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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伍車     道武仙侠录txt下载     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章 四宗议发金霹令 中原现世假灵石(中)

    不知何故,中原宗会提前的消息,连同宗会的地点,一夜间成了整个中原修真界都知道的事。

    各个地方的宗门,商会,散修埋怨纷纷,但也都收拾了行囊,有灵石的带着灵石,有灵材的带着灵材,什么都没有的就带着好奇心,齐齐赶往屠迷山谷。一时之间,中原其余各处的坊市变得空空荡荡起来。

    老廖今年七十余岁,是渝州天南坊市百宝阁的一名掌柜。虽年老,但毕竟有些灵气在身,并不糊涂,年龄越大反而愈加精明。

    他幼年时在山中打柴,偶遇一只大虎,眼见要命丧虎口,一个道长从天而降,挡在身前。只见这道长随手一个火球,老虎丧了命。他得到一份仙缘,拜了这位仙人为师,被带回观中修行。他自以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难免生出壮志豪情,日后得到师父真传,从此行侠仗义,扬名中原,也做个长生不老的得到仙人。

    可后来他才知道这道观虽自诩仙门正宗,实际上却根本没有更高级的修真秘籍,而师父当年也不是什么从天而降,只不过有些轻身功夫,从树上跳下来而已。而那火球,更是只能发几次便不能用了而已。他自小聪明,认清形势,便在小有成就后离开了那道观,希望能另觅仙缘。可是辗转十万里,空耗数十年,却再没什么机缘降临到他身上。

    随着年龄见长,雄心也逐渐消磨,最后便常留在这南天坊市。因走南闯北积攒了不少混江湖的经验,在坊市内很快就有了立足之地。

    天南坊市位处渝州安宁府,属万法门产业。雍州靠南海,邻南疆,境内灵材极丰富。安宁府能同时汇聚两者之利,天南坊市也经常出现一些南海以及南疆特有的灵材,此坊由此闻名,每日都熙熙攘攘。不过,自从宗会消息传开,坊中的客人与售卖灵材的散修都散去了,让此地清净不少。

    老廖倚在椅子上抻了一个懒腰,正要享受这难得的闲散,一位不速之客,却悄然而至了。

    “嘿!”有人喊道,“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百宝阁,怎么连个招呼客人的都没有,难道是黄了么?”

    “贵客,里边请。”老廖倦意一扫,立马站起来招呼道。

    “怎么这么大名鼎鼎的店铺,连个客人都没有。”来的是个膀大腰圆的大汉,此人面貌凶恶,身材魁梧,腰间别着一个皮袋。

    “这不是客人都赶着去屠迷山,参加宗会了么。”老廖解释道。

    “哼!宗会不宗会,跟他们有何干系。我不管你这有没有客人,店里的灵材还全么?”

    “这你可来对地方了,百宝阁虽不是天南最大的坊市,但论灵材种类齐全,可是在渝州都排的上号。贵客需要什么,直接说吧。”老廖本以为这是个来找热闹的人,现看出对方真的有生意要做,立马认真了起来。

    “这么说的话,反而是我钻了一个空子。你看着单上的灵材,能凑齐么?”大汉丢来一张单子,上面歪歪扭扭,密密麻麻列出来十余种灵材,种类不多,数量却极大,看的老廖咽了一口口水。这灵材价值差不多有一万灵石了。

    “这些灵材我这都有,就是存货不足,需要三日时间调换。想必,前辈也需要些时间,准备灵石才对。”

    “哼。以为我会差你灵石不成。你有多少,先给我清点出来,其余的我五日后再来取。”这大汉将腰间的袋子一往桌子上一撂,略为不满的说道。

    “是,是。”老廖连忙应承道。实际上现在店面里只有十分之一的货,其余的都在仓库里,甚至仓库也不能提供足够货源,需要去别的商铺调货,不过能做成这么大的一单生意,忙碌一些他也是乐意的。

    就在同时,不少其余各地的坊市,也都来了类似的客人。这些客人一般面目极生,但都财大气粗,往往喜欢寻一些各坊市中最独到的一两家坊市上门,采购的灵材大都只十余种,但是要的量却极多,大有要将同类的灵材统统买走之意。这些铺面不能立马满足要求,他们便先买走一部分,或者干脆留下订金,说过几日再带足灵石来提货。这其中虽有疑点,但修真界本就不是什么都合理的地方,一手交灵石,一手交货,即是稳赚不赔,就没人愿意打听太多。

    屠迷山谷散会之后,禹大川,冯九虚,陈太生在天师府芦篷之内闲聊。三人小声低语,旁人识趣的远离。

    “禹师兄可曾发现什么。”冯九虚问道。

    “小有发现,不过这种无凭无据的臆测,只能当一个方向。”禹大川答。

    “有的时候,证据是骗人的,感觉反而更准确。”冯九虚说。

    “玄天宗表现不对,他们也有实力,莫非与他们有关?”陈太生说道。

    “不会。看冯兄公布凶信时,玉青子师徒的反应,应该与此事无关。”禹大川摇了摇头,“这次除了事先已知此事的玉皇观,丹辉宗,万法门外,所有人都有不同程度惊讶。若说反常,柳家的反应不对。首先柳逸没来,而是来了一个没有入道的小辈。柳瑜年轻气壮的也不着急选下任家主,这不合理。张师兄根基深厚,连佩剑都断了,此战必定凶险异常,对手必定是入道之人,想必也有所损伤,有人因为疗伤甚至丧命而赶不上宗会是极可能的事。不过他听闻凶信时吃惊的表现也不像作假,倒让我有些疑惑了。”

    “想必禹兄发现的,不止这些。”冯九虚继续问道。

    “另外还有两处值得怀疑。其一是凌天阁,凌天阁与你我二府交恶久矣,互相看不顺眼已是众人皆知的事,甚至我一直怀疑灵渊之事,与其有关。这次对方既没有冷嘲热讽,也没有落井下石,不是做贼心虚,就是怕引火烧身。”

    “其二呢?”冯九虚追问。

    “余下的事,暂不敢乱言。不知冯兄可发现什么。”禹大川晃晃脑袋,竟反问其冯九虚来。

    “我想到的与你差不多。不知会外那些人可漏了什么口风没有,我早就让天师府的弟子查探动静,正等他们回禀。”

    “依你看,此事与南疆有多少关系?”

    “与南疆绝无关系。此事说起来与京州的一些案件,以及灵石被劫,应当是一件事。前面是策略,后面是目的,师兄是中了奸计了。只不过此事至今物证缺乏,人证全无,让我一时摸不着头脑。”

    “冯师兄所言甚是,但我看还不止如此。恐怕此事在灵渊之变前,便开始策划了。你别忘了,张师兄就是在灵渊之变后,入玉皇观的。张师兄即出中州,便交回照妖镜,再入京州,便怪事迭生。劫灵石案一出,破案追凶竟十分顺利,恰在此时,积压已久的悬案又有了线索,也因此,张师兄调走身边的帮手。接着便深入南疆,一去不返。若说这是巧合,我可不信。”

    三人交谈越加深入,种种猜测,愈发可怕。便在此时,又有弟子传信,芦篷外黄真求见。陈太生下令请入,三人布置了茶几,静待来宾。

    “黄真,有礼了。”黄真拱手道。

    “稽首了。”三人起身回礼,招待黄真入座。

    黄真一身正气,满目悲怆,并不含蓄,直诉旧情:

    “五甲子前,也是中原宗会,当时我与张道友皆未入道。会后交流道术,拳剑相识,引为至交。黄某生性耿直,嫉恶如仇,同门虽近,相交者少。唯与张府主,能同气相求。这次宗会,本期再会,今闻噩耗,不胜悲伤。”

    冯九虚早知两人相交甚好,也知道这段往事。又听黄真讲起,心中哀伤再起。黄真又问张府主,吉凶如何。见冯九虚悲伤不已,陈太生俱陈因果。却多是黄真已知的,禹大川见其感情真挚,便将一些猜测,也说了出来。

    “唉。”冯九虚叹一口气,“事后我三位师弟,也有探查。但南疆里并未发现师兄踪迹,只寻得半截太皇剑,现场早被清理过,线索不多。但行凶之人故意留下太皇残剑,又不知何意。除此之外,万雷道上我府的弟子,也遭到袭击。据生还弟子所言,袭击他们的人,是南疆人的装束。”

    黄真听过,眉头紧锁:“可有目击之人,或者什么独门的招式。”

    “断剑之处没有,但在万雷道,三位师弟找到了师兄施展九天神雷的痕迹。师兄即出此式,对方当有死伤。除此之外,现场还有一道剑痕,应是剑中能手所为。只是剑痕被破坏的严重,已看不出出自何招了。”冯九虚说道。

    “如此,线索未免太少。”黄真眉头皱的更深了。

    “倒也有些信息可用。最关键的是太皇剑乃是灵宝,何物能断此剑?再者,张师兄既然施展了九天神雷,那么接招者若非先天,必当殒命。不知近期有哪位入道的高手宣布遇难,或者闭生死关的。”禹大川说道。

    “禹兄说的,莫非是丹霞生嘛?”黄真耿直,也聪慧,听出了话外之音。

    禹大川却并未说话,反而看向了冯九虚,陈太生二人。

    “丹霞生的尸体栢师弟亲自检查过,若是死于九天神雷,再怎么处理,也逃不过栢师弟的法眼。”

    “说起来,我这还有一桩线索。据道清说,当日围攻朱焰,他曾断一名青龙面具者一只手臂。张师兄还叹息照妖镜不在手中,否则便可有大用了。”

    “那断臂可还在?”黄真问。

    “在,不过时间一久,臂上灵气自散了。否则借助照妖镜,千里之内,便能照见真凶了。”冯九虚同样叹息道。

    “入道者中,断臂者不多。若能遇见,也不失为一个调查的方向。”

    几人交谈至深夜,禹大川见时候不早,便起身告辞。黄真同样起身,却又提一个请求,让其余三人,怔立当场。

    “张道友出事,我十分悲痛。这次前来,除了想打听些消息,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请讲!”

    “请陈府主在金霹令下发之后,赐我一面。黄某粉身碎骨,势要查清此事!”黄真说到后面,激动起来。

第九章 四宗议发金霹令 中原现世假灵石(后)

    陈太生看了看冯九虚,冯九虚同样一脸错愕,并未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恐怕要辜负黄前辈好心了。这三块令牌,本就是要给三位师叔用的。”陈太生沉默半晌后回道。他说的三位师叔,自然是指皇、栢、汪。

    黄真默然,他自知此要求不合理。他虽痛心挚友,但其同门不缺人才,自然轮不到自己来负责此案。

    眼见现场气氛尴尬,禹大川眼神一变:“黄道友若是不怕同道说你爱管闲事,我府的金霹令倒可赠你一块。”

    “这,禹府主当真?”黄真眼神一亮,问道。

    “我正为此事头疼。周师弟闭生死关,道辅带罪陪侍。道灵重建灵渊,我离不开府中。道远,无忌入道不久不宜奔波,三块金霹令确实不好分。”

    黄真听着有理,便直接道谢。冯九虚,陈太生也分别谢过两人,送二人出了芦篷。

    路上黄真再拱手谢道:“多谢禹府主厚义了。”

    “黄道友客气了。这几个案件关联甚厚,能得你仗义相助,破案也就多了几分把握,也是地师之福,应该由我谢你才对。”

    “禹府主客气,此事黄某所知甚少还需你多多指教。”

    “黄兄若要查案,我还真有一个方向。”

    “禹府主请指教。”

    “此事皆因劫灵石起,而劫灵石的关键人物是朱焰,据我所知,此人绝不会与南疆合作。这也是我与冯道友判断张师兄一事,与南疆无关的重要原由。你查此案,若能弄清朱焰下落,便水落石出。哪怕只是探明朱焰是参与了合谋,还是仅仅受人利用,也能有个查证的方向。”

    “禹府主不愧是中原最足智多谋之人。此案周密严谨,在别人毫无头绪,但在府主眼中却是漏洞百出。

    “过奖了,不知先生准备何时开始调查此事。”

    “我明日先去玉皇观,丹辉宗那边打听情况,等金霹令下,便向掌教师兄请辞。只是不知府主,准备赐下哪一面金霹令给我?”

    “先生道法通玄,与张府主不相伯仲。若是搭配一等金霹令,调查此案,如虎添翼。”

    “再谢府主深恩。”黄真喜极望外。这也正是他所想的,只是没想到禹大川真的愿意将一等金霹令借他。

    “哦。”禹大川轻笑一声,“黄道友如此墨迹,倒与传闻有些不同。”

    禹大川说完,轻笑变大笑,黄真一怔,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是夜正值七月十五,雾幕之中,透出一轮朦朦圆月,周边是座座芦篷,重重帘幕中透出点点青灯,清寂无声。两人索性对月抒怀,围着芦篷闲逛起来。两人交集最多的是张九灵,所谈自然也是。他们各自说了一些趣事,对月忆故人,竟生出不少感慨来。

    只平静了一夜。宗会第二日,已有不少附近的散修聚集在屠迷山下,随后人数越来越多,各种消息也不胫而走。张九灵三人以及金霹令的事情,都传了出去,成了人尽皆知的事情。又过三日,此消息传入京都。立马惊动了一位在此避世修心的道者。

    李精微在卦铺之内,踱步数圈,口中念念不停,一番焦虑之态。

    “不行。把地师府主交代的事办砸了,把天师府主害死了,再不离开,吾命休矣。”言语之后,转身向内屋,拿出一个包袱,一个竹幡来。幡上写着四个字:一语惊奇。他将二物放在桌子上,又开门将门上对联,门上匾联也都摘下,拿回屋中卷起,放入包袱。李精微打量一番,自认为再没有重要的物件要拿,再次推门而出。

    “啊!大侠饶命。”

    李精微才推开门,却被颈上一口明晃晃的宝剑逼退回来。

    “原来是你!”

    “竟然是你!”

    两人异口同声道。

    来者收起宝剑,正是黄真。他受禹大川嘱咐,南下之前来此处看看,恰逢其会。再晚一步,便扑空了。

    这李精微原是东海仙门,应天书院的修士。

    应天书院与松香书院同属儒门,两人因而有交。东海形势与中原不同,中原地广人多,开宗立派者画地而封。东海都是占据有灵脉的海岛开山立派,岛上清幽,适合修行,但人口不多,不宜打磨心境。

    一些有道行的弟子,便会在时机合适之时,来中原体会红尘,顺便带一些资质好的少年回去修真。李精微在京都三十年,心境圆满,本就准备回宗,只是禹大川所托张九灵一事一直没做,唯恐因果不了,一直不愿离开。后张九灵来寻,但离开后就再无消息,这让他觉得此事有头无尾,生怕将来会牵扯出什么别的因缘来。

    今日早晨,张九灵的消息传到京都,他听闻后恍然不知所措,但转念一想,张九灵既然兵解,自己与张九灵的约定也就算了结了。不如早点回宗,免得又生别的事端。谁知还是慢了一步,只不过来的人,颇让他喜出望外。

    “是黄真兄,吾命安矣。”李精微面漏喜色,又将竹幡包袱放回桌上,反沏起茶来。他要离开此地避难,所以事先遣散了仆人,但是家中各种用具还在,茶水也不曾断。

    “应天五常之一,竟然沦落风尘,还做起了给人算卦的买卖。”黄真与人行礼,随即落座。

    “你呢,松香副院,何以给天师府跑腿。是不是拿了人家什么好处。”

    “哈哈,收起你的小聪明。张九灵是我至交,他出了事,我自然要管的。”黄真说到此处,脸色一变,“你老实交代,究竟出了什么馊主意,竟把天师府主害死了。”

    “张九灵真的死了么?”李精微摇了摇头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

    “死了。虽未见尸体,但我等修真之人斗法后留不下尸体,本就是常有之事。消息最初由一个神秘人送往天师府的,至今两月有余,都没有他的踪迹和消息。天师在南疆寻得他已断的佩剑,万雷道上还留下了九霄神雷这种他当前修为所不应施展的绝招。玉皇观的三长老同样没有留下尸体,但是其法宝碎成三份,被人寻到了。而丹霞生的尸体则直接被人送回了丹辉宗,现已火化。”

    “唉!此事说来话长,我先说说我因何来此。三十年前,我命劫将至,元功时有时无,因此避世炼心,来到中都。我才到此处不久,便以俗名结识了地师府主,因互相帮了对方数个大忙,便有了些交情。之后受他所托,要我在张九灵执掌玉皇观之时,相助一二。张九灵入主京州后,京州灾祸四起,但他却迟迟不来见我。直到几个月前,发生灵石被劫之事,才来向我打探消息,我便将手中掌握的一些情报转交给他。如今再获其消息,已经是这个样子了。我猜禹大川可能会找我麻烦,正要跑路,没想到来的是你。”

    “想不到你已经走到这一步了。禹大川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么?”

    “按说凭我俗名,是绝无可能看透我的来历,不过他对我的身份点而不破。似是知而不知,又似不知而知,也似知作不知,还似不知作知。”李精微摇头晃脑的说道。

    “如果他知道你的身份,却叫我前来,就是不打算向你追究此事了。如果他不知道你的身份,就只能说明你运气很好。”

    “唉,我从未如此希望自己运气不好,更从未如此希望一个人知道我的身份的。”

    黄真不喜此人言辞闪烁,索性直接进入话题,问起当日张九灵与他见面的情景来。李精微也十分识趣,将所知一一告知。随后警告道:

    “总之,此事蹊跷异常,绝非你理解的那么简单。你要调查此案,务必多长些心眼,千万不能为表面上的一些现象所迷惑。否则恐怕永远与真相无缘了。”

    “你对此事如此忌惮,怪不得着急跑路了。不过事关好友之死,纵然有万难,我也要查清此事。”

    “那就只能祝你好运了,此事我是绝不再管了,连想一下都会冒冷汗。”

    “我已经知道需要知道的,剩下的事自然不会为难你。我便告辞了,你命劫已过,祝你能早日修成天道。”黄真拱手谢过,便推门而去。

    通天阁内,宗会已经进行到第七天,但所有议题早在昨日已经议完。会场之上,坐着的一个个闭目养声,站着的也都凝神屏息,寂静得落针可闻。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脚步声响,是蔺无咎在门外,向内探头张望。禹大川见到,回头看了看元无忌,元无忌会意,便去了解情况。蔺无咎小声嘀咕了几句,元无忌立马变色,看向禹大川。禹大川一皱眉头,起身出来。蔺无咎又将原话照学一遍,禹大川也将眉头皱起,极小声问道:

    “消息核实了么?”

