

    皇子听着有理,便遣散了白冰与银狼王,同赤焰侯等回了巨鲸岛。只把蛾皇留下,让他把住路径,作为来日进兵的通道。

    皇子回到巨鲸岛后,为鳞皇之死闷闷不乐,在神宫峰下询问情况。所有妖修异口同声,都见了九霄神雷从天而降,又有的妖修说看见了金光,还有妖修说看清了来者的脸,是南无乡不假,也就不再多想。只埋怨道:

    “鳞皇也太自大。先生明明提醒说南无乡有变化之能,可能会来岛上捣乱。他先夸大南无乡的伤势,又夸口说巨鲸岛有十万海族,南无乡有来无回。南无乡果然来了,他却丧了性命,不但毁了一座好好的龙宫峰,还连累我的威名。”

    “殿下不要伤心。”古玄虚劝道,“鳞皇即然死了,应该通告蛟龙族,对付南无乡的人,自然就会来了。我们也该从三岛抽兵,先把中州中部的灵山占全。到时殿下亲征,螺蛳谷与三脊关也就到手了。占得一州之地,后面的计划才好开始。”

    皇子听他提起后面的计划,忽然转喜,连赤焰侯在内,将旁人统统屏退。才道:

    “当着赤焰侯的面,先生怎好提我们的计划。”

    “他是个猴精,就算不说,也能猜个笼统。我说了,就是提醒他该做好站队的准备了。”

    “他能猜到我们的计划?”皇子倒有些担心。

    “能猜大略,知道我们想做什么。却猜不出细节,不知道我们会怎么做。”古玄虚道。

    “只猜大略,的确无妨。那先生认为,他会站到我们这边么?”

    “他要明哲保身,先观望一阵儿。只要不坏我们的事,我们也可由他观望。虽然他只是个妖王,可背后的灵猿族势力不小,我们还是要争取的。”

    “赤焰侯可以放放,蛾皇这边,先生也伴他数载了,你看他有站到我这边的可能么?”皇子又问。

    “他有这个可能,可对您而言,有这个可能是没有用的。”古玄虚道。

    “我没懂先生的意思。”

    “殿下想在人族建立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势力,请问以哪族为班底,速度最快?”

    “羽族是羽皇亲自带来的,想他威名赫赫,连我那心狠手辣的父皇也让三分,羽族的主意是不用打了。绒族的数量太少,难堪重用。海族的数量虽够,却受水陆之限,也难成大器。昆族的方便些,且繁衍又快,要想尽快建立一个势力,用昆族最合适。”

    “所以殿下要一个可能投靠过来的蛾皇没有用,要一个一定会投靠过来的昆族头领才有用。”古玄虚说。

    “这要如何做?”

    “由我取他而代之。”古玄虚说。

    “这——”皇子听着一惊,犹豫说,“先生智慧超群,可想取蛾皇而代之,恐怕不太容易。”

    “皇子放心,我前日接了南无乡一招,虽然受了些伤势,可也长了些见识,似乎打开天门的机缘到了。我若也是先天,在蛾皇死后取代他,成为昆族新的首领,应该没有问题吧?”

    “先生若能打开天门,自然胜过蛾皇百倍,我们的计划,更天衣无缝了。”皇子欣喜道。

    “如此我也要闭关一段儿时间,恐怕数年之内,不能给殿下献计了。”

    “那就请先生在闭关之前,再给我出个主意。”皇子急道,“按照我与小弟的约定,每攻略一州之地,就名正言顺的从妖族叫一个兄弟过来。攻取东州之后,我该叫谁来呢?”皇子又问。

    古玄虚想了想,知道他的意思,顺着道:“留在妖族的皇子们人人自危,叫谁谁都会过来。小皇子也是热锅上的蚂蚁,早迫不及待了。按说该叫他来,可人族这边,竟出了南无乡这么个人,未开天门杀海皇,开了天门杀鳞皇,小皇子虽然聪明,实力却差些。不如让他暂时留在妖族,联合其余的皇子,这次先选个实力高强的皇子过来吧。这也可以加快开疆拓土的速度,下次再叫他。”

    “就怕小皇弟不愿意。”皇子有些为难的说。

    “我来劝他吧。”古玄虚应道。

第八十六章 李克己演侠饕餮轩 萧一鸣论剑红尘楼(前)

    光阴迅速,自古玄虚冒用南无乡之名斩杀鳞皇之后,妖族又三次增兵,先夺了三脊关与螺蛳谷,全占东州,又杀得万法门与松香书院败走,取了禹、渝二州。

    二州中禹州盛产火油,丢了不过少些物资,不是没有替代之物,问题倒还不大。渝州却是一年三熟之地,产粮米最多的一州。这州丢了,去九州之粮三成,就有三成的百姓要饿肚子。

    南无乡只好凭着自己的影响,将三成数量的百姓转移到南疆去了。南疆山高林密,适合采猎却不适合种植,南疆人多是不会种田的,人口比中原远远不如。

    中原的三成百姓,已胜过南疆大半人口。纵然南疆的物产丰富,却也没有养活这么多人的条件,自然惹来许多争议。最后是划下一些地方,靠这些百姓开荒成田,平山为地,建了无数梯田,自产自足。

    南无乡暂时稳住局势,又出天龙关,经晋、中,在京都停下。

    京都是九都之首,自古庄严,近来却一年冷过一年,盛夏才过,便百木凋黄。再入秋,朔风凛凛,碎雪纷纷。到冬日,千庄宫阙如银砌,万里江山似玉团,一片白茫茫的,更填肃穆。

    自人族开辟九州,或千年或八百年,也有寒气南移的,遂在初时都习以为常,到近来才知道这冷并不普通。普通的寒气只冷普通的人,而这寒气,连南无乡碰了也要打个寒噤!

    照说连南无乡都觉得冷,那些没修行在身的就该冻成冰了。可这冷却有些一视同仁的意境,普通人只要穿厚些,有炭火,也能扛住!

    京都城外因此多了许多烧炭谋生的人家,南无乡见了不由得想起小时候,父母在中都城外,不也是靠烧炭谋生的么?

    “老十二,看这天寒地冻的,咱们可又有苦头吃了。是不是?”白胖的僵尸说,黑瘦的点头。

    南无乡的思绪被拉了回来,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言。催动飞舟,闪进京都城中。

    妖族已打穿京州边界,中州边界则在更早之前就陷入战火,京州的人都在往甘州的方向走,除了朝廷还未迁走,官宦们只好留下外,已是十室九空,也十商九歇了。

    但还是有些大户豪强,钻入烟花柳巷之间,抓紧最后的时间,挥霍带不走的财富。萧条之下,有些地方却一反常态的更热闹了。

    最反常的当属红尘楼,竟一口气置下半条街道的产业,扩充了十几家门面。据那楼内的小肆说,是有大人物,将东、渝、禹三州的秦楼楚馆都搬到这里来了,不但惹的京州内的富家子弟流连忘返,更从别州引来无数浪荡公子。纸醉金迷,夜夜笙歌,挥金银如粪土,弃珠玉如泥沙。夜洒千金,流连歌酒之间,朝尽钱财,醉毙屎溺之中者,日日皆有。

    南无乡停在街前,曲乐声,欢笑声,销魂声,自然入耳。白胖的笑起来道:

    “老十二,想你我与姑爷爷东奔西走,宝经严寒酷暑,久奈艰险磨难,已近十年。想必是可怜你我的辛苦,感叹自己的艰辛,带你我到这销魂迷窟,专门松懈筋骨来的。你说是不是?”

    黑瘦的正要点头,却被南无乡盯了一眼,脖颈子飕飕一寒,竟就僵在那里。南无乡冷呵了一声,带他们往红尘楼对面,一个叫“饕餮轩”的酒肆去了。

    二尸对那红尘楼恋恋不舍,支棱着耳朵听对面的动静,跟着南无乡,闷闷不乐的来到饕餮轩中。方进门,就有一股肉香扑鼻,将对面的乐趣全都忘了。

    饕餮轩内十分宽敞,大堂里摆着四排六列,共二十四张方桌,左右还隔着十二个雅间,正前边有个说书的,正在讲“南无乡”闯入巨鲸岛,纵火烧了妖族战船,斩杀鳞皇的故事。

    南无乡听了暗笑。这两件事并无关联,甚至后面的事都不是他做的,却被一些不知内情的人传得越来越神。那说书人更不管真假,只图让听客们欢喜便好,无形中替他增长不少威名。

    大堂里坐了大半客人,桌上热腾腾的煮着各样肉食,食客们一边享用,一边给说书人叫好。那白胖的东张西望,挨个看人家吃什么,惹得来许多冷眼。

    南无乡看门牌,带二尸进了一个叫“承浆”的雅间。承浆是督脉上的一个穴窍,饕餮轩的雅间都以穴窍命名。

    里面早有一人在候,穿一身黑色的紧身衣服,桌上摆着一口带鞘的宝剑,背上还背着一个空剑鞘。见南无乡来了,自称“弟子”,稽首叫“师父”。

    二尸素来大咧咧的,盯着此人煮好的一釜肉,口水都快流了出来,直听到南无乡叫他不必拘礼,才意识到眼前人竟真的是南无乡的弟子,那岂不就比他们还高一辈儿么?

