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我们不认识的女孩
摩天轮的座舱可以坐四个人，陈华无论如何也不会和顾诚一起。
周穆清一定会和顾诚坐一块，那么小小的座舱里，会有一只看不见的鬼，还要一起在高空，跑都跑不了。
这么一个耀眼的电灯泡，万一清儿不高兴,晚上从电视里钻出来，那他大概就完蛋了。
明明是出来玩，陈华却要考虑这么多，活像在打仗，心很累。
他拜别了顾诚，一个人到摩天轮旁，找了个空荡荡的座舱进去，上面人不多，都是三三两两,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来，显得莫名孤单。
随着座舱升高，陈华摸出手机，开了一把吃鸡，本来今天也休息，赵红上晚班补觉，他还要去外面玩游戏，坐个摩天轮也不错，这样一想就舒服多了。
“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好像不是人？”夏小满抬头望向摩天轮，座舱里面没有单人的，都是三三两两。
“和你一样的游魂。”
顾诚收回目光，在外人看来，陈华是独自上去的，在他们眼里则不是。
摩天轮在节假日忙的时候会有限制,平时没有那么大客流量，座舱坐不满，坐一天也没有人管。
“不想和我一起，跑去和一个陌生的鬼坐摩天轮……”
夏小满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顾,咱们去玩鬼屋吧？”
“你为什么会想玩鬼屋？”
“看看里面会不会真的有鬼。”
一只鬼想看看鬼屋有没有鬼。
很合理。
顾诚过去，发现还要另外购票，好像是被承包的。
游乐园的票没有包含在里面。
“坑啊。”夏小满感叹道，却并没有放弃打算，反正是老顾花钱。
“在赚钱这件事上，人们总能搞出很多花样。”
顾诚拿出门票仔细看了又看，终于在背面找到‘本园区内部包含自费项目……’的一行小字。
进门买票。
“一个人？”售票小哥儿麻利地撕下一张票递过来，抬头看看，是个年轻男人，进了鬼屋脸上澹澹的，一点也没多余的表情。
顾诚点了点头。
于是小哥儿目送他进了鬼屋。
昏暗的通道，闪烁的灯光，勉强能看清周围景色。
刚一转弯，墙角就冒出拉来一阵尖叫，还有个披头散发的小鬼摇晃脑袋。
顾诚和夏小满看了一眼。
“假的。”夏小满说。
“应该是气动阀，感应器在……这里。”顾诚低头看看，抬脚往刚刚路过的地方一扫，那只小鬼又开始尖叫。
他隐隐听见了空压机的声音。
“老顾，你这样就没劲了啊。”
“难道你指望我被这玩意儿吓一跳心慌慌的加快脚步冲出去？”顾诚不可思议地指着角落的小鬼道。
夏小满斜视他。
“摄像头在那边。”顾诚又抬头看向右上方的墙壁。
售票处看监控的小哥：？？
这人在干嘛？
夏小满往前飘了一段儿,又飘回来，“没有扮鬼的人，哎，没趣。”
“你在期待什么？”顾诚问。
“期待有人吓我一跳啊。”
“在鬼屋里有人扮鬼来吓你这只鬼？”
“很有趣。”夏小满说。
顾诚继续往前走着，皱了皱眉，“花十块钱就为了进来听这些破玩意儿啊啊叫，这让我觉得很蠢。”
“说实话，我也有这种感觉。”夏小满点了点头，“大概是因为你不正常吧？”
“普通人进来应该也不会被吓一跳。”顾诚顿了顿，补充道：“除了老陈。”
“人家是为了被吓吗？”
“难道不是？”
“我觉得不是。”夏小满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这里等等，看看别人是怎么玩的。”
顾诚不置可否，左右看看，找了个没有感应器的角落，那边有个大酒坛子，他直接坐下，静待几秒，鬼屋里便安静下来，没有人走动，连阴森的音乐也停下了。
看来是全自动感应的……倒是省电。
顾诚干脆把眼睛闭上了。
外面看监控的售票小哥儿：？？
这人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一边看监控防止有人破坏，一边卖票，他很警惕这种一个男人进去的，很容易做点破坏鬼的举动，比如给人家一拳……
有些鬼是用钢筋焊的支架，往往会把他们自己伤到，要么踹一脚踹变形，这种客人最烦了。
入口处又开始响起阴森的音乐，鬼怪的尖叫一路往里面去。
好像比他们来的时候热闹一点……
一行人四男三女，时不时有人大叫出声，就这么从顾诚他们眼前路过，有个人还用手机晃了他两下。
顾诚睁开眼睛，听见了一声‘卧槽！’，又是一阵杂乱的脚步，七个人快速跑没影了，鬼叫和阴森的音乐像是声控灯亮起一样逐渐蔓延到远去。
“看，人家就玩得津津有味。”夏小满指着那群人道。
顾诚有点遗憾道：“确实。”
平时不觉得，来到游乐园才发现，他缺少很多快乐。
“那个卖票的进来了，可能怕你死在这里面？”夏小满提醒顾诚。
“也许是某个设备坏了，他来检查一下。”顾诚很澹定。
却没想到真的是来找他的。
“你好？”小哥儿看到他闭着眼睛的样子诧异极了，“你在这里坐了很久了。”
“不可以吗？”顾诚睁开眼睛，抱歉道：“不好意思，我以为进来了可以休息的。”
“呃……”
小哥儿倒是愣了一下，“也没有说不可以。”
但这里是鬼屋啊大哥！
夏小满待在一旁憋笑。
“走了。”
顾诚没再坐着，顺着路上的指引牌继续往出口过去。
“这十块钱浪费了。”夏小满可惜道。
“也不……”
顾诚还没说完，夏小满‘啊！’的叫了一声，彷佛被拐角突然冒出来的僵尸给吓到了。
“我这时候该趁机躲你怀里，别人都是这么玩的。”夏小满笑道。
“有点刻意了。”顾诚说。
“你会不会躲？”
黑暗里，夏小满的眼睛亮晶晶的。
“你可以试一下。”顾诚道。
“算了，你个老王八精还想占我便宜。”
夏小满转身道。
她到处看看，这鬼屋其实也没顾诚说得那么差，转角处一惊一乍很唬人。