    “来不及核实,我听到消息便直接上来了。”

    “你做的很好,很对。”

    禹大川点了点头,又向屋内招手,莫道远会意而出。他也不加解释,直接对元无忌,莫道远命令道:

    “你们下去把定通天阁的入口,散会之前,一个人等都不许放进来。”又看向蔺无咎,“你跟我进去,带你认识一下各宗的掌教。”

    禹大川做完安排,云淡风轻,携蔺无咎入会:

    “我地师府弟子极多,但在无字辈的后辈中,唯看重两人,蔺无咎便是其中之一了。会后我会将金霹令给他一块,负责调查灵石被劫一案。各位同道遇见了,千万鼎力相助,不要因他尚未入道而欺负他。”

    众人正对方才的事一头雾水,听见此话,已开始暗笑地师府无人了。三块金霹令,给了黄真一块还不够,就连一个没有入道的小子,也能分到一块。

第十章 柳银环妙传凶信 禹大川智止流言(前)

    一点插曲,反而调节了会上的气氛。只是禹大川派出莫道远二人,引起了各人一些猜测。不过看禹大川的表情,想必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没人发问。

    散会后,禹大川撇下蔺无咎,先行回到地师府驻地。莫道远与元无忌,办好了差事,也早早回到芦篷。两人辗转踱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有准确消息了么?五岳谷传来什么消息没有。”禹大川走进芦篷,连头也没抬便开口问道,言语中尽显焦急之色。五岳谷是地师府的坊市。

    “五岳谷没有消息,但传言已经核实。我已通知咱们其余各地的产业,尽量收集这些灵石。”莫道远答。

    “让许道灵查一查这个印号的灵石是何时、何人铸造的。又是何时发出,发给哪一宗了。”禹大川沉思片刻,“另外通知各地的坊市,只要收集够一百零一枚,便不要再收集了。同时派人查清楚,这批灵石是何人使用的,要生成画像。”

    禹大川连下几道命令,尤自觉得不够,却听见芦篷外有人叫嚷。他正心烦,想要呵斥,奈何声音越来越大,只好出来看看。

    “禹大川!你怎么不好好管教弟子,竟然打伤我的门下。”来人竟是封不寒。

    封不寒身边站着一个弟子,一副鼻青脸肿受伤不浅的样子。在其身后还有几名弟子跟随,再后还有不少看热闹的散修围了过来。

    “封掌教,你这弟子怎么了,谁打的?”禹大川疑问道。

    “我打的!”禹大川话音才落,他身后的燕无欢向前一步,主动承认道。

    “你打他干嘛?”

    “他撞我一下,还瞪我。”燕无欢一本正经的说道。

    “胡闹!”禹大川指着燕无欢,看着莫道远,“拉下去,打六十金杖。”

    弟子得令上前带走燕无欢,燕无欢却哈哈大笑:“凌天阁的弟子还没长大,打输了就找家长。”

    那些看热闹的人,哄然大笑起来。那凌天阁的弟子,原本就鼻青脸肿,此刻更加羞惭难看。封不寒面色同样不好,剑眉一竖,一个肃杀气氛荡开,众人纷纷闭口。

    “八十。”禹大川重新命令道。随即,后面传来鞭打哀嚎之声。燕无欢不但不忍着,反而声嘶力竭的喊叫。哀嚎声中,尽是嘲讽之意。

    “封掌教你还不走,怕我打少了吗?”禹大川言语不善的问。

    “哼!我们走。”封不寒一挥衣袖,转身离开。那名受伤的弟子,也被搀扶了下去。

    此事要自散会之前说起。蔺无咎听闻有些坊市中,出现了同一个印记的高阶灵石数目过百的情况,自知非同小可,便直接上了通天阁。禹大川了解情况后派人堵住了通天阁的大门。这是因为今日是宗会第七日,只要拖到散会,无论此事是真是假,都不必在宗会上讨论,便容易处理。

    这个消息同样被凌天剑阁的弟子知道了,不过他为防万无一失,查证了一番。等证实了此事之后,才想到这是落井下石的好机会,便要像蔺无咎那般闯会。正好迎面遇见了奉命守门的燕无欢。

    燕无欢心知其意,也不阻拦,只在其入门时,擦了对方一下。对方回头怒视,他回了一句“你看谁呢?”话音未落就打了三拳两掌。这三拳两掌虽不含杀意,但也饱含真气,直接将对方打了个鼻青脸肿,还断了三根肋骨。燕无欢打人之后,其余有心闯会的,便息了心思。而他在散会之后,便回芦篷等着对方找上门来。

    封不寒散会之后得知此事,一心要个交代,实际是想追究禹大川派弟子守门封锁消息之事。哪想禹大川雷厉风行直接打了燕无欢,他那一腔话没说出口,反被燕无欢嘲笑弟子无能,自己无度。虽是有理有据,却自弄的恼羞成怒。他不想继续站在那招人非议,便想等日后的十宗之会上,再追究此事。

    屠迷山谷内的修士越来越多,五十四座芦篷已满,不少修士开始自己搭建驻地。山谷外,还有不少修士摆起一个个小摊子,在贩卖自己的灵材。一切消息,在这样的地方都传的极快,地师府与凌天阁的弟子打架斗殴固然引起了大家的关注,但却很快就被另一件事淹没了。

    明日开始便是交流会,交流会向来有两个内容,一是各宗高手交流武艺,再者便是灵材交易。比武切磋固然热闹,灵材交易却才是重头戏。到时有的以物易物,更多的却是以物易灵石。现听闻有的坊市出现了假灵石,自然都心有疑虑。倘若假灵石也流转到此地,这损失不知该算谁的。

    既有疑虑,便有讨论,既有讨论,便生了流言。再一经有心人煽风点火,便统一了共识:

    有人说假灵石就是地师府自己铸的,为了骗走大家的灵材。还有人说地师府不知从多少年前开始,便不按照既定数量铸灵了,每次铸灵时都会多铸一倍,到时候以假乱真,骗走中原修真界的资源。

    于是言论变成舆论,舆论又引领着盲目的众人。一时间,做生意的,生意不做了。看热闹的,热闹也不看了。大家都争做伸张正义中的一员,向疏漏的一方,讨一个说法。

    宗会散会是黄昏,燕无欢受刑是日落,现又过了一个时辰,各个芦篷内都点起了青灯。青灯透过重重帘幕,为夜色增添了几分光亮。唯独地师府的莲蓬里,透不出一点灯光。并非地师府的灯不亮,而是人群,遮的灯光也透不出了。

    芦篷内,禹大川正在打坐。蔺无咎,鹤无双陪侍。莫道远,元无忌不见踪影。

    “你们看这外面的人,一个个义愤填膺的与菜市场上看杀头的凡人有何区别?”禹大川运功完毕,睁眼先是问道。

    两人相视一眼,不知如何作答,只是各自佩服禹大川的定力。现在外面密密麻麻,黑压压的好几千人,早将地师府的芦篷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他们禀报了数次,禹大川照例行功。

    “你们记着,随着见识的增长,人的眼界能够开阔,能力可以提高,但本性不会变。这些人,把神通修到天上去,也逃不脱贪嗔痴慢疑。你看他人多势众十分可怕,实则越是人多,越是容易丢失自我。方才我嫌他人少了不足为用,现在你们跟我出去,看我翻掌之间叫他们为咱们所用。”禹大川说话间已经站起,在说到最后一句时,将手向前一挥。

    蔺无咎鹤无双看其风度,俨然未将这悠悠众口放在眼里,空气里的肃穆气氛,都随那一挥,而散了。禹大川在前,三人走了出去。

    “我知诸位来意,奈何消息未证,无从解释。诸位有何疑问,尽可直言。”禹大川面对悠悠众人,坦然说道。

    人群中,一名风度极佳的公子,早有准备:

    “禹府主,你之大名中原皆知。区区在下却只是无名散修,按说不敢质询与你。只是今日大义所逼,甘愿冒着被地师府记恨的危险,要为通道门,讨个公道!”

    围观的群雄们,叫嚷起来!那人挥挥手,众人静。禹大川连说三声不敢,那人继续:

    “我等平时受十宗庇护,但也甘为十宗当牛做马,提供不少方便。我等冒奇险,入绝地,杀妖兽,寻灵材,便只为了灵石。如今听闻坊间有假灵石流传,将中原坊市的灵材扫荡一空。我且问,若是灵石可以有假,我等拼命岂不全没了意义。明日交流会就开始,我等怎敢再做生意?”

    群雄纷纷叫好,都要地师府给个交代。有的人干脆说自己也被骗走了灵材,让地师府来赔,更有说是地师府自己出了假灵石,骗走灵材,要进去搜查。

    “咳!”禹大川轻咳,众人静。

    “这位小友说的在理。不过此事尚在调查,还未证实。我暂以此事为真,做几点声明:

    “第一,受损失的一方,事后必有补偿。

    第二,灵石皆有灵印,造假的灵石都是同一个印记,只要各位做交易的时候注意下,便不会收到假灵石。

    第三,交流会后,十宗还有会议,到时必会讨论如何处理此事,好给诸位一个交代。地师府绝不逃避责任。

    第四,地师府职责所在,出了假灵石,我府实为第一受害者。但有人在中原大肆使用假灵石,亦是在伤害诸位的利益,我等应该同仇敌忾。

    第五,有实力仿制灵石的也就那么几家,采购如此多的灵材也不是一时半刻能用掉的,只要及时破案,便可挽回损失。诸位都是神通广大之人,若谁有线索,能够助我府查破此案的,这些灵材寻出后由地师府出资购下,按功劳大小分给破案有功之人。

    最后,待查清真像,地师府自会出兵剿灭此贼,到时诸位尽可前来相助。等剿灭贼子,其家私地师府分文不取,任由前来助拳的好汉们平分。”

    禹大川说话时平心静气,却鼓足了真气,场上人数虽多,却个个听的清晰。

    他说第一条时,众人已经安静下来。说第二条时,众人便放下心来。说第三条时,众人都觉得得到了想要的说法。说第四条时,众人竟真的起了同仇敌忾之心。待禹大川说到第五条,各自都有所期待,待最后一条也说完,不少人已经开始想象自己相助地师府破获此案,并打破造假者的老巢,抢夺了无数灵材宝物的样子。

    暗处,封不寒将此景看在眼里,一声冷哼拂袖而走。他是来看热闹的,而禹大川三言两语,将众怒按下不说,反鼓动得这些人要帮地师府破案子。心中郁闷可想而知了。

    “禹府主,我等一时激动,差点误伤好人。只是不知道,若是有了线索,该如何举报?”人群沉静片刻后,终于又出来一人。这人面目黝黑,在人群中毫不起眼。是禹大川事先安排好的。

    “地师府在各州都有联络处,只是为安全起见不曾明示。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不再有所顾忌,会将联络地点告知大家。”

    “我等要是有了线索,却无力查证,又该如何?”

    “我府现有金霹令,能辅助调查此事。只要诸位提供的情报准确,没有查不出来的。”

    “若是有人提供了相同的情报呢?”

    “按消息先后,清晰程度,酌情分配好处给大家。”

    ……

第十一章 柳银环妙传凶信 禹大川智止留言(中)

    假灵石的事引起了整个中原的热议,随之传开的,还有禹大川的承诺。

    当夜,禹大川传讯许道灵,叫其带相关的材料赶来。同时派遣弟子,就近取来假灵石的样品。又派人整理信息,于第二日公诸于众。以安定人心,让交流会可以正常举行。又连夜拜访了其余九宗的掌门,商略此事。

    到第二日时,屠迷山谷内的形势,已经平息了。但在看不见的地方,这件事还在继续。

    雍州,松香山脚下。

    松香书院经营的松山坊市便在此处。一个做小厮打扮的青年男子背着一个硕大的袋子,借着月色沿着松香古道左顾右盼的前行。他每走几步就要回头看一看,生怕有人跟踪的模样。他显然多虑了,此时坊市人少,古道清幽,路上根本没有人来往。

    “咳。”

    入耳一声轻咳,抬头身前已经多了一个人影。来人风度翩翩,手持折扇,正是与他交易之人。

    “你……”他才开口,已被对方打断。

    “东西给我看看。”

    他忙将袋子卸下,递到对方手里。

    “嗯,这是你的了。”

    对方只简单看了看,就把事先准备好的一柄匕首递给他。

    匕首长不过七寸,通体蔚蓝,掂在手中极沉,阳光一晃,寒光四射。他将匕首握在手中,心中激动之情,早已掩饰不住。

    “我……”

    他才开口,却见匕首上寒光一闪,如一条蓝色匹练倒卷。随即一阵透骨之寒,他看见天旋地转。转的自然不是天地,是他的头颅。

    “什么你啊我啊,散修就是散修,被祭炼过的法器是可以随便碰的么?”那青年摇摇头,一撮手指,闪出两颗火球,分别将此人的尸体和头颅,烧成了灰烬。寒气凝结了血液,现场没有半点血污,烧掉的尸体被风一吹,灰散尽,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

    柳家大宅内。柳逸在一座阵台前,台上摆着一个木盒,盒子已经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三十九张木牌。其中三十七面被扣下,还有两面,上面刻着两个号码,一个是八,一个是十八。

    恰在此时,阵台嗡然一响,中间裂出一道细缝来。一道青光自细缝内投出,化作一道光幕。柳逸心中大喜,随即光幕上,显出一行小字:灵材入库,八号已死。柳逸看后,将那八号木牌也扣下了。

    与此同时,安宁府的一座荒山上,胡蛮看着眼前眼前两条岔路,犹疑不定。胡蛮便是当日在南天坊市采购灵材大汉。与老廖差不多,他因一个非凡的奇缘,得以进入修真者之列。但也有一个同样平凡故事,像发生在大多数修真者身上一样。

    不过,很快就会有所不同,因为他有了第二次机缘。

    十日前,同样在南天坊市,他遇见一个人,那人身份诡异,不知出身何处。他只知道对方有很多灵石。这人给了他一袋灵石和一张清单。按照这人所说,只要他能按照对方的办法,采购到足够的灵材,便会给他一件法器做报酬。

    法器,是他这样的散修梦寐以求之物。唯有此物,可增加修仙者的战力。有了此物,他就可以像其他凶名在外的散修一样,或占山劫道,或躲在一块巨石之后,趁人不备,暴起而杀,夺对方的灵石、灵丹、灵宝、灵材。

    但这不是他所谓的第二次机缘。机缘是方才在坊市之内,自老廖那里购得的一株秀炎草。

    原来在交易之后,老廖见他还有灵石,主动提出了让他一见镇店之宝的想法。胡蛮功力胜过老廖,见识却远远不如,在老廖一番说辞下,便起了心思。老廖这才小心翼翼的在店铺最高处,取下一个盒子。盒子打开之后,他已移不开双目。

    “秀炎草!”

    不等老廖介绍,他已经说出了此草的名字。这草与他修行的法诀十分匹配,他的师父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此草,而他师父的师父,正是在服用此草之后开窍的。如此重要的灵草,他便是见识浅陋,又焉能不识啊?

    雇主给的灵石还余下六块,抵六百灵石。这秀炎草值五百灵石,恰好够。不过这灵石不属自己,擅自花掉不知会不会惹来麻烦。

    “好!就五百灵石,这灵草我买了。”胡蛮考虑再三,还是抵不住诱惑。雇主那边可以说是老廖临时涨价,多花了五百灵石,反正对方多给他灵石的用意就是如此。

    决心即下,不再迟疑。老廖点齐货物,胡蛮交付灵石,带走了灵草以及雇主指定的灵材。对他来说这些灵材是一次开窍的机会,和一个即将到手的法器。都是他梦寐以求的宝物。

    他贪欲蒙心,仓促间便做了决定。却因此一路上疑虑重重,尤其距离交货的地点越近,想的越多。爱思考的人可以活长久。

    他想到若是被雇主发现,自己是否会有麻烦呢?若是不要灵器,单单留下灵草雇主会答应么?这一来二去的就打开了思路,他越想越多,越想越可怕,直到想出了一身冷汗:对方既有灵器,又不愿露面购买灵材,倘若对自己起了歹意?

    这一下让他在原地打了一个冷颤,便不再犹豫,换了条路。

    在胡蛮离开半个时辰后,此地又来了一个道士装扮的修者。这人来此之后,看着岔路同样犹豫一番,最后才一跺脚,沿着胡蛮来时的路走去了。他一直走到百宝楼,一路上越是接近此地,焦急也就更深一重。他知道出了祸事了,不过既然到了此处,纵然心有担心与不平,也要小心行事。

    他问老廖生意如何。老廖因昨日卖了很多货,心情极美,不等对方开口,便将胡蛮的事讲了一番。尤其在讲到自己用一株秀炎草将对方身上的灵石榨了个干干净净时,一番成就油然而生,将此事的传奇更添了三分。那人听到此处,目眦尽裂,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深知此地厉害,不敢妄为。只好愤然退出了。

    柳家大宅内,柳逸随着时间流逝,内心越发不能平静。终于阵台嗡的一响,柳逸全神贯注,但待看清内容后,却是一声怒吼。随即愤然挥手,木盒在一挥之下,猛然飞出,打在墙上四分五裂。盒中木牌散落一地,唯独一面,还在空中未落之时,就被他伸手一指,化成了一团碎屑。

    “怎么了爹爹?”就在此时,一个巧笑倩影冲门而入,竟是柳银环。

    “没事,一个下人办事不利,气到我了而已。”柳逸看见女儿,怒气顿散。

    “爹爹,重要的事就应该交给稳妥的人办。凭你手下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子能办成什么事。”柳银环一本正经的说道,随即跳脚上前,“不如我替你分忧哇!”

