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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伍車     道武仙侠录txt下载     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三章 遭暗算九灵败走 报恩义无乡救人(后)

    “此物,你是如何得到的!”

    张九灵声音颤抖,一扫萎靡之色。初听指妖针,他便如南无乡一般,以为是这小子随便拾得的一个法器而已。可就在这指妖针打开的一刹那,他立即认出了此针,正是天师府遗失二十多年的灵宝。

    “与无名法诀一起,因曾助我几次,便一直留在身边了。”南无乡颇为纳闷,不明白为何一件法器,会惊讶到张九灵。

    “原来如此,真是天助我也。你寻个地方,咱们休息一下吧。有指妖针在手,就不惧对方搜查了。”说话间已将指妖针拿在手中。能在这等关头,寻回指妖针,对他来说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消息。

    南无乡听说此针有用,十分高兴,后悔不早将此针归还。当日张九灵问起无名法诀时,他也曾想说出此针,只是一不知此针重要,二则此针曾数次助他于危难关头,有些犹豫不舍。而就在他犹豫之间,张九灵已经南下。他纵然想说,也来不及了。

    “前辈……”南无乡有话要说,却被对方打断。

    “无乡,你听我说。此针是我天师府三件灵宝之一。虽然威能不如其余二宝,但应对如今的情境,反比那两宝更加有用。按说此针非妖魔出世,不可带出中州,但当年金鹏王大闹天师府后,此针遗失。能在此时寻回,真是天助我也!”张九灵抚摸此针,见针盘上的乌黑血渍,心痛不已,“怪不得你蒙尘多年,竟是为此血所污。”说话间掌心一团青光扫过,那南无乡擦拭无数次都不曾擦下的血渍,竟卷曲翘起,自行脱落。

    “嗡!”最后一块血渍脱落之后,指妖针一阵悦耳轻吟,表盘表针盈盈转动,时而指向张九灵,时而指向南无乡。

    “无乡,你能寻回此针,于天师府有天大功劳矣!加上三长老背后偷袭于我,按说被他那金猊印打在空门,功力再高也难逃命。只因他那法宝被你毁了一截,威能大损,我才侥幸不死。如此说来,你今日救我也不止一次了。”张九灵说话的同时伸手入怀,摸索许久后,掏出一块令牌,一个药瓶,以及一个药盒,“你将令牌收好,是我身份证据。另外你根基很好,但应对今日情况还稍显不足,瓶中丹药,你服一粒下去。之后运转你的无名心法,可以助你精进修为。”

    张九灵说完,便将令牌与药瓶推给南无乡。自己却打开药盒,里面盛着一枚拇指大小,金灿灿的灵丹,竟也是腾龙丹!

    无乡本来有话要说,但张九灵吞食了丹药之后,便闭目打坐,随着身上金光腾腾,气色也好了不少。便也只好服了一粒丹药,打坐起来。关于指妖针的疑问,以及张九灵为何熟悉他的无名心法,却来不及问了。

    就在二人休整之刻,向来平静的南疆北部,莫名的多出十余位入道高手,一时山雨欲来了。最为激进的当属“幕”这一势力,为了搜捕张九灵,可以说是竭尽全力。而南疆各部落,在听闻朱焰回归后,觊觎曦族遗宝的诸族也派出了高手,搜查朱焰的行踪。

    在两方势力大肆搜捕之时,天龙山东南三千里的蟠龙岭上,蓝灵宗火二人也窃窃私语的交谈着:

    “灵妹,老祖大战之后,必寻火气旺盛之处静养,此处火山离他的方位最近,也无人看管,在此必能等到他。到时你我伺机而动即可,若是他身受重伤,咱们就乘机拿住。如若不然,也可将消息透漏给南疆各族。总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这蟠龙岭也是一座火山,二人在山顶讨论半晌,终于有了决断,挥手招出灵梭,两人纵身入内,遁入火山之中。

    就在二人遁去不久,天边白光一闪,一个身穿白衣,相貌俊俏之人,收起宝剑落在山头之上。这人气喘嘘嘘,明显着急赶路,正是万雷道上死里逃生的萧一鸣。

    当日他在万雷道主持五雷天罡大阵,竟然有一名入道高手,自背后杀来。那人装束与中原略有差异,披着一件紫色连帽披风,整个人面目罩在帽子之下,他并未看清。但这人极为厉害,又绕到五雷阵之后,一众同门措手不及之下,纷纷被杀。

    他见对方似有飞天之能,知道自己绝非对手,便命令师弟们撤退。他本想与师弟们一道,往北方撤走,但临行之时,恰与那面具客对视一眼。面具遮住了那人的表情,但他却被对方眼中的深深杀意所摄,道了声不好,便转身投入五雷阵中。那阵法虽是他所布置,但阵内雷霆万道,可以说生死由命。好在他五雷法也练的纯熟,得以自阵中脱身。待那人自外面破除阵法时,他已逃出很远了。现在他逃得性命,却也忧心忡忡,心知再想反悔中原便难了。这是南疆与中原历来敌对,是以在边界之上,有各种离奇的阵法禁制,以及神通不小的妖兽镇守之故。

    萧一鸣估摸一二,觉得暂时并无危险,便挥剑削开山壁,打磨出一个简陋的洞府来,横剑膝前,盘腿打坐。现在他要恢复力气,以及思考下一步何去何从。按说他此刻,返回天龙山,寻找张九灵禀明情况才是上策。但张九灵围捕朱焰,未必在山上。且今日之事,让他心中隐隐的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白虎客的存在他也知晓一二,此人袭击了万雷道,那与白虎同行的青龙客是否袭击了冰雪谷,或者天龙山也为可知。此事离奇复杂,让他一时难有决断。

    第二日,阳光透过缝隙,扫过南无乡的脸颊。与此同时,沉寂一夜的指妖针,一声轻吟,惊动盘坐的两人。

    “还有时间,你好好修炼。剩余的药力可以助你更进一层。”张九灵睁目说道。不过,说完之后他却是目不转睛的盯着指妖针。现在他气色已经恢复如初,一副精神熠熠的样子。

    南无乡知道练功时最忌分心,听到吩咐,便专心致志,不再理会周围动静。他早在服食丹药之前,已经在路上将法诀修行到第五层,丹药一入口便冲到第六层上了。正常修士,至此才能打通全身经脉,要将四肢百骸中的灵气引入丹田之中,汇聚一起,冲开气海,才能进入归元之境。但南无乡经脉早已打通,甚至丹田深邃,也远超归元境的弟子,因而在只片刻便完成导气归元,修行到了心诀第二卷。之后的法诀越发难以精进,但一夜之后也修到了第二卷的第三层,现在距离第四层也只是一步之遥。

    就在南无乡练功的紧要关头,指妖针上,又有动静。这次声音颇为清脆,张九灵看过之后,眉头一皱。紧接着的一个时辰之内,指妖针又先后鸣响三次。也就在那最后一响过去不久南无乡轻吐一口气息,睁开双目。这一睁双目,先是震惊了自己!

    原本修行这无名法诀之后,他已感到自己越发的耳聪目明起来。这次进境,更是脱胎换骨,耳目一新。此时再看周围树木,目光所及之处,一条条纹路,脉络,以及被虫儿吃掉的小孔,都照见于心。再闭目一试耳力,鸟鸣声,沙沙声,虫儿啃食树叶声纷纷入耳。甚至他还听见,十几丈之外,有一蛇,一蟾,一蜈蚣在互相捕食。

    那蟾蜍要吃蜈蚣,蜈蚣要咬毒蛇,毒蛇又要吞食蟾蜍。三者相争许久,各有损伤,但蟾蜍明显占了上风。最后蜈蚣毒蛇不得不联手以对。蜈蚣躲在蛇尾之下,蟾蜍吐舌欲食,毒蛇猛然回头,乘机咬了蟾蜍一口。蟾蜍中毒,立即翻身躺在地上,四肢抽搐,连舌头都耷拉了出来。毒蛇正要吞食,这蟾蜍是蜈蚣的克星,它吞食之后,便不再害怕蜈蚣的毒。但就在此刻,腹下一痛,毒蛇整个身体,一时僵硬下去。随后口鼻之中开始流血,那条蜈蚣正从蛇口钻了出来,宛如蛇信,十分恐怖。蜈蚣正得意,一旁已经僵硬的蟾蜍,一个鲤鱼打挺翻过身来。蜈蚣吓了一跳,正要钻回蛇腹之内,蟾蜍那原本耷拉在嘴边的舌头,却如离弦之箭一般,将蜈蚣卷入口中。蟾蜍吃了蜈蚣,甩了两下舌头,转身蹦走。

    南无乡看了一场好戏,觉得有趣。却听张九灵说道:

    “现在我们东西南,以及东南,西南五个方向有人自南向北,将神识连成一片,搜捕你我。我欲主动出击,击穿对方的防线。”

    “府主欲战,我岂不成了拖累。”

    “你只要活着回到中都,将指妖针带回天师府,就算完成我的任务了。至于当日交代你之事,有此物为凭,天师府也会重视。”

    “府主,难道你?”无乡听出了张九灵的意思,深吸了一口气后道。

    张九灵不置可否,反而拿起指灵针,神识一运,指灵针连连转动,连变了五个方向:“这几人的位置我已知悉,正东是青龙,正西是白虎,东南是朱焰,西南是丹霞生。正南之人我不晓得,但此人功力最强,朱焰次之,白虎再次之,丹霞生与青龙最弱。你说咱们该自何处突围。”指出众人的位置是指灵针的能力,能分辨各人所守之位,是张九灵与几人曾交手之故。

    “青龙!”依南无乡所想,自然找个最软柿子来捏最好。

    “哈哈!我倒觉得朱焰更合适。此人实力虽强,却最贪生怕死,尤其惧我,此其一也;他在南疆如同惊弓之鸟,此其二也;在场之人,属他最不惧我逃得性命,此其三也;唬走实力强悍的朱焰,余下之人更适合我的发挥,此其四也。此战中朱焰、丹霞生、以及不在此地的三长老,皆是身份大白之人,青龙虽不露面目,但其身份也有依据,这几人我皆留之以待你们查证。白虎实力极高,又身份神秘,此战我必杀之。”

    张九灵说完,立身而起,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凛然而出,仿佛一身伤势,不在己身。南无乡在一旁,暗暗的紧攥拳头!

第五十四章 张九灵倒施五雷法 白虎客殒命天心诀(前)

    朱焰一边配合众人,由南向北搜查张九灵下落,一边暗道自己时运不济。先是劫灵石的事被发现,再有返回南疆后为各部搜捕,欲暗中返回中原又被青龙白虎找上,被要求配合算计张九灵。对他来说斩杀张九灵,反而更要受到中原各宗针对,实在不是一件划算的事。

    但偏偏暗幕之中,高手如云,又不是自己能反抗的。更让他想不到的是,自己无往不利的逃命神通,竟被张九灵随手便破掉了,而且张九灵还能在重伤之时控制残留在自己体内的禁制之力,这令他又多了几分惧意。现在的他看起来并无大碍,实则经脉已为雷霆之力所伤,运转功法都略显滞涩。

    不过,这还不是他最担心的。他最担心的乃是他实在想不出身份暴露之后,自己还能否隐藏在暗幕之中。或者说,现在的他对暗幕来讲,是颗棋子,还是一只待烹的走狗?他这些年来经风过雨总能全身而退,靠的不只是跑的快,更是看的清。而现在,他已经看不清了。

    南无乡修行金光不坏身,堪说皮糙肉厚,但在此刻的凛冽强风下,竟觉得双颊生疼。

    他正被张九灵携着赶路,这也让他认识到入道之人御风而行的速度。张九灵大袖飘飘,挥挥洒洒间就有一大片树林被甩到身后,地面上的树木在他眼中已连成绿茫茫一片。他这双方才连树叶脉络都看得清清楚楚的眼睛,现在除了茫茫的一片黄绿之色,已经什么都分不清了。

    “到了!”张九灵一声到了,猛然减速。南无乡猛吸了一口气,刚刚这一阵着实让他惊心动魄。

    “这些人将你我的位置预测的十分准确,为了防止你我南遁,直接赶在前面拦截。现在正连成一线搜索你我。不过他们没有指妖针这等灵宝,为了防止你我漏网,已将神识延展到极限,两人之间有两百里的距离。这就给了你我机会。咱们就在这等着,一旦朱焰发现你我,我便迎头与之对上。若我猜的不错,他会不战而逃。”

    “前辈,尽然冲开封锁,何不一路向南。他们封锁天龙山总不会长久,一旦天师府得到你失踪的消息,对方还敢明目张胆的守在天龙山不成?到时不就安全了么。”南无乡心里一急的道。

    “哈哈!你以为我的伤势还恢复得了么?我所受之伤,药石罔效,只是凭借功力压制而已。方才借助腾龙丹药力压制伤势,让我能撤回一半的功力用于对敌。但等伤势发作,依然是死路一条。张九灵纵横四方,从未受过此等屈辱,今日要拼死一战,为自己正名。我击穿他们的防线之后,将向北赶至万雷道处,此地常年满布雷霆,最适合我发挥功力。而你则自行逃命去!”张九灵说道最后一句时,语气加重了几分。

    “前辈,这……”

    “就不要多言了。方才传授你的遁术你要记得。将来要试试,能否单用一个卦位施展此诀。”张九灵没有明言,这一法诀单走巽位,是御风;单走离位,是避火;单走震位,就是雷遁。不过此三诀用之不当,便要引得风雷火三灾降身,到时性命难保。他担心无乡心境不稳,尚不敢告知他修的是五雷天心诀,更不敢说这遁术是仙道法门。

    “嗡!”

    指妖针一阵长鸣,声音急躁异常。

    “朱焰到了,我去会他一会。你随后跟上。”话毕已不见身影。

    南无乡连忙赶上。张九灵知悉对方位置之后,故意在朱焰正北方等待,正是为了防止别人先朱焰一步发现二人。

    那朱焰正漫无目的的往前御风而行。他这一路对搜捕张九灵之事心不在焉,倒将大半的心思放在思考自己的处境上。突然,心中一颤。方才神识有所反应,似乎感应到什么东西。难道张九灵真的被自己遇见了,运气不会这么差吧?朱焰心道。

    “不好!”在他惊疑之间,已感应到有人迎面赶来。

    “朱焰小儿!你纳命来!”张九灵呼喊间,一道掌心雷打出,一道电弧,击向朱焰。

    朱焰曾被轰天雷唬过一次,这次同样以为他是虚张声势。便使燎云手应对。

    电光火石间,雷弧火掌相交,火掌登时被击出一个大洞。随即燎云手化作万千火球,崩散而开。那电弧一个摆尾,又朝着朱焰飞去。

    这声势顿时惊呆了朱焰,此时张九灵气势并非全盛,但哪还有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心有余悸,不等算计,直接招出叱火翼,向西飞掠。麒麟正在那个方向。

    张九灵佯追了数里,便赶了回去。再次携起南无乡,向南飞奔。南无乡以为方才已是极速,现在却比上一次更快三成,他只感受罡风刺骨,已不能睁目了。却是张九灵上一次时担心他受不了罡风之力,未用全速,后见他应对罡风无虞,索性全力施为了。

    张九灵携着无乡向南御风行了一个多时辰,终见一条大的山脉。这山脉连绵不知多远,高处有数千丈,低的也有近千丈,绵延不绝,放眼望去,不见尽头,实在是中原不曾见过的景致。张九灵攀上山脉,隐隐听见流水之响,便按下云头。只见一条数十丈宽的长河,自两山夹缝中涌出,滚滚向前。

    张九灵落在地面,看了无乡一眼,似乎又想起什么。便再一点无乡的眉心。

    “这套法诀,可以收敛气息,对你早晚有用。只是此法不易修练,不晓得你是否来得及修行。”言罢一开指灵针,指针颤抖不已,张九灵脸色凝重。

    “你收好此针,顺着此路逃命去吧。”言毕化作一道流光,转身而去。

    南无乡看着指灵针,一跺脚,跃入河中。即将入水刹那,水面升起一道水柱,驮着他沿水流而去。他早已明白张九灵心意,自然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眼见南无乡身影消失,张九灵在一旁的山头之上现出身来,喃喃讲到:“南娃,你的命运奇特,我也预测不了啊!在这南疆险地,也只能靠你自求多福。”

    言毕转身向西。行五百余里,正与五位高手迎头赶上。张九灵为防几人分出身来追捕南无乡,各自交接一招,俱是不落下风。

    这迎头一击,使五人各自震撼。尤其麒麟,张九灵此时状态,明显与几人所说身受重伤不同。倒印证了朱焰所言不虚。其实朱焰所言也不全对,他因惧张九灵神通,又不想自己失了面子,便说张九灵伤势尽愈,实则张九灵只有一半修为在身。

    几人惊愕之间,张九灵再一掌打向朱焰,一道道雷光,淹没其身,打的朱焰哀嚎不已。几人震惊之间,白虎见他身上点点金光溢散,便道:“是腾龙丹,你怎会有?”

    “哼!笑话!本座执掌玉皇观多年,还取不来一枚疗伤之药,那可真是白活了!”话毕负手而立,不再言语。不过掌心上雷光刺眼,明显在戒备着几人。

    “与张九灵同行的小子跑了,我去追捕此人。”朱焰一听张九灵真的可能恢复了实力,顿生离意。却被麒麟按住。

    “祭炼多年的灵宝被毁,伤及元神,岂是一枚丹药可治。依我看你也就有一半的实力”白虎眉心冒汗,虽知如此,也不敢上前。

    “哈哈!我只有一半的实力不假,但你们也再无背后偷袭的机会,这种情况下,还想把我怎么样么不成?”张九灵说完便化虹而走,不给几人继续谈论的机会。

    麒麟见此连忙呼道:

    “朱焰不要理会那人。你的遁术最快。跟上他。”

    朱焰闻言一咬牙,唤出炽风翼,紧随而去。其余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也纷纷跟上。

    张九灵神识一扫,知道几人都在身后,安心不少。他先是一路向北,一副要闯南疆人禁制的模样,但在距离边界百里处,却又转向向东,直奔万雷道。

    南疆与晋州相邻处呈一个弧形,天龙山正在弧线底点,而这万雷道则弧线东方一侧,距此也有近千余里距离。所谓万雷道并非一条通道,而是两座高山,这两座山一黑一白,山中富含奇异磁矿,山顶常年有雷霆汇聚,因而便被南疆之人当成一个出口。不过这个出口,只有修士敢走,常人过此,十有八九要死于天雷之下。

    张九灵奔向万雷道,还在百里之外,便觉气象渐变。此时距落日还有一个时辰,但天空已有逐渐变暗的趋势。再往前五十里,便有阴风吹起,云层也更加厚实。进到十里时,天空已是漆黑如墨,但电光、雷音络绎不绝,反亮通通的刺的人眼睛生疼。

    后方五人已逐渐聚拢在一起。方才只有朱焰一人能跟上张九灵的速度,但在他转向的时机,其余几人看出意图,同时变向,趁机赶上了不少距离。只是众人知道前方有幕主守关,又不愿单独对上张九灵,便一心等着围攻,都是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

    张九灵虽早知此地,却也是第一次见这阴阳二山、万雷倾天的奇景。两山一黑一白,光秃秃的没有半颗草木。二山以山脉为根基,各自突出百余丈,似两只羊角。山顶聚起大片云层,黑压压的不知多厚,千百道天雷在云层里窜动,时不时的打下一道来,击在两山之上。张九灵观察地势,知道这是一处天然的震地,天上时刻积蓄着雷电之力,又为这二山所引,倾泻而下。

    “可恨呐!”