    尸佛定下的规矩,万尸谷的尸类行走世间,要遵守灵天寺的戒律,是最守规矩的了。连忙补了礼数,倒弄得这位剑客不知所措。

    “克己,经营的不错。”南无乡赞道。原来等他的,是他在南疆收的记名弟子李克己,如今达到他的要求,正式成为他的弟子了。

    李克己切肉斟酒,二尸见了忙抢刀、碟、壶、杯,李克己见南无乡暗暗的点了点头,才撒了手。回道:“是师父的菜方和师娘的酒酿好,弟子只做了些水到渠成的事。”

    “你不用自谦。自饕餮轩开张,我就没再与九宗讨过妖肉了,可见你没少费心。只是未免耽误你的修行,让我有些过意不去。”南无乡说。

    原来他训练武者,常向九宗讨要妖兽,虽然九宗难说不字,毕竟要看人脸色。遂在起出曦族宝藏后,用宝藏里的灵石开了不少家饕餮轩,这只是其中一处。

    饕餮轩专卖妖兽烹制的灵肉,灵果酿造的灵酒,顾客中修行仙道的有,修行武道的也有。只有一样,肉可用灵石买,也能用妖兽换,灵酒却只能用灵石来沽。自饕餮轩开张,他不但不需再用人情去讨妖兽,倒赚了不少灵石。

    “师父有授业之恩,有事,弟子应服其劳。”李克己说。

    “我马上就会通告修真界,说明饕餮轩是我的产业,就不再需你来镇守了。但我另有事情要你去办,不会再耽误你修行就是了。我也马上要到夹澜关守关去,来此是想亲眼看看你修成的新本事,也想知道武道修士们猎妖时吃了什么亏。”

    李克己闻言站起来,做了个把式,手掌虚握,只听嗤一声响,就从指尖喷出一道剑气,这剑气在掌心凝而不散,却铿的化作一口光闪闪的宝剑。

    二尸都被剑鸣声所惊,原来这不是聚气成形,而是一口真真正正的宝剑!

    “竟将一件兵刃,修炼得可以在虚实之间转化,可真是一场大造化了。”南无乡不禁赞道。

    在修仙界,将法器藏在身体里的中不多,但还是有先例的。七窍塔就曾在他身体里藏了数年,连他都被瞒过了,但这是法器的能力。如天尘道长,道界洞天里藏了十二件灵宝,但这是打开天门才能修行的神通。

    李克己却走出另一条路。竟将兵刃运炼成聚则为器,散则为气的状态,可随真气在经脉中运行,甚至藏在丹田、穴窍之中,他怎能不惊?便又问道:“你打通玄关,就是在这口剑化气的时候么?”

    “师父料事如神!”李克己道,“我用炼兵诀修炼兵器,直到茶水滴在剑上,竟真的被宝剑化掉,从此便与宝剑有了相通之感,仿佛这口剑是我骨生肉长的一般。剑气越来越纯,剑意越来越精,在一次酣畅淋漓的练剑中,就生出若能气剑相通,则气就是剑,剑就是气,轻就是重,重就是轻,实就是虚,虚就是实的感悟。这口剑就化作一团青气,与我的真气交感,我将那团青气纳入丹田,当场点化真元,通了玄关。”

    “我听闻此事,猜想你可能走出了一条与武道不一样的新路,想要见你一面,可惜被另一件事绊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一条新路?”李克己疑问。

    “修行武道的,用天地之力打通玄关,从此便与天地交征,自然带些气象,再难掩饰修为了。你却用自身兵器打通玄关,虽然也点化真元,却还与普通武者无异。甚至不熟悉武道的,完全看不出你有修为在身,当然是一条新路。”

    “既然是条新路,还请师父赐名。”李克己喜出望外的道。

    虽然打通玄关,但他一直以为这与地师府里,由武入道的法门一样。现在才知道这是一条全新的大道,那岂不是说他开辟出一条与仙道、武道并列的流派,可以开宗做祖,留名典籍史册了么?

    南无乡想了想:“我只有个建议。你向来有侠义之心,‘侠’者,左一个‘人’字,右一个‘夹’字。你的功法不归仙道,不属武道,入于天地而不与天地相类,出于天地而不与天地相混,夹于天地之间,又超脱天地之外,是修行者却与普通人无二。就称这条新道为侠道如何?”

    “师父一番话,让弟子内心更加通彻,没有比侠道更合适的了。”李克己忙应道。

    那二尸正在大快朵颐,哪想他们说着说着,就说出一条全新的修行之道来?连忙奉迎两句。见南无乡没有理会他们,又闷头吃肉了。

    “你再说说第二件事吧。”南无乡说。

    “我亲眼见过那些去猎杀妖兽的武者。若论本事,武者们是不比妖修差的,可斗在一起时,还是吃亏的时候多。”

    “你不必宽我的心,直接说出了什么问题就好。我听说了,几百个武者出去,活着回来的只有十几个。”

    “主要是兵器。武者的兵器太差了,打在绒族的妖修身上,勉强能划出一个口子,刺在鳞族的妖兽身上,就只能留下一道划痕。若打造些上好的兵器给他们用,起码能与妖修们斗个平手。”

    南无乡又沉思半晌:“若在之前,这还真是一个大麻烦了。想我从九大宗门要那些妖兽肉时,就看了不少脸色。妖兽肉于修仙者们用途不大,尚且如此呢。要想改良兵器,就只能使用灵金灵料,便要与修行仙道的人直接冲突了,他们岂会答应?在仙道之前,武道、侠道皆是小道,动了他们的利益,会有大麻烦的。”

    “师父说若在之前,这是个麻烦,难道已经找到了解决之法?”李克己问。

    “我传你的炼兵诀,其实是上古巨人运炼法器的方法,修行的条件极高。我已经修改此法,能将内力外放的都可以修行,我把心法抄给你,由你去传授出去吧,这也是我要你做的下一件事情。”

第八十七章 李克己演侠饕餮轩 萧一鸣论剑红尘楼(中)

    南无乡传了功法,又交代些细节,应付着吃了几口白胖夹来的肉,饮了些黑瘦递来的酒,正要告辞。这时大堂里一阵哄闹,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南无乡几人出了雅间,见是五个穿着不一,各持法器的修仙者,抬着一个狮妖头进来了。

    这狮妖头足有轿子大小,是拆了饕餮轩的门板,四人合力抬进来的。鬃毛晃亮,如黄金铸成,双目有神,还保留着生前的凶威。

    南无乡稍加打量,认出这是一只狮妖王的头,且看其脖颈处的伤口,应是死在钧天剑下的。想是不小心挡了萧广仁的道,被顺手杀了。

    这五个修仙者修为尚可,为首的已经御神,穿一身干净朴素的黄色道袍。伙计认得这伙人,迎上前道:

    “道爷,恭喜了。斩了这么大一头妖狮,可是做了一件替我人族扬威雪恨的大功德!”

    那道士拜拜手,想说这狮妖不是他杀的,却见满堂人皆投来崇拜的目光,便顺势谦虚道:“小事一桩,不当夸奖,不当夸奖。”

    那说书的才说完南无乡杀鳞皇的事,见状也迎过来,先问这道士的名号,又请他讲述斩杀狮妖的经过,好为他传颂威名。

    原来这道士法号玄性,因这狮妖不是他们杀的,而是半路上捡的,不知如何应对说书人的话。那小二见道士面有异色,便解围道:

    “道爷们斩妖除魔,想也乏了,不如先坐坐。等我们拾到了这颗狮妖的脑袋,道爷们一边享用,一边再说经过不迟。”

    那玄性自然说好,大堂里的客人见他们杀了这么大一头狮妖,有酒的都敬了杯酒,没酒的也敬了杯茶,茶也没有的也都叫了声好。雅间里也出来几人,同样说了些恭维的话,道和敬酒。末了,有人问道:

    “道爷们必是从前面撤下来的,不知是哪处战场,战况如何?可否给我们讲讲。”

    “唉——”玄性听了一跺脚,“惭愧,惭愧。贫道是从两界山撤下来的,一场惨败啊,惨败!”

    众人见他抬回这么大一颗狮妖的头,都以为是一场大胜,未料却问出一场大败来,纷纷嘶的吸了口气。

    虽说不是好消息,却也是常听到的消息。自妖族入侵以来,人族本也是败多胜少。好的时候是胜中有败,不好的时候是败中有胜,最差的时候就是全败。坏消息听多了,接受起来也容易,便又问详情。

    以玄性为首的五人,都是小仙门出身的修士,若是不逢机遇,这辈子的修仙路就算走到头了。

    妖族入侵后,九宗对斩妖者有赏,视功劳大小,丹药、灵石不说,就连赏赐功法的都有。许多散修的心思活了,纷纷走到前面对抗妖族。他们五个都是因此出山,半路结识的伙伴。

    现在人、妖两族,在京、禹,中、东,晋、渝六州的边界上都有对抗,其中最激烈的地方就在京、禹边界的两界山处。

    妖族才打退了松香书院,气势如虹,人族这边天师府的捉妖者憋足了劲头,都想一展身手。两方打了几场,每次都天昏地暗,电闪雷鸣,互有胜负。

    天师府一向是对付妖族的核心,俗话说“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五人认为天师府最克制妖族,跟着天师府风险最小,获利最多,便来了京州。去两界山之前,专门在这里吃了妖兽肉。

    这是个新风俗。许多猎妖的修士,最终战死沙场,反而落入妖兽腹中。自饕餮轩开张之后,修士们都好在猎妖前先吃一顿妖肉。吃过了妖,再被妖吃掉,也就不算亏了。

    这五人就是吃了妖兽肉后去两界山的,在场的修士中,也有许多是打算吃过了妖兽肉就去两界山的。

    可这五人离两界山还有千余里路时,便见两界山处一团乌云,一团黑云,砸下雷光万道,轰隆隆好像天都要裂开来,吓得不敢上前。

    他们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怔了一个日夜,是被另一声更加震耳的巨响惊回神儿的。那时候,在黑云的左右,又分别多出一团黑云,每团都铺天盖地,不见尽头。

    风也变了,云也变了,天也变了,地也变了。

    妖云遮住了天,笼住了地,一道黑影向前弥漫。先是飙风骤起,又是雨如盆泼,转眼大地成泽,进而白浪滔天,跟着一条白线向前推移。白线过处,陆地变汪洋。

    与黑云对抗的青云也变成三团,却是一团被裂成三块,像被风吹赶着,忽喇喇的向后卷动。有驾云的,驾飞舟的,架战车的,有御风的,御剑的,御器的,都化作道道流光,有追有赶的往他们的方向飞驰而来。