    柳逸岂能不知她心中所想。她想去参加交流会,但被柳瑜说年龄太小,未能如愿。

    “你是不是想跑出去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大伯不在,就无法无天了。”柳逸佯怒道。

    “爹爹。”银环撒娇,“大伯在不在,人家都很乖的。”

    “哈哈,哈哈。”柳逸哈哈大笑,“宗会是诸宗交流之会,鱼龙混杂,且你大伯就在那里。你要敢擅自跑过去,大哥问罪起来,你爹也要头痛。”

    “哼!爹爹没良心。人家是看你关在屋子里一整夜不出来,才过来替你分忧来的。结果你就知道教训我。”柳银环眼珠一转,已经撒手离开了。柳逸望着转身离开的女儿,面带微笑摇了摇头。等柳银环的身影消失,面目一变,又回头看向传讯台。

    柳银环离开房间,心中却打着别的算盘:不想挨大伯骂,就得带着姐姐一起出去。可是若跟姐姐说了,我也走不了,这该怎么办?柳银环向来调皮胆大,眼珠一转,已经有了主意,嘻嘻一笑之后,便回自己房中了。

    屠迷山谷,交流会一开始,山谷内摊贩便多了起来,受假灵石的影响,很多卖家都多了很多谨慎。

    但对大多数散修来讲,他们换取灵石不是为了做别的交易,而是用来修炼。因而只要灵石的分量足,纯度不差,也并不在意真假。甚至有人觉得,假灵石可以多换些的话,换到假的也不错。有了这样想法,交换场上,并未冷清多少。且因假灵石扫空诸多坊市存货的消息也同样传了过来,灵材价格跟着水涨船高,那些买灵材的自然愁眉苦脸,那些卖灵材的却都乐开了花。

    除此之外,最引人注意的便是各宗弟子的斗法会。

    山谷内搭起了十座擂台,上面有十宗弟子镇守,欢迎外宗修士前来挑战。现在谷中多是散修,平时并无机会斗法,甚至连看人斗法的机会也很少。对他们来说看各宗优秀弟子施法拼斗,是一个难得的增加斗法经验的机会。甚至有些修士明知实力不足,也愿意上台比试一番,增长斗法的经验。

    十宗中各宗都在擂台上派足了修士,为同宗壮声势,助威能。唯独地师府的高台上,只有鹤无双孤零零一个人。

    蔺无咎调查案情,宗会后已经离开。其余弟子,除了燕无欢外,都被派到各个坊市调查假灵石之案。连他自己也要在交流会之后,赶赴渝州,接替蔺无咎负责龙家弟子血脉被抽之案。不过此案经过禹大川斡旋,已改为由万法门主办,地师府与龙家协办。为此禹大川还从灵渊下调出几名龙家比较杰出的弟子配合。

    鹤无双虽势单力孤,但道行深固,法力精纯,底下有想乘人之危的,都被他三招两式打发了下去。按说交流之时,应当体恤同道,纵有实力也要让对方输的光彩。可他一心速战,好节省些法力,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他一人一日要在擂台上打满十场,连打七日,而且不能落败。否则他下擂后,没有别的弟子可以把擂台攻回来。到时候地师府的擂台上,整天里守擂的都是外人,脸就丢大了。

第十二章 柳银环妙传凶信 禹大川智止留言(后)

    柳家大宅内,柳银环换上黑衣,借着夜色,小心翼翼的翻墙而出。

    她对柳宅极熟,又有所准备,柳宅外的岗哨都被她悄声避过。她一出柳宅,时而走上大道,时而攀附小路,时而又隐在一旁,一路向烈柳林外走去。出门时是夜半时分,出了烈柳林却已近天明了。

    “吓死本小姐了,吓死本小姐了。”柳银环拍了拍胸口,快速喘了几口粗气。

    “啊——”

    银环很快定了神,正要绕开大路从此海阔凭鱼跃,却在隐约间听到一声惨嚎。

    这声音满含绝望不甘,让柳银环心里一颤。顾不得的离家出走的事,急忙奔向声音的来源。

    她这几年进步不小,几个呼吸间已赶到现场,却只见到一滩血迹。没有打斗的痕迹,甚至血迹都不明显,可以看出凶手出手极快。柳银环眉头微蹙,此处是柳家外围,凡夫俗子尚进不来,来回出入的都是柳家之人,难道有人发生危险?

    她虽道行不浅,但应对这种事情的经验却是没有的,只是仗着胆子大些,便在附近搜寻起来。却一无所获,只好离开。她才走不久,便有一个黑衣人,背着一具尸体从树上跳下。这黑衣人看着柳银环远去,摇了摇头。

    “站住!”

    黑衣人正要远离,突闻一声娇喝。随后脑后风响,仓促间闪身一让,躲过一道银光。但身形才定,脑后又有东西击来。黑衣人心道不好,回手一抓,把一个银白锃亮的银环攥在了手里。

    这是柳银环的法器定光环。她用此环袭击黑衣人,被对方避过,便又操纵此环倒射而回,却被人空手破掉,可见对方身手不凡了。

    柳银环气极,先是一声长啸。此处是柳家地盘,附近巡逻的族人,听见啸声后自会前来相助。

    黑衣人知道柳银环的用意,眉头一皱,转身要走。

    柳银环自知不如,但也没打算让对方白白溜掉。暗中运转法诀,一催银环。那人手上银环一声轻鸣,随即一个模糊之下迅速变小。只要箍住这人的手,就等于把这人抓住了。

    “哼!”黑影一声冷喝,掌上青光大起。银环箍在青光上颤抖微鸣,却无法继续缩小。

    柳银环这才知道与对方的差距,却法诀一变。那银环不小反大,滴溜溜旋转起来,只一个瞬间又变做三尺大小,并一个翻滚的向黑衣人脑袋套去。

    “起开!”黑衣人一挥衣袖,一道青光打中圆环,圆环一声哀鸣的飞回柳银环手里。

    柳银环收起定光环,心中大惊。便双手合十,将圆环夹在手心,接着两手一错,圆环也跟着一分为二,两手各执一个。并随着步法一变,整个身形也一分为二,场上竟出现两个柳银环来。

    “重阴之体!”黑衣人诧异一叫。

    被对方叫破身法来源,柳银环心中一急。此法看似二分,实则有一个只是一道精纯阴气幻化的。若能惑人用途极大,不能的话,威能便降低一半了。不过真身二分是假,法器二分却是真。

    两个柳银环相视一眼,同时将银环朝黑影打去。黑影背着一具尸体,同时应付两个圆环再无轻松之态。而那两只银环,也逐渐开始发挥出威力来。这圆环打出后,一旦碰到树木,或者被他打中反弹,便会蹦出一个新的圆环来。两只圆环二变四,四变八,转眼之间就变的密密麻麻。把黑衣人围在中心,一顿乱打。

    “雕虫小技。”黑衣人见这圆环声势浩大,又担心柳银环的呼叫引来援兵。焦急间有了主意。

    便将肩上的尸体当成兵器,舞得密不透风,圆环纷纷打在尸体之上。说来奇怪,那些被弹飞后便会分裂的圆环,打在尸体上反而慢慢少了。到最后场上干脆一个环影都没有了。

    “你!”柳银环十分郁闷,再度欺身上前,那人却将尸体一抛,一闪而逝了。

    “啊!”

    柳银环接过尸体,先把自己吓了一跳。尸体早已面目全非,浑身上下没一处好地方了。

    她眉头一皱,伸手一招,一只银白锃亮的银环自尸体上飞出。她最初本意自是擒到凶手最好,再次也要看清凶手模样。不想凶手狡猾异常,实力高超。不但没有看清对方模样,反而被对方来了个毁尸灭迹。这可给她出了一道难题。

    这新死不久的尸体上全是她法器的痕迹,而她又是偷出柳宅,生怕被误会人是她杀的。

    这尸体实在难以处理,有心烧掉又怕毁掉什么破案的线索,要不烧又怕被人误会,一时陷入两难。

    “唉,顾不了那么多了。这件事要交代清楚,但我也要出去玩儿。”柳银环下定决心,便伸出手来往身边的一颗柳树上一扒,柳树立马露出光秃秃的树干。随即伸出手指在上面划动起来,凡是手指划过处,都变得焦黑一片,竟在这树上写起字来。待把事情经过交代清楚,又挥手,将银环嵌在树上,飘然而去。

    柳银环离去不久,现场便来了人。这是附近巡逻的柳家子弟,听到长啸声赶来现场。先看见了尸体,又看见了柳银环的留字以及银环。几人商议一下,留下几个看护现场,又派一个腿脚利索的,回柳宅报信。

    三个时辰后,柳宅内。

    柳逸在房内踱步不停,同时房内多了两位老人,一男一女,都是头发斑白了。除此之外,柳银瓶也站在一旁。

    “逸儿,逸儿你别晃了,晃的老太太我眼都花了。”女性老人用手中拐杖,敲了敲地板,说道。

    “四婶,出了这么大事情,我怎能不着急。”柳逸解释道。

    “放心吧,咱们不是已经讨论过,凶手不是她么。没事的。”

    “可,可她离家出走,这成何体统。”柳逸微怒。

    “不是说了嘛,是怕咱们误会她,离开了好叫咱们专心破案。”

    此时,男性老者看着柳逸与四婶道:“柳逸,老四家的。你们也别说了,说的老头子我头都大了。”又看向柳银瓶,“当务之急是把环儿找回来,依我看别人也没有此能力,要么你亲自出马,要么瓶丫头走一趟。”

    “族内出了凶案,我要先查清楚。”柳逸回道,同时看向柳银瓶。

    “瓶丫头出去,寻到环丫头绝无问题,就是未必能带回来。”四婶笑道,这两个姑娘是柳家瑰宝,没有不了解她们性格的。

    “那就一起玩几天,只要人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老者道,并且挥手一扫桌上的银环。银环化作一团银光,飞向柳银瓶。

    “这……”

    “将定光环带给环儿。真是的,出去闯荡,不带法器怎么行?”

    柳银瓶将银环抓在手里,正要发问,老者却直接回答。

    老者随即吩咐柳逸:“柳逸,你去宝库里再准备些护身的法器以及灵丹来,再取些灵石给瓶丫头带上。到了宗会上,总不能一点东西不买。”

    与此同时,烈柳林外二十里的一个山头上。柳银环坐在一块平整光秃的石头上,望着山下小路,正等着柳银瓶。

    荼靡山谷,在交流会如火如荼之际,地师府芦篷内来了几名不起眼的贵客。都是乔装打扮后的十宗掌座。

    “禹谋本打算,十宗会上再与诸位讨论此事。但在座的有人太着急了,只好提前几日,委屈诸位掌教乔装而来了。”禹大川先拱手解释了缘由,话中不掩讽刺之意,在说道有人着急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天阁主。凌天阁主则哼了一声做回应。

    “中原数得上名的坊市,除了屠迷山谷以及五岳坊,都被骗子光顾了。损失的灵材,共计约值灵石八十万,所有损失的商铺已编撰成册,放在诸位身前。时间相同,地点分散,明显有组织,有纪律,这都说明对方的能力很强,没准就是这芦篷内的某人做的好事。”

    “阿弥陀佛,禹掌教说的未免太严重了吧。”苦慈打了一个圆场,说道。

    “无妨了,无妨了。此事若无证据,地师府自认倒霉。若有了证据,自有办法讨回公道。”

    “哼,禹掌教不必看我,这跟我绝无关系。不过凌天阁损失同样不小,我倒想问问禹道友,你准备如何处理此事。八十万灵石,这相当于十大宗门,四五年的用度。”

    “很简单,我打算让诸位,各自承担自己以及同盟的损失。”禹大川说道。

    “不可能!”

    “这怎么行?”

    “哈哈哈——”

    一半的掌教都像听到什么笑话一样哈哈大笑起来,连涵养极高的苦慈也皱起眉头。

    禹大川等他们笑声消了,才道:

    “我深知诸位想要什么,无非就是地师府的铸灵之权。此权在十宗未创之际便归我府,当时中原尚无人有寻灵之能,师祖于此时炼出指灵针,创出寻灵法,解决了中原灵石不足,众生无法修真的问题。可以说后来十宗成立,以及驱除妖族,功劳根源都在于此。”说话时双目含情,仿佛看到了往昔的峥嵘岁月。其余的掌教也颇有同感。驱除妖族一事,奠定十宗至高无上之地位,先辈风姿早已长留青史。

    “然而,时至今日,中原形势又生变化,再把控铸灵之权对地师府已是福祸难料之事。如此我还迟迟不肯同意诸宗提议,实在是不想先辈所忧成真。”

    “听禹府主所言,莫非这事情上,还有什么隐情?”陈太生问道。

    “灵矿衍生灵石,需要极漫长的时间,若过度开采,矿脉的灵性无法复原,灵石也就不可再生。东海地形复杂,各据一方,不曾一统,无法形成规章,但凡发现灵矿,立马就会被开采殆尽。此举让东海一时繁荣,但也使灵材价格大涨,商会势力乘机发展壮大,当初威震东海的仙门,跟东海的海岛一样多,现在则只剩三家了。”禹大川说到这儿一声冷笑,语气变冷,“嘿嘿,我是怕,一旦灵石铸造的权利放开,再过几百年,咱们十宗,也只剩下三宗了。”

    禹大川的话让场上一阵沉默。他所言在理,但对于铸灵一事,十大宗皆有打算,并且都认为自己能捞足好处,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

    “此番各商铺受的损失,还算均匀,就有劳各友宗代为安抚。作为代价,我地师府会在十宗之会上,主动提出各州分别铸灵之事。只不过具体规章要商量明白,免得灵石泛滥,被人坐收了渔利。”

第十三章 南无乡神气相冲 黎明雪身剑合一(前)

    南疆,曙黎山,曦和顶。

    曙黎山位处南疆东南,号称南之极山,是南疆七十二座灵山中最靠南的一座,是黎族的驻地。而曦和顶,则是东南群山中的最高峰。

    曦和顶上一间密室里,黎明雪盘膝而坐,膝上横着一口晶莹剔透的宝剑。剑身不长,刚好够横在膝上,剑脊上嵌着七颗宝石,光亮耀眼。密室四周的墙壁上镶嵌着三十六颗明珠,让密室不显昏暗,顶上则开了一个小天窗透气。

    黎明雪摸了摸宝剑,闭紧双目,双手不停晃动,时而分,时而合,一会儿捏成剑指,一会儿又捏成手印,口中更时不时的吐出异咒。手印繁复,咒语玄奥,并且随着秘术推进,身上气势也逐渐强盛。

    “嗡!”终于,在气势达到顶点时,膝上宝剑一声轻鸣。

    “疾!”黎明雪知时机已到,一声轻喝,一身气势灌入宝剑之中,随即手成剑指,朝密室一面墙壁指去。

    随着她这一指,那股凌冽气势,顿时散于无形。可剑还在膝上,那墙壁也没什么变化。

    “唉……”

    黎明雪很是懊恼。这已是第一百次失败了,而在这一百次之前,还有无数次根本不能引起宝剑反应的尝试。那些失败都不用放在心上,因为她知道问题出在哪里。而现在口诀,指法,气候,时机都无问题。但这身剑合一的法门,还是练不会。

    能在这个年纪能修成御剑术的已是凤毛麟角,身剑合一作为御剑术中的顶级神通,自然更不容易。可是她不能不急,因为闭关太久,实在是憋不住了。

    她自带回黎水剑,着实在族中得意了一些日子。身为族长之女,身份自有光鲜一面,还有魄力与能力找回遗失千余年的家族圣剑,就更让族中长辈刮目相看。可以说对她来讲,值得一提的缺点只有一个——她是女孩。

    族中长老皆认为黎明雪有能力、资质、也有实力。但在南疆,女子只能任神职,不能有实权,也就不能管理族务。而且南疆以家族传承仙道,自然少不了生儿育女。所以南疆修士与中原不同,到了年纪,十有八九都要成婚的。资质再好,也要嫁给别人,那地位自然就要打个折扣。这也没什么,她亦不愿为族务牵绊。但偏偏又生了别的事端。

    近几年,不知怎么走漏了风声,流传说黎族出现一位资质、容貌、能力俱佳的一流女子。有些部族听到消息,便派遣使者带聘礼前来,就等她出关之后,便要求婚了。

    她外出游历时,初有归元期的实力,待回到族中,已精进到归元后期。又因为族中立下大功,得到许多资源,三年前已有御神期修为。

    当时她本打算出关庆祝一番,在听到有人求亲的消息后,便干脆说突破失败,又闭关了一年。本以为这些使者失去耐性自会离开,可不成想一年之后各族的使臣还没走,反而又来了几家。她便索性又闭关了两年,这些使者竟然跟着住了两年,来求婚的更是由当初的五六家,变成了现在的二三十家。可以说南疆适龄的才俊,能叫得上名号的都来了。

    她不想理会这群无聊之人,但也不想继续闭关下去了。可既然打算逃婚就只能偷偷的离开,不能让家人知道。办法只有一个,不从密室的大门走。那就只能走天窗,可天窗太小,翻不出去。恰好她手中有一本御剑术秘籍,里面记载了一种身剑合一的神通,最善穿墙过缝。可她已经练半年了,还是没能学会。

    就在黎明雪思考失败原因时,密室外传来询问之声:

    “雪儿,还不出关么。今天天蝎族的使者也来了。而其他族的使者,也开始有了怨言,父亲那里就快顶不住了。昨天问我你突破了没有,我替你隐瞒了一下,但他已吩咐族中为你准备突破修为的丹药。现在他也在闭关暂时无暇顾及此事,但恐怕过几日就会亲自来拉你出关了。”

    “大哥,我还差一门功夫没练成,练成自会出关。”黎明雪敷衍道。

    密室外那人,叹了口气,只好走了。

    这是黎明雪的大哥黎明烈。黎明雪有三位哥哥,由此可见她父母感情曾是极好的。后来为应对族中危机,父亲请出黎火剑,母亲也成功入道。修真之人很难在入道之后诞生后代,但她确是在父母双双入道后出生的。这极其罕见,也注定她资质不凡。在她出生之时,伴随白雪,啼声破晓,取名黎明雪。她父亲说,那是他第一次在曙黎山看见雪,也是最后一次看见她母亲。

    “母亲,母亲。”黎明雪口念着,手抚摸着七星剑。这剑是她母亲根据她的体质量身打造的。她寻回黎水剑后先找过母亲,希望母亲可以一同回家。母亲拒绝了她,同时将此剑交与了她。

    “嗡!”

    手中宝剑,突然无故自动。黎明雪错愕一惊,随后大喜。手成剑指轻轻一挥,七星剑一个颤动,化作一道流光,在密室里飞转起来。

    黎明雪眼神发亮,顾不得探究这背后的道理,便施起法来。她不知为何如此,只知道这正是她想要的!

    七星剑在密室里盘旋了数圈,黎明雪再次捏诀念咒,身上剑意逐渐攀升,密室中的剑气也愈发凌厉。黎明雪见此,脚尖一点,整个人漂浮而起,七星剑环绕其身,幻化出剑气重重。

    “合!”黎明雪一声轻喝,重重剑气一个倒卷,往她身上一扑,将她整个身形包裹的天衣无缝。如同一个鸡蛋一般。

    “走!”一声令下,密室中剑气猛然收敛,一道丈许长的剑光破“壳”而出,顺着天窗缝隙冲出密室。室内剑气消散后,已无黎明雪踪影。

    就在黎明雪冲出密室刹那,同在曦和顶闭关的另一处密室中,一人眼神一变。他感到一股凌厉剑意,就在曙黎山顶,却不知是何人催动。唯恐这是来捣乱的,有心查探,却无暇他顾。

    因为在他身前,有一紫一青两口宝剑,剑上剑气纵横,交汇交合。嗡嗡然悲鸣不已,如怨如慕,如泣如诉。那口青剑正是黎水,而那紫剑便是黎火了。他同样练功到关键时候!

    那人见时机已到,双掌一拨,化生日月之像。两口宝剑如受敕令,倒飞而起,投入手中。这人双手持剑,一剑指天,一剑指地,两剑交叉一会,激起霞光万道。随即身形一转,一手在前,一手倒背,一剑纵,一剑横。

    “分!”

    分字出口刹那,步法向前一踏,面部却向后一扭。也就在脚落地一刻,其面也刚好转到后头。这一下,人影瞬间两分,密室之内,一个人变做两个人,一个持着日剑,一个持着月剑。两道身影相视一笑,却紧接着一个模糊的合二为一。整个人又恢复双手持剑,脚步向前,面部朝后的样子。

    这人眼神一暗,但随即又亮了起来:

    “就是这种感觉!日月双剑,果然对修炼二分法有用。接下来只要能让这感觉随心所欲,常驻心间,二分法也就算修炼有成了。”

    这是黎明雪的父亲,黎天。

    “二分法”是他一次征战中的战利品,修成此法便可将一个人的战力提升一倍,他观此法玄妙,已暗中参悟无数次,可惜一直不得要领。自黎明雪取回黎水剑后,他为重新培育此剑灵性,便将此剑与黎火剑放在一处,用黎族的秘法,吸纳日月精华打磨二剑。期间二剑共鸣,交织出的异象,隐隐的令他摸到了这门法诀的一些关键处。突发奇想下,便想到借助二剑的灵性,来修炼这二分法神通来。

    方才他如往常一般,接引下月华之气,黎水剑吸纳此气后,终于扫尽沉珂,光华如初,一时间灵性大作,连同黎火剑也跟着嗡鸣不已。正是这二剑的灵性,激起了七星剑的灵性,黎明雪才借机使出了神剑合一之法!这其中自有取巧之处,但黎明雪能在第一次真正尝试人剑合一时便成功,也是天资超绝了。

    黎天这次虽未彻底成功,好歹摸清了门路,只是强行施展未修成的秘术,难免的要受些反噬,他压下反噬之力,正要打坐。密室外传来黎明烈的声音:

    “父亲,烈儿参见!”