    张九灵辩轻形势,落在黑山之顶。他见两山之间,依稀有天罡五雷阵的痕迹,却已不见了天师的弟子,心生愤慨。虽然早就算到门人已遭毒手,但看在眼中,依然痛心不已。

    与此同时,相距百丈的白山之顶,亦落下一人。这人着一身黑衣,配一黑色斗篷,持一黑幡。幡上印着九只大小不同,颜色各异的骷髅。一道水纹贯穿骷髅七窍,将九只骷髅串在一起,看起来格外狰狞。

    这人脸上蒙着面巾,面巾外还照着一张面具,头上又带着一件斗篷,将面目遮的严严实实。正是久候在此的暗幕之主!

第五十五章 张九灵倒施五雷法 白虎客殒命天心诀(中)

    “你是暗幕的头领么?”张九灵道。

    “是。你知道的不少。”幕主道。此时天空上不时窜出一条雷蛇,闪的他一身黑衣发光发亮,更添诡异气氛。

    “你很强,比他们几个都强。”张九灵环视周围,看了看朱焰等人道。

    此时,其余几人也赶了上来。以他为中心,以他与幕主的距离为半径,均与的分布在四周,将他围在中间。几人无地立足,各自御风而立。

    “不如你,不如未受伤的你!”幕主同样看了几人一眼后,与张九灵对视道。

    “哈哈哈!试过再说吧。”

    张九灵根本无心搏斗,说话间已撤回抑制伤势的功力,一时真气充斥全身,体内闪出一道青色光柱,直冲云霄,所过处乌云自行退避。更有一道道雷霆自天灵窜出,沿着光柱腾空而起,势如倒流之瀑,压住了夜下其余的雷电,更压住了阴风乌云,直捣九天。此时的张九灵,颤颤巍巍分明命不久矣,但其气势,却又胜过任何时候。

    “身在造化中,气与四时通。天心合正法,敕命五雷功。”

    口诀落,电光雷音应声而起。九天之上一道雷柱又顺着青色光柱轰然而降,张九灵身处其中,一捏雷诀,一圈圈雷环扫荡而开。那雷环一波波一阵阵,铺开后足有数亩之广,将几人全都卷在其中。扫荡开后场上只有雷影,不见人踪,足足肆孽了十几波之久。

    张九灵自那“试过再说”落,至今蓄成雷霆之势,就在一呼一吸之间。几人抢攻不及,只好原地防御。等雷光滚过,各人都拼命的护体,奈何天雷一道道无穷无尽,转眼间已各个负伤。就在众人将抵挡不住之际,那雷声却突然消散,雷光尽散了。

    六人现出身形,唯独幕主安然无恙。那五个都狼狈不堪,呕血不止,并深深恐惧起来。方才的雷霆再来几波的话,几人就没有命在了。

    “哈哈哈!”张九灵一声大笑后,右掌猛然一张。一道筷子大小,却成五色的电弧,若一条灵蛇,自掌心飞射而去,直奔白虎而去。

    白虎眼皮一跳,连忙持剑回击。

    “快躲,不要硬接。”幕主提醒之声,方才入耳。但白虎剑已挥出,洒落间一道十丈剑气,斩中雷蛇。但这小蛇,只是一拐一扭,便又扑来。白虎再提真气,身后再现白虎虚影,亦加持在剑身之上,太白剑莹莹如雪,刺中灵蛇。

    “啊!”

    只闻一声惨叫,再视之,太白剑已化成铁水,白虎身躯如前,只是额头上多了一个黑点。此时白虎面具已然掉下,张九灵看此人面孔,仰天长啸。

    “纳命来!”幕主见张九灵轻描淡写间已斩了己方一人,立马提幡攻上。

    张九灵咧嘴一笑,右手一张,原本散逸在四方的雷霆之力,再度聚在掌间,化成一个人头大小的雷球。张九灵将这雷球朝幕主一推,幕主一扬黑幡,团团黑气如云似雾滚滚而出。雷雾相交,雷球登时炸开,只是那雾却似十分粘稠,雷弧闪烁不已,却难以寸进。

    张九灵又吐了一口鲜血,整个人已站立不稳,直接趴伏在地上。幕主同样吐出一口鲜血,却强行忍住,将手中灵幡一挥,一道黑色飓风闪过,将掺着电光的黑雾,收入幡中。再一抖,黑光扫过,张九灵亦消失不见。

    “待九幽幡消化了张九灵的元神,叱咤风云的天师府主,就是一具尸体了。”幕主举了举九幽幡,“只可惜,这一战折了白虎。”

    “那五色雷弧,莫非是九天神雷么?”麒麟问道。

    “正是,此雷按说要有天心诀第五层的功力才能用。但张九灵临死之际,不顾伤势恶化,冒着反噬之险,借着地势之力,用尽一身力气,勉强的从九天之上引了一截下来。嗐!白虎不知轻重,竟然硬接。唉——”幕主极为惋惜的道。

    “与张九灵同在的还有一个小子,想必是张九灵掉头回来时分开了。若不擒住,恐怕会走漏风声。”丹霞生说道。

    “哦!这小子知道什么?”幕主问。

    “恐怕,我与周世安的身份会暴露。”丹霞生答。周世安是玉皇三长老的法名。

    “可知道此人的方位?”幕主又问。

    “不知。但应该距我等撞见张九灵之地不远。当时神识不及,应该在三百里左右。”

    “当时三百里,又没有明确方向,现在那人跑了五六个时辰,你们又各个带伤,该如何追捕?”幕主颇为不满的道。

    “这,此处已深入南疆,若是大肆搜捕,容易引起当地势力的注意。要我看,反正那人也不是什么高手,不如派些弟子,乔装入南疆,寻到便杀掉。即便寻不到,只要把定了天龙山,他也跑不了。万雷道或风雪谷,也不是寻常弟子可走的。”麒麟说道。方才雷霆轰击中,他被张九灵重点关照了一番,伤的最重,不想再奔波了。

    “纵要搜捕,也要等你们伤势好的差不多。此事涉及周世安,不妨传讯叫他过来商量。你们趁机疗伤吧。我先派人到你们说的位置查探一下,可有什么线索。”幕主道。

    他算定张九灵自此处突围,所以在这等他,但也怕他反其道而行,便叫三长老配合玄武在天龙山截杀。至于冰雪谷,本就是最不可能的地点,又有阵法相助,便只派了玉皇观大长老一人。

    远方南无乡两股真气交替使用,豁命而行。他心知自己处境危险,赶着河水行了几十里,确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便投身上岸。虽身处荒野,却好在精通平峦之术,不至于迷失方向。

    他已打定主意,先弄清所在的方位,然后风头一过,便当完全没有这回事,去抱鸾寨安葬父亲。抱鸾寨离天龙山只有三千里,等天师府来查探张九灵,他必能听到风声,到时找上去便可。至于硬闯天龙山回中原报信的想法,是说什么都不能有的。

    除此之外,既然来到南疆,也要设法学会南疆的文字,便能参透父亲留下的遗书。

    这般想着,南无乡一直行至第二日天明,又赶了三千里路,将体内两股真气都耗的干干净净,才在一片稍微平整的山坡上,寻见一户人家。

    南疆之人,居在山中,多数是在树上搭一间木屋。这种木屋在山野之中不少,他已见过数个。再有就是条件好一点的村庄,会在平缓的山坡上盖起木屋,在木屋周围竖起篱笆抵御野兽。这样的村庄他只见过一个。现在他真气耗尽,准备打听一下此地是南疆哪个部落,便装作一个迷路的游人,喊人答话。对方一开口,他却先懵了:

    “屋里哇里!”树上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探出头来道。

    他记得黎明雪便出身南疆,但是说话与中原人无异,怎么现在自己遇见的人说什么,他却听不懂了。其实南疆语言与中原同出一源,只是隔阂太久,南疆人又不似中原人那般好群居,因而不同地方口音相差很大。似黎明雪出身大族的,言语上便与中原一般无二了。

    “请问此处是何处?”南无乡道。

    “屋里哇里!”这人问你是谁,但无乡听在耳内只是一长串的呜呜哇哇。

    “在下南无乡,在山中迷路了,请问哪里有吃饭、住店的地方。”南无乡稀里糊涂,倒勉强答对一问。

    “屋西哇啦!”这人听不懂他的话,急的直抓头发。

    “迷路,吃饭,睡觉。”无乡见沟通基本无效,便比了一个吃饭,睡觉的手势。

    “屋呼噜米!”说话间,那人已像个猴子一样,从树上滑了下来。

    这人下来后,拉起无乡便走。无乡见他穿行在山石草木之间,如鱼得水,暗暗称奇。这人无内力也无法力,能都穿行自如,必是长期这样生活的缘故。

    万雷道旁的一块巨石之上。

    幕主、麒麟、玄武、青龙、丹霞生以及玉皇观两位长老,正围着一具尸体,讨论着什么。那尸体正是张九灵,面貌依稀,但一身刚正不阿的气势,却了无痕迹了。

    “张九灵已转世投胎去了,这距离我等当初的计划,又进了一步。”幕主大喜说道。他做成大事,兴致高涨不少。一反往日温文的气质,看起来威仪许多。只是他昨日里同样受伤不小,说话声未免有些虚弱。

    “多亏幕主神机妙算,才能除掉此人,这下天师府的威名算是折尽了。只是不知下一步,要做什么打算?”大长老问道。此事对玉皇观利益最大,是以他是最为着急的一个。

    “到目前所做的,只是削弱中都的力量。下一步,才是真正动摇中都根基的计划。不过,这都要先处理好眼前之事才可。”幕主沉吟一番后道。

    “眼前最重要的,莫过于处理张九灵的尸体,以及将其死讯告知天师府。”大长老道。

    “还有与张九灵一起那小子,也要设法找出来。不然我与三长老,恐怕麻烦不小的。”丹霞生道。

    “说到底,这还真是一个问题。但那地方深入南疆,派去的人手太少,难以起到搜查的作用,太多的话,又容易引起南疆势力的注意。我等已在南疆闹出不小的风波,倘若暴露了身份,将张九灵之死嫁祸给南疆的计划就要落空。到时候天师府难免不会找上你们丹霞宗。”幕主说完,冲众人环视了一番。朱焰见之,两眼一转,手放在胸前,有意无意的后撤半步。

    “那当如何?难道幕主要违背向我师兄弟二人许下的承诺?廖师兄,你为何一言不发。”丹霞生说话同时,看向一直沉默的青龙。青龙的龙头杖已将将就就的修了个半好不好,所谓半好不好,无非是将断裂处用了一个铜箍似的东西箍住了。

    “是啊!青龙,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幕主道。几人同时将目光放在了青龙身上。

    “咳!唉。此事涉及的利害颇多,极有可能引起天师府对丹辉宗的注意。我思前想后,除了杀人灭口,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青龙说到“杀人灭口”时一提宝杖,刺向丹霞生。丹霞生万没想到向来敬爱的师兄,会毫无预兆的对自己出手,根本不及闪躲。

    众人都以为丹霞生必死无疑,却见青龙杖刺了个空。

    丹霞生忽感有人拉了自己一把,堪堪躲过致命一击。正暗叫惊险,同时想看看是谁出手救了自己,却听“嘭”一声响,一道让人不能视物的白光闪过,周围跟着红雾弥漫起来。

    “还不快走,指望本老祖再救你一命不成?”喊话之人正是朱焰。而那白光,正是他预防万一的雷火障。

第五十六章 张九灵倒施五雷法 白虎客殒命天心诀(后)

    朱焰早就考虑过自己的处境,见青龙对丹霞生出手,便知道自己同样是几人目标之一。

    恰好又站在丹霞生身旁,索性帮了一把。这可不是出于什么好心,而是他认为这能分散其余人的精力。反正他清楚,丹霞生的遁速没有自己快。

    果然,丹霞生反应过来后,祭出宝剑,御剑北行。朱焰遥遥看见,心中大喜,他早在掷出雷火障后,便已向南而走,正要再入南疆。这样一来幕主一伙必要顾此失彼,他逃生的希望增大不少。

    幕主等待烟雾散尽,看清形势,道:“朱焰果然滑溜,青龙、麒麟、大长老你们追杀丹霞生,切记不要在其尸体上留下什么不该有的痕迹。”又看向周世安,玄武二人,“你们去擒拿朱焰。”

    几人得令后各自行动。丹霞生躲过一劫,一心逃回宗门,但他近日接连接战,实力状态都不在巅峰。

    而负责追击的三人中,青龙身为同门,对他十分了解,大长老则实力保留最为完整,同样御剑而行,速度尤快一程。

    转眼逃了七八百里,大长老距他已经只剩几百丈距离了,其余二人虽落后一些,但也在逐渐接近中。

    大长老估摸一下二人距离,脚尖一点足下中皇剑,一声龙吟,前面丹霞生脚下的宝剑竟然颠簸一下,整个人差点掉下去。

    这是中皇剑是灵宝的缘故,品质在其下者,难免受其剑音影响。

    丹霞生虽未就此跌落,速度却瞬间降了一半。稳定来时,大长老已赶在前头,而其余二人,也阻住了他的退路。

    “呵。廖师兄,你对我出手,不知是出于何种考虑?”丹霞生冷笑一声。此时,他不得不停止御剑,落到地面上来。

    “师兄弟一场,我便解答你的疑惑。今日之事,早在你认出了我,并答应一同设计张九灵时便注定了。天师府主与你同行,他一人死在南疆,岂不给我宗招来非议?原本我也有保你之心,但偏偏你的身份又有暴露的危险,我只好忍痛下手。”青龙眼神一暗的回道。

    “哈哈!只为设计中都二府,就要残杀同门,你疯了么!”丹霞生一横手中宝剑,道。

    “师弟,你一心修行,对十宗的明争暗斗有所不知。十大宗门,已到了重新洗牌之刻。丹辉宗与玉皇观皆处排名之末,若不先下手为强,就要后下手遭殃。今到了成事的关键时刻,若因你一人,而让丹辉宗处在与中都冲突的前面,师兄便是丹辉宗的罪人了。至于你的性命,我与幕主另有交易,便是掌门师兄,也是同意了的。”青龙已不准备再说下去,手中龙头杖一掷,抢先攻上。

    丹霞生心知不可退,将宝剑一掷,插在地上,再出七星冲月之式,七道剑光纵横飞舞,斩向二人。

    大长老见此,手中中皇剑一轮,一道道剑影迭出,化成一个剑轮,先是碾碎了冲其飞来的两道剑光,余势不减,继续碾压而下。

    “万缕丹霞”伴随一声大喝,丹霞生拔起宝剑,尽提全身功力,一扫伤损之气,精神回复顶峰。

    他自知功力有所不如,又是以一敌三,对方还有灵宝在手。逃生无望下,选择拼命一击。

    只见丹霞生剑上似金光炸裂,炸出一道道,一波波剑气,分袭几人。青龙只好提起宝杖,划出一道青光护身。麒麟身形一转,招出一柄尺许长的黄色令旗,一抖之后,一股黄风刮起,同样将自身护在当中。

    唯独大长老,先是一旋宝剑,一道剑盾挡在身前,随即指诀一变,一条金龙自剑盾中盘旋而出,口吐一道金光,正打在丹霞生的宝剑上。

    只听“当啷”一声,丹霞生的宝剑应声而断,剑式瞬间被破。丹霞生正惊惧,身边一道黄风闪过,整个人随风倒下。

    “唉!”

    青龙一声叹息。就在丹霞生倒下之时,已将其尸体抱在怀中。

    “万缕丹霞是丹辉剑诀第十三式,当年他与朱焰比斗,两人功力平分秋色。只是被朱焰一招应敌的方式唬住,用到这一招时不能随心所欲,输了半招。从此,他不理俗务,一心修行,反而进境极慢。不过若说对本门的忠心,那是没有人比得过他的。”

    “怎么?青龙兄后悔了不成?”麒麟问。

    “那倒没有,他暴露自己,也是运数使然。我有心保他,也是无能为力。不过,我想不到麒麟兄的黄风旗如此厉害。幕主的九幽幡,化去张九灵的生魂,还用了三个时辰。我这师弟虽然比不上张九灵威名赫赫,但怎么说也是入道高手,竟禁不起一吹之力?”青龙道。

    “黄风旗是万万不敢跟九幽幡比的。张九灵修行五雷天心诀,恐怕已经有了神游万里的神通。幸亏受灵宝反噬,元神有损,否则再多人手未必能留下他的元神。想必这也是幕主用时较长的原因。不过说到法宝,咱们中又有何人比得过大长老的中皇剑呢,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灵宝。”麒麟说道此处时眼神火热的看向大长老。青龙亦是。

    “说道暴露身份,三长老的身份同样暴露了。难道你就不担心么?”青龙沉默一二后问道。

    “这次行动后,玉皇观同样没有三长老了。”大长老面无表情的回。这更叫二人不明所以。

    “我要带师弟回宗,就劳烦二位替我跟幕主告别吧。依照约定,六十年内,我在暗幕之中没有任务。六十年后,也只需在对中都最后一役中出力即可。咱们就此别过,有缘再见。”青龙言罢,担起丹霞生,转身离去。

    二人见青龙回身而走,相视一番,便返回万雷道。万雷道上,幕主听过二人所报,频频点头。只是,追击朱焰的一拨人还未回来。

    此时,朱焰的情况并不乐观。

    他连日征战,暗伤未愈,法力亏损。而玄武本就是高手,还通晓一种施展起来若隐若无的遁术,十分难缠。

    他一路上施展不少手段,但稍一松懈,便被二人跟上。此时浑身火气升腾,气急败坏,回身使出燎云手,将这南疆的千年古林,烧的面目全非。

    朱焰随即回头,隔着火带道:“玄武,你今日对我出手,来日也难免死于幕主的手段之下。”

    玄武与三长老各自闪避在一旁。三长老祭出金猊印护身,玄武却一拍腰间的葫芦,葫芦嘴上一道玄光闪过,林间的火势瞬间便只剩下零星几个火苗。

    “张九灵两次不能杀你,我还道你有何本事,原来只是个善逞口舌之利的毛贼。”玄武捂着葫芦道。

    “玄武,我知你素来不好阴谋诡计,做事喜欢直来直去。如今幕主这卸磨杀驴的行径,你看在眼中不觉卑鄙么?”