    这五人知道不好,就往回跑。在逃跑的半路上,一颗金灿灿的狮子头掉落下来。他们还以为是那只大妖要拦他们呢。

    等停住身形,才认出是一颗狮妖头从天上掉下来。这时青云也散了,黑云也散了,想起饕餮轩里一分生肉换取半分熟肉的规矩,就抬着这颗狮妖头回来了。

    他们只知道两界山打了一场败仗,哪知道具体细节?只是逃跑中不时回看几眼,见得几个若隐若现的大妖,见了几个大威力的法术。便道:

    “这次厮杀实在雄壮,妖族大军不下三十万,我人族也有七八万——”妖族三十万的数量是他估算的,人族的数量则是事先听取的准确消息。

    “——妖族只知一味冲杀,我们倚仗禁制逐层抵御,杀的天地变色,血肉横飞,将两界山都染红了。”

    众听了直呼惨烈。

    “我们兄弟五人才到两界山中,尚未熟悉情况,便遇见这场冲杀,只好先躲在一块石头后面稳住阵脚。打量中,便有狼、蛇、虎、豹等众多妖兽轮番冲来,真是险中有险,死里求生。”

    玄性有声有色的描绘着一场惊险又巧合的厮杀,听得众人呆若木鸡,屏气凝神。他更壮了胆色,眉飞色舞,说得酣畅淋漓,说出一身热汗,说出了一股气吞山河的威势。

    兴正浓时,忽见一个白胖子笑眯眯的看着他,两颗眼珠被一对儿肉脸挤得只剩一条线。像看穿了他的谎,看出了他的怯,玄性从这线目光中,品出些带着嘲讽的笑意,顿时心虚的散去豪情,语气跟着变弱了。

    “可惜妖兽实在太多,我人族修士纵然英勇,也敌不过潮水般涌来的敌人,阵线一点点儿后移。我兄弟五人抱成一团,也随大军后撤。这时天边一声炸响,妖族那头竟又来了两伙援兵。三团妖云并驾齐驱,两条金蛟一只白鸟从云中闪出,竟将天师府的战阵撕成三块。”

    “啊!”不知谁惊讶着打断了他,“那白鸟定是羽皇了,那两条金蛟想必是妖族的皇子变化的,不知道兄可细看,这两条金蛟有什么特点?”

    羽皇威名早传,妖族皇子的身份却神秘些,玄性听说过羽皇,却不知道皇子,便道:“那白鸟想是羽皇不假,别的羽族也没有这么大的神通。那两条金蛟我不大认得出,但其中一条竟与典籍中记载的真龙一般无二,另一个更像蛟龙,头上却好像顶着一个瓶子,也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看错了。”

    “与真龙无二的定是妖族皇子了,只是不知排行第几。”有人说道。

    “祸事了,祸事了。竟把这位大妖引来,可真是我人族的灭顶之灾!”这时一个鱼泡眼的修士,摇着羽扇惊呼道。

    “不知道友如何称呼,要说这等丧气的话?”那说书的问道。

    “在下圆机居士,曾在妖族游历一段儿时间,对妖族熟悉一些。”众人听说他去过妖族,纷纷起了些敬意,推过一张椅子来,圆机坐下道,“早在南无乡先杀海皇,又杀鳞皇之后,我便与同修们说过,南无乡连杀蛟龙族两位高层,看似有益战局,却会把老蛟龙金蛟王给惹恼了,就要生出不利来。”

    “差矣,差矣!”有人反驳道,“鳞皇他们尚且不是无乡先天的对手,一只蛟王能有什么本事,会生出许多不利来?”

    圆机修士又卖弄道:“道友们有所不知,这金蛟王是妖皇御赐称号,以妖王为名,却是蛟龙族中真真正正的当家作主的人,不但打开天门的时间比鳞皇、海皇早,更修炼有一件后天灵宝四海瓶。此瓶能装四海之水,一海水就能淹没一州之地,四海之水就能葬送四州生灵。南无乡能杀鳞皇、海皇,却未必是金蛟王的对手,途惹四州生灵遭难。”

    玄性闻言想到那瞬间的桑田沧海之变,想是四海瓶为之,也就认定了此人的话:

    “这就是了,我等兄弟随着众多同道一同退走,忽然大雨暴倾,洪水积成百丈,将两界山附近的土地山峦淹末,无数海族从水中钻出来攻击我等。想那妖兽虽然凶猛,却还可以招架一二,这洪水中藏着无数海族,该如何抵挡?便因此彻底溃败下来。”

    众人遂嗟吁感叹,先有赞两界山一战英勇、艰难者,后论起四海瓶之威力,引出南无乡善屠蛟龙,说金蛟王早晚也要死在他手里的,也有说杀了金蛟王,蛟龙族还有打开天门的,不过再引来一个更强的对手而已。

    接着便什么捕风捉影的传言都出来了。

    有说南无乡在斩杀鳞皇时,也受了不轻的伤,所以十年不曾现身,连中州的战事也没有参与的。也有说南无乡才打开天门不久,还有精进的空间,所以闭关十年,现在已经出关了的。还有说南无乡正在甘州练兵,竟将普通人训练的都如兵卒一般,指望他们对付妖兽的。甚至有说南无乡准备放弃中原,退回南疆老家去,遂把不少中原百姓都送往南疆去了的。

    各样传言一出,听得白胖僵尸咯咯发笑。圆机见状问道:“不知我等所言有什么可笑之处?竟让道友连腰也直不起来,牙都要笑掉了。”

    这一问把白胖的噎住,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黑瘦的见状道:

    “圆机道友口舌凌厉,连妖族也去过了,不知‘说’死过几个妖修啊?道友说南无乡杀鳞皇、海皇,招来了金蛟王,那鳞皇与海皇又是谁招来的呀?东海里游荡的海兽成群,三州之地,横行的妖修不下百万,又是为给谁报仇而来的呀?”

    李克己听着叫了声好,不禁有些侧目,想不到这个只会点点头的黑瘦子竟有这样口才,可算出了一点闷气。南无乡却习以为常,知道白胖的嘴贫,却只会与黑瘦的说话,与别人说时就不利索。黑瘦的话少,却总是很气人。

    众人闻言恍然,才发现自己被圆机一番诡辩,差点儿把许多罪过安在南无乡身上,纷纷调转口风,又指责起圆机来。

第八十八章 李克己演侠饕餮轩 萧一鸣论剑红尘楼(后)

    南无乡见他们争得面红耳赤,在一旁暗笑不语。

    玄性虽是胡编乱造,毕竟有些根据,有六、七分真。确实是羽皇、二十五皇子与金蛟王三人,联手突破了萧广仁与扁舟子的防御。金蛟王又泼了一海之水,淹了人族领地,还放出十万海族来。

    人族修士被围在汪洋中,包了饺子,只好化整为零,能跑多少就跑多少。尽管萧广仁与扁舟子拼力冲杀,也只抢回一小部分被围住的同道。

    这次大败,是妖族入侵以来,人族损失最惨重的一次,光是入道高手,就陨落了二十余位。对人族而言,二十多位入道者实在是无法接受的损失,以至这场会战的战报只能瞒下。除了两界山幸存的高阶修士,以及南无乡等先天之外,并未透漏给任何人。

    在找回一些局面之前,真正的战报不能公布。在此期间,关于此战的传言自然越多越好,越模糊越好,甚至越离谱越好,他也就任人讨论了。

    可这样的大败,是瞒不了太久的。几位先天商谈后,定了一个周祥计划,准备在两界山大败彻底发酵前,先从妖族那里占些便宜,稳定人心。

    本来他与李克己见一面后便该离开,没想到竟有别的收获,遂又停留一阵儿。看那圆机炫耀在妖族听说的见闻,大涨妖族志气不说,还将自己编排得一文不值,也生出一些思考。

    他因没有心魔在身,考虑事情往往过于理想,对人心的把握也不准,听听旁人的想法,多少有些益处。

    可惜黑瘦的一番质问,让圆机的歪理无所遁形。他看不得好戏,也就不再沉默,望着圆机道:“圆机道友,武三绝在哪里?带我去见他。”

    那圆机同时承受着十余人的目光,可南无乡看向他时,他却将旁人都忽略了。看向南无乡时,不由一怔,反问道:“你是何人,竟认得武老大?”

    南无乡见他不认得自己,有意无意的往脸上抹了一把,圆机顿时露出一脸惊慌表情,推开众人就要跑。早被白胖、黑瘦按住。南无乡又道:“只是让你带我见武三绝而已,又没想把你怎么样,慌什么?”

    原来此人竟是他的旧识,是以武三绝为首,从东州逃回来的几个矿奴之一。

    在返回中洲时,他们一伙人被妖族追杀,他与白老及火云子断后,按约定这些人要等他们,可这些人却丢下他们先走了。

    若以情理来论,这伙人确实背信弃义,但以结果论的话,他也说不准,这伙人如约等候他的话,最后结果会如何。

    圆机认出南无乡来,以为他是来算当年的旧账的,早吓得魂不附体,支支吾吾的道:

    “他,他们去了,红,红尘楼。我,我——,贫僧,不近女色——”

    一语引来满堂哄笑,白胖的听见南无乡要去红尘楼寻人,顿时激动起来。被南无乡冷眼一扫:“他不近女色,你们就可以么?”

    白胖的像被浇了盆冷水,跟在南无乡、李克己后面,与黑瘦的一起提着圆机的领子出了饕餮轩。

    有些爱看热闹的食客也想跟过去,却已经失去南无乡等人的踪迹。那红尘楼,占了半条街的门面,他们也不知南无乡等人进了哪扇门,只得作罢。

    南无乡因出过玉珠的事,对这种风月场能避则避,可知道武三绝就在红尘楼中,索性用神识探过,驾遁光,带几人直接出现在武三绝面前。冷言冷语的招呼道:

    “武道友,别来无恙!”