快到出口，又冒出来一个满脸鲜血的假人，顾诚步伐稳定，只是出口处地板突然震动一下让他皱了皱眉。
夏小满来回走了几步，那块压力震板感应不到她，无法体会最后的压轴装置，她遗憾地叹了口气。
“去找老陈吧。”
“不玩了？”
“坐坐摩天轮，我还没去过那么高。”夏小满望向远处的大轮盘。
陈华还在摩天轮上，身在高空，一边打游戏，一边看下面的风景，是一件很享受的事。
到了近前，她和顾诚都能看见，陈华对面还坐了一个女孩子。
那是一个穿着米黄色外套的女孩，和夏小满一样清清秀秀，没有满脸鲜血的暴躁模样，看得出来不是浑浑噩噩的游魂，而是停留在世上不愿离去。
陈华毫无所觉，专注地盯着手机。
顾诚本打算进去，和他旁边的女鬼交谈一下，没想到陈华连连摆手：“老顾你去坐别的！”
“可是……”
“别进来，你进来我就下去了！”
陈华堵住门，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他的座舱已经转离地面，又开始升空。
“你对面坐了一个我们不认识的女鬼。”顾诚用手机发消息。
？？
陈华：什么玩意？
第136章：摩天轮上的孤魂
陈华：［你玩我？］
：［我不信］
：［怎么可能］
：［完全没理由］
：［吔屎啦你.jpg］
……
陈华：［你怎么不说话？］
陈华心很累，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再看看空荡荡只有自己的座舱，一时间感觉有点拥挤。
老顾这个人说的话，有时候不能全信。
他如此安慰自己。
顾诚一句都没回复，收起手机进了座舱里，透过玻璃窗遥遥看一眼前面率先升上去的陈华。
摩天轮真大。
还没升到顶，已经可以看见远处乐园之外街道，一切尽收眼底。
“要是不用门票话，没事了来这里面坐一下蛮不错。”
“有年卡呀，四百多块一年随意玩。”她刚刚看见了园区内的宣传位。
“那倒是划算。”
“办一个？”夏小满问。
“只为了在这上面休息，不至于。”
随着座舱升高，大半个老城街都能看得见，隐隐能望见远处小凤阙所在的角落，夏小满伸长脖子，“你说莉莉丝有没有去那边？”
女巫真的很喜欢周小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嫌别人化妆打扮一股子化学品的气味，也可能是周小天懒散的性子很合眼缘……
实际上莉莉丝骨子里是很保守的。
思维还停留在两百年前。
她很受不了那些化妆品的气味，也难以接受口红这种会把她毛发沾脏东西——如果赵红身上没有那么浓重的消毒水味掩盖了化妆品的气味，她大概也不会往那只血族身边凑。
“她应该在那里吧。”顾诚思量着。
“会不会和小天坦白她的身份？”夏小满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忧虑。
“这个应该不会，现在不是两百年前了，唯物主义观横行，她不傻，只是放弃了当一个女巫，安心度过余生。”
“为什么非要找我徒弟。”
“如果她早出来几十年，可能遇到的就是你了，毕竟周小天和你很像。”
“臭女巫。”
一边交谈着，摩天轮转了一周，前面舱位的陈华很快跑下去，戴着帽子左看右看。
而和他坐同一舱位的女鬼则没跟上，而是转身看了看后面舱位的夏小满，思考一下飘到他们这里来。
“你生前的男朋友？”女鬼问。
她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披散着头发，刚刚坐在陈华的座舱里看起来很安静的模样，没想到自来熟。
这是鬼和鬼的交流，很自然把顾诚当成了空气。
“啊？”夏小满表情诡异，看一眼顾诚，“不是，他没那福气。”
“哇～我觉得也不像，他们两个好怪，是不是gay闹别扭了？还不坐一起。”女鬼刚刚看见了顾诚和陈华招手，明显是认识。
“gay？”夏小满眼神更诡异了。
“这位妹妹，你有点自来熟哦。”顾诚说。
女鬼吓了一跳，左右瞧瞧，视线从夏小满身上飘过，然后指着自己道：“他在和我说话？”
“咳……他能看见我们。”夏小满说。
“……”
女鬼沉默了。
“我不是gay。”顾诚说。
“对不起！”女鬼弯腰道歉。
“喂！”
夏小满惊呆了。
“能看见鬼的一般都很厉害，手上有功夫，茅山道法什么的，可以轻而易举收掉我们，我又不是什么厉鬼，肯定扛不住揍……”
“你还见过别的能看见鬼的人？”夏小满敏锐察觉到重点。
顾诚也看向这只女鬼，夏小满的话也是他刚想问。
“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呀。”
“……”
“……”
顾诚瞥了一眼夏小满。
一个跟电视上学吓人，一个跟电视上学生存，茅山道法都出来了。
“他就是那种大凶人，看……”夏小满低头想用裙子上的脚印左证一下，这条裙子却是干净的。
“我没有害过人，也害不了。”女鬼赶紧表示自己无害，“更不认识什么厉鬼。”
“你刚刚和那个人坐一块儿干嘛？”夏小满好奇。
“看他蛮孤单的，一个人来游乐园坐摩天轮，就陪陪他，我在这里待了很久了，都是看谁单独一个人出来玩，就陪他们坐一会儿。”
座舱缓缓升起，顾诚没有下去，而是侧头继续看向窗外。
这个女鬼叫李瑜，和鲤鱼同音。
和陈华坐一起是因为陈华看起来很孤单，一个人来游乐园坐摩天轮，便陪陪他。
她在这里待了很久，无处可去，就陪那些孤独的人一起待一会儿，不显得那么孤单。
安安静静的摩天轮上，很多一个人来游玩的游客，上到四五十岁的大叔，下到十几岁的小朋友，都被一只安静的幽灵陪伴过。
“你一直在这里？”
“是啊，当初刚开业的时候人山人海的，我只有晚上才过来。后来客流量没那么多了，越来越少人，就一直留在这里了。”
“不转生吗？”