    “你来了,看过雪儿了?她修行的怎么样。”黎天问。

    “她似乎有些着急,明明火候已足,在突破上却还差些要领。”

    “让你调配的丹药准备了没有?”

    “马上就调好了,只是小妹心气极高,似乎无心借助丹药之力。”

    “丹药备好,然后随她吧。她若能安心修行也是不错的。你们四个里,属她资质最好,甚至远胜我与你们娘亲。只是素来贪玩不用功,否则早该开窍才对。若非现在族中的使臣太多,都住在家里,实在不是办法,我也乐意见她用功的。”

    “小妹的资质的确不是我们几个可比的,只是性子也未免太调皮些,如今又将出嫁,也不知到了夫家会习惯不。再有,这些使臣有的已经等了几年了,孩儿不知该如何安抚一下。”

    “你说的对,一旦嫁出去,恐怕自由不说,连修行都会有影响。说起来你母亲的资质就好过我,只是接连生下你们三兄弟,实在大损元气,才让我入道在前。”黎天讲到此处,一声叹息,却不知是感慨夫妻分散,还是担忧黎明雪的前途,“至于那些使臣,有耐心的你设法安抚就好,没有耐心的便请他自行离去。雪儿事事令我操心,我就惟独不担心她嫁不出去。”

    “是,我知道该怎么做了。”黎明烈本有别的事要禀,却见黎天提起母亲,知道他心情未必好受,就暂时压下。又在密室外立了一会儿,见里面再无吩咐,便退走了。

    黎明雪虽不知如何激起了七星剑的灵性,但总算能身剑合一,并借此逃出了密室。一时将数年来闭关中积攒的烦躁之情全都抛到九霄云外。更兼新修的身剑合一之法遁术极快,似有飞天之能。从此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只想何处有好玩好景,将族中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概忘了。

第十四章 南无乡神气相冲 黎明雪身剑合一(中)

    在天蝎族总部天蝎岭下,有个珠玑洞。是天蝎族大祭司专用的施术之所。

    这洞顶是夜明珠排列的诸天星斗,地面是万兽皮绘制的表里山河。密室八方,各立着一面丈许大小的巨幡,幡上各画着一只巨蝎似的图腾。与平常的蝎不同,竟一副背生双翅,尾带三勾的模样。

    这诸天星斗是四象二十八星宿,表里山河是南疆七十二灵脉,那八面巨幡,四向八方,上面的飞蝎是天蝎一族的图腾,三勾四翅飞蝎。这套阵法在天蝎族世代相传,由大祭司掌管,用以配合天蝎族的独门占星术。

    除此之外,密室中间还架着一个一尺直径的青铜盆,盆上满满的镌刻着一个个蝎身人面的诡异妖影。盆内满是漆黑粘稠的液体,伴着阵阵明灭不定的黑光散发出一股恶心异常的血腥之气。

    铜盆一旁,站着一位手持齐身法杖,着黑袍,体型枯瘦,面如树皮般枯槁的老者。这老者是天蝎族现任的大祭司,唤作娄宿。

    娄宿一手持杖,一手在盆上翻舞不止,随着他的手势起落,盆中冲出道道黑气,又围着他的手缩成一团。

    眼见黑气够浓,老者绕着铜盆,左转三圈,右转三圈。随后面相北侧,冲着那北面的幡拜了一拜,然后又转向西北,正西等位,如法炮制的将八面帆拜了一遍。又将持法杖的手用嘴咬破了,然后滴出两滴血来,一滴弹到上面,使珠玑星斗蒙上一层血色,一滴滴在下面,使表里山河漫上一股腥红。这一番仪式做完,娄宿已是气喘吁吁了。可事情到此还只进行了一半,剩下的才是关键。

    娄宿将手上那团黑气托在身前,用法杖一挥,黑气分成八份,分别的没入巨幡中。巨幡吸纳了黑气后灵光一闪,上面的巨蝎图像纷纷活了过来,将黑气吞到口中。那八只巨蝎吞了黑气后,一个个都变得灵动之极。可似乎又不懂娄宿之意,都摆出一副双目圆瞪,又不知所措的样子来。

    娄宿见此,一声叹息,便将那咬破的手指,放入口中允吸起来。在允吸之中,他原本干裂异常的嘴唇竟变得红润,但手却愈发枯槁了。直到将腮帮子允得鼓鼓的,才收起手来。再将口中鲜血,转着圈的朝着那八面黑幡,一喷而去。

    那些巨蝎又吞了老者的鲜血,这才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来,随即一个个黑气鼓荡,嘭一下化成一个个拇指大小的飞蝎,一股脑的从幡中涌出。这飞蝎形状与巨帆所绘一模一样,但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爬满整个密室。这些小蝎爬了一圈之后,便纷纷聚在地面的山川地图上。那诸天星斗,以及山川地图,具是依南疆的天文地理而绘,娄宿这番做法,正是要借助阵法、咒术、星占之力寻一人的踪迹。

    蝎群先是在地图上均匀散布,后又分出疏密来,到最后纷纷向北方聚去。小蝎们聚成一块,在地图上形成一团黑影。娄宿看向黑影,眉头一皱。这黑影几乎覆盖着整个南疆北域的面积,虽缩小了范围,但却没什么用。可任他如何驱使,那些小蝎,已经无法再缩小范围了。

    “为了本族大业,只好再拼一拼了。”语毕将手中法杖杵在一旁,自己则在黑影前盘膝坐下。坐定之后,念了一段诡异咒语,便伸出左手手腕,以右手指端在腕上一划,鲜血喷涌而出,撒在蝎群之中。那蝎群被鲜血刺激,互相撕咬起来,只片刻,黑影便又缩小一半。娄宿见之心中大喜,暗道此番努力终于没有白费。

    但却没有高兴多久,因为这些小蝎停止撕咬后,又安静起来。老者一看,此时黑影所示的恰是天蝎族的区域。这令他又恼又喜起来,喜的自然是,目标在本族之内,那本族寻到目标的概率自然就大增了。恼的则是,天蝎族领域极大,在如此范围内寻一个人,实在也与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娄宿望着不动的黑影,叹了几口气后,又如方才一般,将左腕也割了一下。那小蝎们互相吞食之后,体型已经长了不少,这次又被鲜血刺激,竟再度互相吞食起来。可那蝎群组成的黑影,又缩小一点后便又静止不动了。娄宿万般无奈下,又先后割了两只脚腕。

    “这不可能!难道此人已被人抢先寻到,并保护起来了不成。”

    娄宿看向地图上十二只半尺大小的四翅飞蝎,一脸不可置信的叫嚷。这蝎互相吞食的次数越多,体型越大,灵性越强。之后血祭的效果就会越来越差,代价也越来越大。

    尽管如此,他做为天蝎族祭祀,一生中类似的占卜不知做了多少次了。还从没有到过这等地步仍无法占出准确结果的。现在这些巨蝎在天蝎族北部的一片区域里各自犹疑不定的乱窜,分明是十二只巨蝎都无法无法确定目标具体位置的意思。

    “若是已被人寻到,那我也不得不拼上老命了。否则错过时机,再被转移出天蝎族的区域,就麻烦了。”以此时确定的范围之小,有充足时间的情况下,凭天蝎族的实力,倒不是不能寻到目标。但此时占卜的情况,极有可能是目标背后有人设法屏蔽着占卜之力,这样为了不给外人机会,他也只好铤而走险了!

    想到此处,把心一横,右手指端黑光一闪,指甲伸出寸许长。再将整条左臂伸出,右手一挥之下,便将整条手臂都斩了下去。这手臂一掉在地上,十二只巨蝎便一扑而上,只片刻便将整条手臂吞食个干净,随即几只巨蝎便有开始撕咬起来。娄宿喘了几口粗气,静观场上结果。最后十二只巨蝎变成了四只,体型也变成了一尺大,但偏偏几只巨蝎还围在方才的地方,丝毫无法再缩小目标的范围。

    娄宿见状气得浑身发抖,自身旁拔出法杖,向几只巨蝎挥去。他从未将占卜之术,催进到这种地步。眼见还不能成功,便准备用秘法逼迫巨蝎继续发力。

    那几只巨蝎在他的驱赶之下,竟真的进一步缩小了范围,看样子就在天龙山南的一片区域里。此时的范围已经极小,但娄宿这次使法接连损伤元气,还自斩一臂,还不能占出准确的结果,激起了好胜之气。因见此法有效,又加了些力气,继续驱赶几只灵蝎。几只灵蝎被催得瑟瑟发抖,却无力再进,反而一个个都变得暴躁不已。娄宿见之,便持法杖将几只巨蝎又敲打了一遍。

    那四只巨蝎初时面对敲打只是躲避,直到最后,其中的一个被敲打急了,竟一个展翅的飞到老者脸上,对着娄宿的鼻子就咬了一口。娄宿挥杖将巨蝎打掉,却连鼻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那其余的三只巨蝎嗅到地上有血,便再度扑上,将这鼻子连同那只巨蝎一同吞食了。三只巨蝎经过这番吞噬后,明显又涨了本事,竟发了疯一般向娄宿扑来。

    娄宿暗叫不妙,冷不防的已被三支巨蝎分别咬中了喉喽,心口,丹田。只来的及一声不甚清晰的惨叫,便整个人晕了过去。这娄宿也是个心思坚定之辈,却在昏迷之前,拼了最后一点力气,用法杖将方才所确定的区域画了出来。

    娄宿昏睡之后,三只巨蝎仍没有停止的意思,直到将娄宿整个人吞食殆尽后,又开始互相吞噬起来。这次吞噬后只剩下一个两尺大小的巨蝎,这巨蝎展开四翅,在密室内飞了几圈,又落在棚顶,将二十八宿都爬了个遍。最后落在地图上,停在抱鸾寨前,伸出背后的尾巴,将三个钩子、两个钳子齐齐的指向此处……

    抱鸾寨,桑兰小居内。

    南无乡学过今日内容,打了一个哈欠。功力精深之后,不但精力旺盛,连脑力也灵光很多,桑木青常夸他学的快。按照这个进度,一个月内,他便能学会南疆三种文字。剩下生僻的,也不影响交流,甚至可以自学。

    他却纳闷,自己连日里都是这样学习的,怎么今日竟会觉得疲倦。晃了晃脑袋,扶桌要起,却感到心口一痛,一股热气自丹田起,逆涌而上。他暗道不好,连忙运功调整,可体内南明真诀与无名法诀两种真气竟然同时躁动了起来。两者相冲,心口更痛,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高公子。啊!”桑木青上前要扶住南无乡。但一触其臂,就被臂上金光一闪弹到墙边了,整个人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

    桑木青靠着墙壁一撑身体想要起来,才知那一弹之下虽无内外伤,却把整个身子都震麻了。强撑几次无用,只好躺在原地。

    南无乡体内真气交关,意识昏沉,反而让两种功法各自逞能起来。南明诀要闭穴搬气血,无名诀要开窍纳灵气。两者一来一往,更在争夺经脉的控制权。片刻之间,经脉鼓荡,身体竟趋炸裂之势。

    在这性命攸关一刻,金光不坏身受混乱真气激荡而发,将体内经脉封锁,分成六大区,气海之内,乱源一失首先平和。但在四肢上的真气,还自暴乱不止。南无乡无法独自应对经脉的逆乱,好在桑木青的叫嚷,惊扰了此间的另一位修者。

    娄古是娄宿大祭司的孙子辈,因聪明伶俐被认为是家中最能有出息的,因此被大祭司带在身边培养已有数十年之久。大祭司每次占卜都带着他一旁学习,只因今日的占卜极为重要,且只有他与族长二人知晓,便命其在密室之外伺候。按说此术简单至极,他也认定不会出现意外,便没留什么以防不测的后手。

    作为与大祭司最亲近的侍从之一,他知道在卜算之时发出什么声音来都不算怪事,也就未曾理会大祭司的哀嚎。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密室之内竟如此长时间半点声音也没传出来,这才令他觉得不正常。

    娄古小声唤了几句,无人应答,又拍了几下门,同样未得回应,终于确定里面出了问题。偏偏这密室的门又只有族长以及大祭司才能打开,无奈之下,只好先将此事通报族长。

第十五章 南无乡神气相冲 黎明雪人剑合一(后)

    “啊——”

    珠玑洞内,天蝎族长娄窟见到大祭司残存的一些血迹,忍不住惊怒异常的悲恸起来。依他的见识,自然看得出大祭司是被占卜之力反噬了。

    但凡卜算,必涉天机。也因此,术者在卜算之时,都会选择一个安全,隐秘,无人打扰之处。这珠玑洞,便是专为卜算而设。因而地处偏远,与族长所住之地,隔了小半个时辰的路程。

    因此等娄古寻到娄窟,禀报了此间的事,再返回密室时,除了大祭司残余的一些血迹,以及大祭司临终前划出的大概痕迹外,什么都没见到。那只占出结果的巨蝎,已经灵性尽散,重归天地了。

    娄窟看着眼下场景,心神一时难以平静。娄宿是几乎与他接任族长的同一时间,接任祭祀之职的。二人一直配合无间,尤其这位大祭司为了本族发展,数次挺身而出,立下无数的功劳。可以说没有此人的辅佐,他这个族长根本走不到这一步。

    在南疆,各个族群依自身实力画地而治,互相吞并讨伐,彼此之间掀起大战是常有的事。为此也形成了一套颇为有趣的统治方法,即神、政、职三权分立。

    职权者既是桑木青那一类被成为神女的,神女这一职位,遍布南疆各级村寨、部落之中,但却只在宗、族之下,享有绝对权力。便如抱鸾寨,虽也有寨主,祭祀,但遇大事二者却要听凭桑木青的调遣。

    而政权则分属族长宗长所有,其中宗是对崇拜同一图腾的族人称呼,族则通常是由几个宗组成。此职位在宗、族一级别中有绝对的权利。以天蝎族为例,即这大祭司,以及天蝎族的神女,都要受娄窟的节制。族长的权利已是极大,不但在一族之中呼风唤雨,还有随时发动征战的权利。但若超脱一族的事,却又要听神权的指示了。

    这神权,便是归祭祀这类人所有。祭祀是南疆对一些拥有占卜能力的人的统称。在南疆中心有一座神巫山,此山是南疆的先天们,以及一些先知们的生活之地。先知即是祭祀中声望名气极大者。其中的头领,必是一名占术超绝之人,被整个南疆都称为大先知。南疆之人一旦入了神巫山,便要将余生都奉献给南疆,从此对本族中事充耳不闻。而凡事涉及整个南疆运数的大事,则大先知的神权又可统筹其余二权,整个南疆没有敢不听的。

    天蝎族的神女,历来与他二人理念不和,因此娄宿便是他的第一心腹。这次娄宿占卜的实则是他们早已谋划百余年的一件大事。

    在一百多年前,南疆有个曦族。此族是南疆中数一数二的大族,在南疆开辟万年里,排名从未跌出前五。只因曦族的先天莫名其妙的陨落,又逢这族中出了叛徒,以至在攻打另一宗族时后方空门大开,被附近的数个宗族组成联军一起消灭了。

    天蝎一族距离此族极远,按说根本分不上一分好处。但娄窟恰在此时接任了族长之位,因不愿放过这个提高声望的机会,便与娄宿合谋,在最后反攻曦族的关键时刻,以数万曦族人的性命为祭品,使出天蝎族的独门咒术,咒死了曦族的族长。天蝎族因此为联军立下大功,提升了天蝎一族在南疆的声望,并由此获得了分享曦族遗宝的机会。

    这便是朱焰带五族联军挖曦族遗宝一事了。只是在寻宝之时,因朱焰起了疑心,便只寻出四件来,其中两件还被朱焰拿走了。不过他一开始算计的便不止这些。

    原来,在大祭司施展咒术时,用的便是一种唤作血源化生咒的血脉之咒。此咒是大祭司以自身三甲子寿元为代价,直接诅咒了整个曦族血脉。凡一百八十年内,有曦族血统的后代也一同在此咒生效的范围之内。现在那铜盆中的黑色液体,也就是曦族人精血炼化而成,是当初施术的引。他如此安排,实则是想等风声过去,借助此法,背过其余几族独吞曦族宝藏。当年朱焰能够逃脱,除了其自身善于逃命之外,也有他故意放水的一面。

    只是事与愿违,其余几族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里一直没有放松对彼此的监视,天蝎族也就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启用此后招。偏偏就在几族放松了监视之后,曦族后人又在南疆失去了影踪。娄宿的咒术极高,但范围也无法扩展到南疆之外的地区。在这种情况下,就只好暂息心思等待时机。

    这一等又是数十年,直到几个月前,事先布置的法阵有了反应,大祭司判断出是曦族后人回来了。娄窟有心派人去天龙山等三处查访外人的踪迹,却逢朱焰也在此时返回南疆,为防惊动其余几族,便只好先在暗中寻找朱焰。这大祭司则准备了数月后,开始了这次占卜,不想却被反噬而死了。

    娄窟虽不懂卜术咒术,却知道其中不少关窍。这次大祭司所用的卜术是以先前自己种下的咒术做引,借助阵法之力,应当手到擒来万无一失才对。现在大祭司已死,那么他只想到三种可能。

    一是被占之人实力超群,在被占卜之时,抵抗住了占卜之力。但大祭司当年连曦族的族长也都咒死过了,今日又怎么会奈何不得一个曦族后人。

    另一种情况则是被占卜之人被保护了起来,并提前做好了准备,刻意的在算计占卜之人。这似乎同样不太可能,曦族势力极大,曦族后人回归南疆,寻些旧部相助是可能的。但曦族后人身上存有诅咒一事,只有他与大祭司二人知晓,又怎会被人提前保护起来,并借此施展阴谋呢?