    武三绝带着三个修士,包下一个门面,整栋春楼里,除了他们四个,就是卖笑的女子。

    层楼高台,厅下是排排列列的风流歌姬;红烛罗帐,内拥着娇娇艳艳的红粉佳人。桌上摆着从饕餮轩采办的珍馐美酒,灵果香茶,真是番别样天地。

    见有人突然闯进来,武三绝先收回心神,等认出南无乡时,四人都惊醒了酒意。厅下的歌姬炸窝一样散开,罗帐中跑出许多惊慌佳人。歌姬们尚好,就算暴露些,也都遮了要害。罗帐中跑出的却什么样的都有,好些的贴身穿着小袄,差些的臂膊精光。

    那白胖的目不转睛,笑呵呵挨个看过,黑瘦的也都看了,嘴里却不停念着:“都是骷髅,都是骷髅。”南无乡照着他们的脑门分别弹了一下,才老实下来。

    武三绝见南无乡带着三个人,提着圆机突然出现在身前,惊出一身冷汗,一动也动不得的看着他,盘算他的来意。

    另外三人更加不济,一个衣衫不整的,站也站不直,一个酒气冲天的,坐也坐不稳,一个慌慌张张的,干脆跌坐在地上,不敢看南无乡,只暗地里盘算如何逃命、求饶。

    “竟还有五个,你甚至打通玄关了,倒也不错。”南无乡说,“看样子,你们是为了躲避我,才跑到这种地方来的。的确是个好地方,要不是意外遇见圆机,给我多长时间,我也想不到你们会藏在这里。”

    “盟主。”武三绝定了定心神,“当年的事,是我们对不起你在先,既然被你找到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南无乡看着四周簇拥的莺莺燕燕,有些失望的道:“我们费尽心机,九死一生,才从妖族逃生,正该珍重此身。想必你们出来时也带了不少灵材,若是好好修持,成就未必止于如今。何故沉迷酒色,丧德丧志,倒损伤了原本?”

    这话在武三绝等人听来十分刺耳。他们一行人,除了一个被武三绝等灭口的之外,都平安回归中原。不久,武三绝仗着在妖族积累的一点儿收藏,先打通了玄关,其余人也豪情顿生,心比天高,甚至生出开宗立派的想法来。

    可没高兴多久,便听到南无乡回归中原,功力大进的消息。一时心中惧怕,神思不定,那背信弃义、杀人灭口的愧疚便都在心海里翻涌起来,成了挥之不去的魔魇。

    又不久,一人因此在打通玄关时走火入魔,身死道消。余下众人更生恐惧,从此修为再未寸进。就连已经打通玄关的武三绝,也在恐怖愧疚中,一点点儿散失了修为。

    南无乡的声望一日胜过一日,他们的恐惧也一日强过一日,最终只好躲进烟花柳巷里。可南无乡站到身前时,武三绝忽然如释重负,有种解脱之感。正要说些什么,那酒气熏天的却抢先道:

    “南无乡,我们是丢下了你,可你照样活着回来了。我们躲在暗处,时时提心吊胆,你一向修为猛进,处处风光。细算起来,我们并不欠你什么,倒被你害得惨了。你想杀我们,就来个痛快的,不必猫吃老鼠那样,再羞辱我们一回了。”

    却是此人被他说得恼羞成怒,自以为在劫难逃,索性就破罐子破摔,先一步叫起苦来。

    “我何时纠缠过你们?又何谈不放过你们?”南无乡说,“此来只为告诉你们,我没有怨恨你们的意思,更没有报复你们的打算。”

    “盟主真无报复我们的意思?”那衣衫不整的喜出望外,扶着桌子斟了一杯酒,敬给南无乡道,“我知道盟主素来仁义,绝不会怪罪我等,早有请罪之心。”

    那慌慌张张的也变坐为跪,伏地不起,声声叩谢饶命之恩。南无乡见他们实在不堪,使了些法力,将几人扶正了。

    武三绝本也心怀愧意,可这几人实在不成样子,那番心里想的话反而说不出了。只冷冷道:

    “盟主既然没有报复我们的意思,就请离开吧。这等污秽处,实在不是盟主这样身份的人,该停留的。”

    南无乡知道武三绝的秉性,对自己可能有几分愧疚之意,却不会认为当初抛下自己的决定有错,故而心生羞恼。若在平时,他自然转身就走,可此时,每一位入道高手对人族都十分重要,才又不死心的劝解道:

    “如今妖族入侵,你们若还存些血性,有向妖族报仇的想法,就该珍惜有用之身,远离烟花之地,杀些妖修,好为人族做些贡献。”

    “人各有志,我等久经苦难,志气早就消磨尽了,只想在这里放浪形骸,以度余生。我们都是散修,力量有限,对上洪水猛兽般的妖族,多我们不多,少我们不少。盟主若喜欢教训人,这烟花柳巷中的修仙者可不止我们几个,不妨先去教训那些大宗门里出身的。”武三绝说。

    “三哥,你怎么如此与盟主说话。”那衣衫不整的,整好了衣衫,“盟主,我等几人本也没打算在此久留,正准备去两界山与妖族厮杀呢。”

    “原来如此。”南无乡满意的说,“两界山你们就不用去了,饕餮轩的酒食是可以调养身体的,可你们贪心太过,不知节制,独得其害。我传你们一套口诀,你们调养好身体,再到别处杀妖去吧。”

    南无乡取出一枚玉简,放在桌子上。又问:“你们说有大宗门出身的修仙者,同样在这红尘楼中,可否与我讲讲详情。”

    “前日,有个使五雷法的同道闯入此楼,要看这些卖笑的娘子,与我等冲突起来,把我们都打伤了。”武三绝回道。

    “果然是他。”南无乡心中有数:“既然你们与他碰到过,就与我说说,他在这里都做了什么。”

    “他,他挺奇怪的。把姑娘们挨个叫过去,什么也不做,就盯着人家看。姑娘们被看的心里发毛,好像浑身上下,都被他用眼神摸了个遍一般。”那醉醺醺的答。

    “好,我知道了。”南无乡点点头,看向白胖、黑瘦,“你们两个在这里等我。”又看向李克己,“你随我去见一位故人。”

    话落一股风从外面吹过来,吹开了窗户,两个人消失不见。阳光透过窗棂,方方正正的照进来,春楼内的靡靡之气,也一扫而光了。

第八十九章 李克己演侠饕餮轩 萧一鸣论剑红尘楼(末)

    推荐各位书友阅读:道武仙侠录第四卷东洲西洲第八十九章李克己演侠饕餮轩萧一鸣论剑红尘楼/div红尘楼前,南无乡想起一些往事。

    为寻黎水剑,黎明雪只身来到中原,要寻访宝剑的下落,又要躲避中原的修真者,就曾躲在红尘楼中。他初到京都时,也曾在楼中听曲,当时唱曲的就是她。匆匆百年,黎水剑已断,他们成了眷侣,红尘楼却未有变化。

    他二人进来的时候,正赶上一场争执。

    是几个伙计,围着一个蓬头垢面的古怪客人,抱腿的抱腿,搂腰的搂腰,看架势是要将其抬走。可那人的脚,就像生了根一样,怎么抬也抬不动。

    那人穿一身似乎从没洗过的道袍,结满泥痂,被岁月磨蹭得油光黑亮。伙计们一遍遍的说:“客官,本坊姑娘只唱曲,你想舒展身子,可以到左右去,保证伺候得您满意。”

    雅客们也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南无乡见之皱眉,轻轻的哼了一声。

    这哼声中带了些法力,那些伙计未感异状,却自行散开。那蓬头垢面的人闻声回头,看见南无乡时,颇有惊喜色。

    南无乡上前叫了声“萧师兄”,这人竟是萧一鸣。早在他运转神识,查找武三绝时,已经发现了他,只是手中提着圆机,不方便直接拜访,才先去见了武三绝。

    萧一鸣回了礼,却莫名的“咦”了一声,看着他怔住了,左三圈右三圈的不住打量,也把他看得毛骨悚然。却是萧一鸣运转神识,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个通透。

    南无乡被看得很不舒服,但知道萧一鸣是走火入魔过的,做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有可能,唯恐又刺激了他,不敢有所反应。

    半晌,萧一鸣回过神来。南无乡见他双目清明,知道他并未再次入魔,顿时心生疑窦。正要问他何故如此,萧一鸣却又把目光放在了李克己身上。

    他对李克己的好奇更胜一筹,一边围着打量,一边直呼“奇怪”。

    忽的眼神一亮,猝不及防的在李克己身上拍了一掌。“嗡”的一下,这一掌打在李克己身上,拍出一阵剑鸣声,竟将李克己的佩剑从身体里拍了出来。

    萧一鸣抢来宝剑,又像打量南无乡与李克己那样反复看了几遍。李克己不认识萧一鸣,对他的举动有几分不快,可想南无乡都老老实实的任他打量,也就只好由着。

    “好剑!”萧一鸣赞了一句,将宝剑夹在掌间,又往李克己身上一拍,将此剑拍了回去。

    这一幕让李克己大惊失色。此剑早被他运炼成一股气,藏在身体里就与内力无二。萧一鸣能将这股气从他身体里拍出,已经大出他的预料,还原封不动的拍了回去,想不吃惊也不能了。

    “南师弟,你怎么来这里了。”萧一鸣这才与南无乡招呼道。

    “也是对这口剑感兴趣,特意来看一眼,未想遇见师兄你了。”南无乡看着萧一鸣脏兮兮的样子,疑问道,“师兄又为何来此?”