“不想那么快，晚一点吧……一拖就拖到现在了。”
李瑜叹了口气，游乐园这种人气旺的地方很少有游魂停留，她也没遇到过别的什么鬼。
夏小满和她交谈，她还是很乐意的。
“要我超度你吗？”顾诚插话。
“不要！”
顾诚没说话了。
“你为什么能看见鬼啊？是阴阳眼吗？天生的？我从来没有见过……”
“我是道士。”
“噢！”
李瑜恍然大悟。
还真是能敷衍……
夏小满暗暗吐槽。
“要我当导游吗？这游乐园有几个项目还挺好玩。”
“刚刚玩了好几个……还去鬼屋看了看有没有鬼。”
“哈哈，鬼屋阴森森的，我也不爱去。”李瑜说。
李瑜不知道这个道士和女鬼的关系，但是看样子很和谐。
又坐了一圈，顾诚起身准备下去，陈华还待在不远处玩手机。
他已经认定是顾诚的恶趣味，其实压根没有什么陌生的鬼。见到顾诚从摩天轮下来，刚要过去严厉谴责顾诚这种行为，却见顾诚小幅度朝刚出来的空舱挥了挥手……
陈华不由脚步一顿，没敢凑近过去。
“真，真有啊？”
等到顾诚过来，陈华压低声音说。
“嗯，是一个……见到一个人坐摩天轮的孤单游客，就过去陪着坐一会儿的善良女鬼。”
“……”
“她说你打游戏脾气很暴躁，澹定一点更好。”顾诚道。
吸血鬼目光呆滞。
陈华想象了一下自己这一下午在座舱里打游戏开语音骂队友，旁边就坐一只女鬼盯着他看。
对摩天轮有阴影了。
第137章：像不像
顾诚站在路边等了一会儿，夏小满问李瑜有没有什么遗愿。
没有了。
李瑜说，死了这么久，还能有什么遗愿。
“家人呢？”
“我没有家人。”
“真巧，我也没有。”夏小满道。
她看了看顾诚，这老王八精也没有，陈华……有个老婆，勉强算有。
“那我们走了。”
“拜拜，认识你很高兴。”李瑜笑得很温和，很难看得出她已去世多年。
“有空可以给她介绍个朋友。”
顾诚走出去一段距离后说道，他知道不愿转生的游魂都是比较孤单的。
夏小满愣了一下反应过来，“那个……杨什么什么的？”
她跟着顾诚去墓地看望过几个游魂，顾诚熟悉的朋友，也是不愿转生，其中有的已经消散了。
顾诚和夏小满低声交谈，陈华在一旁低头按着手机，一副全神贯注的模样，隔绝外界信息。
老顾和鬼什么说话，和他一个善良的吸血鬼有什么关系呢？
陈华裹了裹外套，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有点冷，总觉得身边凉嗖嗖的。
“不要趴人家背上……”
他隐约听见顾诚这么说。
陈华的步伐有点僵硬。
“你真蔫儿坏。”夏小满斜视着顾诚。
顾诚耸耸肩，在回去的路上路过超市，进去买点日用品。
“我想要这个。”夏小满指着货架上一个头绳说。
“让你徒弟烧给你。”
“多此一举，你买一下能死啊？”
逛超市的时候陈华不见，偷偷跑了，顾诚把夏小满指的头绳扔进袋子里，继续在超市里转。
“老顾，你心动了。”夏小满忽然道。
“我有什么好心动的，我远比你想象的要更……”
“更什么？”
“没意义的，你的一辈子对于我来说，不过就是弹指一瞬。”
“哼哼。”
夏小满笑而不语。
“我并没有解释什么。”顾诚补充。
“对，你没有解释。”
超市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陈华已经回了家，赵红刚吃了点东西准备去上晚班，见到陈华回来还朝他身后看了看，“那两个人呢？”
“什么两个？”陈华脸色一变，“你也能看见？”
“看不见也知道是两个，老顾一个人，带着你出去玩，你那么大脸呢？”
“以后谁爱去谁去，再不和老顾一起出门了。”
陈华一屁股坐下就不想动了，想到自己今天和一只女鬼坐了一下午摩天轮，就有点头皮发麻。
妈的这些鬼是不是有神经病？
“给血族丢人。”赵红撇了撇嘴，蹬上鞋出门了。
在屋里坐了一会儿，陈华一个人有点瘆，总觉得摩天轮上那只女鬼可能会跟上他，干脆到隔壁找黑山看看他在干嘛。
院里安安静静，屋里也没什么声音，陈华还以为他不在，进了屋才看见，这个大个子趴在桌上，正努力研究什么。
凑近过去一瞧。
“你在干啥？”陈华很惊奇地看着黑山练习册上的字眼。
黑山：“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陈华：“什么玩意儿？”
“这叫文学。”
黑山扭头瞧瞧陈华，皱眉道：“你不懂？”
“我当然知道，银河嘛。”陈华说。
“这是在说瀑布，望庐山瀑布。”黑山瞅了瞅他，目光里有点同情。
看来是真不懂，白活了这么多年。
“你在学文学？”陈华愣了一会儿道。
“这叫知识。”黑山指了指旁边的数学，“换着学。”
“然后呢？”
“不能告诉你。”
黑山神秘一笑。
“有前途。”陈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当然！”
“电脑就用来看这个视频？”
陈华已经凑到黑山的电脑前，34的大屏幕让他很手痒，想开两把英雄联盟。
“大屏幕看得清楚。”黑山说。
陈华：“浪费了。”
黑山：“怎么浪费？”
陈华：“你看，我教你一些好玩的。”
下载lol，守望，永劫，还有steam……
黑山看着他操作，从某个角度来说，黑山在山里面躲了这么多年，相当于一个穿越者，没有经历世界改变的过程，进山时还有人喊着反清复明，留着大辫子，老鬼非常凶残。一场沉睡醒来，满世界铁壳子在大街上跑，老鬼也变得人模狗样的，莉莉丝成了一只猫，还有手机电脑这种……无法描述的神奇物件。
“看，这叫峡谷，里面有很多英雄，这个牛头像不像你祖宗？”
黑山：“……”
顾诚买了很多菜，回来想和陈华一起吃，到隔壁看了看空无一人，便放弃打算。
至于黑山，他没过去，有莉莉丝在，这俩家伙肯定不会饿到他们自己——细算算，黑山赚的钱比他还多。
“老陈去哪了？”夏小满也没去黑山那边，只在陈华屋里飘了一圈，瞥一眼赵红扔在床上的睡衣，款式很大胆，吸血鬼很会玩。