    “哈哈。我即将面目藏在面具之下,哪里还称得上直来直去这四个字。此时所为,与当初幕主所计划完全不同,说到底是你做事不小心的缘故。如今自食恶果,还有什么好说的。”

    玄武言毕将葫芦一抛。葫芦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身形也暴涨数倍。玄光大放之后,泉、湖、河、川、海之形自葫芦上影化而出,葫芦嘴一开之下,五滴清水飞射而出,各溶入一形,几道川河之影一时间仿佛有了魂魄,就此活了过来。围着玄武盘旋个不止。

    朱焰用燎云手,金焰吼各自招架一次,但燎云手被河影上扑出的一个浪花拍灭其中。金焰吼的音波击中湖面,也只起了几道涟漪。眼见其余几道水影朝自己扑来,朱焰大叫道:“我是朱雀!我是朱雀!”

    “嗯?”玄武一声质疑,停住了攻势,“你有办法证明么?”

    “当初幕主分头找上我等,咱们六人初见时曾许誓绝不互相攻击。你若杀我,便是有违承诺。”玄武听完,一指葫芦,收起四水,唯留一河:“确是我等之言,那么说幕主要杀你灭口,心意……”

    “朱焰小儿你看我是谁?”玄武话语未落,便被周世安打断。并在说话间,伸手往脸上一抹,一张朱雀面具罩在脸上。

    玄武,朱焰看时,各有反应。

    “面具是真的。”玄武再催葫芦,葫芦溜溜一转,那未收起的长河蔓延而出,卷向朱焰。

    朱焰在看见周世安的面具之后,已知事态不可逆转,反身唤出双双翼,展翅而走。

    玄武咧嘴一笑,冲着长河屈指一弹。原本蜿蜒平缓的长河,顿时掀起惊涛骇浪。朱焰遁术虽快,但这长河却是早已铺就,一个浪花便将其打了下来。朱焰心底一沉,背后火翼,已为水势所灭了。

    噗通一声,朱焰跌入河水之中,随即河水倒卷,收缩成一道绳索模样,将朱焰缚在身前。

    “玄武,周世安。你们放我一条生路,我带你们去寻南疆曦族的遗宝。这遗宝位置唯我一人知晓。得此遗宝,便有更近一程的潜力。”朱焰倒在地上,慌慌张张的道。

    “曦族遗宝若是好取,你也不会放着百年不动。”周世安说道。

    “曦族遗宝若不珍贵,我也不会百年困守磷磺山,亦忌惮亦不肯远离。”朱焰见二人目有异色,心道有门,忙继续道,“我一人取之太难,但咱们三人合力,尤其玄武的水术如此精湛,取宝的可能性,至少有七八成。”

    玄武与周世安相看一眼,多少有些动心。

    “那密藏禁制我曾见过,若无曦族血脉,就只能逐一破除禁制。那禁制属火,但我的火术还未到家,所以不敢硬闯。但有玄武兄相助,水火相克之下,再由我从旁辅助,把握就大了许多。”朱焰咽了一下口水说道,仿佛已忘了自己的处境,将曦族遗宝看成囊中之物。

    “曦族宝藏着实令人动心。不过幕主既然下令擒拿而非擒杀,那你暂时也没有性命之危,便跟我回去一趟吧。”玄武眼色一变的说道。

    “哈哈!本老祖但求保命。玄武兄今日不杀我,来日当有所报。”朱焰喜出望外,不等玄武发话,身负水索,自行朝万雷道方向走去。

    玄武见此,眉头一皱。这朱焰被束缚无法飞遁,照这般走法,不知要走到何时。

    “我带……”

    玄武正要带其飞走,却见朱焰朝着身旁一堆未熄之火猛然一扑。其身体入火即燃,“砰”一声火花四溅中,一团火光朝远处飞射而走。

    两人都未防备,那火光又一闪即逝,追之也不及了。

第五十七章 张九灵倒施五雷法 白虎客殒命天心诀(末)

    “是火遁之术,看样子还没练到家,需要以火相引。”玄武看着已熄灭的火堆,略有所思的说道。

    “还能捉到么?”周世安问道。

    “不能了。这种遁法大成时能将肉身临时转化成火焰的状态,可以一瞬万里。他动用这种未成熟的遁法,若是不成功,肉身即刻化成灰烬。纵然侥幸不死,也会元气大损,难以生还。但纵然是死,至少也是在万里之外了。”

    “真是难缠之人。”

    “我竟不知,你就是朱雀,差点被这小子唬了。”

    “玉皇观人手不多,有时不得不以真面目示人,想不道差点被这人钻了空子。”

    “哈哈!也对。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你为何会对张九灵出手的。”

    “既然朱焰已不见踪影,咱们就回万雷道吧。这次办事不利,纵然没有斥责,也是面上无光啊。”两人说完御风而走。现场只余一滩灰烬。

    在晋州最南部有座枇椤城,因是枇椤木的产地而得名。

    城内一间客栈之中,有五个人小心翼翼的聚首。五人装束相差不多,但各个狼狈异常,又愤恨之极。这五人,正是在万雷道被袭击之后,死里逃生的天师府弟子。

    “赵师兄,此间你入门最早,就请你主持此会吧。”一名脸上有伤的弟子,向一位体型高大的壮汉说道。说话的叫栾一萍,那大汉叫赵一成。

    “这次事情突发,咱们又成了群龙无首的局面,我便当仁不让,先说下自己的看法。你们若有主意,也请不要拘泥。”赵一成接过话口,继续道,“现在万雷道被破,我等亦失去府主消息,能做之事有限。一是设法联系府主,请他主持局面;二是要速速将消息传回天师府;三是要接应其余逃生之人;四是要查明此事是何人所为。不知众位师弟有何看法?”

    几人经此一事,本就没有什么主意,见赵一成所陈四条,皆有道理,纷纷点头。唯独栾一萍摇了摇头道:

    “我等已试图联系府主,但没有消息,恐怕再设法也是枉然。我逃命之前曾回看了一眼,除了萧师兄反身投向五雷阵,其余之人似乎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至于查明此事,咱们人手不足,恐怕无能为力。唯独回府报信,是当务之急,且行之不难。除此之外,此地即在晋州,不妨上七霞山一访。有十宗之谊在,想必会有所收获。”

    “其他的还好,但真的不设法联系一下府主么?我却认为,这才是唯一要紧之事。”赵一成沉思一番后反问道。其余人也纷纷附应。这也难怪,张九灵就是天师府的顶梁柱,在几人看来,只要寻到张九灵,天就塌不下来。

    “那便做这三件事。事不宜迟,咱们分派一下任务吧。”栾一萍见几人心意,心中也暗藏侥幸,便如此说道。

    “五人三件,岂不有一人要落单了。”一位身形瘦小的弟子说道。此人叫刘一舟,以遁术闻名,在此代弟子中颇有名气。

    “由我一人拜访七霞山,众位师兄师弟选其余两件即可。”栾一萍说话的同时看了一眼赵一成以及刘一舟。

    “如此的话,我提议由赵师兄与刘师弟回宗门报信。刘师弟遁术闻名府内,赵师兄也是此间实力最高之人。我与张师弟一起留在此地,一边打听消息,一边设法联系府主。”说话者是曾一凡,他口中的张师弟唤作张一泽的是场上唯一未曾说话之人。

    “好!那便如此吧。刘师弟,你的遁术较快,也不必等我。你我各择一条路径,分头回中都。”赵一成道。随即二人与众同门拱手道别,各自离开。

    “曾师弟、张师弟你们在晋州,还要做好迎接府中援军的准备。我在七霞山得到消息之后,同样会视情况,或反转府内,或来相助你们。总之现在形势不好,保命为重。告辞。”栾一萍说到最后,同样拱手告别,转身而去了。

    万雷道上,幕主几人再度聚首在黑峰之上,张九灵的尸体依然横在一旁。幕主听闻玄武的禀报,沉默半晌。几人面面相觑,同样不愿多言。

    “哈哈哈哈!这小子果然有些手段。”幕主首先打破沉默,竟大笑道。

    “还要继续追击此人么?”大长老问。

    “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咱们的动静太大,恐怕已招来南疆势力的不满,不能继续留在此地了。”幕主回道。

    “那接下来该怎么做?”麒麟问道。

    “大长老,张九灵的死讯,由你来报。你觉得他的尸体该如何处理?”幕主略作思考后,向大长老问道。

    “毁去吧。张九灵大战两场,尸体之上难免不留下什么线索。”大长老说道。

    “好。”幕主一声好字,一挥衣袖,黑光闪过,九幽幡凭空而现。幕主拿过九幽幡一抖,幡上一道道阴气扫来,张九灵尸体被这阴气一吹,迅速枯萎,先是变成一具干尸,再随后皮肉消融,接着一身骨骼同样化作灰尘。

    毁尸灭迹后,幕主深吸了一口气,道:“丹霞生已死,青龙自会设法,将天师府的目标吸引到南疆本地的势力上。三长老,你从今日起便只有朱雀一个身份。玄武,擒拿朱焰失败,如约当继续为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后,许你的好处自会给你。大长老,你要去天师府解释张九灵、三长老以及丹霞生之死,务必准备充分,不能露出半点马脚。下一次十宗之会上,地师府将丧失铸灵之权,天师府亦将失去从各州选拔弟子的权利,而玉皇观观主之职也将由你掌管。到时无外人掣肘,答应我的好处,你也要给我。”

    幕主将事情交代清楚后,又转身看向麒麟:“麒麟,你做的很好,你的东西立马给你。只是还有一事要与你商量。”

    “请讲。”麒麟说道。

    “依约你无需再出手,只可惜此役折了白虎,那么我希望你可以继续留在暗幕之中,顶替白虎的位置。到时可将许给白虎的好处给你,当然,你若看不上白虎的东西,也可以另提其他好处。”

    “这倒好说。只是不知我要出手几次,毕竟出手越多,失手的可能性越大。”

    “两次即可。”

    “哈哈!幕主回答的这么快,想必是早就在算计我了。好,只要你上面说的事能够应验。我便再出手两次又如何。”

    “好!既然如此,你们处理好不该留下的痕迹。朱雀,你随我回总部吧,后面的事情也不轻松的。”幕主言罢双手一背御气而走,周世安上前一步,冲大长老一拱手,带上朱雀面具,紧随而上。

    就在两人远去之后,玄武望向大长老说道:“玉皇观铤而走险,为的就是拿回观主之位么?”

    “玉皇观与九宗同立,如今要求自治有何不可?只是不知玄武兄铤而走险,为的又是什么?”大长老针锋相对的道。

    “玄武出力极小,因而所求也不多。”玄武道。

    “玉皇观的实力不俗,想摆脱约束自然无可厚非。只是丹霞宗所求又是何物,我可不相信幕主同样是用几件灵材,就能打动一宗之人,还灭了丹霞生的口。”麒麟出手杀掉丹霞生,这虽是几人合议的事,但他见青龙对丹霞生感情颇为真挚,自然有些额外的担心,所以想打探一些消息。

    “丹霞宗所求我自然不能知道。咱们的联盟脆弱的不堪一击,却能运转六十年,并干成几件大事,不就是因为彼此互不了解么。”大长老解释道。

    “十宗素有来往,依你看青龙,这是丹辉五老中的老几?”麒麟依然不死心,紧盯大长老的双眸问道。

    “丹辉五老我都见过,其中没有姓廖的。可能是对方掩饰的好,也可能他跟本就不是五老之一。”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麒麟兄认为,各宗实力,就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十大宗门,底蕴深厚我自知道。只是这次唯一让我刮目相看的却是玉皇观了。为了诛一人,就肯毁掉传承近万年的灵宝。更有魄力,与我们几个不敢见人的家伙合作。”

    “哈哈!你不必试探。若无守身之道,我也没有胆量抛头露面。”大长老说道此处,略一停顿,似是有了什么决定一般,“我知道二位心思,玄武兄一直不言不语,却也不愿离去,想必也是心有疑惑,不妨明言。”

    “竟被大长老看出来了。我想知道的无非就是幕主身份而已。想必你必是见过他的真面目,否则绝不敢将玉皇观的命运,压在此人身上。”玄武大笑说道。

    “我确实见过幕主一面。当初他戴着面具找上我时,被我一口回绝了。待他摘下面具后,我便不再迟疑。幕主真身我不能透露,只能说其所图非小,却值得信任。这也是我肯真面目示人,举全观之力,鼎力相助的原因。言尽于此,二位好自为之。只要防止龙家之事重演,总不会将祸患牵扯到自己身上。”大长老言毕一甩衣袖,中皇剑腾空而起,御剑直奔七霞山。他要先通报丹霞生的死讯,再去天师府,再回玉皇观。丹霞生之事虽早有约定,但为了瞒过天师府,还需做足戏份。

    大长老离开之后,剩下的玄武麒麟二人,有说有笑的又交谈半响。幕主最近几次出手皆有收获,几人关系也从原本的互相猜疑,逐渐熟络起来。

    与此同时,玄武追击朱焰处,那团熄灭的火堆上了无征兆的刮过一阵轻风。风过后,烟尘散尽,地面上露出一个焦糊的身体。

    “唔……”这焦糊的身体,一开口先吐出一口浊烟。随后竟逐渐伸展开。

    “痛死本老祖了!”似一声抱怨,又似一声得意,接着焦糊肉身渐放红光,站了起来。这人朝四方打量一番后,便在地上捡了一根枯枝,一瘸一拐的拄着离开了。

第五十八章 栾一萍独上七霞山 陈太生掌教天师府(前)

    七霞山拔地而起,彩光门隐逸云间,虹霓桥流光溢彩,三辉顶云蒸霞蔚。

    七霞峰顶,彩光门外,栾一萍面色从容。

    彩光门建在七霞顶上,而七霞顶则是七霞山最高处,顶上只有不足一里方圆的空地,但异常平整。这彩光门便建在这空地南侧,门高二丈八尺,拱形,只是一个门框而已,并无门板,但整个门面散发七彩玄光,让人看不到里面去。

    栾一萍双手倒背,背后左手捏着右手手腕,右手小指、无名指弯曲,中指半曲,另外两根则伸的笔直。片刻之后,半曲的中指又变成全曲。恰在此时,七彩光门发生变化,光华旋转,七彩交织,幻化万千,而终归于空。门内现出一老二小三个人来。

    老者身着皂袍,道者打扮,道冠上有星辰珠玑点缀,手持银杆白丝的拂尘。两名弟子十岁左右,同样是道者打扮,但材质更加朴素,手提灯笼,背背宝剑。

    “贫道暮霞生,迟见了。”暮霞生稽首道。

    “弟子天师府门下栾一萍,拜见暮霞前辈。”栾一萍回礼道。

    “原来是栾师侄,你的来意,师兄有所猜测,但我却是闭关才出,同样一头雾水。你便随我去见掌教师兄吧。”暮霞生说完做个迎的手势。栾一萍向前一步,却不敢超过暮霞生的身位。暮霞生转身而走,栾一萍紧随其后,两名道童跟在最后。四人身影没入门中,暮霞生一甩拂尘,拂尘上一道彩光,门上再度光芒四射。不过从内向外,看时虽也有光芒流转,但依然可以看清外面的景致。不似在外面,看上去只是一片模糊,久视更有眩晕之感。

    所谓虹霓桥,便是一座拱桥,但桥的两头高低不同。门这一头低,另一头直抵三辉顶。三辉顶乃是三座山峰组成。三座山峰同样是虹桥相连,最高的一座比之七霞峰高上三百丈,最低的一座只比七霞峰高百丈左右。值得一提的是,三座山峰是倒置的,顶部平,底部尖,一个个悬空而起,颇为不凡。

    这番奇景自然不能为凡人所见。七霞山似一根石柱,高有千丈,越是向上越是陡峭,凡人登至山腰,便被雾气所迷,不敢再上。便有能上去的,顶峰百丈开始,早被丹辉宗弟子打磨的光滑如镜,无处着力了,所以自丹辉宗成立至今,还没有凡人能登上七霞峰顶。七霞峰顶难登,而且便是登上,三辉顶更是隐匿在云层之中,有禁制隐藏,便是修士,不得其法也无缘得见。

    接待栾一萍的是第二座山峰。这山峰远望能窥全貌,但一入其中,却又云深不知处。上面山水景观,亭楼阁院应有尽有。栾一萍被带到一座颇为雄伟的大殿之前,说其雄伟,是同世俗间的大殿相比,但比之天师府却差的远了。

    “丹辉宗根基尚浅,比不上天师府恢弘大气,怕是让师侄见笑了。”暮霞生在大殿之前停了一下,回头冲栾一萍说道。

    “天师府恢弘大气,三辉顶气象万千。二者各有千秋,不能一语品评。一萍自问有些见识,但今日却觉得自己是一井底之蛙了。”栾一萍回道。他看了一眼,这殿是丹辉殿,心中颇为疑问。此殿以宗名命之,那最上一座山峰的主殿,该用何名呢?

    就在他思虑之间,暮霞生已进入大殿,他紧随其后,也跟了进去。两名童子则守在了殿外,此前殿外已有三对童子了,同样是手持灯笼。入殿之后,眼前情景令他大吃一惊:

    殿中原有六人。站着的有三位,一者金袍,一者银袍,一者白袍。三者皆是手持拂尘,道者打扮。这三人打扮与暮霞生差不多,除了颜色之外,道冠上另有区别。金袍者冠上绣着日,银袍者冠上绣着月,白袍者却与暮霞生差不多,都是顺着道袍的颜色,并无图案。

    另外三人才是他震惊的原因。一个躺在地上,上遮白布。另外两个分明是与殿外等候的道童差不多年岁,跪在地上,正在抽泣。看样子已哭了很久,因来了外人才忍住哭声,但肩膀还是一抖一抖的,让人看着心疼。

    “弟子天师府栾一萍,拜见三位前辈。”栾一萍先是冲着地上的尸体躬身,起身后冲着几位长老稽首,随即单冲着那金袍老者道:“敢问金霞掌教,这一位是?”他虽见过丹霞生,但此时为白布所遮,自然不识。至于眼前几位,他虽是初见,但丹辉五老盛名远播,他根据衣冠,总能识得。金袍者是五老中的老大,道号金霞生,银袍者是老二银霞生,白袍者是老三朝霞,皂袍者是老四暮霞。

    “你即识得我,其余几人我就不做介绍了。地下躺着的,是我那不成气候的师弟。近日相助你天师府捉拿朱焰老祖,却折损在外面了。”金霞面色极为不好,语气中也多带怨怒。

    “什么!”栾一萍大惊道。

    金霞在说话间便一指那尸体,白布卷到脖颈处,正露出丹霞生的面目。栾一萍虽知此事不简单,也做了足够坏的猜测,但还是为之所惊。

    “想来你也不知我师弟遇害之事,来此并非慰问。若有别的目的,不妨明言。”金霞沉默一阵道。

    “回金霞前辈。弟子奉命在万雷道布置五雷天罡阵,配合追捕朱焰。但却为人自身后破了阵法,一众师兄弟纷纷遇难,再回天龙山,却见天龙山口,阵势有所变化。是以弟子特来求助贵宗,希望可以请到救兵。”他本是想询问天龙山上局势变化,见丹霞生死,只好将心中想好的说辞隐去,换了一套说法。

    “我宗之内,除了我们几个老头子,能派出去的弟子,都派出去了。不知道你要救兵,所为何事。”

    “贵宗为天师府的事尽力很多,竟连丹霞长老也不幸遇难。弟子必定禀明府主,一表感激之情,二为丹霞前辈讨回公道。”栾一萍再垂首道。

    “你们有了张九灵的消息么?自我等知晓师弟死讯,便试图联系张府主,但却一直未能成功。”

    “我等同样联系不上府主,敢问丹霞前辈的遗体是何人送回?”