    萧一鸣顺着他的目光回看自身,哈哈一笑,手上捏了个诀,放出一条水蛟,一条风蛟来,两条蛟龙绕着周身乱走。不一刻,尘垢蜕净,连头发也盘好了,恢复了干净利落的俊朗模样。才道:

    “我是想解一点儿疑惑,现在答案已经站在我跟前。你们早来一会儿就好了,我也不必与他们争执。”

    说话时,满堂的伙计、看客、舞女、歌女们都不约而同的爆发出喝彩与讨论声。却是见识了他的法术和真容,有惊奇的,也有后悔拒绝了他的要求的。南无乡不想惹人注目,与四面的客人拱拱手,取出一颗明珠来,找伙计要了一个雅间。

    虽说少见,可自妖族入侵以来,普通人对修真者的存在也都习以为常了,未有骚乱。又见南无乡不近人情,也没有追上来问东问西的。倒是不少人认出李克己是对面饕餮轩的掌柜,引起一些讨论。

    雅间在二楼,因他们是修行者,伙计特意安排了一个最好的位置。南无乡遣退了伙计,取出一些灵果佳肴,又取出一壶春冰酒来,道:

    “师兄,我可被你看得毛松悚然,说得莫名其妙。这是个安静处,你可以好好交代了吧。”

    “涅儿怎么样?”萧一鸣却先问道。

    “他很好,神通出奇,早已入道不说,对火属性法则之力的领悟也胜过常人,若再得些机缘,甚至有打开天门的可能。”

    要不是听他问起,南无乡几乎忘了蓝涅与萧一鸣之间别有一重缘分,一边陪着佳肴美酒,一边将蓝涅的事一件件讲了。

    萧一鸣听着惊喜,谢过了南无乡对蓝涅的照拂之情,缓缓道:“是我的铸剑术遇到瓶颈,为了超脱自我,铸出一口举世无双的宝剑,我决心从自然之中感悟剑道。这二十年间,我看遍天地众生,最后在南海沙滩上,拾到一个海螺,上面一圈圈的花纹让我出神,有所感悟。”

    “师父,师叔。”李克己实在忍不住,疑问道,“海螺与剑能有什么关系?”

    “道可道,非常道。道是再简单不过,却怎么也说不清楚的道理。”若在打开天门之前,南无乡同样要有此疑问,打开天门后却能理解了,带着与萧一鸣论道之意,也是指点李克己说,“越追求道,越身在道的神秘中,难以窥得道的痕迹。跳出大道,反而可能从旁处,窥得一些端倪。想必萧师兄,是从这海螺上看出什么关窍了吧?”

    “那海螺一圈圈的生长,像一条不停延伸出去,没有尽头的弧线,我的心神坠落在这条弧线的漩涡中。等脱出弧线时,神识已经耗尽,得到一个简单、存在,却写不出的‘数’。”

    “你也遇见这样的数了,真是奇哉,妙哉!”南无乡感叹道。

    “师弟也遇见过这样的数?”萧一鸣兴致大起。

    “将剑气收敛成环时,剑气的长度与围住的空间大小,只能控制其一。二者同时存在,可确定一方时,另一方就变成遁去的一。像‘道’一样,简单、存在,却无法具体。”

    “毫无道理,世间怎会有这样的数?”李克己百思不得其解,遂又请教。

    “师兄遇见的,又是哪个数呢?”南无乡没有理会他。

    “锯一木为长短二截,以原木之长比长木之长,与长木之长比短木之长相同,这就是我遇见的数。”萧一鸣说。

    “师兄发现了这个数,可以铸出举世无双的剑了么?”南无乡也被勾起兴致,好奇问道。

    萧一鸣摇摇头。

    “那师兄?”南无乡环顾左右,没有直言。

    萧一鸣知道他想问什么,哈哈一笑道:“以剑而论,剑有长短、软硬诸多性质,其中不少性质是相对的,所以只有在某一方面举世无双的剑,而没有处处胜人一筹的剑,没有这样的剑,自然铸不出这样的剑。可剑是人用的,人剑相御之下,可以互补长短。没有举世无双的剑,可对剑修来说,却有最适合他的剑。在铸剑时,将剑修的元素考量进去,剑的形、质、性就可以确定了。用这个数,可以推算出最合适的剑形,可这个数却无法写出,只好从人的身上寻找。”

    “人的身上有这个数了么?”他终于知道萧一鸣为何在此了,想在人的身上找到同样的“数”,就要有足够多的演算,那可没有比这里更合适的地方了。

    “找到了,越是艳名远扬的花魁身上,这个数就具现得越明显。我见过的人中,又数你最符合这个数的规律。”萧一鸣说。

    南无乡听得身子一震,想起被他用神识细看一遍的事,不禁暗笑:他为钻研铸剑之术,竟然执着至此,连如此失礼的事也毫不在乎,不知是不是真的摆脱魔障了。却更好奇的问道:

    “那师兄你看,适合我的剑该是什么样的?”他正缺一口可用之剑呢。

    萧一鸣闻言从他的腰间,把碎星抽了出来,指着道:“以前不知这个数,但铸剑时,也在接近它。”他握着剑,“你喜近身搏斗,剑长应与这口差不多,短则威力不足,长又不够灵活。”又横起一根手指,把剑放在指上,找到了平衡点,“剑颈短了些,也细了些,剑心也偏了些。虽然有些问题,但此剑形与你尚可,质与性不配。”

    “什么样的‘质’才与我相配呢?”南无乡又问。

    “这要看你了。你有发现一种与自身亲近,能互相发挥彼此威力的材质么?”萧一鸣问。

    “有!”南无乡想到一物,指尖在心口处一按,顺着手指流出一股金沙来,“这团金沙,只要聚化成形,无论成盾成剑,效果都出乎预料的好。”

    “这就是与你匹配的“质”了,至于性,则又是由这种材质与你的神通决定的了。”萧一鸣说。

    “这可麻烦了。”南无乡说,“十年前,我就生出用此沙炼剑的想法,可这金沙放在玄火炉中,一旦炼成液态,就会化做一股元气,收都收不回来。炼剑的人告诉我,玄火炉是后天之宝,能炼化还原一切后天之物,却无法还原先天之物。金沙炼不成金水,自然无法铸剑。”

    “这是先天之物?”萧一鸣眼里放着光的疑问道。

    “这金沙是西金之精与天轨石、地规石混铸而成。这两种灵石,据说是天地开辟之前,定立天地规则之物,确属先天。当初把两块灵石混在西金之精中铸成一口金棺,却不知为何,经过几千年变化,三种材料不分你我的融汇一体了……”南无乡将这金沙的来历从头到尾的讲了。

    萧一鸣听着皱起眉来:“如你所言,这种材料还不能直接铸剑,一掌震成沙粉,便铸成了剑,也是一碰就断。”

    “那师兄你看?”南无乡一副要萧一鸣再想想办法的样子。

    “师弟暂时用不着这口剑与这把金沙的话,不妨把它们留在我这儿,我想想办法。”萧一鸣对先天之物很感兴趣,也想试试。

    南无乡欣然称好。若在十年之前,他还真的不好让这两件宝物同时离身,如今却无妨了。

    至此,南无乡自觉耽误了不少时间,起身辞了萧一鸣与李克己。出了红尘楼,接了白胖黑瘦两个,三人又驾飞舟往东面去了。

    此时,往东北方向望去,已经有黑森森一团妖云,就要压过来了。

第九十章 金蛟王泼水成江海 南无乡担山延地脉(前)

    夹澜关是两山夹一水,夹的是六澜江。

    历来,只要突破两界山,海族就会顺着六澜江南下,袭扰中州。这次有金蛟王和四海瓶在,妖族更会发挥海族的能力,甚至有将海族当做攻略中州主力的打算。南无乡来此,是守护一处不容有失的要地,也是人族反击计划的关键!

    他到来时,北面已经有黑云隐隐压来,夹澜关肃静得连声鸟叫也没有,只有惊涛声声拍打着石岸,轰轰作响。他收了飞舟,在一处峰顶停下,拨开遮眼的浮云,只见群山接云霄,如铁戟排插,青松生石上,若蛟龙探爪。

    中间是滚滚狂澜,茫茫一线穿南北。在两岸,山峦接地远去,像连绵的锯齿,也像刺破苍穹的尖刺。西面是千里不断的群峦,就叫夹澜山脉,曾有村舍,如今不见人烟。东面更加雄奇,是隔开东、渝二州的脊连山脉。

    三脊关就是脊连山脉上的一个缺口,松香书院所在的松香山,也在这条山脉的一条支脉上。虽然三脊关就在这山脉的另一头,可就连擅长奔袭的绒族,擅长飞翔的羽族,也不会选择沿着山脉来攻此处,而要打通了三脊关,打破了松香山,打下了两界山后,再从北面绕回来。

    不一时,南无乡来到的消息传开,先一步至此的幕主,携着龙虎帮的屠岸,京州周家的家主周世仁同来拜会。

    几人未将遁光落在近前,只停在峰沿边上,迎着南无乡快走了几步。南无乡也是如此。周世仁与屠岸见他迎过来,不免有受宠若惊之感,但想到幕主的身份,也就知道南无乡为何如此了。

    南无乡未察众人心意,只指着那像獠牙一样从地脉上刺出的群峰道:

    “我们最好的帮手,就是生养我们的田园山水。就算把四海瓶的水都倒出来,也淹不没这入霄的群峰。”

    “雄关也须豪杰守。”幕主说,“要不是听说你来了,我险些收拢不住属下的修士们。不知这一次,是怎样的打法?”