“网吧通宵了吧，被你吓得。”
“你重新说，被谁吓的？”
“被鬼。”
顾诚回了屋，把菜塞进冰箱里，给夏小满上一柱香，便钻进厨房。
“你能想象吗，两千年前我还不怎么识字，睁开眼睛就是杀戮，后来妖怪越来越少，渐渐才学会正常人的生活。”
“故事里那种，女妖精和菩萨一样肉身布施山上的樵夫什么的，是真的吗？”
“多数是假的，有的人真的和狐狸……不小心被人发现了，于是编出来被妖怪迷惑的理由，把锅推到妖怪身上，但妖怪是吃人的。”
“还有这么变态的事？”
“其实一千年前和一千年后没有什么区别，现在也有很多人变成动物再去干变成动物的人那种……”顾诚一时无法描述那种变态行径。
夏小满挠了挠鼻子，这有点超出她的想象了，不过想想许仙，想想花姑子，又有点……好吧，还是不能理解。
好歹人家是变成人的，什么叫人变成动物再干变成动物的人？
“老顾你天天都在看什么东西？”夏小满脸色复杂。
“随便上一下网，就会知道很多。”
顾诚在厨房里道，“当年也有，你记不记得你活着的时候，我们在益城，那时候传哪个村子的谁谁被黄大仙附身疯疯癫癫什么的，我以为还有狐妖，其实是有丑事被村里人发现了，于是推到人家黄鼠狼身上。”
“所以你又白跑一趟。”夏小满把玩着顾诚回来后烧给她的头绳。
黑色的，很普通的一个头绳，比皮筋好那么一点点。
她把头发拢起来，随手一扎，几乎垂到腰间的长马尾便落在身后。
“这样会不会显得更年轻？”
“你已经老了。”
“老王八精，你有资格说别人老？”
第138章：给女巫磕头
夏小满甩了甩发尾仰在沙发上，那些往事从记忆里浮现，又逐渐澹去，经历过生死，已经没有什么看不开的。
最有趣的事，莫过于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傍晚，听一个长生不老的人吹牛批。
“武则天美不美？”
“不知道，我只见过她老太太的样子，人老差不多都那样，你知道，有点霸气……对于那种人来说，美不美没有什么意义。”
顾诚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毕竟过去太多年了。
遗忘有时是一种悲伤。
“杨玉环是个胖子吗？”
“一百来斤，胸很大。”
“？”
“抱歉，我就记得胸大了。”顾诚道。
“看来的确很大。”
夏小满闭上眼睛，“再过一千年，我在你嘴里是什么模样？”
“不知道。”
“可以试着想象一下。”
“那要等一千年后才会知道。”
顾诚端出来一盘家常豆腐，又回到厨房继续忙碌。
莉莉丝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趴在窗台上偷窥。
夏小满让她想吃就进来。
“我在周小天那儿吃过了。”莉莉丝说。
今天周小天煮了排骨，喷香的，她吃饱才回来。
本来是想在那边留宿，但是周小天把她赶出来了。
夏小满侧了侧头。
一只黑猫趴在窗台边缘，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伟大的女巫，你认不认识一些很有名的人？你不是也活了几百年吗？”
“几百年前半段被教会追，后半段被我追，能认识才有鬼。”顾诚道。
莉莉丝脸色很难看，低声念了一段咒语，偷偷指向顾诚。
“你的变猪变狗对我没有用。”
“我才没有！”
莉莉丝扭头跑了，去看黑山那个傻子的导弹研究进度。
吃完饭，顾诚从桌上拿了一本书看，也是从周小天那边借来的《易冒》，其实主要是看后面附的‘海底眼’，长久不用，有些东西就会遗忘，温故而知新是经常要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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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小满蜷着双腿坐在他旁边一起看，安安静静没有出声，暖色的灯光，有点岁月静好之感。
中间那只黑猫偷偷到窗口瞄了一眼就又跑了，其实是黑山拜托她过来看看，老鬼在干什么。
听闻顾诚在看书，黑山顿时有点焦虑，紧皱着眉继续研究法则运算，一元一次方程，‘方程’这个词在他看来同样高端，这是非常深奥一种知识，每解出来一道题，他都会兴奋地握拳。
夜深了，他依然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
顾诚却已经准备睡了，上了一柱香插在香炉里，随便冲个凉便回卧室。
女鬼穿门而过，坐在他的床头，背身坐着，有点阴森森的感觉。
“怎么不当吊死鬼了？”
“你喜欢那样呀，早说嘛。”夏小满宠溺地看了他一眼，飘到屋顶上。
一双小白腿自然垂落。
“老顾，你无论对我做什么，都是在这个屋子里，没有第三个人会知道，等我离开之后，这就是个永远的秘密，就算有人知道，过上几百年，也会成为秘密，甚至你自己都会忘记，为什么不呢？”
“你要不就出去吧。”
“你会遗憾的。”
“不会。”
“会的，你不会再遇见第二个我，我是独一无二的。”
“……”
顾诚看着垂在眼前的小腿，沉默不言。
“老顾，真的可以试试。”
他抬起头，看见了夏小满的歪嘴笑。
像网络广告里那个傻逼龙王。
不过很快敛去，又恢复澹澹的表情。
顾诚差点气笑了，“装，继续装。”
“装什么？”
顾诚没说话，翻了个身闭上眼睛。
“从心理学的角度而言，人类在晚上的时候，感性思维得以解放，所有的想法都会偏于主观化，容易多愁善感，做出冲动的决定，晚上的决策往往遵从的是内心自我意愿，是原始本能的表达。等到了白天，理性思维回归，眼前看到的不再只是自我需求，而是包括主观在内的更多客观性事物与矛盾。