    “我也不知。今早有人攻击彩光门,弟子出门查看,只见到了师弟的尸体。但送尸体回来的人,却不见踪影。现在我宗高手尽出,为的便是寻到此人,以及弄清师弟的死因。”

    “此人如此神秘,岂不是敌友难辨。”

    “是友起码要留下消息,依我看,应是敌人故意为之。目的么,无非就是恫吓。”

    “难道朱焰有这种本事?”

    “他自没有,而且师弟身体上的伤也不是火术所致。我怀疑是南疆之人所为,不知道偷袭你的人,可是南疆的人么?”

    “的确是南疆装扮。”

    “那便是了。咱们封锁天龙山口,以及冰雷二道,他们定是因此报复。”

    两人交谈数语,栾一萍将遇袭经过,以及对方装扮,招式一一细说。丹辉宗久居晋州,对南疆最是熟悉,越发的认为南疆人最为可疑。栾一萍这才意识到此事比预计的麻烦百倍,顿时觉得自己冒失了。

    “弟子还要回府中报信,便不再打扰。贵宗有了什么消息,还请知会天师府一声。”栾一萍越发担心张九灵的安危,一心想回府禀报,便告辞道。

    金霞自然准奏,将栾一萍送到门外。道了声有事便止了,命两名小童代为相送。

    “师兄,这弟子有些心智,倒不平凡。”银霞生望着远离的栾一萍道。

    “我知道你的意思。这弟子不能活着回到天师府,但也不能死在七霞山,你去安排吧。”金霞说完俯身,撩开白布,看向丹霞生的尸体。这尸体上残留了一些张九灵的雷术,方才仓促的处理一下,所以栾一萍不能识得。但想瞒过天师府的高手,还需更仔细的处理一遍才行。

    栾一萍跟着两名小童,沿着原路赶制彩光门,一名小童在胸前掏出一枚令牌。令牌冲着门中光彩一照,所照之地,色彩消融,随之无色的区域越来愈大,一个呼吸后,整个彩光门已经大开。

    栾一萍看在眼里,道了一声多谢,便走到门外,同时回头相望。便见另一名小童同样掏出一块令牌,这令牌一照,门上彩光重现。栾一萍暗道好玩,便要下山而去。

    “不对!时间不对。”栾一萍蓦地想到什么,惊的脑后汗毛竖起,心头也忽悠一颤。便毫不犹豫的一转身,再度叩响彩光门。

    此时他看门上是一团光彩,但门内看他却看得清晰。银霞生便在门内,准备跟踪栾一萍,等他离开了丹辉宗的势力范围,便趁机杀掉。这段时间天师府死的弟子不少,再少一个,也不会引起人的注意。但他万没想到,栾一萍不知何故的突然反身回来。

    银霞生捋了捋胡子,思考一二,一甩拂尘,彩光门再度打开。

    “小友,我正要找你,你却回来了。师兄不放心你的安全,叫我护送一二。”银霞笑着说道。

    “启禀银霞前辈,方才见到丹霞前辈遇难,弟子慌了,还有些线索忘了说,也有些事情忘了禀报。”栾一萍咽了口唾沫道。他余悸未消,却只能强装镇静。

    “那与我回去见师兄吧。”银霞说道。

    “告知银霞前辈也是一样。只是弟子另有事情要麻烦前辈,还望前辈安排一二。”

    “不妨明言。”

    “我听府主说过,第一次捉拿朱焰时,有一龙一虎出来搅局。我听闻南疆之人好用虎兽之招,可为佐证。另外弟子曾与一起逃出万雷道的同门约定,由他们回去通报,而我则负责向丹辉宗搬兵打探消息。现在既然贵宗弟子已经在做此事,弟子无需多此一举。现在形势又乱,一萍斗胆恳请留在贵宗。”言毕,恭立一旁。

    “你的线索有用,至于请求,丹辉宗虽小,一间客房却是有的。只是府中在准备师弟的丧事,恐怕会怠慢了你。”银霞自然无法做出拒绝的请求。

    栾一萍拱手称谢,同时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五十九章 栾一萍独上七霞山 陈太生掌教天师府(中)

    栾一萍又回到了三辉顶。此时他才知道这三座三峰分别叫银辉顶,金辉顶,圣辉顶。他此时便在金辉顶上,也就是丹辉殿所处的山峰上。不过是在丹辉殿较远的东侧而已,此地唤作东来阁,是专门招待贵客的地方。他的品级按理不够住在此处,而是住在银辉顶的紫气阁才对。但现在情况特殊,丹辉宗为表重视,便将他安排在此。

    栾一萍趴在窗前,看着丹辉宗弟子里里外外忙忙碌碌,心中暗笑。不过这暗笑只能在心中,是半点不敢表现出来的。丹辉宗的弟子在装饰灵堂,悬挂白幡、白灯、白花。这正是他觉得不对的地方。

    万雷道被破在张九灵被害之前,丹霞生被杀却是在张九灵被害之后。只是青龙脚程快上不少,栾一萍几人又乱成一团。是以青龙能在栾一萍之前将丹霞生尸体带回,但二人实际上是前后脚。青龙才将丹霞生尸体放下,便有弟子通报栾一萍叫门。几人不知其来意,便商量了半刻,又留了点时间向府中弟子通报丹霞生的死讯。金霞为了解释丹霞生尸体为何在宗内,便称这尸体今天早晨神秘之人送回,比实际时间早了三个时辰。这样既可解释为何四老没有出去寻找神秘人,也可以解释为何宗内弟子不多。宗内弟子确实是今早派出,为的却不是寻找什么线索,而是幕主许他们的好处。

    栾一萍心思细腻,便这样看出了破绽。其一便是他第一次入门时间,等候的颇长,这是他根据路程计算的。这点在见到丹霞生尸体之后,他已经自行解释了,只当是人家心生悲痛,所以通传以及迎客慢了一点。但就在出门之刻,他又意识到,若是他们得到丹霞生的死讯在三个时辰之前,丹辉宗内应该满布白幡。第二个疑点被想到,便让他对丹霞生尸体运回的时间产生怀疑,随即又想到第三点,便是那两个小童。那小童必然如其他四老的跟班一样,随时相伴丹霞生,因而异常悲怆。但这几名小童毕竟年龄尚小,都未开始修行,纵然体质远超同龄,哭了三个时辰,也该筋疲力尽了。但那两名小童虽然哭的惹人生怜,也不敢出声,但精力消耗确实不多,修行之人感觉最是灵敏,自然逃不出他的洞察。先前被丹霞生死讯所惊,未及细想,后面仔细思考却觉得可疑。他无法由此想通其中缘由,也不敢确定这背后一定有什么阴谋。但他在来的路上已经设想种种可能,早打定主意,但凡有些不寻常,便赖在丹辉宗不走。他入丹辉宗同门知道,丹辉宗的弟子也都看到,如此的话,只要不离开丹辉宗,就能保命了。当然,这是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

    “这位师兄,在下虽然不是丹辉宗之人,但对丹霞前辈的死同样万分悲痛,这孝帕也请分我一条。另外有什么活计我能帮上忙的,还请知会。”栾一萍见有人过来,连忙上前说道。

    “师兄有礼了,这点活儿我们自忙的过来。栾师兄既然是客,便好好休息吧。孝帕我这恰有一条,便留给师兄了。”那人看了一眼,递过一条孝帕来。

    “多谢师兄。”栾一萍稽首回礼,接过孝帕,如样戴在头上,心中却舒一口气。

    就在栾一萍转身回到屋内的时候,丹辉殿中金霞缓缓睁开双目:“这人有点机灵,但一不像知道什么的样子,二也不曾多问什么,只要老实便不用管他了。”一旁银霞,点头称诺。

    恰在此时,有门人通报,玉皇观大长老门外求见。

    天蝎族是南疆七十二大族中最靠北的一族,也是南疆中号称前十的大族之一,历来负责南疆的守卫。今日在天蝎族万毒岭上,两人影正秘密交谈着什么。一人黑衣遮体,又在外面穿戴一件黑色带帽披风,面目为黑布包裹,却又带了一张面具,只漏一双眼睛在外。正是在万雷道上,与众人分别的幕主。另一人装束相差不多,只是衣着尽是紫色,也不曾遮挡面目。此人是当今的天蝎族长,娄窟。

    “此番我来,是告罪朱焰老祖之事,本应将此人生擒,交给贵族,以偿贵族在我等近日行动之中的宽裕之情。只是此人确实太过滑溜,眼睁睁的又被他跑了。”幕主躬身说道。

    “一个反叛血亲、卖主求荣、背信弃义的丧家之奴,在你们中原竟能成名做祖。莫非我一直高估了中原修真界的实力?”娄窟声音略沙哑的说道。

    “此人在南疆的行径,我不知情。但就在中原的表现,确实有些实力。燎云手破丹霞剑诀前十二式,叱火翼一展,张九灵都追之不及,如今更能施展出不成熟的火遁之术,将肉身化作火焰遁走。”这里所讲火遁之术,是指火遁终极,即身化火焰的遁法。而朱焰借助火翼施展的遁法,也可称之为火遁,却只是借助火灵之力增加速度,就不那么难得了。

    “唔?倒是涨了不少本事。这套赤火九变的功夫,是火族的神通,但能练成九式的屈指可数,若非曦族栽培,以朱焰的资质恐怕是一式也练不成,就更修不成真正的火遁之术。应该是从你们中原学了点别的东西,胡乱修炼的吧。”

    “据我所知火族崇尚火焰,认为火是万物之源,各个精通火术。听你之言,莫非是血脉中有什么潜力么?”

    “哼!无非专而精而已,哪有什么潜力可言!南疆大族七十二,小族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各有图腾。有的是金木水火,风雷冰雪,此类种族无不认为宇宙是各自膜拜的元素所生;有的是天地山川,日月星辰,此类又无一不认为世界因各自膜拜的现象而运转;也有种族是草木虫鱼,飞禽走兽,此类又无不认为万类众生皆是各自膜拜的神兽而化生。久而久之,自然能自其中领悟出一些修行的诀窍。”

    “我想也是。一个朱焰凭着赤火九变的三招两式就能大闹中原。倘若南疆各族血脉之中都有天赋,又怎会困守于此,始终不能壮大呢。”幕主点头称道。

    “赤火九变曾是火族的镇族之法,在火族被灭后又被曦族得了去,类似的法门在曦族密藏中指不定藏了多少套呢。这曦族遗宝朱焰百年不取,我等也任由其逍遥自在,自有缘由。如今他跑了倒好,只要此人在南疆北域,我天蝎族就占尽先机。倒是你许我的其他好处,可不许拖延怠慢了。”

    “这是自然。南疆物产丰厚,与中原互通有无,本就是互利之事。那便依先前约定,你的人负责将灵材运出南疆,我的人自会替你找到销路,还你本钱之外,其余收获五五分成。”

    “第一批灵材已经备好,三日后便可交接。”

    “翘首以盼!”幕主一拱手,转身告辞。

    就在幕主离开不久,娄窟身后突然闪出一个人影。与娄窟装束相似,但面目上尽是一些墨色纹身,看起来极为恐怖。此人唤作娄冈。

    “族长。对方未能如约拿住朱焰,就这么算了?”

    “娄冈,当初的约定本就是擒到朱焰要交给咱们处理。现在对方未能擒到此人,自然不算违约。而且你以为得到朱焰,就得到曦族遗宝了?他若是关键之人,又岂能逍遥百年。朱焰从他们手里逃出来还不算坏事,被他们直接灭了口才是得不偿失。”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先准备交易之事,同时秘密搜捕朱焰。此人虽不是取宝最关键之人,但将此人拿在手中,也能在取宝过程中掌握先机。”

    “此人既非关键,难道还有别人能打开曦族遗宝不成?我记得当初朱焰可是打开一座的。”

    “此事不假,但他也只是能找出位置而已,其中禁制却不是他能打开的。至于关键之人,应该快出现了吧。”娄窟解释至此,摆了摆手,“好了,你已经问了不少,该知道怎么做了。”

    “是。属下告退。”

    在南无乡与张九灵分别处,三长老周世安站在原地,对着滚滚而逝的江水负手而立。身后数名弟子恭候。他们在万雷道与幕主等分手之后,幕主回身去了天蝎族,而他则被派来追捕南无乡。

    “三日了,还不能追到那人,必是走远了。我有事先走一步,其余弟子回来后,你们也一同撤出南疆吧。此地不宜久留的。”周世安言毕,奔着万雷道,御风而去。

    天师府内,弟子们早课完毕,正要各自去做杂物,突然一声钟鸣。弟子们听闻纷纷驻足,彼此相看。惊愕间钟声再响,原本沉默的弟子,瞬间哗然。但紧接着钟声又响,终于有弟子反应过来。

    “去五雷殿,快去五雷殿!”

    不知是何人喊了一声,众弟子们纷纷反应过来,都向五雷殿跑去。类似的情景在天师府内各处上演着,期间钟声共响了五次。

    五雷殿中,副府主冯九虚双目紧闭,面色凝重。陈太生躬身垂首,几番欲语还休。在其下还有二人,同样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这二人是陈太生的师弟,赵太章,祝太一,是新近的入道之人。

    就在几人沉默之间,五雷殿外,天师府弟子早已列成阵势。五声钟响,是他们从未听闻之事。便是府中记载,上次发生同样的事还是千年之前。因而一个个都凝神屏息,绝无半点喧闹。

    “太生,去宣布现在的情况吧。等你三位师叔回来,倘若消息属实,便由你接掌府主之位。”冯九虚不知何时睁开了双眼,目绽精光的说道。他们才得了丹辉宗的消息,说张九灵极可能遇害了。

    陈太生挺了挺身,嘴角半张,慢慢退到殿外,冲着一众弟子道:“现在开始府内一级戒备。所有岗哨增加一倍,出入口人手增加四倍,暂时取消早课晚课,炼气期弟子自行修练,归元期弟子辅助监察,御神期弟子放下一切公务,随时待命,直到听见三声鼓响。”

    陈太生说道此处,降了一个声调:“御神期弟子留在原地,其余人解散。”

第六十章 栾一萍独上七霞山 陈太生掌教天师府(后)

    南无乡正在一座不知名的山谷之内,品果喝茶。谷中花香草盛,整洁开阔,颇有风情。山谷一边有一颗古木,枝干苍虬,极为壮实,树下一侧有一张石桌,几张石凳,另一侧则是一间茅屋。茅屋修葺的十分精致,一看便知主人十分讲究。可是,他来了数日,还一直没有见到此地的主人。

    那日那南疆汉子拉他走了有十里远,最后便在谷外停了下来。那南疆汉子又呜呜哇哇的叫了几声,竟从谷内叫出一个十来岁的女娃来。那汉子与这女娃交谈一二后便转身走了,而他则被留了下来。以他的阅历自然知道,这女童应并非此地的真正主人。而且这女娃同样听不懂他的所言所语,两人也无法沟通。这女娃招呼他坐下后,给他倒了热水,上了几颗果子,便在一旁盯着他。他自入了南疆便换回了金蚕丝衣,这与南疆服饰的简单不同,引得这小姑娘多看了几眼。

    至此已经打扰五日,南无乡隐隐的有些沉不住气,正考虑要不要告辞,却闻:

    “妾身闭关十日,期间不便招待,怠慢公子了。”

    却见那茅屋的房门吱呀打开,自里面走出一名女子。这女子中等身材,看似二八年纪,温柔中别有一番肃穆神情。

    南无乡赶紧还礼,道:“在下高徵仪,多谢姑娘的款待。我本欲去抱鸾寨,只是初入南疆,迷途失路,其他人的话我也听不懂,只好赖在此处不走,打扰之处,请姑娘见谅。”

    那女子打量一眼,柳眉微蹙,道:“原来是高公子,妾身乌潇潇。公子远来是客,我不该冒昧。只是抱鸾寨离此不近,纵然公子是中原之人,也不该迷路如此之远。还请公子说明,如何至此,又因何事要去抱鸾寨。”

    “南疆处处浓荫,比之中原不同。我一过天龙山,便失了方向,在森林里越转越远,便到了此处。至于去抱鸾寨,是受故人所托,送其落叶归根。”南无乡说话间,摸了摸胸前的黄绸,黄绸包着一个盒子,背在背上。他隐约觉得自己身世似乎与南疆有关,但并未明言。

    “黄绸包裹,入土在沃桑树下,是桑族的规矩。只是这人因何流落外乡,又因何与阁下结实。”

    南无乡听到对方是说桑沃树,心中一惊,但还是面不改色的说道:

    “是游荡中原时结识。因为他学识渊博便视为长辈,临终受命,带起落叶归根。”

    “既然确有其事,我便不再怀疑你。不过你这路未免迷的太远了。你早就过了抱鸾寨不知多远。那地方远到甚至连我都不曾去过。”

    “请姑娘指点迷津。”南无乡拱手问道。

    “路途遥远,我无法相送,其余族人也没能力来往如此远的路程。我给你写一封荐信,你去此向南百里的腹云寨,寨中有定期前往天蝎族的商队,你到天蝎族后便有办法前往抱鸾寨了。”乌潇潇言毕转身回到茅屋之内,半晌,才拿着两封信出来。

    “这第一封信,你给腹云寨的人看过,他们便会带你前往天蝎族了。这第二封信,是要你替我转交给抱鸾寨的神女。所谓神女便是对我们这一类人的称呼,南疆与中原不同,民风更加淳朴,族人散落各处,捕猎为生,受伤的时候多,但医生却极少。我们便行使医生的职责,是以颇受族人的尊敬。抱鸾寨的神女,与我同出一门,是在下的师姐。信中是一些问候之言。”说话间将两封信交给南无乡,一封是打开的,一封却是有胶漆粘合的。

    “多谢姑娘相助,这第二封信,我一定送到。”南无乡接过两封信,拱手谢道。依他而言,藏身南疆族中,伺机前往抱鸾寨,确实是不错的方法。

    乌潇潇微微一笑道:“我会遣乌拉,也就是带你来此的汉子,带你去腹云寨,我还要继续闭关,便不再招待了。”

    南无乡连忙称好,乌潇潇回身冲那女童吩咐了几句,便自回屋内。

    天龙山上已杳无人迹,再复荒凉之态。

    此时却有四道身影自远方飞掠而至,至山顶按下云头。正是皇九轩、栢九寒、汪九雷三人,身后携着一位,却是赵一成。

    “一成,此处怎会如此的?”皇九轩问道。

    “回禀太师叔,当日府主下令天师府弟子把守万雷道,玉皇观弟子把守风雪谷,留在此处的应是府主,玉皇观的三长老,丹辉宗的丹霞长老,以及玉皇观的弟子。”赵一成连忙说道。他选择的回府之路便是常路,恰与皇九轩等半路相遇,简单说明情况后,又被带过来了。

    “师兄,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栢九寒面色阴沉,开口问道。

    “既有玉皇观与丹辉宗的事情,应该前去询问一番。但万雷道上我府弟子被杀,也该去看看。”皇九轩说道。

    “栾师弟与我分别后,已前往七霞山。”赵一成插口说道。

    “一萍向来机警,他去七霞山,莫非有什么因由不成?”栢九寒问道。

    “既然如此,我看栢师弟,你便去七霞山打听情况,顺便把一萍接出来吧。我与雷师弟分别前往万雷道与风雪谷。”

    “皇师兄、雷师兄,你们一同前往万雷道吧。风雪谷那里由我顺路看一眼好了。”七霞山位处晋州西南,而风雪谷则在七霞山东南方向,他顺路而行,加上探查的时间,有一日足以。

    “那也好,我二人也在此处查探一番,起码找到师兄出事之地,或能寻些线索。一成,你便去晋州的联络处,叫门中派些人手过来。在中州边界待命。”他们这次出来,已带了不少人,但如今情况不明,他不得不多做准备。

    地师府中,灵渊下,禹大川找到许道灵,问道:“灵渊布置的如何了?”