    最后一种便是受术者有异宝护体。这同样不太可能,要是有这样的异宝,当年又怎么能咒死曦族的族长呢?但这已经是三种猜想里,可能性最高的一个了。

    娄窟纵有所想,终究只是猜测,对大祭司的死,也只是一时悲痛。作为一族之长,这百余年的事故风霜,早已将他的心炼得比铁还硬,比钢还强了。

    娄窟收拾好心思,开始思考下一步的事情来。

    对他来说,本就没有什么比天蝎一族的发展更重要的事。首先重中之重是选出新的大祭司来,这个人选需自己提名上报神巫山,由神巫山的先知们讨论后决定。这个人选也极有讲究,虽然自己在族中权利最大,但也要选一个同自己志同道合的才行。否则如现在的神女一般,会影响自己对族中的统治。

    再有的便是眼前之事了。大祭司虽然已死,却留下了目标的大概位置,这个位置虽然不小,但却恰在天蝎族范围之内,天龙山以南的几十个村寨之中。凭天蝎族的实力,想寻出此人来是轻而易举之事。唯一的麻烦在于,尚未寻到朱焰下落,并且中原人同样在这块区域里寻什么人的样子。不过相比于本族大计来说,这都是小事了。

    “娄古!”娄窟寻思一番后,唤道。

    “在!”娄古心一跳的答道。

    “大祭司为了本族大业,已经羽化归天了。我准备推举你接替他成为本族新的大祭司,不知你可愿接受?”

    “什么!”娄古大惊。他以为娄窟要治他服侍不利之罪,甚至提前想好了托词,却不想娄窟竟有这样打算。

    “怎么,不愿意为我效力么?”

    “不不!实在是小侄修为有限,且上面还有娄桦大人在呢。”

    “实力又非固定不变的东西,我相信你距离入道的时间已不远了。至于娄桦,我会推荐他去神巫山的。你还有别的顾虑么?”

    “小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誓报族长赏识之恩!”娄古大喜的回道。

    “好,这把密室的钥匙便归你了。密室内有天蝎一族秘传的咒术,以及星占之术,你便闭关修习,希望早有所成就。说不定过几天就用得上了。”娄窟指着地上的一个蝎子状的玉石说。此物他手上就有一块,正是此密室的钥匙。

    “谢族长大人提携!”

    “我还另有要事需要安排,便先离开了。大祭司的死讯要隐瞒七日,七日内我会调走娄桦,七日后由你接任大祭司之职。”

    南无乡处在昏迷之中,突然觉得眉心鼓胀,双眼幽幽睁开,却只见一张朦胧面孔。

    无乡朦胧中不解情况,待意识逐渐回归,才知道自己面上盖着一面纱巾,极薄,几若透明。而眉心的鼓胀感,是因为有人正用一根手指隔着纱巾点着他的眉心,一股微弱气流正沿着手指,透过他的体内。此时他意识清楚,知道这人正用一种方法,替自己调理真气,同时也大概打量了一下此人:衣服精而不华,容貌庄而不严,体态腴而不胖。

    “凝神,敛气。”

    南无乡听音一怔,便依言而行,在对方撤指刹那,立马盘膝调息起来。

    一顿饭的功夫,南无乡调息完毕,导气归田。他仔细感知一下体内真气,再无相冲撞之情况,安心不少,同时也疑惑为何出现这种情况。

    “您是?”无乡问。

    “妾身暮雪晴。你真是福大命大之人,换做常人早应经脉尽断了。”暮雪晴抿嘴一笑的说道。

    “这?敢问前辈,我为何如此的?在下自问在修行上都是水到渠成,从未急功冒进。怎么会发生这种真气倒逆的事?”南无乡疑问道。

    “很简单,你同时修炼了不止一门上乘的功法,近期又有大悲大痛之事发生。偏偏你积压太久,不做表露,一些逆反情绪便随你功力一起精进了。此刻爆发还算好的,若是再积压几日,多少福气都救不了你。”

    “那晚辈该如何做?”

    “也很简单,我对你们中原的法门不熟,但你修的三门功法中,除了那让你浑身发金光的法门外,便只可再修一种。最好是把另外一种完全散去。”

    “什么!只有这样么?”南无乡小声自语道。对他来说南明真经自然不可散,但无名法诀也是张九灵的交代,同样难以割舍。沉吟片刻,还是拿不定主意,却意识到自己在别人屋内已经停留很久了,便告辞离去了。

    “南、无、乡!”无乡离开后,暮雪晴轻启朱唇,一字一顿的道。

第十六章 痴儿守擂循规矩 疑女斗剑立新异(前)

    屠迷谷中,斗法会已接近尾声。其余擂台人数寥寥,唯独两处人群熙攘。其中一处是寒宵宫,因守擂者都是女子,引来了不少好事之人。另一处观众之多还胜过这里,占了观战人群的大半,正是地师府的擂台。

    地师府无字辈弟子中,除了元无忌作为大师兄已领先众人一步外,另有蔺无咎、鹤无双、燕无欢三人名满府内。再次之还有无尘、无垢、无净等十余名弟子亦属俊杰。只是为调查灵石被劫、假灵石流通、以及龙家族人被抽血残害等案,禹大川将这些人等具分派各州,唯留下鹤无双与燕无欢二人。偏燕无欢又受了八十金杖,至今在芦篷内不能起身。在地师府擂台上,便只有鹤无双一人守擂。开始时孤单一人,后来禹大川又调了几个归元期的弟子在擂台旁摇旗呐喊,替他壮声威。但这些人加油鼓劲尚可,用来比武却是不中用的。

    今日是斗法会第七日,他至今已连胜六十六场,并因而闻名屠迷谷了。

    鹤无双站在擂台之上,气定神闲,小心打量着眼前的对手。这是第六十七场。

    对面是个面容白净,长的也俊俏的公子哥,手持一柄折扇。鹤无双见来者不凡,拱手通报姓名。

    那人则拱手答道:“玄天宗令诸侯,得罪!”

    令诸侯早观摩鹤无双的战法多时了,其剑法属既无特点,又无缺点一类,攻防之间极具章法,从无取巧之举。他也自忖早将鹤无双的套路摸清了,认为此战必可大胜。而地师府现在除了鹤无双并无高手,只要把鹤无双打败,扬名中原便指日可待。

    原来这交流会有个规矩,十宗各设擂台,都是自己弟子守擂,一日要打满十场。期间有败掉的,就要立马派好手把擂台抢回来。地师府除了鹤无双再无能战之人,若是丢了擂台抢不回来,自然丢人丢大了。那相反的,他也就扬名天下了。

    鹤无双见来者通报姓名后再无表示,也告了声得罪,即拔剑而出,一个兔起鹘落的身法,刺向对方胸膛!他性情本是喜静,好后发制人的。因近日情况特别,往往需要出其不意,连日来都是主攻。

    令诸侯见其宝剑刺来,只一闪便避过了。同时心中暗笑,鹤无双打了六十六场,其中三十三场都是如此开局,因而他在上擂台之前,便已经给自己施了一个轻身法。

    鹤无双本也未指望一招建功,二人身形相错之际,回首又打了一道掌心雷。那令诸侯对这招也有防范,将手中折扇一展,掌心雷所发电弧击在折扇之上炸成一团,又被令诸侯将折扇一合便吸纳了。

    “鹤兄根基超凡,但这招我已见识过数次了,不拿出些新本事,可打发不了我。”令诸侯一笑的道。

    鹤无双也不由得在心中苦笑。他这连日来将所学的本事,都用尽了,就还有一招未曾用过,可偏这一招所耗的灵力精神极多,使出来自能克敌制胜,但后面的三场就没把握了。不过,令诸侯那话他也听过十余遍了,并不认为他会就此拿对方没有办法。

    鹤无双打定心思,手中宝剑一个虚晃,与令诸侯错开了身形。令诸侯正不知所谓,却见鹤无双已将宝剑杵在一旁,结起印来。

    “是陷地术,不好。”令诸侯心中暗叫,并连忙的一点脚尖,离开了原地。

    他熟知鹤无双的剑术、法诀,因而一见对方的结印,便知道对方要施展什么术法。这陷地术原本只是一门将地下水气聚集一处,化地成泽的术法。此术是修真者击中基础法术的一种,一般只见于仙道一重的修真者使用,到了仙道二重就因威能不足而显得鸡肋了。但鹤无双却将此术用出新意,即加大汇集的水量,以水柱喷中对手,再以水为媒施加雷法,或辅以风、冰等基础法术,先后用这招击败过五六个人了。

    鹤无双见对方反应,嘴角一笑,却在暗中加了几分力,随即将双手按在地上。

    “双·九重·陷地术!”

    话音一落,擂台上“砰砰砰”炸起十八道水柱来。此法似乎极耗法力,鹤无双起身时身形一晃,却连忙将一旁的宝剑拔起了。

    半空上的令诸侯已目瞪口呆了。擂台上多了十八个水坑,这十八个水坑将鹤无双前几阵留下的水坑连成一片,现在擂台上只剩下三十六处还干爽的地方,每一处都只够单脚站的。

    那水他是万万不敢沾上的,凡是在与鹤无双斗法中沾了水的,没一个不败的。剩余的空地也隐隐的形成了一个奇怪的阵势,让他不敢轻易着地。可若不下去,此时御器在天,极耗法力。

    令诸侯看向鹤无双,脸色难看起来。

    鹤无双在擂台之上,竟开始明目张胆的纳气了。他也是万般无奈,此时令诸侯若下来,即便挨着水,也不会有什么事。他法力亏空太多,这次并没有在水中留什么后手。只是令诸侯连日里将他的战法研究的通透,反画地为牢,作茧自缚了。

    “这怎么行!若等对方回复了法力,我岂非再无获胜的可能。”令诸侯想到此处,便冲鹤无双发个火球术,“虽不能随便下去,但在上面施些法术干扰一二,或许能有奇效。”

    鹤无双虽分心回力,却也在看着天上,见有火球袭来,一舞宝剑,便跳到了别处。令诸侯又连发火球,将鹤无双赶个不停。他此时分神御器已极耗精神,因而能发的纯熟的,便只有这火球术了。其他的术法威力虽强,却没有这般好用。眼见鹤无双被自己驱赶的满场乱跑,还要避过水坑,令诸侯心中得意:或许就这样胜了也说不定。

    此时,擂台下观看二人斗法的人群中,有一位看出门道,向旁人说:“鹤无双又要胜了。”此人是凌天阁弟子,唤作陆行之。

    “陆师兄莫非看出什么来?”这人也是凌天阁的弟子。

    “鹤无双将擂台变成了三十六根‘梅花桩’,所舞的是乃是地师府最基础的‘纵横三十六剑术’。此剑诀是地师府聚气期弟子在早课上练习的剑术,是最有益强身健体活络经脉的。鹤无双看似在躲避令诸侯的火球,实则是在暗中纳气。”他二人在此,是因鹤无双一人出尽了十宗的风头,又兼燕无欢打伤了同门,他们存心报复。想趁鹤无双法力亏空之际登台挑战,让地师府守不住擂,颜面尽失。

    “那怎么办?”

    “当然不能让他如意了。”这陆师兄做了个手势,另一人附耳过去,“你去……”

    另一人听了意思,便在人群中挤了挤,换到别处。高声喊道:“那个什么‘猪’什么‘猴’的,你要只会放火,就赶紧滚下去。”

    令诸侯对眼下这局面正心烦气躁,又被人侮辱,更弄个面红耳赤。但若就听了对方之言就此下去,一则胜负难料,二则面上有失。正犹豫间,又听那人喊道:“鹤师兄,赶紧将这‘家猪野猴’打发下去吧!”

    这群观战的,本也是喜欢看鹤无双那层出不穷的手段,现在二人打了半晌却没什么交锋,早看腻了,也纷纷的跟着起哄。

    鹤无双还好。令诸侯却沉不住气,只将手中折扇一展,喝一声“山”。一座数丈高的青山自扇中显化,令诸侯往山上一扑,踩在山尖上。脚下用力一跺,青山携千钧之势,向鹤无双迫压而去。

    鹤无双暗自叹了一口气,却将手中宝剑向上一抛,这剑在空中盘旋两圈,第一圈时幻化出一个剑盘来,剑盘上密密麻麻排列着数百道剑影,第二圈时又将第一圈幻化的剑影吸纳个干净,整口剑暴涨到六七丈长。

    “斩!”鹤无双剑诀一催,巨剑迎头劈向青山。

    两者相击,青山断成两截,交击处青光大放起来。青光散后,宝剑呛啷一声倒飞而回,被鹤无双接在手里。令诸侯被崩落在了擂台之外,只拱手说了句“甘拜下风”便挤开人群走了。

    鹤无双回了一声“承让”,却没什么喜色。这擂台越往后越难打,偏偏方才他借机回力的计划又没成,现在他一身法力不足三成,比试还有三场,对手却越来越厉害。

    擂台下陆行之见鹤无双脸色不好,正要上台。却被身旁一人抢先了一步。

    “在下柳长卿,见过鹤师兄。”

    原来柳长卿见识了鹤无双的本事,知道这是个值得结交的。又兼听见凌天阁那二人的算计,便抢先上来,想卖个人情给他。

    “鹤无双,请指教。”鹤无双心头一沉,却面不改色的拱手道。柳长卿的名字他听过,是个厉害的。

    “诶——”柳长卿连忙摆手,“这几日见惯了鹤兄的风采,仙法道术实在不及。不知鹤兄可愿比点别的?”

    “那柳兄之意?”鹤无双一时不解。

    “不若咱们二人切磋一下剑术,就不用仙法了吧。”

    “多谢柳兄的体谅了,只是如此一来我倒似占了便宜”鹤无双看着擂台道。交流会本就是为切磋而设,有人想单比一项也不算坏了规矩,他又可乘机恢复一些力气,自然再好不过。惟有一样,擂台被他改造成梅花桩,斗剑时自己占了地势的便宜,倒似欺负了对方。

    “哈哈哈!若非看见‘梅花桩’,我的脚还未必痒痒的不上来都不行呢!”柳长卿言罢,已拔出剑来。

    鹤无双这才想起,早年在府中时他曾听柳银瓶讲过,烈柳林中有一块地,伐倒了三百六十五株柳树,柳家孩子从小便是在树桩上长大的。

    二人互道了声“请”字,便在擂台上叮叮梆梆的打了起来。

    这二人用的可以说都是童子功了。柳长卿从五六岁开始,便被柳瑜放在梅花桩上,当时尚小,迈开腿也不能从一个桩挪向另一个桩,一天不知道要摔多少次,骨头断了十几遭,全靠淬骨丹疗伤。也由此练出本事来,在擂台上舞剑生风,步法纹丝不乱。

    鹤无双则在未修仙法时,便用此诀强身健体,后修行开始,更是苦练不辍,此剑诀又有导引真气之能,转眼剑招走过一遍,力气反而恢复不少。二人斗了数十招,在这满布水坑的擂台之上,硬是不着半滴水珠。

    擂台下的人看他们只斗剑不斗法,一开始还有些不过瘾。但数十招过后,二人身形交错,举止间一个恰到好处,一个飘逸自然,竟都看的屏气凝神。

    再转眼,柳长卿的烈柳剑也用完一遍。二人互通了剑意,开始认真较量起来!

第十七章 痴儿守擂循规矩 疑女斗剑立新异(中)

    柳长卿因见鹤无双丹心玉质,心知他在地师府中必也是个数一数二的人物,而起结交之心。这才特意上来替他解凌天阁弟子的为难,原无争胜之心。但他在柳家同样是才俊,如今比试起来,又见鹤无双的剑招中规中矩,一招一式如行云流水又毫无半点乱象。

    尤其三十六式使过一遍之后,再用剑招便不按顺序,开始随机应变起来,偏偏变招之间身法也独具一格,一招一式一如方才连贯下来那般标志,这一点他是做不到的。人便是如此,若是知道对方不如自己,让也就让了,若是不相上下,帮也就帮了,自知不如,反激起了他的好胜之心!

    鹤无双不知柳长卿心中算计,见对方不思进取,只当是其在互相试探,直到两人错身而过时,柳长卿眼神一下凌厉起来。跟着招式就变了一个风格,攻势也愈发迅疾,这令他心中暗喜。

    烈柳剑有七十三式,逢单是攻,逢双是守,攻敌之必守,守敌之必攻,一以贯之,无穷无尽,毫无破绽可循。柳长卿七十三式使过一遍,鹤无双却将三十六式已使了两遍了。

    柳长卿越发觉得自己是在跟一本秘籍比武,其招式宣泄而出,似毫无思想可言,任由他攻也好,守也好,甚至漏出破绽也好,对方只是照常舞剑,丝毫没有乘机“阴”自己一下的想法。比的自己越来越心寒。偏偏对方的剑诀,又是攻守兼备,自己想伺机占些便宜,竟也不能。柳长卿知道若依常法,难以取胜,又兼鹤无双无进取之心,索性便弃了守,只是逢单用力,逢双蓄力。又将剑诀耍过两遍后,柳长卿整个人舒展开了,行剑走势大开大合,气势也攀升至极点!

    两人战至关键,台下的人却又看的腻了。

    一开始二人身轻如燕,着实令众人开了眼界。可现在两个人的剑招都用了数遍了,尤其鹤无双的剑式标准至极,有些资质好的甚至都学会了这套纵横三十六,还哪来的新鲜感可言?

    在擂台一旁,便有一双女子,皆是白衣飘飘,肌肤赛雪,一副拒人千里之样。其中一个明显年纪大一点的道:“舒师妹,那鹤无双剑法我都记下来了,你还没看够么?不如……”才说到这,那个年纪小一点的,已伸手阻止了她:“就要见胜负了。”

    话一落,听擂台上一声大喝,柳长卿一改飘然本色,原地暴起一刺。这招是烈柳剑第七十三招“绿柳斜晖”,这一剑便刺出一大片的光亮来——这是宝剑折射的日光,只因剑速极快,又是一剑数刺,便被晃成了一片。若被这一剑刺中,那整个胸脯都要被划个面目全非。

    “举重若轻!”

    鹤无双见一剑刺来,口中如此念,却使出纵横三十六中的一招“远交近攻”来。只用剑尖在对方靠剑格处的剑脊上轻轻一点,那“绿柳斜晖”便刺到了空处。

    这招柳长卿是见过的,只是对方稍加了一点变化,就能破自己蓄力已久的一击,心中稍有震惊。不过他本也没指望此招能胜过对方,接着手腕一抖,又使出“烈柳剑”的初式“一林青柳”。这两招一尾一首,都是单数,是连在一起的两个攻式。两招衔接的间不容发,力道却完全相反,一个刺,一个挑,一个重,一个巧,对方避得过方才,就避不过现在!

    柳长卿宝剑让过了鹤无双剑锋,眼见就将宝剑放在了对方脖子上,心中正喜。却闻:

    “举轻若重!”

    鹤无双话音一落,依然是“远交近攻”,却用自己的剑格,碰了柳长卿的剑尖。

    仿佛有千钧之力导来,柳长卿猝不及防下差点宝剑脱手,身形难免的趔趄一下。鹤无双并未乘胜追击,反后退一步。

    柳长卿低头看时,脚面上沾一点水渍,便拱手道:“甘拜下风!”