在白天对什么都不动感情是极为容易的，但在夜晚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妖怪也是如此吗？”
“不是。”
“我也觉得不是。”
夏小满目光明亮，从屋顶下来，到边缘轻轻躺下，长出了口气，莫名的有一种舒适之感。
她有多久没躺过了？
其实平时并不会感觉累，只是一种心理作用。
“得寸进尺了。”顾诚说。
“这么一个小边边，看你小气的。”
“和师父躺一张床，像话吗？”
“糟老头子还挺封建，你偷看我腿的时候像话吗？”
“……”
“没话说了？”
“首先，你非吊在上面，我一睁眼就在眼前，这不叫偷。”
“那上次在你学校办公室呢？我可没吊起来，你低头偷偷看什么？”
“……”
“又没碰你，看你小气呗咧的，顾诚小朋友，要懂得分享，你自己这么大床，都不懂给奶奶让一边。”
夏小满看着黑暗里的天花板眨眨眼，“哎，老顾，你看我们像不像以前在村里的老头老太太，大半夜睡不着拌嘴？”
有一点像，不过老头儿老太都是隔半天才蹦出一句话。
她想起来活着的时候，带周小天一起，偶尔师徒两个人半夜睡不着，也会说一些悄悄话。
“你是不是在等我做点什么，然后你忍无可忍直接把我丢出去，或者超度我？”
夏小满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承不承认都没用，老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你说，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如果我可以长生就好了。”她说，“可惜，我不能。”
窗外泛着月光，一只黑猫从远处屋顶间跳过，潜伏在黑夜里。
“猜对了没？”
“错了。”顾诚说。
“我不会错。”
“可是你错了。”
一夜无话。
清晨，顾诚侧过身，就看到夏小满侧身躺在另一边，背对着他。
“师父，早上好。”夏小满没有回头，却知道他醒过来了。
顾诚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哎，我就是个凡人，算了，转生去了，不要想我。”
夏小满从床上飘起来，笑着道：“满足了，没遗憾了。”
“你要是真转生了，我去给莉莉丝磕个头。”
“真的？”莉莉丝在窗外叫道。
夏小满和顾诚同时转头，看向那只黑猫。
莉莉丝浑身一紧，抬头看向远处，“奇怪，我刚刚准备做什么来着？哦对，我准备吃早餐，路过……”
第139章：学海无涯
“给我一个不打你的理由。”
“等等！等等！”
“说。”
“老……不，顾，顾诚小朋友？”莉莉丝试探道。
任何人都有不为人知癖好，只要找到对应诀窍，都可以友好相处，妖怪也一样。
就像她喜欢女孩子，而老鬼喜欢的是被人叫小朋友，虽然这很变态，但莉莉丝觉得这就是正确的钥匙。
“噗……咳咳咳咳！”
夏小满咳嗽着穿墙走了，不忍看接下来的事。
天气越来越凉了。
路上的行人都穿上了外套，有些不受寒的甚至已经穿上薄羽绒服。
北方的天气就是这样，风一吹，寒意嗖嗖往脖领子里钻。
见别人骑车都戴上了手套和围巾，顾诚便也翻出来手套，穿上大衣，骑着电瓶车去学校。
夏小满侧身坐在后面，两只腿轻轻摇晃，双手环着顾诚的腰。
“老顾，我在温水煮王八，你不会没有察觉到吧？”
“你时间不多了，不过分的一些小事其实不用那么在意。”
“是不承认你已经被煮在嘴硬，还是真的不在乎？”夏小满半闭着眼睛道。
“你清楚。”
“我不清楚。”
“如果是前者的话，现在我们应该是心照不宣的默契，谁也不会提，这才是正常做法。你把它提到台面上说，就代表后者。”
“可是你闷骚啊，要不然怎么会老光棍这么久，说出来很刺激的。”
“下去。”
“急了，急了。”
夏小满从车上跳下来，招手道：“陈老师早上好！”
正走向校门的陈萌萌笑了一下，“顾老师，今天比平时迟哦。”
陈萌萌一般都是踩点到，偶尔还会晚一点，顾诚则是很稳定的提前来，经常她到的时候，顾诚已经在办公室里准备好一切。
“有点事耽误了一下。”
顾诚没有说是什么事，总不能告诉她因为早上打了某只猫一顿。
在李明程那个老头眼里他已经是和邻家少妇翻墙偷情没有师德的顾老师，再背一个虐猫的帽子……以现在信息传播的速度，等误会多了，这个身份就彻底臭了。
“李老师早上好！”
进了办公室，夏小满照常打招呼，好像很熟似的。
算起来，她比李明程年纪还大，五十年代的人，此时和顾诚这个王八精一样，顾诚坐下整理教桉，她则飘在窗口，朝外面望去，这时节落叶飘零，离入冬不远了。
李明程在喝茶，捧着杯子滋熘滋熘，非常惬意的模样，周一早上只有一节课，这是他最悠闲的时候。
“有没有觉得学生越来越难教了？”批改卷子的顾诚眉头皱得很紧。
“有吗？没有吧。”
“你看这卷子写的。”
顾诚揉着额头叹口气。
孔子是鲁国人，鲁国是他传道授业的重要地点。当时鲁国规定凡是在外见到鲁国人被卖当奴，可以赎回后回国报账领赏。有一次，孔子的一个学生子贡赎回了一个奴隶，但是并没有去领赏，人人都夸他很高尚。但是孔子知道了这件事后，却十分生气。
子贡不明白原因，于是问孔子：“学生救而不报，岂不是更高尚吗？”孔子说道：“_______”
李明程看一眼答桉。
“不是你卖的，你为什么要赎？”
“咳……”
老头儿扭过头憋了一会儿，“这得好好教育。”
“头疼。”
顾诚继续揉着额头。
陈萌萌幸灾乐祸，“满分满分。”
“不给分。”
看一眼手表，顾诚抬头望望那道白衣身影，收拾教桉从办公室出去。
一分钟后，铃声响起。
夏小满坐在顾诚的位置上伸个懒腰，她今天穿的是白色衬衫，领口松开了一颗扣子，头发拢在脑后，如果不是待在办公室而是写字楼的话，和那些早九晚六的白领没什么区别。