    此时灵渊早与当初不同,原本的天然洞穴,在上次坍塌之后,已经重新挖开、归置、修建。现在的灵渊不是隧道连接的山洞,而是分成数个区域,分别修建的地下建筑,整体看来,颇为雄伟壮阔,富丽堂皇。这些变化禹大川自然看在眼中,只是极为关心此事,所以发问。

    “精金铸之,坚土固之,烈火炼之,健木搪之,秀水活之。现在火炼阶段以至末尾,整体已有规模,待木材运来,便可开始装饰,然后引下水源,灵渊内便可长期居住了。”许道灵回到。

    “好,很好!真想不到,灵渊的复建如此顺利。”禹大川说道。

    “这要多亏龙家之人的帮忙。烛龙之息,颇具炼金固土之能,尤其第三阶段更是顺利异常,要是单由府中弟子来做,恐怕要延误十余年的工期。”许道灵道。

    “灵渊如今的规模,其实是前辈祖师早就设计好的样子。内按三才五行,外合九宫八卦,能开能合。氤氲阴阳二气,化生地风水火,自成世界。据说玄火炉诞生之前,灵渊的便是这般模样,玄火炉出,耗尽了此地灵性。祖师前辈一直有光复之心,只因地脉灵性不足,又极耗财力人力,无法行动。现在历经万年,地气已经养成,加上如今的地师府根基深、财力厚,更有上万年来攒下不计其数的灵材,到了我们一代才有完成前辈的心愿的可能。说起来也是我等的荣幸。”

    “原来如此!当初我还纳闷,府主何以能未知灵渊之祸,而事先备好图纸呢。”

    “哈哈!道灵,这图纸共有五份,是历届府主相传之物,你还只见过一份哩。”禹大川说完,自怀中掏出一本册子,“这是第二份图纸,今日便交给你,第二阶段的工程依附第一期而建,但面积却要大上三倍。不过我只能将修行武道的弟子全数留下配合你,仙道的弟子将撤出一半。但第一阶段的工程结束后,弟子们便可以长期生活在灵渊,所以工程有增,但我给你的时间却是无减。”

    “领命!”许道灵拱手应道。灵渊内有灵脉,且品质不俗,对修行十分有益。他虽为监工,实则根本没有什么具体事情。对这继续监工的命令,十分乐意接受。

    “此事容后,今日找你另有要事。现在渝州那边出了些事情,不少龙家之人被吸干精血而死,因而生出了不少对我府不利的传言来。龙家罪有应得,我本懒得理会,但涉及地师府名誉,就不能袖手旁观。我想派些弟子前往渝州调查此事,灵渊内可有哪个龙家的弟子,本事不错的你且借我几个。有他们相助也好尽快破了这悬案,澄清咱们的声誉。”

    “竟有此事?觊觎烛龙血脉的人历来有之,只是血脉之力骨血相传,外人得之也难以自用,再加上龙家有些实力,向来无人敢犯。现在龙家落魄,有人想浑水摸鱼了。龙家弟子中,确实有几个不俗的,我这便叫他们过来。”许道灵眉头一皱的回道。

    在晋州东北,与中州交界处,有一片烈柳林。此林一面环水,三面靠山,内中柳树无不枝繁叶茂,因此得名。此林广阔无边际,一入其中便难分南北,自古以来无一人能窥全貌。

    柳家,便隐逸在此林之中。

    柳家是八大修真家族中最为低调的一族,向来好隐逸生活,非中原宗会,很少与各派交流。便与同处晋州的丹辉宗,也极少来往。

    此时,在柳家大宅内,柳家主柳瑜,会同族弟柳逸,正围着一张桌子相谈。

    “大哥,成了。”柳逸说话的同时将一个锦盒放在桌子上。

    “嗯,我来看看。”柳瑜拿过锦盒,打开之后,见锦盒内有两块灵石。柳瑜将两块灵石拿在手里,一左一右,仔细查验。柳逸见之,含笑不语。

    “这两块灵石都是咱们的灵窑里产的么?”柳瑜问道。

    “只有一块是。”柳逸答。

    “什么!”柳瑜惊讶道。

    “另一块是地师府发给丹辉宗的,族中的下人在丹辉宗坊市卖灵材换回来的。两枚灵石质地相同,灵印也相同,谁也分辨不出来。这下咱们的百万灵矿,全都有了用武之地。”

    “好!”柳瑜激动异常的道。

第一章 沃桑林无乡葬父 蟠龙岭朱焰降徒(前)

    南无乡跋涉两个月有余,终于来到南疆之行的最终目的地。

    “呼。”

    他从一架货车上一跃而下。

    为了掩人耳目,他已经简单的乔装了一下,在身上披了一件南疆的长袍。这是一个连帽的褐色兽皮长袍。裁剪简单,袖口宽宽大大,帽子亦然,正好将他的道袍套了进去。

    这货车也十分奇特,是一只类似鳄鱼的巨兽身上,架起一个木板,上面是货物,又在巨兽的头顶上架起一个人的座位。他们这一行共有十个人,五辆货车。因为有神女的荐信,他在这一行人中地位很高。现在他已知道神女遍布南疆各村寨,凡有新生之儿,便由神女检查资质,以判定是否有修真资格。这足见神女在南疆地位之尊崇了。

    南疆只有大部落间才有修好的大路,其他的小部落,或者村寨,都只是十分简单的荒道相通。所谓荒道,是指不经修建,全凭人走出来的小路。这种小路不能走大型的货车,运送货物要么全凭人力,要么就靠这种兽车。

    “高公子,南疆条件不比中原,一路上穷山恶水,让你见笑了吧。”一个黑脸汉子,指着四周连绵不绝的山脉说道。这人自称老熊,是商队的领队,经常出入中原,懂中原语言。

    “不不,小弟在中原也算见多识广之辈,却还从未见到这等雄伟卓绝的景致,今日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了。”南无乡倒非虚言。不过也未真的将这此起彼伏的群山放在眼里,反而越发觉得平峦诀神妙。南疆山峰叠立,山脉相交、相错、相叠、相环,地形复杂多变,但并无一处超出平峦诀归结的地势之理。

    “前边就是抱鸾寨,我对里面比较熟悉,便带你去见寨主,他会替你安排一切。”老熊说完,又回头冲其余几人嚷了嚷。大概是催促他们卸货。久经跋涉,南无乡也懂了一些南疆语,能听,不能说。

    “有劳了。”南无乡躬身谢道。

    “唉唉唉!赶紧走吧。就受不了你们中原人的礼节太多。”老熊口中说着,手脚也动了起来,拉着南无乡向寨里走去。

    抱鸾寨是在两座小山之间,用木料搭起不少房子,看起来约有百十户人家。因山势的关系,有的两户之间相距极近,也有几家相距很远。此寨近天龙山,虽不作为出入南疆的门户,但受此影响,也比一般的村落繁荣。

    老熊对寨中情况十分熟悉,寨中人也十分熟悉他,一路上遇见人都会招呼一声。在他的带领下,南无乡来到一间木屋前。这木屋颇为破旧,但位置极好,在寨子正中。

    老熊敲了敲门,叫出一个体型瘦小的瘸腿老汉来,南无乡听他们答话,老熊称其桑老。

    桑老打量了南无乡一眼,又说了一堆。老熊听过,哈哈一笑,冲着二人说道:“你们两个一个能听中原语,一个能听南疆语,自己沟通吧。我还有事,不搀和了。”

    老熊说完便回头,一边走还一边摆了摆手。身后两人,面面相觑。

    “咳,咳。”两人互相看了一会,还是无乡先开口了,“我身后有一个南疆的朋友,他流落中原,如今要落叶归根。”

    “乌力瓦里……”桑老一摊手,满脸茫然的说道。

    南无乡一下着急起来。不知怎的,老熊在时,他能听七八分的话,现在竟只能听懂一二分了。桑老也差不多。这是因为老熊在时他们信心很足,而且老熊同用两种语言说话,他知语境,猜测起来容易些。如今二人互不了解,答话难免驴唇不对马嘴。

    两人支支吾吾个半天,最后弄的南无乡中原话都说不好,桑老的南疆话也乱了套。原本还能懂个一二分,也变成了完全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南无乡急的额头冒汗,桑老干脆不说话,直接把他拉进屋里。

    这屋内不甚讲究。房子本也不大,一张硬床又占了四分之一的面积。下面则摆着一张方木板桌,四个竹椅。许是家中常来人的缘故,地上不少矮木凳。桑老倒了一杯水,南无乡不渴,但为了缓解尴尬,还是抿了一口。

    就在此时,桑老注意到南无乡身上背的包裹。他必是极有见识,一下就想到了什么,哇啦哇啦的说了一阵。这一下南无乡听懂一点,恍然大悟的一拍额头,取出神女的荐信递了过去。桑老一看此信,顿时明白来意,又说了一通。南无乡全都听懂了,意思是你有这个,早点拿出来嘛。他尴尬的笑了笑。

    “唔唔唔唔。”桑老读着荐信,连连点头。南无乡一头雾水,他可不知道这荐信上具体写着什么。桑老读完了信,将信纸捏在手里,起身拉起南无乡就走。桑老看似干瘦,又瘸了腿,但力气却不小,拽着南无乡一跛一拐的向村外走去,速度竟也不慢。

    桑老住在抱鸾寨正中,也是房屋最密集处,向两边而去房屋越来越稀少。他们自东向西,行了一里之后,人家便极少了。房屋稀稀落落,路径越发崎岖,但又行三里,依然不见尽头。再向前,已经是一条坡道,看样子竟要上山了。

    沿着坡道走了百余步,脚下兀然现出一道石阶来。石阶应是就地取材,但打磨的十分均匀,排布整洁。有人的地方道路崎岖狭窄,没人的地方反而修饰的极好,无乡明白,这桑老必是要带他去一个不凡的所在。最有可能的,便是抱鸾寨神女所在之处了。

    拾级而下,又近百步,再回头已看不见那山坡,更看不见抱鸾寨了。再下景致越发清幽,石阶一转变成石路,坡度也平缓,俨然一条康庄小道。说康庄,是路面宽阔平实,说小道,是这路实在不长。小路向前一里,有一间神庙。庙不大,里面供奉了一座石像,人面蚕身,桑老来到石像前,三跪九叩。

    南无乡知道,按照南疆习俗,这石像应是桑族神灵。类似的神庙在南疆各处数不胜数,里面供奉的石像更是千奇百怪。人面蚕身自然没有什么美感,但比之他前不久见到的人面蝎身还是好上不少。

    种族多,居住地分散,信仰不同是南疆特点。也因此,南疆各部经常的会互相攻伐吞并。但是奇怪的是,各族战胜其他部族之后并不会屠杀,而只是招降,也不会强迫失败的一方放弃自己的信仰。败者只需附庸,上供,提供兵勇,便可依附胜者继续生存。虽如此,但还是有不少种族被时间湮灭了。当然,这里面既有被历史湮灭的小族,也有命途不济的大族,还有披荆斩棘历衰而强的小族,更有自古不衰的超级大族。

    桑老三跪九叩,南无乡则侧身拜了数拜。桑老见之,竟然露出一点笑容。南疆之人只拜自己的图腾,只有附庸大族的小族,才会拜宗主族的图腾。这个举动在南疆有尊重的意思。

    在神庙处,小路又转折,并陡峭起来。再沿行数里,闻水响,再转,是一座三面靠山,一面对水的小院。

    小院有两亩大小,虽靠山水,但还是围了篱笆。篱笆外栽种着一种矮树,篱笆内则是兰花。院门比篱笆高出不少,上面挂一木牌,写着“桑兰小居”四个南疆文字,便是此地之名。木牌下有一个铜铃。向院内看,有一个方形花坛,同样是篱笆围起。

    花坛其余三面,盖了三间木屋。对门处的一间极大,其余两边各有一间小的。三个屋子正对院中间的一尊铜鼎。这铜鼎平平常常,看不出新奇,却因此独有一番庄严。这几间木屋,同中原建筑或不值一提,但就南无乡所见,在南疆来说已是少有的精致。甚至比在天蝎族看见的一些建筑更加用心。

    桑老站在门外望了一眼,摇响铃铛。其实院中人,早知道有人来了。

    几乎在桑老摇响铜铃的同时,一间小屋的门已经打开。一个绿衣的女子走了出来,此女看起来年纪不大,身形高挑,气质不俗。她走到门前,先是打量无乡一眼,然后跟桑老打一个招呼,桑老连忙回应,随即把荐信交给这女子。这女子拿过荐信,先是皱眉,后是微笑,等看完信件,竟直接收起,也不说话,转身回去。南无乡莫名其妙,但好在定力不俗,未漏异常,桑老却面露微笑。

    没过多久,那女子再从屋内出来,手里却多了一个坛子。看见那个坛子,桑老再也掩饰不住,简直要手舞足蹈起来,一点不像个老成的人。

    那女子把坛子交给桑老,又说了几句问候的话,桑老连连称诺,抱着坛子笑嘻嘻的走了。却把南无乡留在此处。

    “高公子,请进吧。”这女子让出路来,做个请的手势,“妾身桑木青,知道你的来意,也知道你带了一封信给我。”

    “确有此事。”无乡入院,同时将怀中另一封信取了出来。

    “有劳公子了,进来喝一杯青桑酒吧。桑族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唯独青桑酒,还能拿出来献丑。”说完引着南无乡,进了木屋内。

    这木屋不大,却干净利落,且分成了内外二室。在外室,有一张颇精美的桌子,配套的凳子。

    “坐。”桑木青说道。南无乡坐下。桑木青又转向里屋,拿出一个坛子,同方才的一样。

    “这便是桑老?”南无乡终于明白,桑老亲自送他十有八九是为了这青桑酒。

    “没错,桑老是个酒鬼。这就是他如此积极带你过来的原因。”桑木青撅嘴调笑桑老,一边打开坛子,倒了两杯。杯不大,只有半个拳头高,是青色木制的。桑木青先抿了一口。

    南无乡学着样子抿了一口,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回味这酒。酒浆是极淡的青色,入口即有酒之甘醇,额外多了一点清苦。

    桑木青微微一笑,又拿起酒杯,一干而尽。南无乡有样学样,这次体会更加不同。那一点清苦,入喉即散,留在唇齿间的,反是一股难以言喻的清香。而醇液入腹,一股清凉之意舒展四肢,仿佛一身的愁闷,也随之舒展开了。他是有很多愁闷的,父母之死,九灵之亡,以及自己命运。前者令他放不下,后者令他想不通。

    “喝过青桑酒,就算休息过了。我带你去沃桑林,先让你的朋友入土为安吧。”桑木青无意多留,说道。

第二章 沃桑林无乡葬父 蟠龙岭朱焰降徒(中)

    南无乡跟着桑木青,顺着院前溪水,又行数里,见到一片桑树林。这桑树与中原并无不同,只是叶大,且厚。大的叶子足有手掌大小。

    南无乡颇为为难,正考虑要不要说出自己要寻的不是沃桑树,而是枫鸾树。却惊见,沃桑树中,每隔一段就有一株全体通红的树木。这树枝干苍虬,叶子更大,恰是枫叶形状。两种树红绿相间,枝叶密密交叠,阳光透射林间,交织出一种支离梦幻之感。南无乡有所猜测,便开口问:“那种红色的树是什么树。”

    桑木青走在前头,回头答道:“枫鸾树,是驱虫用的。”

    “什么,枫鸾树,用来驱虫?”

    “没错,沃桑的叶极鲜美,所有的虫子都喜欢吃。枫鸾树有异香,能驱百虫,栽种在沃桑中间,就不怕沃桑叶被啃食了。”

    “原来如此,多谢桑姑娘解惑。我和这位朋友还有些话要说,可否容我单独留在这里。”

    “本该如此的,依照规矩,你选好合适的树,连木盒埋在三尺之下,埋的时候,要小心不要挖到前人。沃柳林的土壤极有活力,数年时间,就可以让族人重回天道。南疆人埋过骨灰后,可以在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来,做纪念故人之用。以后你若回来拜祭,记着当时埋在哪颗树下就好了。那包着骨盒的黄绸,按规矩可留给送葬人做纪念。”

    桑木青说完就要离开,走了四五步,又想起一些事:“对于有些家族来说,那黄绸也是传家之物,有不少都是自久远前的先祖手里传下来的。”

    南无乡一怔,垂首告谢:“多谢桑姑娘的指点。”

    目视桑木青走远,无乡在林中寻了一株最大的枫栾树。一个三尺的坑,依他的力气,几个呼吸就挖好了。可是就在下葬前一刻,他又心有戚戚来。

    即便他是个愚顽,也知道自己的身世并不单纯,否则父亲不会留下如此模糊不清的遗命。父亲出自南疆一事,一生未曾透漏半点,至死才告知母亲,交给自己的遗命也是讳莫如深。这其中有苦衷是不言自明的,他对自己修行之道,向来有所期盼,必也是为此事。那这段隐情背后十有八九有一件极大的麻烦,甚至背负许多恩仇。

    我可以弄清事情真相么?似乎可以的,只需问一下桑木青,葬在枫鸾树下的是哪一族,就能弄清背后的许多东西。可这又不行,因为他不知道揭晓一切之后,自己面对的是什么。

    他面对着一个谜题。解开谜题或许不难,但如何面对这谜题背后的答案,却不是他能想透的。这其中的无奈恰如一团经久不散的阴云,散之则晴,可无法能散。雨之则消,可又无雨可下。只能盘踞心头,逃不开,去不掉,理不顺,剪不断。

    “咳!”