    “与中元城差不多,不一样的是,这一次打退妖族之后,我们要顺手把两界山抢回来。关上门,再把两界山里,来不及撤走的妖族吃掉。”南无乡说,仿佛已经看见了,如潮退走的妖群。

    “无乡先天,”幕主说,“你多年未参与战事了,周家主才从两界山上撤下来,让他讲讲两界山的情况吧。”

    他是担心南无乡轻敌,南无乡却也想了解两界山的情况,便点点头。

    “守两界山的修士有两拨,一拨以松香书院为主,是从禹州退下来的修士,这些修士都久经战阵了。另一波以天师府为主,京州各派修士组成,所习功法以克制妖族的居多。两界山虽是孤山一座,但上千丈高矮,我们准备的灵石,足够三月之用,只是设置的禁制,多是对付羽族与绒族的。与这二族交手时,也占了许多便宜。可金蛟王忽然冲到阵前,将四海瓶倾倒,顿时水势滔天,如天河倒灌,里面还夹杂着无数水族。那水也一反常势,竟不向低洼处流去,只把两界山铁桶一般围实。同道们应对羽族和绒族绰绰有余,可又被水围住,同时对上三族妖修,反应可就不及了。因事前准备的飞舟不多,吃了好大一个亏。”

    南无乡沉沉的点了点头。在东海时,人族往往多备战舟,就是因为低阶修士不善水行,一旦在水中被海族围住,几乎有死无生。两界山上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损失恐怕比他想的还要严重。

    幕主补充道:“夹澜关因有六澜江在,是准备了一些应付海族的禁制的,可四海瓶下,六澜江的水势不知要涨多少,禁制能维持多久谁也说不好。金蛟王已经放出话来,说他要水灌京、中、晋三州之地,让人族后悔没学会在水里喘气。我们推演数次,若妖族还用两界山那般打法,还真奈何他不得。”

    “哈哈!”南无乡见幕主等顾忌重重,轻轻一笑,安慰说道,“这句话可以还给他,海族们会后悔长了一身的鳍翅鳞片,却连一条腿也没有的。”

    幕主见他不当回事,便又道:“这次妖族从数个地方同时发动攻击,在京州,除了金蛟王带一支妖兵来了夹澜关外,羽皇与二十五皇子一左一右,准备用重兵夺取椟柙谷。若失了椟柙谷与夹澜关,天师府与地师府就在兵锋之下了。另外,中州与东州的边界,晋州与渝州的边界也不消停,若被淹了三州,海族绕过中、渝两面的防线,从后面攻来,守这两州的同道可就危险了。”

    “无妨,无妨。”南无乡挥手笑道,“失了六州,还剩三州,那三州灵山少点儿,地方却比这六州加起来还大,几宗已经备足灵石,有这三州之地,再打个十年也不在话下。”

    他想宽慰众人,众人却信以为真:“难道先天谷真做了退守那三州的准备?”

    南无乡见状忙摇摇头:“你们太紧张了些。我听说金蛟王还放了别的话,说要把我活嚼生咽了,再拉出来喂狗。狠话么,谁不会说?”他语气一变,收了玩笑之意,“可金蛟王说的是狠话,我说的不是。看你们如此,其他人的士气也高不到哪儿去,擂战鼓,我给你们助助兴。”

    他知道若不有些行动,怕难撩起萎靡的士气。冷森森往北面扫了一眼,见那妖云只在千里之外,当众解开道袍,顺着领口把双臂抽出来,赤着臂膊,将空空的两袖系在腰间。

    众人见他上身筋突骨建,如铜浇铁铸的,无不侧目。胸膛上刺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图腾,随其心脏搏动,随时能脱体而出一般。另在右手腕上,用红绳绑着六个铃铛大小的鼎状法器,不知作用。

    健硕的筋骨,醒目的图腾,让他的气息如洪荒古兽,人族中能将肉身修炼到这般程度的少之又少,幕主等心惊的同时不免奇怪:难道他传要显摆自己的肉身不成?独那黑瘦、白胖两个面无异色。

    却见他将两手合在胸前,朝天指着,肩膀往下一缩,缩到缩不动处,就从肩上又鼓出一双手臂,脖子往左一扭,扭到扭不动时,就从右后面又翻出一个脑袋来。

    众人见状唔的哄散开,惊讶之色未散,却又见他手印翻转,向地指着,肩膀往上一拱,肩下也鼓出一双手臂,脖子往右一扭,扭到扭不动时,也从左后面翻出一个脑袋来。

    南无乡本就惯炼肉身,现使出三头六臂的法身,更显器宇不凡。扭过身,三张脸一般无二,同时灿然微笑,分别朝幕主、屠岸、周世仁看去,三人不禁毛骨悚然。却听那中间的头颅说道:

    “水漫来时不要担心,淹不到你们。”

    话落,左右两颗头颅同时念了声“疾”,雷光与火光分别溯着任、督二脉巡行,上下两对儿手臂同时结印,又从背后伸出一雷一火两对儿翅膀来。

    双足拔地,四翅齐挥之下,整个人便化作一道流光,向北面压来的乌云去了。

    这道流光像个楔子,带着雷与火一起刺入云中,将妖云破成两半。妖云被雷击火燎,就像滚热的油锅里滴进了水,迸出数不清的小云团。边缘处还好,在接触最紧密处,迸出的云团都是带着火与雷的,在半途中,就烟花一样化作青烟散了。

    直到那妖云中心处,这道流光像是遇见什么阻碍,“嘭”的撞出一团团涟漪状的光环,一圈雷霆一圈焰火的交替迸出。

    幕主等远隔千里,尤能感觉到这重重涟漪上散发出的惊人灵力。这才知道,南无乡提前索战,不是争强好胜,而是想尽量减少他们的交战对夹澜关的影响。

    幕主领会了南无乡的意图,却也替他担心起来。千里之外,他们没有接应的能力,南无乡若陷在妖阵中,可就不知怎样好了。

    他正担心时,涟漪散尽,两道流光相扑相让的脱开妖云,陡然直上,转眼没入云霄。而几乎被破成两半的妖云却没有停留或者追上去的意思,继续往夹澜关的方向扑来了。

    幕主松了口气,看来金蛟王没有借助妖群围攻南无乡的打算,而是想单打独斗了。一边趁着士气提振,擂鼓助威,一边升起禁制,准备应对袭来的妖兵。

    那两道流光纵入云霄后骤然分开,一个是南无乡,挥了挥手指,显然在挑衅对方。

    另一个人身蛟面,一身金甲,手持一柄三片刃的长枪,双目如电,吐声如雷:

    “怪不得先后杀了我两个晚辈,果然身具凤血,还修行了点儿造化功的皮毛,可惜东拼西凑,改的似是而非,不知还剩下原本几成功力。”

    此人正是金蛟王,他吐出的每一个字,皆如铜钟大吕,在罡风中播散开,就是一阵雷鸣。南无乡虽然不惧,但看他金甲晃亮,气象威严,也不敢等闲视之。却将三颗脑袋同时摇动,左边的先道:

    “一成功力时杀了一条蛟龙。”

    右边的又道:

    “三成功力时也杀了一条蛟龙。”

    中间的最后道:

    “如今有五成功力,再杀一条蛟龙,想来是不在话下的!”

    一言不合,金蛟王将长枪脱手向前一掷,使了个蛟龙三点首。

    那长枪幻化成一条三首带翅的云蛟,三颗头颅同时往下一点,便分别喷出一团雷光,一团火光与一团金光来。

    这三颗光球互相缠绕着,看似毫无规律的向前滚动,惊人的威力,将空间都扭曲了。

    南无乡也早有准备,三颗脑袋同时将表情敛住,森森然念了不知何样咒语。

    上面一对手往上一翻,顿时天地变色,聚风成云,有无穷雷霆闪烁云间。

    下面一对手在身前一抱,一颗火球在两掌之间不住滚动。

    中间一对手在胸前一碰,一点金光闪烁,照在身上,周身都像涂了一层金漆。

    三对手臂同时迎着那三首蛟龙一挥,同样是一团雷光,一团火光与一团金光,却连珠而出,正好与金蛟吐出的光球碰到一起。

    两人小试一招,激烈的碰撞便让天地混沌,但他们都没有惊讶彼此的本事。

    南无乡精通雷、火两种神通,还会使一种奇怪的金光,在妖族已是人尽皆知的事情。而蛟龙一族,只要不是水属性的都善用火,不是火属性的都善用水,操纵雷霆更不在话下。金蛟王是一条金蛟,金、雷、水、火这四种属性的神通自然娴熟。

    当混沌散去,金蛟王已经重新布了云,八重云环在他上方层层排列,最大的一圈超过千里之广,几乎将夹澜关也罩住了。

    气息森然,将凛冽的罡风逼住。静默的背景下,只有那三首云蛟环着金蛟王,发出嘶嘶的长鸣声,以及南无乡身上稳健、有力,砰砰的心跳声,和粗糙、厚重,忽忽不息的喘息声。

    他见过广而不全的雷池八荒,也见过全而不精的雷池八荒,这一次面对的,则是前所未有的雷池八荒。可他却好像没有做出什么像样的准备。

第九十一章 金蛟王泼水成江海 南无乡担山延地脉(中)

    金蛟王虽然意外,却懒得理会南无乡的心思。因为他从未指望凭一通雷霆,就收走南无乡的性命。口里说了声“去”,那云环中的雷霆,便狂风暴雨般,一波波的咆哮而下。

    南无乡早一步挥动雷火双翅,引来两团云托住身子。将六臂齐举,硬生生轰退了第一重雷霆,这雷霆不下万钧之重,将他的身形打沉了丈许。

    他却如电般将六臂收在胸前,六手联合着结了一个漩涡状的法印。中间的脑袋闭住双目,不知在准备什么。左右两颗脑袋则眼**光,目不转睛的盯着后面的雷波。

    第二重与第三重雷霆到时,南无乡将身后的两对翅膀轮番举起,利刃一样直刺出去,又挡住了这两重雷霆。

    在这两拨雷霆的轰击下,他的身子又下沉数丈,托身的云团甚至有被震散的迹象,雷火双翅也被打散了。

    金蛟王感知到前几波雷霆没有落空,暗道南无乡的愚蠢。雷池八荒借用了大部分的天地之力,使起来消耗不多,南无乡硬碰硬的去抗,且不说会不会受伤,光是损失法力就不划算。

    暗喜之下,便又向下遥拍一掌。这一掌压下,后面的几重雷霆就像弹簧一样弹出。看样子他想加快雷霆的速度,让后面的雷霆同时爆发在南无乡身上。

    南无乡也做好了准备,就在雷霆着身的前一刻,胸前的手印骤然分开,里面喷出一团火球。这火球一分六瓣,就像六颗火珠。

    六颗火珠又似乎各有灵性,竟在诞生之后,就要各奔东西的离开南无乡而去,却早被他一手一个的捏住。

    将其中一颗往金蛟王的方向一丢,另外五颗则糖豆一般,轮番塞到中间的那张口中!五颗火珠下十二重楼,就像五盏明灯,将他的五脏六腑,四肢百骸都照亮了。

    金蛟王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见南无乡一副要硬抗后面五重雷霆的架势,知道不寻常,就想把这五重雷霆散去。可惜南无乡丢来的那颗火珠先一步到了。