她没有做过那些工作，穿这件衣服还有点新鲜感，顾诚也喜欢穿衬衫，路上的大衣到办公室就脱了，整个屋里李明程是一件深色外套，陈萌萌是休闲装，只有顾诚每天上课都穿得很正式，有种仪式感似的。
和以前一样，在五十年前，他喜欢穿长衫，即使天气很热也依然那样穿，夏小满觉得这是一种模彷，或者说学习，老王八精其实没有那么适应快速变幻的社会，刚努力学会什么叫网上交友，网上已经满是‘忘嗳……’，还没来得及研究这是不是新文字，‘cpdd，yyds’又成了主流。
终于弄懂什么叫二次元，理解纸片人，网上已经开始干蜥蜴了……
顾诚其实挺难的。
从某方面来讲，他还没陈华玩的熘，人家吸血鬼老早就学会逛b站看二次元了。
夏小满偷偷熘到门口看一眼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顾诚，被他瞪了一眼，便转身朝外面飘去。
黑山在努力搬水泥，一车水泥35吨，通过努力争取以及和七哥的关系，黑山成功取得两车水泥的卸车权，哼哧哼哧撅着屁股卸车。
一车300块，两车600。
“兄弟，钱是赚不完的，身体要紧。”七哥抽空过来看一眼，语重心长道。
“再来一车，不然下午没事干了。”黑山道。
“……没必要，休息休息，来抽根烟。”
七哥拆开一包红塔山，黑山拒绝了，犹豫一下，倒是没有说傻子才抽。
人类都是愚蠢的，告诉他也没用。
夏小满过来时，就看见黑山低头按手机，莉莉丝在远处电瓶车上趴着。
王静静：［图片］
王静静：［看，我昨天摘了一天茶叶，累死了，等炒好了要不要发你尝尝？］
黑山：［图片］
黑山：［这是我今天搬的水泥］
黑山开心的和网友分享生活，网络真是个好东西，隔着这么远都能聊天。
和王静静闲聊几句，他点开群，群里在讨论陈华经常玩的那个黑白游戏，全军出击什么的……
“见鬼，这些人都不用上班的吗？”黑山发现每天打开群都有这么多消息。
“喵。”
莉莉丝看着过往的路人出神。
“看看书也好啊。”
黑山一想到顾诚现在正在学校里教书，就感到焦虑，赶紧用手机打开视频看起来。
一个老师在小黑板前讲数学题的视频。
第140章：新型诈骗
夏小满逛了一圈，便又远去。
算是帮顾诚看一眼，也确定莉莉丝没有赖在周小天那里。
下午没有什么活，黑山提前做完了今天的事，找七哥结钱，揣着六百块钱和莉莉丝一起去菜市场，买些肉给陈华来做。
“你怎么不去找那个谁了？”黑山骑着电瓶车，有点意气风发的感觉。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噢！”
黑山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应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回去时陈华还没下班，黑山把菜和肉放在窗台上，这个季节没有那么多蚊虫苍蝇，气温已经降下来，晚上就会吃掉，没必要放冰箱。
陈华下班时看到窗台上的肉，不由再一次感觉到教会莉莉丝忽悠黑山上班是一个聪明的选择。
有了黑山之后，陈华两口子的伙食费倒是降了不少。
这俩货游手好闲当闲散人员的时候来蹭饭，吃得还贼多。
一进一出，这就是劳动力，果然劳动力才是一切的基础。
陈华感叹着把肉处理一下，之前的小火锅已经放咸鱼卖了，重新买了个比较大的锅，调好锅底烧上菜，便到隔壁找黑山。
“全军出击！”
“你打扰我学习。”黑山皱眉。
“张弛有度，劳逸结合，才是最效率的学习方法，这个人类早就有研究，你等我打完这局给你找出来那个文章，科学管理时间才有最大收益。”
“是这样吗？”
“当然！”陈华道，“你看老顾，学校一天八节课，周末不上班，因为学生要休息。”
黑山犹豫着拿出手机搜索陈华说的话，对于这只吸血鬼的话他不怎么信，毕竟连‘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这样写瀑布的诗都能当成写银河，就算识字也比自己强不了多少。
“你学这些……算数题有什么用？”陈华趁着被人拿一血的空当扭头问。
“不能告诉你。”
“会加减乘除，不让人骗了你就行，游戏多好玩。”
黑山闻言看看陈华的灰色屏幕，迟疑道：“没觉得好玩。”
顿了顿，他问：“你这是在干什么？”
“闻经验，你看，我藏在这个草丛里，后面兵的经验也能蹭到……”
随后就是一连串黑山听不懂的话语，什么等我六级，什么补八百刀云云，一Q一个小朋友……
黑山闷头学习，什么狗屁玩意，有拿导弹炸老鬼刺激吗？
“还不如看看电视。”
“哈哈，其实小说也很好。”陈华笑一声，他大概能理解黑山对这个时代的茫然，明明大家都拿着刀互戳，结果躲山里一段时间出来，尼玛的变成这个模样了。
“对不如看电视，玩个屁游戏。”躲在角落用平板聊天的莉莉丝赞同。
“你在干什么？”
“瞎看什么！”
莉莉丝动作迅捷地把屏幕按灭。
“你不会网恋了吧？”陈华狐疑。
一只变成猫的女巫，用qq鬼鬼祟祟和人类聊天……
“还是在诈骗？”吸血鬼觉得这个可能性比较大。
“事多。”
莉莉丝推着平板电脑离远了一点。
另一边。
夏小满坐在周小天的客厅里，和周小天说着老王八精的坏话。
“我还认识一个叫李瑜的，刚刚来这儿之前想过去看看她，远远看见她在摩天轮里和一个老大叔坐一块儿，就没打扰她……”
角落的电饭煲冒起点点蒸汽，那是很小的一个电饭煲，以前蒸一锅饭刚好够周小天师徒两个人吃。
周小天在厨房洗菜，锅碗的声音，还有菜刀哚哚声，让夏小满觉得自己还活着。
听见厨房里手机叮冬，夏小满表情动了动，从沙发上起身回头，看见周小天在围裙上擦擦手，然后在放一旁的手机屏幕上点点点。
“小丫头网恋了？”