    思虑中南无乡不禁咳了一声,用手一掩,掌心便是一团红血。这一团红血,打断了他的思考。南无乡将南大的骨灰下葬了。

    “咚咚咚。”南无乡三跪九叩后收起黄绸,在手上不住的抚摸。并继续考虑起他之后要做的事情来。

    此地向东两千里处,有一座条山岭被南疆人称作蟠龙岭,岭上有一座火山。

    在火山之内,早早至此守株待兔的两人,渐渐的沉不住气了。这也难免,任由谁在燥闷不已的岩浆熔洞中呆上这么久,也难免乏闷了。

    “宗哥!这么久了,我看那老不死的是不会来了。咱们出去吧。”在一个熔洞里,蓝灵起身说道。原本她正在打坐。而宗火,就在她对面,依然在打坐。

    “他能否来此,本就是没有把握的事,不来也属正常。这里火气充沛,在此修行也没什么不好的。还是安心打坐吧。”宗火睁开双眼,安慰道。其实他也开始沉不住气了,只不过心有不甘。

    “打坐打坐,我们都三十余年功力不长进了。再坐下去能有什么用。”蓝灵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跺着脚说道。

    “修真之道,犹如逆水行舟。咱们用心修行,至少也是不进不退,若能侥幸参破一些关窍,还有进步的可能。倘若懈怠半分,恐怕不进则退呀。”

    “修行修行,天底下最没意思的事就是修行。打通了经络要开气海,打开了气海要开灵窍,打开了灵窍要通玄关,打通了玄关要开天门。浪费千般力,只为一线机,我看不如咱们不要修行了。有灵梭在手,畅游天下,好过现在这样担惊受怕。”蓝灵已经气急败坏。

    “师妹,咱们先与师父决裂,又劫掠中原,更得罪了地师府。不提高实力,根本无法自保。无论怎么说,都必须拿到秘籍才行,这是咱们最后的机会。”宗火也恼火起来,不过他尚知深浅。蓝灵类似的话已经说过很多次,但每次都被他劝住了。他这一生便有两件事割舍不下,一个是眼前师妹,一个是向道之心。前者驱使他离开了师父,后者又驱使他回头算计朱焰。

    见宗火眉目间流露出一点火气,蓝灵本就烦躁不安的内心,更增厌恶,叫喊着说道:“哼!你就是骗我。恐怕在你眼里,长生之路,本就比我重要吧。”蓝灵完全的恼羞成怒了,说完这话,转身就要走。

    “你要哪去!”宗火也恼怒起来,“那老东西随时可能过来,落了单岂不正遭了他的毒手!”

    宗火在修行上数十年没有进步,心思本就有些烦躁,但他后面一句却是关心之言不假。但关心之语,掺在盛怒之气之心一起吼出,显得面目更加狰狞。蓝灵闻声回头,却见宗火狰狞的表情,全没在意他说的是什么,更坚定了离开的心思。宗火见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连忙追上。不过蓝灵已经祭出灵梭,却不是他一时能赶上的了。

    他们两个意见不合由来已久。蓝灵觉得修行苦闷,只想逍遥自在,而他自一心修道,要做威震修真界强者。这分歧在平时吵吵哄哄也就好了,但此时不同往日。朱焰随时可能过来,倘若落了单,被对方分别捉去,便得不偿失了。

    宗火心有惦念,但奈何炎火无情。他虽修炼火术,但面对这滚滚岩浆也不得不小心一二。一口法器驾驭起来,虽能穿行其间,但比之蓝灵的灵梭却差太远了。如此宗火追的急切,但两人反而是越追越远。

    蓝灵心中的是一股无名火。他俩只要太长时间没有事情做,总会吵一架,一般来说只要出去杀人放火闯点祸,脾气也就消了。可这火山里面哪里有人给她杀?因而架起灵梭,一路向外,奔着山口跑去。

    她一出火山,看见四周秀丽景色,怒气消了一半,也觉得现在不是赌气的时候。调转灵梭,正看见宗火追了出来。宗火面目上的狰狞之色早已不见,只有一脸的关切。这一下另一半的怒气也就没了,干脆一纵身,跳出灵梭,落在山头。

    宗火喜出望外,忙迎上前,拉着她手道:“我相信咱们功力停滞,都是师父传功时刻意留下的缺陷所至,只要拿到《火炼真经》,必能打通玄关。你的资质远胜于我,千万不要动不动的就心生懈怠。”

    蓝灵见他尤不忘修行之事,便道:“我知你待我好是真,放不下修行也是真。可是咱们不能朝三暮四,到头来弄个镜花水月,修行上没有进步又浪费大好时光。”

    宗火知道她怒气已消,不想再起争端:“这是最后一次,咱们再等十日,师父不来,我就随你逍遥自在。若是侥幸弄到秘籍,你也不许动不动就生二心。”

    “好!不过类似的话你已经说过太多次,这次要发誓才行。”蓝灵撅嘴说道。

    “既然如此,那好。”宗火沉思一番后终于下了决心。这些年来他也同样饱受消磨,此刻蓝灵软语相求,竟真的生了退隐之心。宗火伸出右手,抵在心口,左手抵住了蓝灵的掌心,蓝灵见之大喜,同样以掌抵心。

    “至圣火灵神,弟子宗火。”宗火说。

    “蓝灵。”蓝灵说。

    “在此约逝,我二人若不能在十日内取得火炼真经,宗火便息修行之念,与师妹蓝灵一同浪迹天涯,逍遥自在。”

    “若火灵神保佑,能在十日内取得真经,弟子当同师兄宗火一起潜心修行,以期大成。绝不再说懈怠之言,生放弃之心,起贪欢之念。”

    两人约誓已毕,各自欢喜,准备再回火山之内。蓝灵再度祭起灵梭。

    这灵梭在手上时不足一尺长,但一经激发能增大至十丈。除了有辟火分水之能,还自带一些灵妙禁制,有御敌攻敌的本事。两人得这灵梭之助,才能在这些年里接连作案,而平安无事。此梭用起来一向灵光,这次,却生了变数!

    灵梭化成一道蓝虹,才升了一半,涨做五丈,却又化成一道蓝虹,跌了下来。蓝灵心中纳闷,又施展了两次法诀,却不见灵梭踪影。宗火暗叫不好,拿出一个巨大的铁锤来,戒备道:“什么人。”

    “哎呦!这不是我的两个好徒弟么。听你们的誓言,虽背叛师门,但还是信奉火神的。只不过,发誓的要点似乎没有领略到,要不要为师再教你们一遍!”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接过话来。

    只见一个佝偻身影,由远及近。倒背双手站在二人身前,正是朱焰!他自金蝉脱壳后,经过月许休养,恢复了一些力气,一步步来到此处。正是想借这里的火气,将自身所受之伤调理好。

    他行到山腰,听见风响,便躲在一块巨石之后。他虽然实力大损,但趋利避害的能力却是天生的,实力大减后,对危险感知反而更加敏感。

    他在巨石之后听二人说要对付自己时又惊又怒,只是实力大损,不敢妄动干戈。他本想忍气吞声,但就在此时,蓝灵祭出灵梭,当机立断,先出手将灵梭收回。这宝物本就是他的,他的口诀,自然比蓝灵的好用。有了灵梭在手,他自忖是战是逃尽在掌握,原本不足三层的胜算,已经涨到五层了。

    宗火发现,面对眼前之人,自己所有的勇气都消失了……

第三章 沃柳林无乡葬父 蟠龙岭朱焰降徒(后)

    “哼!老不死的,四处寻你都找不到,还敢自己送上门来。”

    蓝灵同样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但反应却十分迅速。一扬手,一道红光射出,直逼朱焰的面门。

    朱焰面露一抹讽刺之笑,左手背在身后捏诀,右手朝眼前一抓,一直尺许长拇指粗的灵锥,赫然被他攥在手里。

    “乖徒弟,再拿出些本事来。为师教的可不止这些。”朱焰尖笑着道。方才他看似沉稳,实则同样紧张异常。不过又破了对方一项手段后,可以说是胜券在握了。

    他原本在意的,无非就是这两人从他手里盗走的两件宝物。一件是这四象遁光梭,善避风雷水火。另一件是一套组合的法宝。这套宝物极为稀奇,既能单独使用,又能两件组成一套。这样的法宝数量已是不多,这件则更奇特,便是两件宝物可以各为其主,又可由两人操纵,而使出合击的神通。锥叫雷火锥,锤叫电光锤,两件宝贝合作一套,则叫雷震子。这两件法宝俱是当年在曦族秘藏中取出的宝贝。尤以雷震子为珍。雷震子能合二人之力而为一,是少有的可以让两个御神高手同时使用,进而威胁到入道高手的法宝。现在拿了雷火锥,电光锤不足为虑。他已是八层胜算在手了。

    “师兄,你快拿电光锤来打他。”蓝灵见对方伸手之间便破了自己的手段,已是气急。然而,宗火的表现,更是让她失望透顶。

    只见宗火体如筛糠,汗如雨下,已没有半点精气神。原本他对朱焰就是惧意极深,又见朱焰举手之间收了他们两件宝贝,这一副莫测高深的气质,已让他陷入绝望之中。

    “师兄,你快拿电光锤来打他。”蓝灵又道。

    “师父饶命,弟子知错了。”

    面对蓝灵的催逼,宗火却半点勇气也鼓不出来,反而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师兄,你,快点起来打他。你不是一直在等着这一刻的么。”蓝灵叫喊道。

    宗火仿若未闻,反而抬起头来,抱住了蓝灵的双腿,道:“师妹,不要硬撑了,你也快求师父饶命吧,他老人家大人有大量,必会原谅你我的。”说话的同时又连连的磕起头来。

    朱焰面露冷笑:“哼!宗火,你可错了。你们犯下如此大罪,我怎会轻易饶了你们。”宗火如此不济,也出乎他的意料。方才他还以为有诈,生怕对方使出什么阴招。尤其宗火猛然抬头的一下,他差点按捺不住。

    “师兄,你听见了么。他不会放过你我的,快点起来。他这么久不肯动手,必是虚张声势,实则身受重伤。咱们联起手来,未必不是他的对手。况且,你我战死一起,也没什么可遗憾的。”蓝灵扶着宗火的手,想把他拉起来,但宗火却如同没了骨头。不但没有起来的意思,反而又冲朱焰跪了下去:

    “师父,你别听师妹胡说。她只是还没想明白,您老人家神通广大,纵然身受重伤神通也远在我们之上。”朱焰貌丑体矮,此时也颇为狼狈,但看在宗火的眼里,却是一派宗师气度。宗火说完这番溢美之言,又看向蓝灵:“你快同我一起求师父开恩,师父方遇大难,正是你我将功补过的好机会。”

    “哈哈,这次你倒说对了。在我眼里,你们就如蝼蚁一般。老祖我只要有一根手指头还能动,都可以碾死你们。”朱焰终于已经看出,宗火是彻底崩溃了,心中大喜。

    “你,气死我了!”蓝灵知道宗火已经指望不上了,心生一阵失望,却反被激出了凶性:

    “哼!老不死你高兴太早了。”

    说完双手一翻,一只火鸟仰头展翅,便化成一道流光,直奔朱焰而去。

    朱焰身受重伤不假,但对二人的手段也是了如指掌。见火鸟扑来,朱焰将手中雷火锥一划,一道明亮异常的火光,随锥尖划过。那火鸟一声哀鸣中被劈成两半,燃灭殆尽。

    蓝灵一开始就没指望着火鸟奏效。在火鸟飞出之后,整个人也紧随其后冲上前去。正好赶在朱焰消灭火鸟之后,冲到其身前。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三刺短叉,朝着朱焰刺去。她知道自己的术法对付不了朱焰,可这玉叉却是她杀人越货夺来的,并不是朱焰教的手段。

    “哼!”朱焰一声冷哼。伴着这声冷哼,一个猿猴的头颅虚影,在其脸上浮现。蓝灵听到哼声,一瞬失神,整个人扑到朱焰身前。朱焰向前一步,一把抓住了蓝灵的手腕,玉叉也被他抢到手中。朱焰正要持叉刺死蓝灵,突然腰间一紧。低头看时,却是宗火趁机近身了来。他这一下又惊又怒,连忙推开了蓝灵,正要戳死宗火,却见宗火又跪了下去。

    原来是宗火见蓝灵有难,从地上站起来了。朱焰一心都在防备蓝灵,就被他钻了空子。不过此时宗火早已不知所措了,抱住朱焰腰身之后,并未下杀手,反又跪下求饶,并冲蓝灵喊道:“蓝妹,你走吧,走吧,浪迹天涯吧。”

    蓝灵见宗火情分不减,自然舍不得走。又见朱焰又持着玉叉,对着宗火的后脑,她不敢上前。面对这进退不得的局面,只好说道:“宗哥,你,你,唉……”随即也跪在一旁:“师父,蓝灵知错了,您放过师哥吧。”

    朱焰见此心中大喜,想这必是否极泰来,自己的霉运已经到头开始转好运了。不过面目上,却并未表现出来。

    “本不该饶了你们,但念在你二人颇有同门的情谊,给你们将功补过的机会。”朱焰想了想说道。

    听到此言,蓝灵双目一闭,满心不悦。宗火则跪着后退一步,又向朱焰磕了一个头。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朱焰面色一沉,再度说道。

    “请师父赐罚!”蓝灵一扭头,说道。

    “青蚨子母丸,你们是知道的。自己选吧。”朱焰取出一个药盒,里面一大一小两枚丹药。

    “我吃母药。”宗火状若癫狂,抬头将药盒接过,并拿出那颗大的吞了下去。蓝灵看在一旁,直摇头,泪珠却一颗颗滚滚流下。

    这青蚨子母丸,是一种奇蛊,子蛊的解药,是服用母蛊之人的鲜血。母药的解药,却是施药人配置的。这两种解药,都要一年服用一次。母药无法解,而服用母药之人一死,则子药也不会再发作。宗火如此做,是不想让她受控于朱焰。

    蓝灵知道再无回旋的余地,自己爬向前来,将药盒中剩下的一枚丹药吞入腹中。就在丹药入腹一刻,朱焰一声诡笑,宗火在一旁,两眼一翻,竟然昏睡过去。蓝灵上前查看,结果也是眼前一黑,趴到了宗火的身上。

    朱焰长疏了一口气:“哼!青蚨蛊我也只剩一对了,岂能浪费在你们身上!”

    言毕将手在宗火身上摸了摸,在其腰上翻到一柄小锤。现在只有拳头大小,正是电光锤。此时的雷火锥也变得差不多大小,他将电光锤与雷火锥放在一起收好,又将宗火身上摸了个遍,除了一瓶丹药便别无他物。他将药瓶打开,闻了一闻,见此药无用,就扔到一边。

    又看向蓝灵,见蓝灵面容娇美,身材窈窕,双目里邪光泛起。便又在蓝灵的身上翻了起来,摸到胸口时,还乘机捏了几下。这一次倒是收获颇丰,蓝灵身上也有一瓶丹药,怀中还藏了数块灵石。这灵石皆是上品,他正好用的道。

    朱焰搜过二人的身体,思考了一番。将蓝灵扛到肩上,将宗火拖在地上,一步步朝山顶走去。他到了火山口,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一副十分满足的模样。在此处,他疗伤的速度,可以快上数倍了。

    朱焰盘算一番,看了看脚下的宗火,一声冷哼,挥手将其扔进火山口中。火山内岩浆滚滚,宗火身形瞬间被吞没其中。

    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再一摸腰间的灵梭,灵梭化成三丈大小。扛着蓝灵遁入灵梭之内,灵梭上蓝光一闪,又遁入火山之中。

    沃桑林中,南无乡在父亲墓前跪坐半日。听到林间有脚步声响,连忙起身并擦去泪痕,挥袖一拂,树叶翻飞,地上的新土之痕,尽为落叶所覆。

    “高公子,虽有悲怆,此地也不宜久处。我准备了饭菜,先同我回去吧。”桑木青说道。南无乡点头称谢,便随桑木青回到桑兰小居。

    小居内,桑木青已准备一些酒菜水果之类。她是修仙之人,正练习辟谷之术,全给南无乡吃了,只是本来量少,南无乡并未吃饱。但他功力不俗,自然也不至失态去讨吃的。

    桑木青见他吃尽了盘中之物,知道自己准备的少了,但是并未客气一番,而是直接问道:“公子已经葬过好友,不知将要何往?”

    南无乡早已备好说辞:“我与好友相识于中原,曾有约定。等他游历中原归乡,我便来南疆,一同赏识南疆景致。不想他未到归期而逝,我感伤五内,此约亦难完全。所以斗胆,请姑娘教我些南疆的语言文字,我学过之后,自去游历南疆,归来到他坟前敬酒,好完成此约。”

    他自知此事冒昧,并未指望对方答应,只要对方能让自己回到抱鸾寨跟着桑族人学便好。谁料桑木青并未考虑多久,便一口答应下来了:“此事好说。你且回到寨中,寻个住处,以后每日过午来此,我教你文字。至于语言,时间一久,你无师而通。只是南疆文字与语言一般混杂,并不统一,不知你要学哪一种?”