    南无乡拿着的时候,这火珠还没有蛋黄大,丢出来后却暴涨了不知多少倍。金蛟王在这颗火球下,显得如蚂蚁一般渺小。

    若被这颗火球扫一下,即便不死,脱层皮也是不好受的。金蛟王只好召回了三首云蛟,依然化作长枪,朝这火球刺去。

    他已将长枪变大数倍,可与火球相比,也就牙签一般。可那三片枪头转动间,却掀起一股滔天的飓风,随着枪头刺破火球,飓风幻成条条风蛟,有的围着火球撕咬,有的直接钻入火球内部。

    火球变得极不稳定,并随着一条风蛟从火球内部冲出而彻底的崩溃,与风搅在一起,不分你我了。

    金蛟王挡下火球,再看南无乡时,他已变成另一幅样子。

    依然三头六臂,但有百丈高矮,三七二十一窍上,或闪着雷光,或燃着烈火,或冒着浓烟。穿一身凤翎织就的宝甲,遮住了所有要害。

    翎甲上的凤羽有长又短,密密麻麻,层层铺就,随风飘荡时,会泛起一层接着一层的神秘符文,有高洁出群之气。

    裸露的部分都如珍金浇铸,给人刀枪难入之感。根根汗毛上,尤有电弧乱闪,细密的嗤嗤声响成一片,闻者发麻。

    除了法身变化,在他的六只手上,还各自多了一样炉状器物。称为器物,是因为金蛟王也说不准这是法器还是兵器。

    这六件火炉大同小异,除了上面铭印的图腾,有的是日月星河,有的是山川大地,有的是魑魅魍魉,有的是远古先民,有的是灵禽凤凰,有的是带翅火猿外,就一般无二了。

    按说修真界里,把法器做成炉状的不少,同样兵器却未见过。可南无乡六只手分别握着六尊火炉的一足,那样子就像拿着六柄铜锤,分明要把这火炉当成兵器来使了。

    金蛟王看他身上闪烁的电弧,知道自己的雷霆,已经完全被他所用。连忙使出原身,竟只一颗头颅就比南无乡还大,身上的鳞片金光闪烁,遥望着像层叠的波浪,实则每一枚都有一间宫殿大小,整个身子如山岭一般。

    南无乡暗催灵力,体会使出参天功的变化之后,灵力在体内运转的情况。果然精力蓬勃,只是以往虽然试过,却并未与人交战,不知在战斗中,这种状态能持续多久。

    左右两颗头颅一个高扬,一个低垂,分别发出畅快与低沉的长啸。在两声长啸的呼应中,双脚一迈,就来到金蛟王跟前,六尊火炉轮番往金蛟王那颗与自己差不多高矮的脑袋上砸去。

    这几尊火炉也都有三四十丈大小,可在金蛟王眼中,也是蛋黄一样而已,只要不被打中要害,都可以承受。但还是没有小瞧南无乡,专门挥出一只前爪抓来。

    岂料他的爪子递过去,南无乡的火炉也变了方向,竟然一炉一个,只出四炉,便将他爪上的四趾打得焦糊。原来这炉中竟都烧着火,都有不下于被他破去的那团火球的威力。

    那团火球足可与他发出的一重雷霆媲美,南无乡这一击也等于在惊人重量之下,加持了一重法术,真是又疼又烫。

    他闪电般想到,南无乡用的六颗火珠,应就是炉中之物,只是他被雷霆遮住灵觉,没看出南无乡是如何将火珠召唤出来的。

    整个念头自他第一根爪趾被打中起,至第四根爪趾被打中而止,几乎一念之间,四根爪趾就被打弯,火烫了一样下意识的往回一缩。

    意识到不好的同时,另外两炉已经一左一右的打在他的鼻梁上。这感觉与鼻梁被擂了一拳无异,顿时疼痛难忍,眼冒金星,险些晕过去。

    南无乡乘机往一旁移了移身子,就要打他的眼珠。

    金蛟王的意志也远非常人可比,竟强忍着疼痛,将尾巴甩到身前,实实在在的朝南无乡锤下。

    南无乡三颗脑袋,能环顾四方,见一个黑影照下来,不但不避,更起了凶意。

    六臂高举,用六件火炉护住天灵,却将三颗头颅齐齐一摆,用六颗眼珠同时盯着金蛟王的一颗眼珠看。

    这一下看得金蛟王有些发毛,更快的催动蛟尾。他却在蛟尾落下的瞬间,眼运六根火柱,同时喷在金蛟王的眼睛上。

    嗤的一声,只听一声难忍的咆哮,身边就传来一股香气儿。南无乡虽然不算老饕,但也是吃过许多妖肉的人,在这股香气之下,竟也一瞬失神。这是打开精舍,两次脱胎换骨的妖修才有的独特香气。

    这一个失神,让他失了扩大战果的机会。

    他被蛟尾鞭得身沉数十丈,金蛟王则闪电般向后退了千丈远,停下时眼珠上还着着火。他已经试了几种办法,可南无乡那六颗眼珠上喷出的,竟是六种截然不同的灵焰,不是几个法术就能灭去的。

    当机立断下,立马吐出一个羊脂般洁白的瓶子。将此瓶往上一甩,就稳稳的落在两角之间,脑瓜一晃,从瓶口荡出一股水来,浇在眼窝上,火焰顿时息了。

    这时,这颗眼珠已经熟了。金蛟王也是心狠手辣之辈,灭去灵焰后,竟又操纵云蛟枪自刺伤目,将这颗眼珠挑出来,塞进嘴里吃了。一边嚼着,一边还道:

    “你参天功的修为,出乎我的预料,看来不是得了上古遗迹,而是有人指点过的。好,能见识这门功法的部分威力,这颗眼珠也算没得其所。”

    语气出奇平静,仿佛吃的是别人的眼睛。南无乡看得头皮发麻,没有答话,却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那件玉瓶上。

    这瓶子他见过一次,是从东洲返回人族时,金蛟王拦截白灵,曾将此瓶借给几条蛟王使用。或是当时他的修为不足,或是那几条蛟王无法发挥此瓶的威力,并没有此时感受的这般恐怖。

    旁的不说,单看这瓶中溅出的几滴水,就能浇灭他修行的六种神焰,就知道此瓶对他的克制了。

    挥手将六件铜炉两两的对碰一下,嗡嗡声中,六件炉上火光一盛,上面铭印的几种图案都喷出火来。

    脚迈蛟龙步,一步跨越千丈距离,挥炉便朝四海瓶砸去。四海瓶虽是天地生成之宝,可物有所用,此宝擅长盛水,却未必擅长硬碰。他攻此瓶,有围魏救赵,让金蛟王自乱阵脚的意思。

    岂料才近此瓶之身,金蛟王又一晃脑袋,这一次四海瓶稳如泰山,一滴水也没有溅出。倒是两支蛟角,山棱一样朝南无乡撞过来。

    火炉落在蛟角上,打的火花四溅,却只留下几点焦痕,连一条裂纹也没有。南无乡意识到不妙时,那蛟角上电光闪烁。

    金蛟王两支角,珊瑚树一般,足有几十个分支,每个分支都闪出一道电弧,同时落在南无乡身上。

    南无乡仗着法身坚固,没有受到损伤,但也被打得浑身酸麻。又被金蛟王晃回头来,被一支角顶在后腰上。翎甲当场划破,飘下如雪一般的红羽,整个人流光一样飞出。

    金蛟王一击得手,得意中尾巴一甩,也化作一道流光追了过来。半途中就张口喷出一根火柱,将南无乡整个卷进去,包在一颗火球之中。

    知道这火球最多困他一时,却伤不了他,又摆动蛟尾,幻化成万千鞭影,同时挥击下去。

    眼见鞭影就要没入火球中,却见六根颜色各异的火焰光柱先一步刺破火球表面,火球当时被破去不说。那六根火柱转动起来,往鞭影上一搅,还从鞭影中打出一条通路。

    南无乡手持六尊火炉走出来,那六根光柱正是从炉口喷出来的,每根光柱都有几百丈长短,提在手中,就像六口巨剑。

    金蛟王见状只好亲身扑过去,用口、用角、用尾,更多时候是用四只蛟爪,将南无乡围在中间,两个人不停厮杀。

第九十二章 金蛟王泼水成江海 南无乡担山延地脉(后)

    白胖与黑瘦的两个,即随南无乡来到夹澜关,自然也成了众多守关修士中的一员。他们属于尸类阴灵,幕主就把二人安排在九幽幡下,负责守护九幽幡。与他们一同的,另有朱雀、玄武两个入道修士,以及十二个御神期的修士。

    他们不知古玄虚与万尸谷的约定,可被派出来时,被叮嘱要留意九幽幡的动向。如今守在幡下,幡上阴气精纯,竟还胜过万尸谷里,自然好不欢喜。心道幕主让他们守护此幡,可真是找对人了。