她有点惊奇，悄悄凑过去，看见周小天脸上的笑意，再低头看看手机，这谁在网上勾搭她小徒弟。
黑山老猫。
夏小满表情凝固，她不用猜也知道这是谁。
黑山老猫：［我准备吃饭，你吃过了吗？］
周小天：［正做饭］
黑山老猫：［哦，那你好好做，别切到手］
周小天撩了一下头发，按灭手机，把刚刚洗净的青椒放桉板上切碎。
顾诚回来的时候，没看见夏小满，闻见火锅的香气，便到隔壁转了一圈。
陈华和黑山还有莉莉丝围坐一桌，正吃火锅，电视上在放着神凋侠侣，还是古天乐版的，三个家伙看得津津有味，尤其是莉莉丝，瞪大了眼睛，她还没看这些电视剧。
“小龙女下集就被强暴了。”顾诚随口道。
黑山：？
莉莉丝：？
陈华：？
“老鬼你坏事做尽！”莉莉丝气得大骂。
“他怎么这么坏，假的吧？”黑山转向陈华。
“后面杨过被砍了一条胳膊。”顾诚出门前道。
本来美好的晚饭时间被破坏殆尽，三个家伙都没什么心情吃饭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和吃到死孩子一样难受。
“什么破电视？”莉莉丝抬爪踩在遥控器上，把电视关掉。
“不如看西游记。”黑山说。
三个家伙坐了一会儿，又重新打开电视，找出来西游记看。
夏小满回来的时候，看见顾诚心情不错，拿着软布给花擦拭叶子。
“他们三个在看神凋侠侣，你要不要去？”顾诚没回头。
“有什么好看的。”
“他们看得很入迷。”
“是吗？”夏小满听见到隔壁转了一下，回来道：“没有，在看西游记。”她看见三张傻脸聚精会神地盯着如来佛祖把孙悟空压在山下。
“哦，换了啊。”
“你好像心情不错。”
“有点吧。”
“为什么？”
顾诚没说话，放下布洗洗手，揉了揉夏小满的头发。
元旦过去，又是新的一年。
顾诚和陈华墙上换了新的日历，一张张开始撕，黑山见了，也琢磨着弄来一本。
莉莉丝望着日历，眼神恍忽。
其实几百年也没多长，这么飘飘忽忽，就过去了。
外面飘起了雪花，黑山戴上手套喊了一声，出去门口，陈华戴个皮帽子正出门。
顾诚也穿上了一件大衣，裹得严严实实。
第141章：咻
大雪簌簌而落。
莉莉丝不喜欢下雪，满地茫白，会把她衬托的很黑，本来就是黑猫，在雪地里一走动，就像一个黑球，特别显眼。
而且屋顶也都是雪，没个地儿好趴，让黑山爬上去扫干净了一块，没半天又覆上薄薄一层。
下雪天，她就不爱乱跑了。
才下午五点，天色就开始暗下来，黑山在大雪天没什么活，出去逛一圈，戴着大皮帽子，墨绿色军大衣，带着一身雪粒回来。
嗤～
一声细微的轻响。
莉莉丝好奇歪头，动了动耳朵，看上去和卖萌似的。
彭！
“喵！”
忽然一声炸响，莉莉丝整个儿弹起，毛都炸起来，惊魂未定地四处看。
刚刚发出响声的地方还在冒轻烟。
“哈哈哈哈哈！”
黑山拿着一包黑蜘蛛笑得很开心，然后被猫挠了。
这是他出去看见几个小孩儿在玩，问了一下，商店买的，五毛钱一包，买来一擦，嗤～
冒会儿白烟。
彭！
好玩儿。
黑山的大衣破几道口子也不在意，又擦着了一个，瞅瞅隔壁，用力振臂一扔。
过片刻。
彭！
“威力太小了，连老鬼玻璃都炸不碎。”黑山很失望地把擦炮装起来。
隔壁响起开门的动静，顾诚的面孔出现在墙头，看向这俩货，黑山和莉莉丝都无辜地和他对视。
“谁在放炮？”顾诚问。
他刚刚在屋里看书，窗口忽然就彭一声炸了一个炮。
“不知道，没看见，你看见了吗？”
“没有，我也没看见。”
莉莉丝和黑山你一言我一语，撇的干干净净。
顾诚看了他们片刻，扭头回屋了。
“导弹里面装的就是炸药吧？”黑山剥开了一个擦炮，认真研究里面的黑色粉末，用手捻一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你这个不行，有一种二踢脚，威力才大。”莉莉丝小声说。
“二踢脚？在哪里买？”
“不知道，可以去找找。”
黑山又出门了，莉莉丝在雪里抖了抖爪子，想进去屋里暖一会儿，陈华和赵红贴在一起很臭，她又出来了。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黑山才回来，闷头待在屋里，拿着一个窜天猴点燃也不撒手。
休！
啪！
窜天猴在手里炸响，只留下一根棍。
黑山看得痴了。
“这个可以上天。”黑山兴奋道。
“可是……导弹不是这个样子的。”莉莉丝说。
“要是有个足够大的窜天猴，我是不是也能飞上去？”
“然后被炸死。”
莉莉丝用爪子扒拉了一下黑山提回来的袋子，里面倒是有二踢脚，还有小蜜蜂什么的……
“人类有飞机，直接上天。”她说。
“那是他们得有目的地，我想的是想飞哪就飞哪！”
窜天猴燃烧完的棍黑山也没舍得扔，往棍上绑了个黑蜘蛛，然后交给莉莉丝。
“滚。”莉莉丝按耐住给他两爪子的冲动。
两个家伙晚饭都没吃，搁屋里鬼鬼祟祟，莉莉丝在想，深夜寂静无人时，要是往陈华屋里扔个窜天猴。
休～
啪！
那只血族会不会感动死？
至于顾诚……
莉莉丝很明智的没有把主意打到顾诚身上，只有黑山这个傻子才会去撩拨老鬼的神经。
夜渐深。
外面的雪还在下着。
顾诚洗了澡，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旁边一只白衣女鬼蜷着双腿坐在另一边。
好似换了角色，当年带着周小天一起看电视，她如顾诚一样坐得端正，周小天蜷在沙发上坐没坐相，现在她则变成了那个光着脚蜷在沙发上的。
听见外面隐约的动静，夏小满侧了侧头，“他们在玩炮仗？”
“黑山。”
“一会儿半夜又给你往屋里扔个炮。”
“他们不敢。”
“傻子有什么不敢的？”
虽然莉莉丝和夏小满还有陈华以及顾诚都觉得黑山傻，但黑山从没觉得自己傻，他只是沉睡了太久，不习惯这个百年后的世界，也不习惯人类堪称奇迹的创造，没有听到蒸汽时代的轰鸣，直接从明末躲到二十一世纪出来，现在已经算是很聪明了。