    南无乡大喜过望:“便请姑娘教我一个最常用的吧。”

    南疆文字不同,他早已知道。他这一路他也见过不少字,皆相近,细节之处却有差异。这给他带来不少麻烦,他学字为了读懂父亲留给自己的信,倘若不知道信上的内容,则万不敢给别人辨认。他便想了这个办法,先学一种最常用的,将来遇见那信上的字,再学也容易些。

第四章 通天阁十宗合议会 屠迷谷两府共施谋(前)

    在南无乡潜心学习南疆文字时,烈柳林柳家大宅南三里处,一株数丈之高,数人合抱的垂柳之下,柳银瓶抚琴,柳银环伴舞。两姐妹一个纤指无暇,温文如玉,悦己悦人,一个腰身细挺,巧笑倩兮,怡情怡趣;比之当初,一个丰满了肌肤,平添骄人之态,一个收敛了俏皮,更加惹人怜爱。

    琴声悠扬婉转,舞姿曼妙轻盈,林间柳叶翻飞,翩然应和。一曲终了,柳银瓶轻拍琴身,铿然,柳银环收起舞步,柳叶飘然而落。

    “啪啪啪……”

    先是一阵掌声,后又听人说道:“好,好,好。替父亲大人办点差事,想不到顺路竟然欣赏到两位妹妹的琴艺舞技,真是大饱眼福。”

    柳银环抬头一看,立马嘿嘿的笑了起来,三步并成两步,跑到这人跟前。这人相貌俊朗,气质儒雅,一副书生打扮。是二女的哥哥,柳长卿。

    “大伯交代的差事办好了一定有赏赐。大哥未经允许就看我跳舞,赏赐便归我了。”柳银环说道。

    “哈哈,好好。”柳长卿说完,便要像柳宅走去。

    “大哥还不能走呢。”柳银环拉住柳长卿。一旁柳银瓶见此,已经掩嘴笑起来了。

    柳长卿吸了一口气,一眯眼睛道:“妹妹还想干什么就直说吧,不要折腾我了。”

    “你看了我的舞,答应把大伯的赏赐给我。可你也听了姐姐的曲,不能偏心。”柳银环摇摇头说道。

    “这?”柳长卿一皱眉头,“这要怪银环你贪心了,父亲的奖励都给了你,银瓶自然什么都捞不到。”

    “竟说瞎话。”柳银环嘟嘴说道,“你听姐姐的曲,跟我有什么相干?不能因为姐姐懂事,就欺负她。”

    “银环。父亲找大哥,必有要事,你就不要捣乱了。让他去吧。”柳银瓶在一旁笑说道。

    银环听了银瓶的话,眼珠一转,拉住了柳长卿的胳膊,却道:“是啊,大哥。你再不过去,耽误了事情,搞不好还要挨罚呢。”

    柳长卿倒吸了一口气:“好好好。环妹妹,你让我先见过父亲。等差事办完,为兄再选一件差不多同样贵重的,送给银瓶。快让我走吧,不然父亲罚我,我就说是你碍事。”

    “哼!你敢这么说,我就说你不务正业,看大伯信谁的。”说话间撇开柳长卿的胳膊,柳长卿如遇大赦,连忙赶向老宅,身后传来柳银环铃一般的笑声。

    “你捉弄他干嘛?”柳长卿走远后,柳银瓶说道。

    “姐姐,你看他多可恶。”说话间,又忍不住冲柳长卿做了一个鬼脸,“让他把奖励吐出来,好知道我的舞不是随便就可以看的,叫他再出点血,是让他知道你的琴也是不能偷摸听的!”银环又跳到银瓶身边。

    “最近府中经常有人进出,不合常理,想必是外面有什么事。咱们还是老实在家修行,不要打扰他们的公务。”柳银瓶眉头一蹙说道。

    “姐姐你真细心,我就没注意到府中人手的变化,咱们回去修行吧,不要给父亲他们添麻烦。”柳银环口上如此说,神情却是一变,不知起了哪样心思。

    柳长卿自银环那儿离开,不一时行过三里路,入柳宅,至柳瑜门外,只告了声到,却不敢擅入。

    半晌,柳逸自房中出,柳长卿弓腰抱拳叫了声“三叔”。柳逸回道:

    “我与你父亲谈了些事情,已经谈完了,你进去吧。”柳逸话落便走,柳长卿告一声是,便入内了。屋内,柳瑜坐在一张木桌前,手拿一张黄纸,这是传讯符。

    “父亲。”柳长卿弓腰问候道。

    “长卿,你来啦。看看这个。”柳瑜一张手,那传讯符自行飞出,柳长卿伸手接到。

    “七月十五,屠迷山谷,通天坊市,中原宗会。”符纸正中,便是这十六个字,下面另有天师,地师,万法,丹辉,玉皇五宗印玺。柳长卿看过,却是木然怔住了。

    “这,似乎不合常理吧。中原宗会一甲子一次,还有十年时间才举行才对。况且今日已经七月十二了,给的准备时间未免太短了。”柳长卿说道。

    中原宗会是中原修真界最重要的盟会,提前召开,至少有十大宗门中的五门一起同意才行。一般情况下,没有对外战事需要商议,没有对内战事需要调停,是不会提前的。

    “唉!中原形势风起云涌,竟到了宗会不得不提前举行的地步。”柳瑜叹了一口气,“我打算趁机带你去通天坊市结识一下其他宗派的掌教。”

    柳长卿闻言一惊一喜。惊的是父亲竟然要带自己去通天坊市,还要去结识各宗掌教,喜的则是他不知此举背后是否另有深意深意:

    “多谢父亲提携,那孩儿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么?”

    “嗯?”柳瑜似乎奇怪柳长卿多此一问,但思考一番后又说道,“不需要准备什么,只要穿戴好,到时注意礼数就足够了。会上见的都是各宗的掌教以及掌权之人,其中有君子更不乏小人,要是不小心错漏了礼数,莫名其妙的得罪人就不好了。”

    “是,父亲大人还有何吩咐么?”

    “通天坊市,颇有些不俗的灵材。我这有一份清单,就由你顺路代办,你去准备灵石吧。”柳瑜自身前桌上,拿起一张纸交给柳长卿。

    “是。”柳长卿接过信封,退到屋外。

    屠迷山脉隔开中,晋二州,又被晋河在当中劈开两截。如此屠迷山与晋河,便交织成一个不规则的“十”字,南北是笔直的水脉,东西是蜿蜒的山脉。柳家在荼靡山南测要东行五千里,屠迷山谷则紧靠晋河西岸。通天坊市便建立在屠迷山谷,位处艰险,又有禁制加持,不为寻常人所知。

    在屠迷山谷正中有一片湖水,有十几亩大小,湖当中有一座高阁,叫通天阁,是天师府产业。湖四周,另有一条环湖的街道,沿街道一侧建起不少阁楼,足有三十六间之多。这三十六间阁楼,皆是外租。

    通天阁有五层之高,底层按着八方各开一门,阔气非常。就在柳家才得到消息的当下,通天阁第五层,有一拨人却已准备多时了。

    “禹师兄,算算时间,最后一张传讯符应该也发出去了。宗会在即,有一事,我想拜托于你。”冯九虚说道。在他身后,还有两人,是陈太生,祝太一。

    “冯师兄请明言,凡大川能为,必欣然应。”禹大川身后,亦有二人。一个是莫道远,此时已经有了入道修为,只是不曾对外宣称。另一个叫元无忌,是无字辈中第一个入道的。

    “太生未曾参与过宗会,我又是宗会的主持,有些事情不便提点,到时就麻烦你了。”冯九虚说道。

    “冯师兄放心,对付那些顽皮,我最有办法。”禹大川摆手说到。

    “这位是莫师侄,想不到也已入道了,这样贵府道字辈的高手,真可谓是层出不穷了。这一位颇为面生,但能在如此年纪入道,前途不可限量啊。”冯九虚看着禹大川身后两人,说道。

    “哈哈哈,道清道灵有事难以分身,我便想着带两个新面孔出来撑撑场面。想不到还被你认出一个。道远修的是道诀,否则早就该入道了。元无忌是无字辈大师兄,能同时成为第一个入道的,也是一段佳话了。太生修为进境颇快,如今身兼掌教重任,更要自强不息了。太一,上次相见时你功力已臻顶峰,如今能打开玄关,倒不让我意外。”禹大川说道。

    “太生修为浅薄,品行亦不为人知,偏偏此次宗会对天师府十分重要,必须据理力争,到时请禹师叔鼎力相助。”陈太生听禹大川提到自己,连忙上前答话。他已是天师府主,地位显赫,但一些礼节却是不得不注重的。

    “天师地师,同气连枝。你我同为府主,辈分有差,职位无别,不必如此客气。九灵与我数百年交情,他的事情我无论如何也要弄个水落石出。”禹大川斩钉截铁的说道。

    便在几人交谈之间,远处又来三人,正是丹辉宗的金霞,朝霞,暮霞三位长老。

    “禹师兄与冯师兄已经在此了,万法门与玉皇观的人应该也到了,怎么不见人影?”金霞说道。

    “这两宗的人比贵宗还早到一日,昨日采办了灵材,现都在各自的店面中休息。”陈太生说道。

    “原来如此,阁下便是陈府主吧,在下金霞,有礼了。”金霞又指了下身后二人,“这是在下的师弟,朝霞,暮霞。”

    “在下陈太生,这是我的师弟,祝太一。”陈太生同样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师弟。他未曾参加过宗会,金霞不识,但从其衣冠却可以看出。

    “陈府主,张府主之事我宗实为遗憾。但越过天龙山后,我宗也确有不及,毕竟引发与南疆的争端,是咱们都不愿看到的。你我二宗皆有损失,这次应当共同进退。”金霞说道。

    “这是当然。”陈太生答。他们说的同进退,是指纠察内鬼之事。暗幕虽然神秘,但出手次数渐多,已被天师府认定,中原宗门中有参与的。

    这次天师府丢了府主张九灵,丹辉宗死了长老丹霞生,玉皇观丢了三长老,三宗便要夺情提前宗会。一是申明,二是要想机探查下虚实,三是可以尽早借助诸宗之力一同破案。天师府既有此心便叫上了地师府,而万法门所在的渝州在晋州之东,距离万雷道不远,身为道宗,又与二府甚有渊源,也酌情同意了此事。

    有了五宗联名,便不再知会其余势力。各宗约了时间,分定范围,按路程发传讯符,任何势力收到讯息便只有一日时间准备。如此做法,是存心防备中原宗门中有参与此事者。所以此次宗会,这五宗早到,其余势力要么还在路上,要么就像柳家一样,才得到消息。

第五章 通天阁十宗合议会 屠迷谷两府共施谋(中)

    宗会定在十五日,在通天阁,也是十三日才透出的消息。当日。闭阁一日,开始布置会场。

    第二日,通天阁八门大开,各门口都插上了旗帜,并由两名弟子把手,湖边更派出十余只小舟,准备接应参会之人。其余通天三十六坊打听后听说中原宗会将在此处召开,都不免不了惊诧起来。宗会即将召开,而他们在主办此会之地,却才得到消息,未免引人遐想。不过,他们也已来不及遐想了。

    宗会乃是中原修真界最大的盛事,举办地点是要经过反复商定的。中原各大修真圣地无一不以能举办此会为荣,无一个商会不知此会的商机,更无一个修真之人不晓得此会的盛况。开会之日,采购灵材的,切磋比试的,增长见识的,以及闲来无事看热闹的,反是来的及,赶得上的都会前来,为大会增加一分色彩。

    是以各坊得到消息后,纷纷来通天阁来确定消息的真实性,然后也跟着打出各样的横幅旗帜,来欢迎参会之人。一些小的坊市,也都清点库存,筹备灵石,准备大赚一场。而一些更有背景的商铺,则迅速做了准备,纷纷向其他连锁的店面调货过来。

    就在各家准备之时,天师府也派遣弟子,搭建芦篷。这些弟子得陈太生的命令,要在一日之内,择谷口外平阔之地起五十四座芦篷。

    所谓芦篷,便是各宗开会时临时落脚的地方。各宗标榜刻苦艰修,远离奢华,芦篷便与农家的羊圈差不多,甚至更简陋,只是大上不少,也更干净,能遮风挡雨而已。篷内无床,只要安置足够的蒲团供人打坐修行即可。所以五十四座,看似很多,实际上一日时间绰绰有余。不过,就在众弟子搭建芦篷的中途,突感眼前一亮。

    屠迷山谷作为仙家坊市,常年被隐在云雾之中,自有禁制迷惑凡人。外面晴了,里边就是霞光四射;外边阴了,里面就晦暗乏光;外边起风了,里边就是烟雾霏霏。今日本阴,却有亮光一闪,在场弟子纷纷抬头望去。惊见一个有百余丈的巨型飞舟迫风排云而降。

    “是倚天舟,松山书院的人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这巨舟本隐匿在云层之上,到了屠迷山谷正上方才突降而下。屠迷山上针对凡人而设下的惑人禁制,在此舟面前毫无用武之地。这舟上先投下一道浩然白光,弥漫空中的白雾以及霞光,被这白光一照,立即四面排开,谷上空立马形成一个巨洞。这舟就此落下了。

    松山书院修的是儒家心传法门,得天地之气,神合文武,宗门开在东北禹州松山雪岭之上,门内弟子各个仪表不凡。此宗距离此地最远,但凭着倚天舟之速,竟第一个赶到了。

    那舟看见搭建芦篷的天师府弟子,便在另一处凌空停下。随即三道青光自舟上飞射而出,正落在谷口。

    这三位,一身儒妆,腰挂宝剑,气质各异,都是松山书院的主事,威震中原的道者。中间一位院长文松龄,三寸长须,鹤发童颜,手攥玉笔,毓秀非常。左边是主管传法的副院长宴如书,矮胖身材,慈眉善目,手握竹卷,和蔼可亲。右边是主管纪律的副院长黄真,身体挺拔,眉目精明,手持木尺,不怒自威。三人落定身形,身后又有数十道人影,自舟两边飞纵而出。一个个头顶纶巾,温文尔雅,气质不俗,皆是松山书院的得意门生。

    天师府的弟子,早已放下手中活计,站在原地。

    为首的是宋一林,连忙迎了上去弓腰稽首:“弟子宋一林,拜见三位前辈。”又起身,转向其余儒生,“众位师兄,有礼了。”

    松山书院一方回礼之后,文松龄上前一步:“小宋道友,这次宗会不但提前,更是紧迫,莫非修真界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传书中有你们天师府的印记,宗会地点又选在屠迷山,张府主想必已在谷中了吧。”

    宋一林内心一紧,回道:“府主在通天阁内,不过此时我们府主姓陈。”

    “什么?”

    耳边突然一声暴喝,吓了一林一跳,场上之人皆看向这声音的来源,竟是黄真。

    “不好,难道?”黄真暴喝之后,自言语一番,仿佛想到什么,立马变色。便不再理会场上之人,化一道虚影,径自穿过谷口,直奔通天阁去了。

    在场之人皆面面相觑,唯独文松龄与宴如书相视一番,随后文松龄道:“恐怕还真是出了什么事,咱们也进去吧。”

    “好。”宴如书应道。随即又看向门下弟子:“你等相助天师府的道友搭建芦篷,随后安心打坐,不可远离。”松山书院的弟子连忙称诺,二人随即入谷。

    有了松山书院的弟子帮忙,芦篷搭建的速度,也提上不少。两方弟子很快熟络了起来。

    松山书院里有一名弟子,生性活泼好动,为黄真所不喜,偏偏又天资聪颖,为宴如书所青睐。

    “哎!”他碰了一下一林的胳膊,“黄院长莫非与你家张府主有什么交情不成?我在书院修行一甲子有余,还从没见黄院长如此失态过。”

    一林看了此人一眼,又看了看自己胳膊,见此人的手还在自己胳膊上。这弟子也觉得自己冒昧了,连忙撒开了手:“在下何已堪,冒昧了。”.

    “原来是何师兄,在下宋一林,入天师府还不足一甲子,并不知道黄院长与我家张府主有什么交情。”

    “哦,那可惜了。我还以为能打听出点黄老的轶事呢。”何以堪一副大失所望的样子,“对了!”但转眼似乎又想起了什么,“算了,没事了。撘芦篷吧。”

    一林又看了何已堪一眼,便回头,默默干起活来。有了松山书院的弟子加入,搭建的速度也快了起来。就在五十四座芦篷搭建完毕的时候,又有其余宗门的人赶到了。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赶来的宗门也越来越多。才搭建好的芦篷,立马有了用武之地。

    十五日,太阳方升,各势力的掌教、盟主纷纷交代了纪律,便携着助手,前往通天阁。阁中,东道天师府,早已做好了准备。

    所谓中原宗会,实则是十宗之会,这是十宗各自镇守一州,实力无人能及之故。其余势力,或多或少,总要对十宗有所依附,否则便难以传承。

    而十宗之所以允许这类势力出现,而不由自己直接统领一州,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十大宗以地师府人数最多,不过万余弟子。又以天师府实力最强,府内却也就千余弟子。十宗统计也不过数万人。如此做是为了保护资源。

    一个人看资质高低、福缘深浅,总有潜力用尽的时刻,此时再着力培养,便浪费资源。所以十宗皆有类似规定,宗内弟子,到一定年龄不能开窍的,又到一定年纪不能入道的,就要离开宗门。这些人有的便自立门户,倚仗背后势力,拿个山头,寻几个弟子,传授些神通。有些娶妻生子,世代修真,以期后代中能出现资质好的,再回到宗内修行仙道。也有的自身实力很强,被各个家族,宗门招为供奉。也有的心有不甘,四处寻觅机缘,好指望能有所成就的。

    这些弟子出了宗门,若是没有点营业,恐他们惹是生非,祸乱人间。如此任他们开宗立派,但也知各自所属,属于半放半管。这些小宗每年会给大宗不少供奉,也能为各宗提供不少资质上佳的弟子,而十大宗则回赠以灵石。这样算下来,各方都得足了好处,自然皆大欢喜。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事最重要。中原四方另有修真势力,这四方势力除了东海修真界与中原同出,西方荒无人烟外,其他两方皆常生并吞中原之志。而这两方,同样有些中原少有的灵材,亦为中原各宗所图谋。因而修真界内,每隔个几百年,总会生一些战事。十大宗虽实力非凡,但区区几万弟子自然不够用。所以每逢战事,都会叫上各个附属宗门出人出力,顷刻间便能拉扯出十几万规模的修仙大军来。

    这些宗门虽良莠不齐,但胜在人多。修真界将这些势力分成三等。第一等的,如八大家族,长期有入道高手坐镇的。这是十大宗鼎力扶持的结果。第二等的,是偶尔能出一位入道之人,但宗内必有数名御神期高手长期坐镇的。这二类都是在中原宗会上有自己名分,能独自参与的。最差一等,便是御神期也寥寥无几,甚至很多门内早已青黄不接,只剩三五弟子的。此类宗门只能数家联合一起,派代表参与宗会。此举是为了控制参与宗会的人数。

    即便如此控制,随着开宗立派的风气愈来愈盛,参与宗会的势力也有五十四家。

    今日这五十余势力,齐聚在通天阁第五层大堂之内。第五层有八个入口,却都通向一个屋子,极开阔。在这屋子四周摆着五十四套桌凳,代表五十四个势力。这五十四个势力,多的如十大宗门都是三人参会,其余大多是二人,个别势力则只有一人参会。但无论参会之人多少,只一人有坐的位置,其余的都站在其身后,既无茶水,也不可发言。不过五十余人在这屋子里吵嚷起来,已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所以照例,会议会有一人主持。此会即在天师府的地盘召开,自然由天师府的人来主持。而天师府中,最有资格主持此会的,当属冯九虚。

    冯九虚无座,但身前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挂着一铜钟。冯九虚看着手中木牌,心中颇为难受。木牌上是五宗拟定的内容,要在今日拿出来在各宗面前探讨。

    冯九虚双目猩红,强抑心中悲痛:“三个月前,我前府主张九灵,玉皇观三长老,以及丹霞宗丹霞生,在围捕劫取灵石的朱焰时,在天龙山之南遭遇不测……”

    冯九虚还未说完,只是讲到此处十分难受,喘了口气。下方各宗之人却已炸开了锅!

第六章 通天阁十宗合议会 屠迷谷两府共施谋(后)

    “什么!张九灵遭遇不测,怪不得天师府来了一个新面孔。”

    “不可能吧。以张九灵的能力,谁能对付的了他。难道是天位高手?”