    南无乡使出三头六臂的法身,只身破开妖云,与金蛟王决战。人族修士见过后士气大振,夹澜关上鼓声隆隆。

    不久,妖云抵至关前。

    因被南无乡冲击了一把,妖云显得有些凌乱,虽然凶狠,却没有章法。相比之下人族的准备更显充分。

    不但每座山峰上都布置了至少一种禁制,幕主还把所有战舟都摆了出来,足有三百余艘。其中有十几艘大型的横在几座高峰上暂时未动,百余艘中型的成排成列的摆在关前,随时可以应战。余下小型的都在各峰之间往来穿梭,给人族增加了许多信念。

    除了禁制与战舟,在中元城上使用过的银色葫芦、黄色布袋、白玉净瓶、黑色水盂这四件宝物也朝着妖族袭来的方向一字排开的摆了出来。

    妖族那些打头阵的妖兽才接近夹澜关,这四宝便先一步发挥了威力。

    布袋里的喷出的风砂范围极广,忽忽的往下一卷,就有大半的妖兽化作肉泥。

    水盂里洒出的雨箭又快又密,还带有腐蚀性的奇毒,即便是皮糙肉厚的妖兽也无法承受,又将剩下的妖兽也击杀大半。

    银色葫芦中喷出的剑光格外精准,往残余的妖兽身上一斩,像刀割麦穗一样,又收了不知多少性命。

    能在这三重阵法中活下来的,都是妖将级别或者有特殊天赋的妖兽了。再经那白玉净瓶所用的雷霆一击,就只剩下稀稀疏疏的几只。

    前有强敌,后有禁制,左右却无援手,这些真正冲到关前的妖族顿时不知所措,还来不及后悔,就在人族修士的关照下一命呜呼了。

    这葫、袋、瓶、盂四宝自现世以来,杀掉的妖族数以万计,也算有些威名了。妖族见四宝出现在此,当即止住大军,派出四个妖王分别统领一方妖阵前来破解。

    这四个妖王一个背生青翅,使剑。一个阔口獠牙,弄风。一个狮首鹰身,用雷。一个蛟首人身,布雨。他们身后的妖兽也多为同类,四方妖阵里共有数万的妖修。

    这样的规模与前面被四宝消灭的妖族数量差不多,可这些妖兽在妖王的统领下,竟有了一些秩序。风来时他们也用风,雨来时他们也弄雨,雷光来时他们也使雷,剑光来时就射出无数飞翎。

    虽然在禁制之下,也不免出现死伤,但竟有小半的妖修都穿过了这四层禁制。守护四宝的修士自然出现混乱,将四宝的威力都放在这伙将要近身的妖修上。

    这时,妖云中又分出一股,竟趁着四宝调动之际,迅速占了四宝空出的范围。

    这云与常见的妖云有些不同,更显凝重甚至有粘稠之感,甚至好像没有进取夺关之意,只占住了一大块地方,便静悬在那边,只往四面延展。

    此云并未发出攻击,却遮住了一大块地方,让人族无法看清云下的行动。人族这头立马急了,各峰上、飞舟上闪出无数的光柱,风、雷、火齐往这片云中射来。

    可任光柱如何冲击,这块云却只是随便翻滚几下便没有反应了,既没有妖族守护此云,也未见云中有什么妖兽被击中。

    等这块稠云完全铺展开,就像一张巨布,南北有十里宽窄,东西近五十里长短,云下看不见任何东西。

    这时妖云里奔出数不清的飞禽走兽,借着此云的掩护冲了过来。

    夹澜关横跨六澜江,建在六澜江两岸,上面有出云的山柱,中间有连绵的山脉,下面也有无际的旷野。此云挡住了上面的视线,可中间和下面的修士依然能看清妖族的情况。

    打头的是成百上前只生有两颗头颅的黑色蝙蝠,在每一只蝙蝠的背上,都站着一个人形的大妖。后面跟着成千上万的黑鸦,根根羽毛如铁,闪烁着幽暗的辉光。在这些黑鸦背上,都有一个小妖。

    下面也摆着差不多的阵势,领头的是一头头独角巨犀,长鼻巨象,都有数丈大的体型,身上背着一件投石的法器,小山一样缓缓上前。数不清的狮、狼、虎、豹跟在巨犀巨象之后,又有许多擅长攀岩的蹄类跟在这些凶兽后面。

    偶尔有光柱透过稠云射下来,打翻一个或大或小的妖禽,打死一只或高或矮的妖兽,却几乎不能影响妖兽大军的奔袭。

    左面的夹澜山,右面的边脊山都隆隆的震动起来,带起的烟尘连成一片,先掩住了体型小些的狼妖,又掩住了体型高大的巨犀巨象,最后甚至连六澜江也看不见了。

    看不见上面,已经让岭上驻守的修士有些发慌。如今连下面也看不见,就真的慌乱起来了。震动声越来越大,恐怖越来越近。

    在那片烟尘还远在五里之外的时候,就从烟尘中飞出无数巨石,划着一个高高的弧线,落在山岭上,砸出一个地动山摇的巨坑,又碎作几瓣的滚出好远。

    在以往的交战中,只要是没有水的地方,无需担心海族的袭扰,人族修士就可以挖渠来减缓妖族的攻势。在有水的地方,也可以筑壕来掩护自己,阻挡妖族的攻势。

    可这一次,在知道妖族有可能动用四海瓶的情况下,壕渠反而增加自己的危险,幕主只好将守护山岭的修士几人一股的分散成千余个小队,依靠巨石与险峰布置禁制,点而线,线而网的连成一片片防线。有的负责奔袭的绒族,有的负责飞袭的羽族,在六澜江边,还要分出一部分人手防备水中的海族。

    对修士来说,分散的禁制意味着分散的守护力,即便是身经百战之人,也缺少在如此暴露的情况下,与如潮的妖兽对战的经验,没有经历过大战的修士更是不知所措。

    巨石只发了一波,零星的打中几个禁制,甚至没有造成修士的陨落,可当巨石滚落在身边,内心的恐惧变成了现实的恐惧,修士们宛如惊弓之鸟。

    巨禽紧随其后!

    它们的速度甚至比抛射来的巨石还快,但人族有专门应付飞禽的修士,他们举起一支支竹筒状的奇怪法器,对准巨禽,筒上光芒一闪,就喷出一颗金球,在半空中展开来,竟是张张巨网。

    巨网像蘑菇一样打开,每一张都有几十丈广,一次喷射就是几百张巨网连成一片,运气好的甚至一网就罩住数只妖禽。这种法器出自神巫山,同类的法器曾被用来对付南无乡,此处用的是降低威力后的仿制品。

    被罩住的妖禽双翅受限,就会一头扎下来,附近的修士就会尽快赶过去,趁其还没有挣脱,将其杀死在网中。

    可这些修士也有风险,躲开了巨网的妖禽,会攻击这些脱离禁制的修士。那些骑在巨禽背上的大妖也有幸免的,会先一步挣开网绳,在修士们靠近的时候突然杀出来。

    惨烈的激战降临,现实的恐惧又变成真实的厮杀。

    有经验的修士心中清楚,唯有压制恐惧才能又快又准的杀死目标,迟疑和犹豫只会增加被击杀的风险。而那些经验不足的修士,也必经这一场洗礼,才能克服恐惧,以平常或者说麻木之心面对后面的厮杀。

    紧接着妖禽之后,巨犀巨象带着数不清的妖兽,也奔袭到跟前。各样的术法在烟尘下绽放开,有的指地成泽,有的飞水为箭,有的挥掌成雷,有的吐气生风。

    妖族在前进的每一步都留下一片又一片的尸体,人族也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最前面的阵势一个个的被拔除。

    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至多半个时辰,妖族就能把人族布置在山下的上千个据点拔掉。幕主意识到不妙,知道这层云障不是短时间内可以破去的,只好传令派出一批飞舟,为下方的修士提供掩护,同时推出一面铜镜来,布下一个临时禁制。

    此镜是周家的悬明镜,以镜为媒,可将下方修士所见投射到上面去,上方的修士透过此镜观察下方的形势,各样的攻击如雨般透过云障,虽然准头比正常情况差上一点儿,但也足够让妖修胆寒了。

    在烟尘的遮掩下,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奇怪的景象。这一次从后面冲上来的妖族,无论是相对温和的蹄类,还是凶狠的爪类,都没有吃掉倒在地上的妖族或者人族的尸体,可这些尸体却一具具的干枯了。

    白胖的望穿云障,听着震天动地的喊杀声,感受到这惨烈的一幕,不禁咧咧嘴。他可从没想过,跟在南无乡身边,除了会吃些稀奇古怪的苦头外,还要经历这样的凶险。不禁道:

    “老十二,想不到在这里也会看见我族的本事,虽然粗糙了些,但精髓已备,人族同道们还没有发现异样,可就要吃大亏了。你说对不对。”

    黑胖的点头。

    两人的谈话,被一旁那带朱雀面具的修士听去了。知道这二人是跟在南无乡身边的,恐怕有些见识,皱眉问道:“两位道友说的,莫不是指那张云幕?”

    “那是尸云障。”黑瘦的说,“以尸气炼成,吸收尸气成长。尸云障笼罩之下,死去的生灵会让云障壮大,死去的生灵越多、越快,它也成长的越快。”

    朱雀听了已经意识到不妙,这意味着云障不但难破,还有遮住更多地方的可能,到时将夹澜关真的隔成上下两段,一切可就麻烦了。正担心着,那黑瘦的又道:

    “尸云障壮大到一定程度,就能转化尸毒,变生为死。再发展下去,还能转死为生,将尸体转化成僵尸。到时你们就完了。”

    “好家伙!你们知道此事,何不早说!”朱雀抱怨了一声后,忙传消息,把幕主请到跟前。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cc/r33693/ 第一时间欣赏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 作者:伍車所写的《道武仙侠录》为转载作品,道武仙侠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道武仙侠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道武仙侠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道武仙侠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道武仙侠录介绍:
一个乡下小子,在看了一场神仙打架后,进入地师府里修行武道。并成为一名为修仙者们铸造灵石的铸灵师,他能以这样的身份,在修真界里掀起什么样的风云呢?道武仙侠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武仙侠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