    “承让!”鹤无双同样拱手道。

    “你怎知道胜负要分了!”擂台下,方才那年龄稍大的女子问道。

    此女名叫席书君,是寒宵宫弟子,那年龄稍小的,唤作舒妃君,是她的师妹。她虽早入门,资质却不如人,因而眼力也差些。

    舒妃君本见鹤无双面俊身挺,举止谦和,性行淑均,一身道法亦如其表。见猎心喜下,也想上台切磋一番。但因被师姐问住,又有师父这次出来前特意告诫她不要动不动的冷落同门,只好解释一二。

    原来柳长卿梅花桩的功力,胜过鹤无双,只是剑法本身却有不如。

    这是地师府得天独厚的优势。因府内道武双修,早将剑招打磨的攻守合一。纵横三十六,实则只是基于刺、挑、削加以攻守之道化成六招,又以纵横之变演化出三十六招。鹤无双在剑道之上又自行悟通了轻重之理,便多了七十二种变化。看似招数上有所不足,其中奥妙却胜过“烈柳剑”。

    这是因为修真者习剑,本也是锻炼体魄为多,除了地师府有钻研武道的,确实不会有修真者刻意打磨这些把式。这点不能算柳长卿的错。

    若说柳长卿不如之处,也在于自身不如鹤无双稳重。鹤无双的剑法使出,无论柳长卿如何变化,甚至露出破绽也始终如一,仿若并不是在与人对战,完全是自练自剑一般。是鹤无双看不出么?非也,是不想因人乱己而已。

    他不知对方是否故露空门,索性就对这些空门不加理会,只等自己制造对方的空门出来。这并非鹤无双无争胜之心,而是他始终确信自己能必胜无疑。当然,鹤无双同样佩服对方基本功,又兼承领对方的情,便在胜负将分之时,故意点破剑法中“举重若轻”与“举轻若重”二者之变,希望柳长卿能有所领悟。

    舒妃君解释毕,正要上擂台,却又被席书君拉住。原来这里面还有个不在台面上的规矩,十大宗门是中原领袖,这擂台摆出,也是象征实力的。同为十大宗的人,一般不会相互挑战,以免有拆台之嫌。这并非规矩,但历来少有破例的。

    这边席书君才讲清楚里面的规矩,那头擂台上已冲上一人。着一身干练的青色道袍,只在腰间别了一个五色袋,正是陆行之。

    “凌天阁陆行之,请教了。”陆行之拱手道。

    “地师府鹤无双,有礼了。”鹤无双见其装束,已知其出身,难免的心下一紧。

    若是凌天阁的好手,以自己疲惫之躯,应付不易。但听其自报姓名后反而安心不少,禹大川早有十宗弟子的资料给他,这人也在其内,他颇知对方跟脚。陆行之至多与柳长卿相当,若是方才上来,他便难了。不过与柳长卿一战后他力量已恢复到七成,应付此人总过的去。只是如此一来,第十战便不保准。

    陆行之在上来之前,也犹豫了一番。方才柳长卿坏了他好事,他在心中暗恨,但这也是无奈的。之后他也考虑,是否等鹤无双再战一场,到时再来捡这个便宜。这样虽稳妥,却有一样不好,下一场是第十场,他胜了鹤无双,今日擂台也就结束了。到时难免有悠悠众口说鹤无双七十胜六十九,筋疲力尽被他捡个便宜,这也不美。

    反之若能在这一场上胜了鹤无双,虽也有乘人之危之嫌,但下一场又换成了地师府攻擂,到时自己先胜鹤无双,又胜其他地师府的弟子,就可显得自己比地师府的人技高一筹。再加上他也觉得鹤无双怎么也不至于能恢复全部灵力,自己也不是泛泛之辈,更对鹤无双早有研究,可以说是知己知彼,胜券在握。便跃上台来。

    二人通报姓名,陆行之一摸腰间五色袋,彬彬有礼的道:

    “实在仰慕鹤兄风采,尤其是剑术,陆某生平还未见过更干净利落的。凌天阁的飞剑之道,与寻常剑道虽道不同,剑意却总相通。陆某心痒的紧,还请鹤兄指点一二。”

    “请!”

    鹤无双心知什么顾虑都要等眼前这场胜过再说,便主动邀战道。

    陆行之闻言将腰间的袋子一扯,往空中一抛,哗啦啦的自袋中撒下五口尺许长的宝剑。

    这五口宝剑是五金之精所炼,颜色各异,大小不一,现身后便悬在陆行之头顶,随着陆行之手指一挥,一口铜剑便向鹤无双摇摇斩去。

    鹤无双挥剑拨走铜剑,只觉得剑虽疾虽利,却力道平平,知道单这一口剑对自己不成威胁,只是忌惮对方尚未激发的四口剑,索性站在原地。铜剑来了便拨走,只守不攻。

    陆行之斩了十来剑,见对方毫无破绽,又加上连日来早见过了鹤无双的能耐,知道这样下去再斩一百剑也是没用,只好心念一动又激发了银剑。如此两口飞剑,一同出击,叫鹤无双躲的了一柄,便躲不了第二柄。

    鹤无双见双剑齐来,掌心雷炸开铜剑,挥剑拨开银剑。交击之间已经有所感,这银剑力量比铜剑大了一些,速度却又有所不如。心思一动,已有了应对之法。又在擂台上耍起“纵横三十六”来——每每都是用身法躲过速度稍差的银剑,再以宝剑拨开铜剑。

    陆行之见之,心中越发有气。无论是掌心雷,亦或纵横剑,包括鹤无双善用陷地术,都是聚气期弟子使得,偏偏被他孰能生巧后,却用在御神期的对战之上,还往往能旗开得胜。这也是众人爱看这座擂台比武的原因,别处的擂台虽也有层出不穷的手段,却不是观看者会使的。唯独鹤无双这里,使得尽是众人皆知的法术,众人看了之后,稍加练习也能用出来。

    鹤无双也是无奈之举。他不是小瞧对方,也不是没有更好的本事,只是舍不得浪费力气,但凡能用一分力气解决的,绝不用一分半。但凡能用小手段解决的,就不用大绝招。

    两人又走了十招,鹤无双一如先前,在擂台之上挥洒自如,连半点泥水也未沾。陆行之心知拖延无益,一挥手指,又一口铁剑斩了出来。三口飞剑嗡鸣之声大作,朝着鹤无双轮番斩来。

第十八章 痴儿守擂循规矩 疑女斗剑立新异(后)

    鹤无双见三剑齐飞,暗中叫好。却先施个轻身法,身形快了数倍。再依次与这铁、铜、银三剑碰了一碰。因见这铜、银二剑威力一如往常,那铁剑力量速度皆不如,但犀利之气实属三剑中最厉害的。

    他知道凌天阁的御剑术分五等,聚气期的只能驾驭一口,道行增长一次,飞剑增加两口。禹大川给他的资料里有名的,都是能五剑齐飞的。他知道这陆行之有同御五剑之能,却不知对方能否五剑齐出,而心剑相通。但经方才一试,已知陆行之尚有潜力,因而继续隐忍不发。

    鹤无双施了轻身法,速度更上一重,依然用剑拨开铜剑,却用步法躲开银、铁剑。陆行之三口飞剑围、追、堵全不见效,眉头暗皱。

    他还有两口剑未出,其中金剑威力最大,但也最难控制,动用此剑则四剑不能协调,若用锡剑又怕威力不足。正自犹豫,鹤无双却仗着此时身轻步法快,迎面攻了上来。他头上本有两剑,但因心思未定,不知该出那个,便趋铜剑来救。他正担心鹤无双缠斗,鹤无双接过一剑后,却已闪到擂台中央。他终于有了决定,剑指一拨,那口锡剑遥遥斩来。

    鹤无双见四剑齐飞,将手中宝剑一抖,初现自己的御剑术来。却并没有像陆行之一般让宝剑脱手,而是在剑脊上一弹,剑上腾起四道剑光,分别接住四口飞剑,一触之下,已知四者威力。陆行之竟能同御四剑而驱使如臂,可见心剑通的功力不俗。鹤无双一时发起愁来,方才他欺身一试,陆行之并没有动用闲着的两口飞剑,而是驱动铜剑护身。这让他以为陆行之并无同御四剑之能,现在看来对手尚有潜力,只好以御剑术相抵,却在心里另谋对策。

    他二人的斗法实为这七日来最精彩的,早引得台下群雄屏息而看。历来少有十宗弟子同台较技,何况二人都不是泛泛之辈。那陆行之四口飞剑围、追、堵、截,剑光笼罩着整个擂台,满谷内都是啾啾的飞剑破空之声。鹤无双只好将自己护的密不通风,任由陆行之何来何往,总是岿然不动。

    这精彩的比赛,也引起了几个大人物的兴趣。

    其中金霞便冲一旁的封不寒道:“这鹤无双,恐三百年后又是一个周大千吧。”

    “呵!周大千在三百年前可无人认识呢。”封不寒冷冷说道。

    “是啊。三百年前大家认识的是张九灵,黄真。这次禹大川应是被逼极了,不然不会放这等弟子出来守擂。不过,你的门下即去打擂,你难道就不关心胜负么?”金霞知凌天阁与地师府不和,误以为这陆行之是他派去的。

    “哼!我倒关心鹤无双会怎么赢。”他见自己门下去打擂,本也有些错愕。不过凌天阁素来与中州不和,他也不用在乎禹大川感受。但是他已看出鹤无双胜券在握,只是怎么赢的问题了。

    金霞见他惜字如金,知道继续攀谈也是徒惹没趣,讪讪一笑,便安心观战了。

    鹤无双心内也正在算计,他至少有五六个办法破对方的四剑,但真正忌惮的却是对方未出的金剑。按禹大川所给的资料,他绝非凌天阁里第一等的人,换言之对方能五剑同出而心剑合一的可能性不高。但不能心剑合一又不代表对方不能驱使第五剑发出孤注一掷的一击。自己想破法就会漏破绽,被对方捉到一个机会也足以分胜负了。他不愿冒险,偏偏如此消耗,又怕打下一场时在灵力上吃亏。

    此时擂台下的人,见鹤无双被压着打,都以为他要败了,纷纷给陆行之加油。这边地师府的几个见之,虽声势不如,也摇旗呐喊起来。鹤无双听见声音,心思一动。便伸手朝擂台旁一指。

    在擂台旁有五个地师府的,都抱剑欣赏鹤无双的风采。其中一个正是田无欲,这里属他最为开朗,嗓门也最大。鹤无双听见他声音,遥遥的朝他一指,田无欲正自错愕,“铿”的一声怀中宝剑腾空而去。

    鹤无双分神,陆行之寻隙要斩,冷不防的场外又飞来一口宝剑直取自己,无奈之下又收铜剑来防。鹤无双回手收了田无欲的宝剑,改为双手持剑,一个架势摆出,一股凛然气势睥睨而出!

    之后又使出纵横三十六来,一剑横,一剑纵,两口剑对上两口飞剑,又用步法让开其余两口飞剑,形势竟又回到陆行之三剑齐飞的时刻。鹤无双只等轻身法效果消失便再施法加上,其余时候半点灵力也不消耗,却能与陆行之相持不下。当然这里面有一层对剑道的深深理解在,否则哪一次把飞剑斩来的时机、速度、位置、方向预测错了,性命丢失,只在毫厘。

    鹤无双一心算计的是第十场,所以求胜是必然,求稳也是关键。他知道陆行之与往日那些对手不同,速战速决的法子是行不通的,因而只选些消耗少的法子来拖延时间,等对方露出破绽。

    陆行之一时为难起来。他四剑同出,就是存心消耗鹤无双灵力。但现在自己的消耗又远超对方了,岂不是越拖下去对自己越不利?想到此处,便默然运力,手臂一挥,头顶金剑噌的飞出,斩向鹤无双。

    “来得好!”鹤无双心中一念,便将自己的宝剑掷出,两口剑一大一小,在半空中撞了个满怀,又各自崩飞回去。

    陆行之召回其余四剑,五口飞剑盘旋在身前,一口口的闪着寒光。

    此时陆行之额现密汗,分明在催动什么厉害的功夫的样子。

    鹤无双的宝剑崩的倒插于地,便走过去捡,却在拔剑之前暗自捏了一个法诀。

    那边观战的田无欲身旁的一个弟子,只觉的胸前的宝剑跳了一下,下意识的要伸手去按,却被田无欲按住了胳膊。这弟子见田无欲摇头示意,便定住了身形,一动也不敢动。

    那边陆行之驱使五剑在半空里相互追逐,片刻间便在擂台上交织出一张剑网。这剑网越铺越大,越铺越密,把整个擂台都笼罩起来。朝鹤无双一盖而去。

    “三才镇魔!”

    鹤无双话音落,将手中双剑交叉一划,刺耳剑鸣中场外腾的又飞来一口宝剑。鹤无双亦将手中双剑抛出。三口剑在剑网之下,一合一离竟化出三十六口。

    三十六口剑迎着剑网一旋,顿时将剑网搅个粉碎。破了剑网之后,三十六口剑又合成三口,刺在陆行之身前、两测。台下叫好之声不断。那边陆行之一捂胸口,喷出一口血来,却是因剑阵被破,而伤了神识。他只能勉强同御五剑组成剑网,被鹤无双以阵破阵,五剑不能运转如常,剑阵也就破了。

    鹤无双道了声承让,心也舒了一口气。方才的招式阵仗极大,但只一瞬,消耗不多。现在他还有五成的灵力在身,这样守下一场也把握十足了。

    擂台下暗中关心的禹大川松了一口气。在他身旁是陈太生,冯九虚,元无忌等,也都在看鹤无双守擂。

    “无双师弟一如往常啊。稳!”元无忌道,他虽也属年轻一辈的,但修为已走在众人之前,不然也不用可着鹤无双一人来用。

    “这手御剑术的本事,在天师府同代弟子中除一鸣外,无人可相媲美!只是如此,怕对他以后的修行不利。”冯九虚道。其余人也有此担心,只是当着禹大川的面,不好提出来。

    禹大川眉目一动,已明其意,道:“若是无咎或者无欢,我也有此担心。但无双么,此事恐怕对他只有好处。这几日来,哪一个上台前不是见过了无双的手段,又提前准备了应对之策的?哪一个不是信心满满的上去,又灰头土脸的下来了?”

    二人所说的,是论过早成名容易引人针对。但凡习武修真的人,无论有什么绝招往往都是在众人不知之时才能发挥奇效。一旦名气足了,便会被人研究其功法特点、漏洞、克制方法,甚至个人性格。所以一些初入江湖能无往不利的,往往会在成名之后渐失锐气。非是其人退步了,而是这人在江湖上传言多了,为人熟知了,也就被人知道怎么对付了。这只是其一。再有甚者,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见邻居的庄稼长得好,便挥一锄头铲倒的事在江湖中也是常有的。但禹大川已改变主意,擂台一打完,就将鹤无双打发回府,叫他伺候周大千闭关去。等他再出时已经入道了,谁还能把他怎么样呢?

    这边正聊着,那边擂台下又冲上一个人影。是个玉面儒生,正是松香书院的何已堪!鹤无双正觉头大,擂台下又冲来一道剑光,直逼何已堪而来。何已堪转身一让,再细看时,擂台上已多了一人!

    白衣翩翩,肌肤赛雪,面若冰霜。竟是个眉目如画的女子!鹤无双心一怔,便觉有股寒气,再一看,擂台上的水已凝成冰了。正是舒妃君。

    她才被师姐拉住,教了“规矩”,转眼就有凌天阁的弟子坏了规矩,正在心中郁闷。后见鹤无双又得胜,心中也欢喜起来。偏偏又想起师父的教导。她是自小跟在师父身边,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也因此曾在功力不足时遭一位师姐算计,幸好被师父瞧破才保住一命。师父便教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

    因见鹤无双连胜六十九场,谦和之下,已难掩轩昂之气,便不想再顾什么规矩,要去刹一刹他的威风。想到此处,却见有人占先,索性先出一剑拦住前头那人,自己趁机抢上擂台。

    “寒宵宫,舒妃君。”

    “地师府……”

    “我认识你。”

    虽然莫名其妙,但好歹算是通了姓名,鹤无双道了声请,舒妃君却又说道:“咱们也比点别的,不然在擂台跳来跳去的也不好看。”

    “那请舒师姐指教。”鹤无双怕叫“舒师妹”占了人家的便宜,便称“舒师姐”了。

    “我比你小。”舒妃君纠正,“就比你刚刚同御三剑的本事。”

    “怎个比法。”鹤无双心头一跳,又想起这舒妃君不在禹大川给他的名册之内。这女子如此年轻,又似不通事故,再以望气术观之,灵气也不如自己。那对方十有八九不在一等之列。

    “就看谁御剑的数量多吧,用御剑术,能让宝剑悬在空中不掉下来的就算。”

    “好。这种比法我倒没试过,献丑了。”鹤无双考虑一二,觉得并无不可。

第十九章 纵性情舒妃生爱意 摧秀木无双陷危局(前)

    鹤无双修行向来是中规中矩的,似这三剑同御的本事,也是一口剑,两口剑的驾驭娴熟后才练就的,是以他也不知自己有同时驾驭几口剑的潜力。之所以答应,一则是对方是个女子,不好拒绝。二则,见对方稚嫩,总不见得自己会输。三则,就算输了此阵,十阵过后,交流会也就过去了,不至于太丢脸。

    鹤无双想通关节,剑指一挥,先是三口剑悬在头顶。又一指身旁的几位师弟,这几位师弟怀中宝剑便也一跳的并排悬在一起。他还有余力,但一时已找不到宝剑,因看向擂台下的群雄。

    此时看热闹的有几千,其中佩剑的就有一千,前排几个听了他二人对话,已知其意,纷纷的举起了宝剑。鹤无双微笑致意,“腾腾腾”的又起三口宝剑。九口宝剑悬在一处,已隐隐的有颤抖之态。鹤无双又捏了一个法诀,虽又勉强召来一口,但到十口宝剑排列一起时,便哗啦啦的掉了一地。

    鹤无双讪笑一下,再挥剑指,将几口剑还了回去。便向舒妃君道:“献丑了,舒师妹请吧。”

    舒妃君嘴角一挑,将玉臂一抬,粉拳微举。接着将食指伸了出来,这一指伸出,台下群雄顿时乱嗡嗡的嚷了起来。

    原来群雄们见这姑娘毫无预兆的伸出一个拳头,正不明其意,前排的几个,却觉得自己怀中宝剑已不听使唤了。这怎么行?方才将剑借给鹤无双耍耍也就罢了,现在未经自己同意,宝剑倒不听使唤了,要是斗法的时候发生这种事还了得么?只是几人还未有反应,呛啷啷声响做一片,已有十口剑腾空飞起来了。

    鹤无双一见,知道自己必输无疑了。正要认输,那边舒妃君又伸出中指来,擂台下才安静下来的群雄们立马又吵了起来。竟又有十口剑腾了起来。鹤无双见猎心喜下,反而抱手静待对方发挥了。

    舒妃君却暗自里将眉头一挑,台下竟有人在与自己争夺这些剑的控制权。“既然决心使出本事,就不能让人小瞧了。”如此想着,猛地一下把整个手掌都摊开了。

    鹤无双因见她眉头一挑,还以为是其精力不足,待见她五指齐张,便向台下瞥了一眼。

    但见台下群雄们,手上的宝剑都哗啦啦的响成一片,一口口都要出鞘的样子。

    “什么玩意?”

    “怎么回事?”

    “去他妈的!”