    “也不一定,没听说么,在天龙山南出的事,被南疆人围攻了也说不定。”

    “不会不会。张九灵何等机智,即入南疆,岂会不做周全的算计。”

    ……

    中原宗会,向来是庄重之事,为了防止众人交头接耳,各个势力都隔了很长的距离。

    但听闻三大宗三位高手出事,其中一个还是名震中原的天师府主张九灵,各位仙家也全都不能免俗,纷纷使出了神通,一个个开口务必叫大家听清,张耳务必不能漏掉半点流言。甚至那些本不可开口的,也都左顾右盼,小声交流起来。肃穆大堂,立马乱成嗡嗡一团。

    会场之上,冯九虚所在位置是正北主位。左手边依次是天师府,灵天寺,松山书院,万法门,凌天阁。右手是地师府,寒宵宫,丹辉宗,沧海派,玉皇观。这十门都是三人参会,且都是入道之人。其中九宗都是男人,唯独寒宵宫是三个女子。领头的晓暄仙子,后面跟着师妹晓风,晓寒两位。三位仙子点缀在其间,为十宗增加不少风景。

    再后排布着八世家,再后又是一些二等宗门,再后则更次之。冯九虚许是过于难受,面对场上混乱竟然由之任之,并未出手控制。

    场下陈太生觉得不时有人在看向自己,他不好回看,便将头扭向冯九虚处。冯九虚也恰在看他,二人目光一触,陈太生心安不少。面无表情的将场上之人扫了一圈。

    要说此时最安静的,除了天师府众人,便是地师府的禹大川。自冯九虚开口,他便闭上了双目,暗自却运使神通,将屋内各人言语,一一记在脑中。再次之的,则是寒宵宫的三位仙子,寒宵宫地处偏远,与九宗交流不多,除了开始的震惊之色,再无任何表现。另外则是灵天寺的三位高僧。为首的是方丈苦慈,后面站着二人,一个是苦智,另一个看起来极其随和,唤作苦禅。三人只是齐齐的喧了一声佛号,便闭目入定一般,即不说话,也似不曾听见别人说了什么。

    场上喧闹了片刻,禹大川看向众人,可能是觉得如此实在不像话,一声轻咳。冯九虚听见,似乎才反应过来一般,一敲铜钟。

    “咣”一声,场上霎时安静不少。只剩些许轻声细语,冯九虚怒目一瞪,这些人也安静了下来。

    “如此喧闹,成何体统。”冯九虚眉毛倒竖,一时鸦雀无声。但不少人都在挤眉弄眼,仿似方才还有些话没说出口,急于表达一般。

    “此地可有你等说话的份?也敢胡乱开口。”冯九虚言及此处,看向陈太生身后的二人,“太一,太章,你们带着无座之人下楼去,改在青天阁里招待诸位道友。”

    二人在陈太生身后,听见命令,便朝着其余站立之人拱了拱手。他周围的,都是十宗的人,这几宗虽有实力,也不愿在这事上讨天师府的没趣,听见冯九虚的命令,不等招呼便齐齐的后退了一步。示意一会将跟着祝太一出去。禹大川则回头看向了莫道远与元无极:“等下你们帮着维持秩序。”

    但也有不通情理的,在地师府一侧,仅次于世家之位者,是近来新兴起的一门宗派叫玄天宗。此宗向来实力不俗,如今更发达了些,有两名入道者同来宗会。前面坐着的是掌教玉青子,后面是他的大徒弟解天子。这解天子入道不久,狂傲了些,道:“你天师府死了掌门,凭什么不让我参与宗会。”

    他这话一出,原本安静的大堂,顿时轰然,原本安静的众人又纷纷附和起来。

    冯九虚顿时怒极,一敲铜钟,震得场上众人双耳嗡嗡响,功力不足的,几近晕厥。

    “玉掌教,你不管教门人,难道等着冯某替你出手么!”冯九虚说着玉青子却看向解天子,这解天子虽然入道,但功力比之冯九虚还差太远。四目相交,魂魄为之所摄,才一瞬,已惊出冷汗。

    玉青子见之,连忙拍了一下身后爱徒:“你本不该说话,即破了规矩,快下去吧。”解天子得师父相助,得以收回心神,再不敢言,便要下去。

    禹大川却又开口了:“玉掌门且慢,在下有一事请教。”他也如冯九虚一般,口里喊着玉青子的名号,眼睛却盯着解天子,“阁下如何得知张府主兵解了?方才冯兄只是说张兄遭遇不测而已。实际上我等也只确认丹霞生道友兵解轮回了,张兄以及玉皇观的三长老则只是失踪而已。你若有张兄的消息或者见到了张兄的尸体还请告知,不要相瞒啊。”

    解天子才脱狼穴,又入虎口,逞强回道:“遭遇不测不就是身……”

    “孽徒住口!”玉青子见爱徒不知好歹,连忙将其打断。看向禹大川:“禹府主见谅,他初次集会,不懂规矩。方才说的也只是他自己的理解而已,我们并没有什么关于张府主的消息。”

    “唉。那可惜了,这次提前宗会,本就是指望着各宗帮忙,寻些线索的。”禹大川并未揪着不放,只是叹息口气,异常失落。

    大堂内发生这样一件事情,也让在场之人重新理智起来。风凉话什么时候都可以说,但此时此地,若被天师府记恨起来,那绝对是一个谁都不想惹的麻烦。毕竟天师府一腔悲痛,发泄出来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了的。这样原本那些不愿走的人,也不再自讨没趣,一声不吭的跟着退出大堂。不过这群人才出了大堂,就又重新吵嚷成一团。

    请走了闲杂人等,堂内立马空旷肃静了起来。冯九虚这才正式的主持起会议来。

    “按理应当提前通知宗会时日,预留足够的时间给各方准备议题,但这次事发突然,是以夺情将宗会提前,在此我先代五宗,致歉各位。”

    冯九虚说道这里,朝着众人拱了拱手,又继续道:“今日暂且讨论我等事先准备的议题。众位若有提议,可在今日散会之后准备,留到日后讨论。此次大会持续七日,七日之后按各宗意愿是否参加后期的交流会。交流会按例要开半月,但这次夺情开会,不少同道来不及准备,便再延长七日,会上有奇珍异宝等用于交换,也可以彼此切磋武艺增长见识。再之后便是十宗之会,此会与在座多数没有关系,我就不详细交代了。”

    冯九虚简单交代了大会流程后,又将张九灵一众追捕朱焰等事,一一向众人讲诉。随即问道:“现在,众位谁有张九灵,三长老,或者朱焰消息的可以说说。这几人的失踪案,是今日唯一议项,诸位有知道线索消息者,可以提出。消息一旦核实准确,天师府,玉皇观,丹辉宗各有谢礼。”

    冯九虚问过之后,并无人应答,便继续发问。又问了可有人知丹霞生之死,甚至一些关于京州近年来发生惨案也询问起来。而他每问一次,众人必是纷纷摇头,彼此的讨论也都是一副大为惊讶的样子。冯九虚对此也不觉失望,而是开始新的讨论来:

    “唉!我本以为借助诸位之力能查清此事。既然诸位都没有线索,那便要讨论一下如何才能破此悬案。”冯九虚停顿一下,“并非我小题大作,这一次中原修真界三位高手一死二失踪,涉及三大宗门,这应是整个中原的大事。”最后一句,冯九虚提了下嗓门。

    “对!中原各宗,一体同心,这等大事,不可不查。张师兄他们是调查劫灵石案而出的事,我地师府也要尽力。”禹大川道。随即丹辉宗,玉皇观也一同表态。玉皇观的代表本应是张九灵,张九灵出事,便换成了大长老。

    “禹道友说的对,此事我松香书院,当与天师府,丹辉宗,玉皇观同进退。”文松龄受黄真所托,在此事上自然鼎力相助。

    “此事发生之地,与我万法门如此之近,我宗同样责无旁贷。冯师兄要什么帮助,尽管明言。”万法门主朝北海,同样支持道。

    “阿弥陀佛,想不到中原竟出这种劫难。灵天寺愿意鼎力相助。”

    “十宗威名,不容触犯,寒宵宫虽地处偏远,也愿鼎力相助。”晓暄仙子

    中原十宗之内,除了天师府得天独厚,实力第一,儒道释三门,皆在前五之列。地师府实力虽浮动不定,但有后天灵宝,又有铸灵美差,根基深不可测。这几个宗门表态,剩下的沧海派掌教奉天穹、凌天阁掌教封不寒也都表示义不容辞。十宗表态,其余的宗门势力也就没有了推脱的余地。冯九虚道了声谢,便提出要求来:

    “此一案涉及四宗。除了我等三宗损失了人手外,此案因灵石被劫而起。灵石供应是中原修真界的根本,而且是此案的源头,所以我认为地师府应该参与调查。”

    禹大川立即表示责无旁贷,其余众人也纷纷应和。

    “所以我提议天、地、玉、丹四宗,将共同发出十二面一等金霹令。每宗将选三人为使,分别持此令调查张九灵失踪案,劫灵石案,三长老失踪及京州惨案,丹霞生遇害案。”

    此言一落,下边又炸开了锅。不但各个小宗门嘘声一片,纷纷以为这个提议不可。连几个支持的宗门,也都是摇头晃脑,认为此举太过。

    金霹令是中原在极特殊的情况下所发出的一种令牌,持此令牌的被戏称为十宗特使。令牌有四等,等级不同,节制的范围不懂。

    一等金霹令是仅次于特等金霹令的令牌。特等金霹令是只在修真大战时才会使用的盟主令牌,而一等金霹令则是相当于十宗掌教令牌。持此令者,与十宗掌座同级,但在案情之内,职能还在十宗掌门之上。换言之要是一次颁发了十二枚一等金霹令,就相当于一夜之间,中原修真界多出十二位掌教来。这就难怪会上之人会纷纷反对,嘘声一片了。

第七章 四宗议发金霹令 中原现世假灵石(前)

    冯九虚站在台上,看众人嚷成一团,却没有意外之色。他一开始就没指望这个提议能够通过,不过是拿出来讨价还价的。

    台下禹大川等几人自不说话,其余几门掌座却暗自交流一番。最后苦慈大师再喧佛号,随即道:

    “冯道友。在此等情形下发一等金霹令倒不算小题大做。但一口气发十二面未免太多,老衲以为不可。”

    众人纷纷附和,并再度交头接耳起来。

    “是啊,是啊,发十二面一等金霹令,中原要乱成什么样子。”

    “要不,就发四面吧。也算给四大宗门一个交代。”

    ……

    “咳!”禹大川得空,先轻咳了一下,“此案影响大,布计深,波及广,绝非四人能查清。四面金霹令,分发四宗,力有不足。”其余三宗立即附和,文松龄深思一二后也跟着附和。

    “四人或许不足,但你们也可以派人辅助。倘若一人一面金霹令,会让一些道友不好做啊。”说话之人,剑眉星目,棱角分明,一身锐气藏而不露。正是凌天剑阁的掌教封不寒。

    剑道在中原颇为盛行,各宗皆有人修习。但凌天剑阁的飞剑之术独具一格,且门下各个修行剑道,宗门实力亦在前五。十数年前地师府灵渊,曾闯入一名剑者,便是出自此派,后地师府查证,此人是离开凌天剑阁后证道,证道后既不归宗,所行便与宗门无关。性命即诛,也没有再找凌天剑阁算账的道理。

    有了如此重量级的人物发话,其余不赞成此议的人便有了底气,纷纷各抒己见。禹大川,陈太生等同样据理力争,众人又吵成一团。

    “诸位且慢。”眼见会议失控,冯九虚再度发言,“现下有人担心金霹令少了不够用,有人担心多了会引发秩序上的混乱。不知哪位道友能想个兼顾双方的办法?”

    此言一出,场上又寂静起来。

    “在下倒有个不成熟的想法,可以说出来,由各位道友讨论一下。”柳瑜道。

    “柳道友请讲。”众人催道。

    “不如把每宗三块,改成每宗两块吧。”柳瑜说。

    “不可不可不可。”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提议一被提出,竟被双方同时反对起来。中原十宗,一共九个掌门,对于反对此事的人来说,一下多出八个或者十二个同样级别的人物,根本没什么差别。而此案复杂,每宗指派两个人来专查此事,人手上未必充足,禹大川等自然也不会同意。柳瑜尴尬的笑了笑,不再开口。

    “柳道友的办法虽然不妥,却也是个思路。”禹大川说道。

    众人请其速言。禹大川拱手转了一圈,一一的招呼过:“诸位担心的,是十二面一等金霹令会影响中原秩序,我细思量很有道理。那么改成八面,同样非同小可,恐为一些道友所不愿见。那不如就发四面一等金霹令。”

    话音落,双方一时怔住。此言同时出乎双方意料之外,片刻后那些反对的人才应和起来。陈太生等反而一时间摸不着头脑。禹大川挥了挥手让众人静声,又接着说:

    “但四人调查此案,人手不足也是实情。”这一下陈太生等也跟着应和起来,变成那些反对的人摸不着头脑。

    “这该怎么办呢。”众人纷纷摇头表示为难,叫禹大川不要再卖关子。

    “如此,不如只发四面一等金霹令,再发八面二等金霹令。二等金霹令不足以乱秩序,但用以辅助一等金霹令,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这又引起众人一番热议。有的说这样好,有的说还是不行,有的直接夸赞起禹大川的聪明才智来。

    这二等金霹令被戏称为“高人一等”令,持此令者可就近夺情调用中原修士为自己所做提供帮助。除此之外还有三等金霹令,号称“无所止”令,持此令者可前往除了各禁地外的所有地方。高级的金霹令,自然同时拥有低级金霹令的作用。

    这个提议虽未能同时获得双方的同意,却真的提供了一个可供讨论的思路。在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终于将此事定下:

    天师,地师,玉皇,丹辉四宗,分别发一等、二等、三等金霹令各一枚,限期十年,用以调查劫灵石案及后续发生的连环案件。若十年之内,案件不能破,则此案不再是中原各门派一起负责之事,是否继续调查由以上四宗自行决定。若十年之内能破此案,则结案之时,收回金霹令。

    对于四宗来说,这自然不是最理想的结果,但考虑到四个案件的关联性,几乎是一破皆破,十二人同查一案怎么也够用了。而其余宗门虽不希望一时间冒出这么多的“特使”来,但在此事上多加阻挠,容易被怀疑是做贼心虚,争取到这样的结果,也就可以接受了。

    就在这个话题结束,众人才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冯九虚下一条提议,又令众人惊呆了:

    “倘若查清此案是中原人所为,诛杀凶手自不在话下。若是南疆之人所为,是否要发起大战。”

    场上安静片刻。随即众人一反常态,尤以各个小势力的代表最为激进。

    “这还用想。这等的深仇,怎能不报。”有人拍着桌子说。

    “依我看这就是南疆人所为,否则中原谁敢谋害张府主,张府主一定是中了朱焰与南疆人的奸计。”又有人干脆站起来说。

    “张府主足智多谋,我看十有八九是咱们中原人中出了内鬼,伙同南疆人,谋害了张府主。”

    “听说朱焰就是出身南疆,南疆人绝对脱不了干系。”

    “冯道友,要我说咱们就该趁南疆人准备不足,直接兵分三路,杀进南疆去。到时此事就能水落石出,还能给张师兄他们报仇。”

    “是啊!冯道友,我看接下来也不用再说别的了,不如直接议一议何时出兵才是正事!”

    下面的人,纷纷应和。

    见众人如此激进,恨不得立马杀向南疆,禹大川心中暗笑。

    这些小宗门在大战之中,要给十大宗做马前卒,看似是一份苦差事。但修仙本是逆天之道,修真之人中也多是天性好争斗的,对他们来说只要能得到更好的功法、资源、名声,拼一拼性命反而是无足轻重的事。在中原,十宗的人数也就占两成,却差不多掌握了中原修真界八成的资源。对于这些散修来说,修真大战,往往是一飞冲天的最佳机会。

    这是今日最后一个议题,冯九虚见时候尚早,也不再控制众人热情,任由他们消磨时间。

    就在冯九虚等在堂上开会之时,那些被驱逐出堂会的人,也都开始做起了自己的事情。

    他们有的直接回到客房休息,有的则乘机逛起通天坊市来。通天阁因宗会暂时关闭七日,要到交流会时才会重新开启。这正给了其余三十六坊一个绝佳的机会。

    宗会与多数人并无关系,但交流会却是一个没有门槛的大会。参加此会的无非抱有两种心思,一是要在大会上有所斩获,所以带足了灵石要购买自己需要的灵材;二是乘着大会,带出自己珍藏的宝贝,希望能多换些灵石以供修行的。前者多是十宗弟子,这些弟子一般不缺灵石。后者多是一些小门小派的弟子。

    平时来此地贩售采购灵材的已经不少,今日又逢宗会,就更加热闹起来,差不多各个坊口都挤满了人。柳长卿停步在一间叫青柳斋的店铺之前,打量这家店铺的生意。

    这是他家的产业,这样附属宗门、世家的商会在通天坊市还有十余家。这类坊市事先已经得到消息,但为了不给竞争对手时间,全都暗自准备,并未放出口风。青柳斋得到消息时已经极晚,好在柳家距离此地也最近,就近调拨,是以财物丰厚,决心要趁机大赚一笔。

    柳长卿无事可做,便想将父亲交代之事完成。他虽不清楚父亲为何带自己而不是二叔来,但能跟父亲一起参会,对他来说是极难得的机遇。尽量多的结识一些各势力的当权之人,对他日后争夺家主之位,也有利一些。甚至他觉得父亲带自己来参与宗会,就是暗示看中自己的能力,准备在日后将家主的位置传给自己。

    柳长卿进到屋内,一个老者迎了出来。这老者是他长辈,但在族中地位不如他。他十分恭敬,对方同样如此。柳长卿跟着这人进入到内室之中。

    “十九叔,麻烦您替我看一下。要走哪几家店铺,才能凑齐上面的东西。购全需要多少灵石。”柳长卿将手上的单子,递给老者。

    “这单上的灵材,咱们家有的,有一半。售价大概有一千灵石。其余一半,在通天坊市三十六坊,能收齐三成。剩下的恐怕要通天阁才有,甚至,通天阁也未必有。不过过几日的交流会上,必能够凑齐。这些灵材,没有三千灵石,恐怕是下不来。”

    “什么?”柳长卿惊讶,“竟然如此难购,并且如此耗财。要知道,父亲只交给我两千灵石而已。”

    那老者闻言转了转眼珠,抚着胡须道:“长卿,这可是大哥的深意啊!若是给你三千灵石,叫你购三千灵石的灵材,便是跑腿的活儿,算不上什么差事了。将两千灵石花出三千的效果,还有结余,那才叫本事。”

    “这岂不强人所难?”

    “嘿嘿!我有主意。”

    “什么主意?”

    老者并不答话,只是微笑,摇头。

    “十九叔,您就直说吧,我听您的就是了。”柳长卿商量道。

    老者这才点头,却说道:“你要先答应,等采足了灵材,不许对大哥说主意是我出的。功劳全在你一人。”

    柳长卿一头雾水,不知道对方为何提出这个奇怪的要求。老者并未给他过多的时间考虑,接着说道:“嘿嘿,此事你知我知,否则贤侄便自己想办法。”

    “十九叔,你真是爱卖关子。我依了你了。”

    “哈哈,好。你只需……”老者这才凑到柳长卿耳边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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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乡下小子,在看了一场神仙打架后,进入地师府里修行武道。并成为一名为修仙者们铸造灵石的铸灵师,他能以这样的身份,在修真界里掀起什么样的风云呢?道武仙侠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武仙侠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