    群雄们已经一串串污言秽语的骂上了。这些人大都把手按在剑柄之上,有些人的宝剑已经出鞘,只是攥着剑柄,生怕这宝剑一旦离手便回不来了。

    鹤无双虽一心修行,但毕竟年岁不小了,也知些事故,颇担心这女子无意的得罪了这些人,正要认输解围。

    舒妃君却另有想法,不待他开口,便再次用力。只见她一咬嘴唇,原本只举到胸前的手,猛地往上一抬,直举到不能再高。台下的群雄们,再握不住手中的剑,骂骂咧咧中看着自己的配剑破空而去。擂台上空,足足五十口宝剑,互相盘旋追逐起来。

    鹤无双一见之下,立马心生佩服,连自己连胜六十九场的记录也不值一哂了。若说让五十口剑绕着擂台转,他也做得到,只需要将五十口剑当做一口便可了。但这不是御剑术的奥义。若用御剑术,一起驾驭五十口剑,则五十口剑便是五十个独立的存在,要有五十个念头分别驾驭才行。若只是取巧驾驭,便如陆行之,身无同御五剑之能,便被鹤无双以三剑破之,还不如只用四剑。

    舒妃君尚有余力,但见鹤无双表情,知道他已心悦诚服,便打了一个响指。五十口剑登时散成一片,各寻其主。这些剑的主人们,已经是一身冷汗了。

    “这定是千机剑的传人了,怎么一点这女娃的资料也没有?”禹大川见此女表现,惊讶异常。竟连鹤无双输阵一事,也不放在心上。

    “没有此女的资料,必是晓暄仙子刻意隐藏了。此女与暄掌门同姓,不知是娘家人,还是认的义女之类。”冯九虚同样对此女很感兴趣的样子。但对此女最感兴趣的,却属擂台另一边的封不寒了。

    擂台另一边,封不寒喃喃自语:“这等剑术,绝不是这个年纪的弟子可以练成的。那么只能解释为上辈子修的了,只是不知这女娃身怀何种通灵剑体。”

    一旁金霞听封不寒如此评价,心中暗笑。这封不寒本身是自带一种被称为寒灵剑体的特殊体质,因而所修的飞剑之术带有一种异于同门奇寒。他也因此,一直在寻找带有特殊体质的传人,自己半生寻不到,却见别人寻到了,难免有些眼馋。

    所谓通灵剑体,以及其余种种灵体,诸如柳银环的重阴之体等,都是一种自带异禀的天赋神通。又因修真之人笃信轮回之说,也有说这是上辈子修成的神通,在轮回中保留了一些灵昧不失,便带到今生了。

    至于这究竟是上辈子的神通,还是来自祖辈的遗传血脉,亦或仅仅是个人体质的异变,那可难以考证了。舒妃君同操五十剑,五十口剑又都不是事先祭炼过的,所御之剑的特性也完全不同,这必须是一种极亲近剑的体质才行。若无此天赋,便是怎么练也练不成这手绝活。

    此时,寒宵宫的芦篷里,晓暄仙子脾气大作,连摔几个杯子,更责骂手下的弟子无能。她早命令看住舒妃君,结果舒妃君跑到擂台上不说,还露出这么一手绝活来。手下的弟子自然一个个的不敢顶撞,只在心里暗暗恨着舒妃君闯祸,却连累自己挨骂。

    擂台上,较阵的两人却又不知所措了。鹤无双已经认了输,按理舒妃君应该说一声承让,但她觉得那些谦让之词都是废话,便不想说。偏偏她一时又想不出说些什么好,可又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还不合礼数,便将一双眼睛盯向鹤无双。鹤无双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对方不下擂台,自己若是出言提醒,反而显得输阵小气。不说点什么,也太尴尬。

    “咱们……”

    “先下去吧。”

    舒妃君先开口,却被鹤无双的声音盖住。鹤无双将手引向擂台旁的阶梯,把舒妃君送下后,向群雄们拱了拱手:

    “地师府举办的斗法会,至此已经结束。多谢众位的捧场,想必诸位有不少没有尽兴的。依照惯例,我等会修复擂台,各位有兴致的可以上台交流一二,只是我府便不会派遣弟子来守擂了。”

    言毕下去寻舒妃君了。田无欲与其余几个弟子,绕到擂台一旁,在一个法盘上捣鼓几下后,擂台上一阵黄光泛起,整个擂台恢复如初。

    这擂台本就是用法阵之力,聚土垒成的,除了比地面高出不少外与地面一般无二,这是为了尽可能模拟实战环境。地师府守擂七天后,依然会维护此法阵七日,到时会有一些其他的修真者上台比试。其中一些表现好的,甚至会因此获得改换门庭机会。

    一些资质绝佳道行不深的,可能因此拜入十宗。一些闯出名气的,也可以进入八世家担任客卿。再差一点的散修,借此找到个宗派栖身也是极好的。若有不喜拘束的,借此结交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一起游历四方,寻些用于修行的资源也是一件美事。

    就在交流会如火如荼时,地师府的芦篷内,却闯来一位不素之客。

    燕无欢因被打了八十金杖,禹大川便在芦篷内安了一张床给他躺。除此外连禹大川也只有一个蒲团而已。他整日以此自娱,说自己是芦篷中最有福气之人。后又见鹤无双日日守擂,每日归来都累的没精打采,就更乐得清闲。

    其实燕无欢的性格是最好动的。芦篷内有个人陪着说话,便怎么的也不觉得苦,可一到日间,地师府的人都去给鹤无双加油助威,他听着篷外的喊杀之声,一个人在床上唯有辗转反侧。

    好在今日是斗法会最后一日,过了今日便有人陪他了。燕无欢正如此想着,蓬门处传来脚步声。他挺身一看,竟是一个头戴银环,笑靥如花的女子。

    “咦?是燕无欢师兄。”来人正是柳银环。燕无欢在府内早有盛名,她因而识得。原来她来到此处,却怕柳瑜骂她,不敢擅去柳家,便想来这里先打听一下南无乡的消息。又见蓬门无人看守,索性就直接进来了。

    “你是?”燕无欢见来人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我是柳银环啊。你们地师府里人怎么这么少,还有燕师兄怎么躺着,莫非是贪睡?”柳银环玩笑道。

    “原来是柳师妹。”燕无欢恍然大悟,“府中出了些事,众位师兄们都出去了,还有一些在看擂台斗法。我是挨了八十金杖,已经七日没下床了。”他自认得柳家姐妹,只是当时柳银环年岁太小,印象不深。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便识不得了。

    “你们地师府的人动不动的就挨打,还没有什么好的药用,一躺就是十来天。正好我出来时带了几粒淬骨丹,给师兄疗伤吧。”柳银环抿嘴一笑,拿出一粒抛给燕无欢,“燕师兄知道你们地师府有个叫南无乡的么?”

    燕无欢接过了药,正要道谢,听此一问,忙回道:“南师弟在地师府里可是无人不晓呢。只是我却不知他在何处,只知道他已经进军武道第三重天,正在游历天下,寻找入道机缘。”

    柳银环听说南无乡进步如此大,为之欢喜,但一想其游历四方,岂不是没个寻处?因又问道:“那燕师兄知道田无欲那小子的消息么?”

    “田师弟就在此地,一会便会回来了。你若想见他,不妨等一等。”

    “嘻嘻!我才不想见他呢。燕师兄身上有伤,银环不打扰了。田无欲回来后,麻烦师兄对他说,我跟姐姐来了。”言毕退出蓬门。

    燕无欢看了看手中的灵药,满含微笑,似遇见了最好玩的事情一般。

第二十章 纵性情舒妃生爱意 摧秀木无双陷危局(中)

    柳银环出了蓬门,正见柳银瓶与鹤无双二人相谈甚欢。一旁还站着一位略显娇气的女子,看样子比她大不了几岁。

    原来鹤无双与舒妃君下了擂台后,二人离了众人视线,也不再觉得紧张,便交流来。因擂台离地师府的芦篷不远,便逛到此处了。恰遇到了守在芦篷外,给柳银环放风的柳银瓶。柳银瓶与鹤无双也是旧识,便畅聊起来。

    当初柳氏二女被送到地师府,虽是客居,但也有早课的。而鹤无双在地师府里素有“活秘籍”之称,便居传功师兄之职。柳银瓶、柳银环都跟他学过一些剑术,也请教过一些修行上的事。柳银环又是个调皮的,几人怎有不熟的道理。鹤无双因见她在自家芦篷之前,便招呼一番,又兼今日曾与柳长卿比试一场,少不得要夸赞一下柳长卿的身手,便多聊了几句。

    舒妃君在一旁看二人十分熟悉,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插话,只好立在一旁。她与鹤无双二人离开擂台后,便交流起修行上的一些问题来。鹤无双御剑术的本事比她有所不如,但她却是才入御神期不久的,二人各自讲了些修行的经验,互有进益。没想到鹤无双竟遇到熟人,还是一个体态窈窕,落落大方,姿容不输自己之人。

    听二人交谈,似乎二人相熟很久了,又误会那女子是不是在刻意等着鹤无双,拿不定二人的关系。她正在胡猜乱想,柳银环又蹦蹦跳跳的自芦篷内出来。眼见三人交谈甚欢,自觉无趣,立在那里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恰在此时,席书君来到,她便乘机告辞了。鹤无双忙送了几步,待回来时,柳家姐妹也告辞了。她二人纵有些怕,但来到此处,自家的芦篷是不能不进的。

    此时柳家芦篷之内,只有柳瑜柳长卿二人。柳长卿已办完了柳逸交代的差事,本待父亲可以夸奖他一番,却不想被柳瑜一眼看出了其中门道。

    “你这差事做的如此好,是找高人指点了吧。”柳瑜看了看柳长卿采购的灵材,头也不抬的说道。

    柳长卿听问,瞬间在心里头转过千百个念头来,最后还是如实说道:“十九叔替孩儿出的主意。”

    所谓主意,无非就是十九叔叫他用自己的灵石,采购了一批紧俏的灵材,再将这些灵材换取了自己所需之物。这是十九叔经商有道,才能提前做出预测来。按说此事他答应不说,但父亲直问,自没有隐瞒的余地。

    “嗯,你倒不必担心我会怪你,原也不指望你能独自完成此事。这无非是给你个机会,学习一些经营人事的技巧。你记住,什么东西自己不会没关系,你要知道谁会。什么事情自己做不了也没关系,你要知道谁能。想撑起这么大的一家子,你要会用人,而不是被人反过来利用了。老十九家有个不错的后辈,却因久不在族中,眼看就要错过了修行的最佳年纪。这次你承了他的情,来日难免不要为他操劳此事。这其中的关系,你懂么?”

    “我懂了一点。只是父亲,你即知道十九叔的后辈资质不错,为何任由此良才浪费浪费。”他知道父亲眼光极高,他说的资质不错,那必定不同寻常。

    “唉!这便是家主的难处了。柳家的人口越来越多,但能分到的资源就那么点,这个捞得到别的就捞不到。更有家中几股势力相互博弈,哪是那么好平衡的。”柳瑜叹了口气,便不再想多谈此事,又问起比武的事来。柳长卿便将所想结交鹤无双之事相告,柳瑜对此不置可否。只说如今在梅花桩上吃了败仗,应该知晓自己与十宗俊杰间的差距,要好好努力修行之类。

    两人交谈至此,柳银瓶二人自蓬门进来。柳银环早已变成一个乖乖女,偎在柳银瓶身旁。

    柳瑜早已知道二人要来,但还是闷声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这里这么乱,两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

    柳银环在柳银瓶身后吐了吐舌头,柳银瓶道:“爹爹,你太偏心了。”

    “嗯?从何说起。”柳瑜任家主一职,是出了名的公正。今被爱女如此一说,立马莫名起来。

    “怎么大哥你就带出来了,我还听说他上擂台比武。”柳银瓶笑着回道。

    柳银环因尚不知此事,便跳了出来:“什么!什么!大哥也去比武了,跟谁,赢了没有?”

    “哼!”柳瑜冷哼一声,“与鹤无双,败了。”

    “噢噢!鹤师兄啊,跟他打架最没意思。”柳银环一听,已没了兴趣。

    “鹤师兄的武艺,我是极佩服的。尤其这次切磋时,他又指点我剑法中轻重之变,对我很有进益。”

    “好了,不必说了。她二人与鹤无双都是极熟的,你若有心结交,正可叫银瓶引荐。你带两位妹妹出去逛逛吧,这六十年一次中原最热闹的盛会,既然遇见,总不能还管着你们。只是一样,再不许上擂台了。”他这最后一句,其实是单吩咐给柳银环的。他却不知,柳银环心思根本不在此。

    柳长卿便带着两位妹妹逛起了屠迷谷。

    此时谷内的大店铺人满为患自不必说,就连街道甚至谷外也都密密麻麻的摆起了摊位,卖功法、符箓、法器、灵丹、灵药的应有尽有,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没有空地。只是柳银瓶向来恬静,一向活泼的柳银环另有心事。柳长卿斗法新败,又被柳逸指点几句,也正心不在焉。三个人心思懒散,兴致全无。又都是自小娇生惯养的,一时也想不到自己缺什么,绕着屠迷谷逛了半晌,空有灵石却没什么可买的。

    三人正觉无趣,突闻身后有人“柳师姐,柳师姐”的乱喊。

    回头一看,柳银环先笑成一团。虽说田无欲的模样变了不少,但她早算到田无欲会来,自然一眼便认出了。柳长卿因见这人着地师府的道袍,又有些眼熟,想也知道是两位妹妹的旧识,便在一旁不说话。

    田无欲按说是没有资格参会的。只因禹大川带了莫道远,元无忌出来后府中事物暂由吴道清主持,禹大川再命府中派人帮忙,即无好手可用,便派了些有潜力的后辈来涨涨见识。吴道清蛮喜欢田无欲的性格,有心栽培,便把他派了过来。

    他回了芦篷,见燕无欢在把玩淬骨丹,看着眼熟便问何处得来的。燕无欢将柳银环所言之事备述,他听完便按捺不住,跑去柳家的芦篷相询。问得二人在谷内闲逛,又跟来此处。

    田无欲是个八面玲珑的人,与柳氏兄妹嘘寒问暖自不必说。虽与柳长卿不熟,但提起擂台比武之事,顺道拍了柳长卿一个马屁,说他身法飘逸,剑法极佳,梅花桩上的功夫无敌之类,两个人也就熟络了。

    田无欲打开僵局,四个人有说有笑,再逛起来便多了不少兴致。虽然各自都不缺功法,法器之类,但见到些稀奇的灵材,有趣的灵兽,也都指指点点的品评一番。只是田无欲,原本压在心中的一腔情谊,以及事先想好的一些话,一出口就变得平平常常,半点也透不出来。柳银环见了田无欲,自然也有事想问,只是当着哥哥姐姐的面,不知该问些什么好。

    四人在一个小摊位上停了一会,柳银环见柳银瓶盯着一根发簪多看了几眼。这在别人看来是寻常的打量,但柳银环却知道,柳银瓶必是喜欢,不然决计不会将一件东西,多看一眼。因想做一个方便给田无欲,便道:“姐姐,你看那发簪如何?我觉得绿的恬静,红的生动,正配你我。”

    田无欲在一旁这也留意其那发簪来,果然造型别致,一看就是用心雕磨的,便上前问价。

    这不过是些极小的玩意,按理也就一块灵石一根,那摊主见来人是两男两女,又都是衣装华丽的,便将价格抬了十倍,要十块灵石一根。田无欲一摸口袋,暗道不好,他身上灵石只有十几块,是不足二十的。便想问十五块可不可以,却被柳长卿抢先。

    “你这发簪不错,但也不是什么法器,怎么就值这么多灵石了。我们不过看中这造型别致,十块灵石,两根我都买了,你卖不卖?”柳长卿因才采购过一些东西,知道这帮摊主最是喜欢坑人的,将价格压了一半。

    “我要的本就不多,少侠好歹多给五块吧。”那摊主心里已经乐开花,只是怕应的太快,反吓走几位金主。

    “哼!我们的灵石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就多给五块。就十块灵石,你卖不卖。”柳长卿回到。

    “唉唉唉。十块灵石,也就够我进料的。”摊主叹了几口气,“罢罢罢。就当少侠今日替我开了个张吧。”

    两人言罢,柳长卿便交割灵石。田无欲在腰间蹭了蹭手掌,终究还是没掏出灵石来。柳长卿是二女哥哥,有他在此,确实轮不到他来献殷勤。

    柳长卿接过两根发簪,便向柳银瓶二人道:“先前答应办完了差事,要给两位妹妹带些礼物。因我这差事办的不好,父亲没什么奖励。妹妹收了这簪子,放过我吧。”

    当初原也不过是玩笑,二女自然没有不放过他的意思,便收了发簪。只是田无欲,见他一家一团和气,又暗自羡慕起来。柳银环本是给他个机会,结果碰到柳长卿不通事理,也觉得无趣。只是她尚有事情要问,就特意的向田无欲靠了靠。柳长卿见柳银环的眼睛,总是时不时的盯着田无欲,竟然心生误会,带着柳银瓶快走了几步。

    眼见哥哥姐姐离自己已远,柳银环便问:“田师兄,你知道南无乡去哪了么?”

    田无欲还在想方才的事,闻言才回过了神:“前些时日无乡家里生了变故,他的父亲去世,他要送父亲回乡入土为安。曾听过他父亲是自南而来,那应该是去南方了。只是具体的,我也不知了。”

    柳银环闻听南无乡家中出了这样大的不幸,当场“啊!”的一声叫了出来。

第二十一章 纵性情舒妃生爱意 摧秀木无双陷危局(后)

    柳银环本也没指望可以在这里见到南无乡,只是想打听一些消息而已,不想就听到了这样的事,心中的挂念没有减轻,反多了几分担心。可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只好再聊些别的,跟着追上了柳长卿二人。

    且不说这无可奈何的,却说说另一边力所能及的。

    舒妃君自在芦篷前与鹤无双分开,便一直在想鹤无双与柳银瓶的关系。她对此全无经验,又身在局中,只是越想越乱。时而嘲笑自己多疑,时而又觉得自己担心的恰有其事。一连三天闷闷不乐。

    起初晓暄仙子以为,是自己因她擅自上擂一事,骂她两句惹得她不开心了。谁知过了三天还是一个样子,才意识到这次的事不同寻常,或许另有隐情。便叫来了席书君问这几日都经历了什么事。席书君比舒妃君大了不少,对这些事情懂得也多些,又旁观者清。便支支吾吾的将舒妃君打擂,事后二人同下擂台,鹤无双还差点将舒妃君带回地师府的芦篷之事都说了。

    晓暄仙子一听,自然明白,挥手让席书君退下,发起愁来。

    舒妃君是她最钟意的弟子,不仅一身衣钵要传给她,就连寒宵宫也要传给她。是以这些年来,她十分心思倒有九分都用在了此女身上。按说修真之人虽清心寡欲,但毕竟不是没有七情六欲,纵然偶动情思也是难免。这事发生在别的弟子身上最多由她开导几句也就好了,偏偏这舒妃君是个与众不同的。

    此女看着冷淡,不谙世事,实则是个多心的,往往听了一句话,她就在脑子里想十遍,看了什么事也要想十遍。也正因此才能学会寒宵宫传下来的千机剑术。晓暄仙子修行至今快三百年,也只能同操百剑,舒妃君年纪轻轻就有了相同的本事,这如何能不让她心生偏爱的?

    舒妃君几乎自小与她寸步不离,这次出来前还考虑要不要带她过来。也是怕她多想,又兼她修为也到了御神,是该认识一下别宗的才俊,好让她知道天外有天的道理,这才带来。曾特意叮嘱门下看住了不让她闯祸,偏偏的不但上了擂台,漏了本事,还暗生出情愫来。如此少不得要替她计较一番,不然难免会耽误修行。

    想到此处,便起身寻到了舒妃君。见其怔呵呵的坐在那发呆,又觉心疼,又觉好笑。身旁的师姐们见晓暄仙子来到,都识趣的出去了,唯有她还不知道有人来了。

    “妃儿,你是对那鹤无双,动了感情了吧。”晓暄仙子直言道。

    那鹤无双她也是知道的,其人相貌一等,剑术也是一等的,而能将剑术练成这样的,性情想必也是一等的,又能将一些基础法术用的出神入化,心思也该是一等的。舒妃君比奇招能胜他,但若实打实的比起来,十有八九还不是人家的对手。舒妃君年纪还小,对这样的人物动了情,在她看来是可以理解的。

    “啊!师父你说什么?”舒妃君倒不是没听清晓暄仙子说什么,却着实的不解其意。

    “哈哈!我说,你是不是想嫁人了。”

    “哪,哪有——”舒妃君闹得满面羞红,心中却怦然一动。暗道自己这几日来昼思夜想难道真是为了此事?

    “这有什么。你要有心,我就带你去找禹大川,问问鹤无双的心思。若是他也有此意,直接替你们把事情安排了,省的你日思夜想的没完没了。若是人家心里没你,你也好趁早死心。”

    “啊!”

    “走吧。错过这个机会,你再想见他,可不容易了。”

    舒妃君一是确有此意,二是向来听师父的话,三是自小在雪山之上,从来不知什么人情世故,虽有些羞,却没那么不好意思。便随晓暄仙子去了。

    二人来到地师府的芦篷外,晓暄仙子便下了帖子求见禹大川——因她比禹大川小了一辈,要注意些礼数。禹大川接到通告十分意外,忙将二人请进。又见晓暄仙子带了一个女娃来,便将其余人等,连同养伤的燕无欢都轰了出去。

    舒妃君没有见到鹤无双的身影,正在心中自忖,想他是不是去找了柳银瓶了。

    这边晓暄仙子直问鹤无双现在何处,禹大川看舒妃君的样子,心里猜中了八九分。但鹤无双已被他派回府中,走了有一整日了。舒妃君一听,知道不是去找别的女子,有点开心。又一想他已回府中,恐怕短时难以再见,还隐隐的有些失落。

    晓暄仙子见正主已不在,说了几句,便起身告辞。等回到芦篷时,又暗道不好。今日的事没个结果,自己的宝贝徒弟,不知道要为此分心多久。倘或下次宗会再见,岂不耽误了修行。想到此处,再看舒妃君神色,果然是闷闷不乐。便道:

    “我带你去找他吧。他一个御神期的,便是御剑回中都,没个三四日时间也不够,我带着你去,最多半日,也就追着他了。”言毕剑指一挥,二人的佩剑便化一道虹光出鞘。舒妃君心中一喜,身子已被剑光驾起。

    二人一路向北,直奔中都而去,不到半日光景,惊闻前方传来一阵喊杀之声。

    晓暄仙子灵觉敏锐,先一步发觉,便朝舒妃君脚下的宝剑一指。舒妃君感到脚下宝剑失控,便捏了个剑指,独自操纵起宝剑来。晓暄仙子则速度猛增数倍,朝喊杀之处御剑而去。后面舒妃君隐隐的也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紧紧跟上。

    晓暄仙子独自向前,不过片刻,便看到前方一处山头有烟火烧起。她眉头一皱便奔至此处。只见这山头之上,树木焦黑摧折,土石翻覆,显然经历过一场战斗的样子。

    晓暄仙子默运神识,要查探这山里是否藏着什么伏兵,又恐用心太过,为人所趁。正在此时,山腰上猛地飞起一颗火球。这火球升到半空一下炸开,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知这火球十有八九是故意为吸引她而发,便奔此处而来。

    “不好!”晓暄仙子顺着那火球发出的方向一看,惊见一人拄剑半跪在地,十分狼狈。正是鹤无双!

    而在鹤无双身前,一个独臂的青龙面具客,手持一杆青龙杖,挥出一条青龙来,要杀鹤无双。

    早在“不好”二字出口,晓暄仙子已祭出宝剑,宝剑倒插在鹤无双身前瞬间凝出一层冰盾。她这口宝剑就唤作寒宵,是寒宵宫主的佩剑,世代相传的一口灵宝。那青龙杖虽也是不俗的法宝,但如何抵得过此剑的灵气。青龙撞到冰盾之上,激起层层冰屑,但于鹤无双却无半点损伤。晓暄仙子看过鹤无双伤势,极重,但一时也死不了。

    这青龙客见有人坏事,抬头一看,已认出来人。但为免暴露身份,只得故作不识,道:“何方来的狂徒,竟敢坏本座的好事!”

    “哼!将山头炸个粉碎,都奈何不得一个未曾入道之人。我看你剩下的那条胳膊也没什么用,不如我帮你斩了罢!”晓暄仙子说过狠话,拔起寒宵剑便斩,剑气未至,寒气已凝得四方一片寂静。

    青龙客听晓暄仙子的话,整个人起的面色发紫,幸而带着面具,没人看的出来。忙的让过一剑,却只虚挥一杖,便遁走了。

    他受命追杀鹤无双,本以为是手到擒来。但这鹤无双真是机灵,见有人来追杀他,自知不敌下,也不逃也不战,就近躲在山头树林之间。他先是施法摧折了树木,却被此人乘机烧了山,引来了援兵。

    对方烧山之时他捉到机会,施展一击,却因失了一条胳膊,一些法术施展起来难免受影响,又被鹤无双用土遁之法遁走了。就在他追到山腰处时,惊见半空划过一道飞虹,看样子也是一个入道的高手。不想节外生枝,便收敛气息想让过对方。偏偏鹤无双却发了个火球将对方招了过来。

    鹤无双是不认得晓暄仙子的,只是他知道凭自己是绝无生机,才拼死一试。这一下固然引起了晓暄仙子的主意,也暴露他的的位置,才被青龙客一击得手。幸而无双善守,保住了一口气。那青龙客本要补上一杖,却被晓暄仙子拦住了。

    他暗叫晦气,论功力他不输对方。但对方有灵宝在身,若是不死不休的战起来,吃亏的还是自己。想到这里,便虚晃一杖御风而走。晓暄仙子怕对方撞着舒妃君,持剑赶上。二人一追一逃走了二十里,晓暄仙子才返回。宗会之后,青龙客已是十宗通缉榜上有名的,但她却知对方十有八九也是十宗的人,不想结大怨。况且自己这边还有两个后辈,其中一个还生命垂危,便先返了回去。

    待晓暄仙子回到事发之处,舒妃君正给鹤无双疗伤。又见舒妃君双目通红,心道女大不中留。但在处理鹤无双一事上,却动起了心思:

    若是将鹤无双还给地师府,难免的妃儿不会继续担心。再说,若是二人没能成就好事也就罢了,若是成了,难道我还他一个鹤无双,还要搭上一个舒妃君么?妃儿是我最得意的弟子,无论如何也不能便宜了地师府。今日鹤无双既然落在我手,索性我来赚他地师府一个人吧。想到此处,说道:

    “妃儿,这鹤无双没有生命危险,但不休养个一年半载是决计不会好的。依我之见,他是因为在斗法会上出了风头,才招来横祸。不止是他,我对你也有同样的担心。现在有一个主意,可以保全你们二人,不知你意下如何。”

    “当然是听师父的了。”舒妃君半跪在地,将鹤无双抱在怀中,满目焦急。

    “那好!我便飞剑传书给你晓风师叔,让她护送你二人回寒宵宫。别人决计想不到他会去寒宵宫,纵有相害之心,也无从下手。”

    “多谢师父。”

    晓暄仙子便拿出一道符来,对着符纸说了一句话,又摸出一口小剑,串着符纸往屠迷谷方向掷去。

第二十二章 斩敌凭御剑 斗兽唯修身(前)

    南无乡自神气相冲呕血昏迷,便依暮雪晴的主意收心调息,至今有十日。他对自己的顽疾有所猜测,但又不能全中。

    他认为这是惊扰元神留下的旧伤,又逢双亲先后遭遇变故,伤势未大愈而又过于悲伤之故。另外无名法诀的运转与人自身机能完全相反,更与南明真经相冲,又被张九灵的丹药提升了许多威力,自己尚不能操纵自如也是原因之一。这二者也是对的,但最重要的却是第三点:他就是娄宿苦苦追寻的曦族后人。

    天蝎族的大祭司曾在他家族血脉里留下奇门咒印,这咒印只论血脉,但凡有曦族血脉的都不能免。他因另有造化,未被对方的星占之术占出结果,反而逼得自己反噬身亡。他虽不知这些,但冥冥中一丝联系,便搅动他的两股真气不能调和,同样的反噬自身了。

    这是因武道、仙道二法门中,武道顺天,是以行功走气与人体气机相同,仙道逆天,行功走气,与人体气机完全相反。这二者都发自自身根性,同出一源,只是造就的方式不同,便有了两个极端。

    南无乡因不知其故而修,又因不知其故而能长久相安。但现在二者弊端已现,情况可以说是危险至极了。自古以来仙武双修的不能说没有,甚至地师府也曾尝试过培养类似的弟子,但是最终能逃得过走火入魔的也都经脉颠倒,修为尽废。至于修出名堂的,实在是一个也无。他将武道修成后天,又将仙道修成归元,已是古今唯一了。

    这日,南无乡自桑兰小居学完了字,正要回到抱鸾寨住处。才上了山坡,突然间耳根一动,察觉气氛不对。当即脚尖一点腾起数丈,身下几道绳索缠到了空处。

    南无乡在半空一看,路边不知何时埋伏了五个黑袍人,正摇着锁链,一副要把他生擒活捉的样子。

    “何人害我!”南无乡落在一旁,寒声问道。他因见对方只为捉不为杀,心下有了迟疑。按说有人要杀他才正常的。

    这伙人自然是天蝎族派来搜捕他的了。娄窟那日看出大祭司临死前画出的范围,立即封锁了这片区域。因为没有南无乡的画像,甚至也不知他是男是女,所以连日来见到生人便抓。

    那五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再围上时心里却虚了不少。南无乡方才咒也没念,印也没结,腾的一下就跳起三丈来高,让这伙人一时摸不准他的修为。

    南无乡因叫不准几人目的,不想下杀手。当即气沉丹田,手指连点,嗖嗖嗖五道气柱射在五人身上,封住五人穴道。

    这五人根本没见过这类的功夫,猝不及防之下,纷纷中招。他们虽然本事不小,但被凝炼内劲封住经脉,一时半会也冲不开。正怕南无乡下毒手,却见此人一转身,施展轻功离开了。

    无乡不知几人来路,因而也没回到抱鸾寨。他已在南疆停留两月有余,想去天龙山看看,借机重返中原。至于与桑木青等告别之事,现在既出了别的状况,为了不给对方引来麻烦,也就顾不得礼数了。

    南无乡意欲北往,但为了掩人耳目,反而向南去了。他能一日千里,绕些路不算什么,能混淆视听,扰乱他人的判断反而比较重要。虽不知对方是否与暗算张九灵一伙有关,却不得不防的。

    南无乡借助平峦诀,依着山势登高而走,行两个时辰终于来到一处山顶。他不知此山之名,只想寻一个高出观察山势,再寻个隐蔽的路径北去。不想才到此处,竟听到后面传来一阵喊杀之声。屏息细听,竟有六人之多。

    南无乡心道不好,这极可能是方才那伙人带援军追上来了。既不知对方虚实,又不知对方如何追踪他的,只好循着地脉奔去此山灵枢之处。他自不惧那五人,但这新来的一个,十有八九是个棘手的。到了灵枢之处平峦诀威力最强,也就多了一种御敌的手段。

    南无乡寻至山谷处,见此谷中有一潭泉水,用内力一探,果然地气磅礴。便在谷中寻了一棵茂密的大树躲了。

    片刻之后,谷中来了六个人,其中五个正是被他点了穴的几人。那新来的一个身高体大,皮肤黝黑,同样的身着黑袍。并持一根漆黑木杖,杖的一头竟雕着一个蝎子像。南无乡看出此人不凡,便收敛气息守在树上,静待几人行动。

    那新来的黝黑汉子原地未动,其余几人却分散包抄起来。眼见几人越来越近,南无乡算了一下距离,纵身而下。对方包围而来的五人,顷刻间两个被击昏,一个又被他隔空点了穴道。南无乡制住这人,将掌劲一吸,把此人提在手中。便不再管其余二人,直接对上那后来的黝黑大汉。

    “你们何不说说为何纠缠我?或许只是误会一场呢。”南无乡持着人质说。这次若不能解释清楚,就只好下杀手了,他可不敢随意暴露行踪的。

    “阁下不是南疆人吧。那我们要做的事,十有八九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过我接到的命令是将所有面生的人捉回去。阁下既然面生,就不算误会。”那黝黑汉子道。

    这黝黑汉子唤作娄山,他奉族中之命,另与四名同伴搜查抱鸾寨附近的生人。竟一下遇见三个,五人便分别带着手下,兵分三路行动。因三人中南无乡灵力最弱,便由他一人来对付,另外四人分成两伙去捕另外两人了。本以为是手到擒来,现在却觉得是遇见了硬茬子。他从没见过类似的道法或者咒术,不过自己尚有五名属下配合,拿下此人应该不成问题。

    “好!”

    南无乡即知不能解释清楚,便将手中之人向前一掷。娄山接过这名属下之时,整个人被一股巨力催的气血翻涌。待稳过身形,不但眼前之人已经气绝。其余四名手下,也莫名其妙的身首分离了。

    南无乡把螭吻招回手中,凝神注视眼前唯一的对手。那黝黑汉子心上一跳,他见一条细线划过,四名手下便身首异处,正猜测对方用的是什么奇异法器。想不到竟是一柄简单匕首,这令他心生惧意,误把南无乡当成一个剑修了。

    两人互相忌惮,便谁都不敢直出绝式。南无乡将螭吻向前一掷,娄山身形一闪的避过一剑,一挥蝎杖,一个浓绿的火球便朝南无乡扑来。南无乡遥拍一掌,那火球散成数块,放出滚滚浓烟来。南无乡闻这气味略一分心,那边一杖打来被他拍到一边。

    娄山见他脚步歪斜,这一掌也有气无力,心中一喜,猛然攻上。一手火球,一手蝎杖,交相往南无乡身上递来。无乡双手连挥,险之又险的避过几招。

    娄山见他虽然招式已乱,但还是难缠的紧,又吐出一口烟来。这口烟熏了南无乡的眼,娄山乘机熄了火,改为双手握杖猛力的朝无乡砸去。却见南无乡一个诡笑,竟伸手抓住了他的法杖。

    娄山却心中一喜。对方以为握紧法杖,就能限制自己发挥,却不知这杖上另有神通。从他修行至今,还没有抓了他的杖却还活着的人。正默运神力,冷不防的脑后生风,将头一歪,耳朵却一凉。伸手摸时耳朵已经没了,回神来时法杖又被对方夺。而对方一脸嬉笑之意,哪还有半分中毒的样子?

    他那火中有毒,火中的绿气也有毒,就连他吐的那口烟,甚至他的蝎头杖都有毒,是以他见南无乡脚步虚浮,暗道对方已经招了自己的道。却不知南无乡服过尸丹,这毒气能只令他不舒服一会,便被化了个干干净净。

    南无乡故意示弱引他进攻,只是心机算尽,也只割了对方一只耳朵,难免有些失望。

    娄山失去一只耳朵,便收轻视之心。对他来说南无乡不惧毒还是其次,关键是他看不出对手的深浅。此人出手一点灵气也无,要是此人身无灵气,就权当他所学与自己不同,倒也罢了。偏偏此人身上有一股若隐若现的灵气,可见所学又与自己相同。这还不是最麻烦的,真正麻烦的是自己奉命要把人活捉回去。在不知对手深浅的情况下,想活捉对方岂不难如登天么?

    娄山在思考了眼前的形势后认为,眼下的事,生死不论,怎么都要先竭尽全力击败南无乡再说。便暗自念了一个咒,随即默运法力,一指被南无乡拿在手里的蝎头法杖。这法杖上竟“噗”一声毫无预兆的燃起一团绿焰。

    南无乡受这股热力炙烤,立马换了一只手。他方才是左手持杖,现在便换成了右手。这是他的右手为仙芝两滴眼泪治愈烫伤后,抗热之力大增。尽管如此,为了把持住这法杖,也不得不在手上加持了金光不坏身的神通。

    娄山见南无乡把住自己的法杖不放,盛怒之下猛提法力,蝎头杖上火苗窜起一尺多高。这火又热有毒,他不信对方还持的住。

    南无乡只感热力猛涨,眉头一皱。这法杖如此诡异,他纵然能挺得住,这么持下去也没什么意思。因而一挥左手,以气剑术的手法,驾驭螭吻缠斗对方。自己则乘机把这蝎头杖抡了起来。南无乡整条右臂金光大放,在原地转了七八圈,一撒手就把这蝎头法杖扔出数里远!

    娄山见法杖被抛,发出个火球,晃过南无乡,施了轻身法便紧追而去。南无乡招回螭吻,使青萍行步紧随其后。此人身法虽快,却只与他相当,只要抓住机会,将螭吻一掷就可取其性命。

    两人一跑一追行了数里,眼见对方露出空门,南无乡运力已毕,正要斩杀此人。却突然听人说道:“老四,你这蝎头杖怎么自己飞出那么远?”

    南无乡一看,前面隐约的又冒出二个黑袍人影。这二人唤作娄赫、娄海,其中娄海是娄山的兄弟,也是方才说话之人。

    南无乡心中一惊,剑偏寸许,将娄山穿膛而过,却留下一条性命,跟着掉头就跑。这却是他故意为之了,此人重伤,那二人也就来不及追他了。

    南无乡心中焦急,却胜在对此山有些了解,因而一路奔至此山树木最丰茂处。才一落脚,惊见竟有一人早他一步躲在此处,同样一副小心谨慎的样子。

    “南无乡!”

    “黎明雪!”

    ps.要上架了,虽然看的人不多,甚至可能没有,还是临时改成两更了。希望大家可以免费多看一点。求推荐,求收藏。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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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乡下小子,在看了一场神仙打架后,进入地师府里修行武道。并成为一名为修仙者们铸造灵石的铸灵师,他能以这样的身份,在修真界里掀起什么样的风云呢?道武仙侠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道武仙侠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道武仙侠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