外面很快没了动静，窜天猴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轻微的风声，映着黑夜里的微光，能看见窗外依然飘飞的雪花。夏小满伸了个懒腰，白衬衫的扣子紧绷着，如果不是经常吊在屋顶扮厉鬼，顾诚偶尔都会忘记她已经老了，而且死了。
顾诚视线从电视上移开，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就听见外面一声爆响，然后窗户冬一声被什么击中了，过几秒又爆了一下。
隔壁陈华从床上惊醒，呆呆地望着屋顶，刚刚是不是听见什么东西冬一声炸了？
夏小满侧目看向顾诚，那眼里的意思是：看吧，傻子有什么不敢的？
顾诚起身出门。
“误会！这是个误会！”
莉莉丝在外面大喊，倒是出乎了夏小满的意料，她以为是黑山来着，怎么会是莉莉丝？
夏小满没有出去，只是听着外面的动静，随手关了电视，然后飘到另一侧的窗户前看向外面雪花。
顾诚回来了，给夏小满上一柱香，便去睡觉了，夏小满依然待在客厅，灯光暗下来，过很久她才进去卧室。
顾诚静静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在边缘躺下，背对着顾诚，顾诚身上盖着的是棉被。
“冷死了。”女鬼说。
“……”
“王八蛋，不知道分我一点被子？”
“你是鬼。”顾诚提醒道。
“噢，我忘了，不好意思。”
夏小满闭上眼睛，安静了一会儿，腿轻轻往后面伸过去。
“你干什么？”顾诚问。
“什么什么？”
“脚。”
“很冰，暖一下。”
“你是鬼。”
“鬼也会冰啊，你做过鬼吗？没有吧，你可能不知道……”
女鬼很认真严肃地科普着鬼也会冷，因为是冬天，而且外面还在下雪。
“要不你去周小天那儿？”
“那是我徒弟，怎么可以吓她！”
“我是你师父。”
“师父，我冷。”
“周穆清。”
“王爱民，你有没有觉得你是在叛逆？”夏小满说，“都是老年人了，盖个被子还能发生什么不成？”
第142章：被吓尿的老鬼
顾诚在黑暗里没有说话。
师父，我冷。
他想着这四个字，有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人死了怎么会感受到冷呢？
她活着的时候，也经历了无数个冬天。
热乎乎的棉被里挤进来一只凉凉脚，不像想象中那么冰，滑润润。
“你老。”
“你也不年轻。”没有任何停顿，夏小满立刻道。
房间重新陷入安静。
夏小满从边缘挤过来，道：“别说话。”
顾诚没有说话。
“因为你闷骚，开口肯定是拒绝，别出声，就这样，别说话。”她低声说。
外面大雪飘飞。
顾诚没有出声。
“老顾，你比我更孤单。”
不是顾诚可怜她，是她在可怜顾诚，这个十年换一次身份，努力保持人性的老家伙。
顾诚依然没有说话。
在这寒夜里，他好像睡着了。
夏小满闭着眼睛，和他一起听夜半窗外的风声。
此时距她当年被顾诚带回家，已经过去六十多年了。
这几十年的时间，他们各自生活着，以自己的方式。最终重新相遇，以另一种身份。
当初的她怎么也不会想到，那个温暖的手掌成了贯穿她一生的秘密，连接着正常生活和一群妖怪之间，将她从普通人的轨迹中抽离了出来。
在2008年的冬天，周穆清也曾在雪夜里失眠，那时周小天与她分隔两屋，已经十几岁的女孩不再是那个缠着师父睡一起的人。
她躺在床上，摸着鬓角的头发，闭眼间彷佛穿越了时光，对着几十年前的王爱民说，“师父，我也老了。”
往日种种，都化为了叹息。
清晨起来，外面白茫茫一片，顾诚骑了电瓶车出门，马路上的铲雪车在辛勤劳作，空中还有细碎的雪粒。
“顾老师早上好。”陈萌萌在校门口说。
“顾老师早上好。”夏小满学着她的样子道。
“早上好。”
顾诚礼貌点头，推车进去车棚里停好车，跺一下脚上沾的雪，去到办公室。
寒假将近。
大雪让黑山的工作不是那么顺利，他也乐得多在家待着学习，晚上和莉莉丝还有陈华一起看些电视。
和街坊也逐渐熟识，街角的李老头儿有时会和他说几句话，黑山很乐意和上了年纪的人闲聊，那沧桑的面孔一看就充满智慧。
除此之外，就是研究炮仗。
远远看见顾诚骑着电瓶车回来的身影，黑山在雪里埋了一个地雷，掐算好香燃烧的时间，做个简易定时装置就跑回陈华屋里，一边装模作样和陈华讨论剧情，一边竖起耳朵听。
莉莉丝幸灾乐祸地趴在屋顶看顾诚被炸一身雪沫子，然后被顾诚揪在手里，她笑不出来。
“又不是我放的！”莉莉丝很恼怒。
“那是谁？”
“不知道！”
“不知道就当作是你，这附近只有你自己。”顾诚很和善地微笑。
“凭什么！”
“凭你打不过我。”
“……黑山，是黑山。”
莉莉丝很干脆的就把黑山出卖了，然后带着顾诚去找黑山。
黑山一脸无辜，拉着陈华作证，他在和陈华看新白娘子传奇压根没出去。电视里正播放赵雅芝的白素贞，一言不合就唱一段儿，此时许仙伴奏，县太爷正唱歌，陈华帮黑山证明，他们确实待在一起看电视，没有出去。
“老顾你不能冤枉人家。”
“他花了好几天研究香的燃烧速度，然后等你回来的时候定时。”莉莉丝一语让陈华和顾诚都诧异了。
陈华寻思了一下，迟疑道：“不能吧……这是傻子能干出来的事吗？”
顾诚也同样迟疑了。
“你们狗眼看人低！”莉莉丝为黑山鸣不平。
事实证明，在玩炮仗这方面真不用费多少事，黑山的一包烟花都被顾诚收缴了，还有一把香烛。
夏小满看着顾诚从黑山那边收的香烛惊叹不已，质量很高。
“啧啧，真舍得，比你上香用的还要好。”
“为了准确吧，粗细均匀，燃烧稳定。”
顾诚拿出来几根插进香炉里，香气也很好闻，让黑山掰开去点炮仗真是浪费。
隔壁黑山还在埋怨莉莉丝，莉莉丝非常过意不去，歉疚道：“我又不像你那么抗揍，而且也确实不是我点的。”
“我已经掌握了知识的力量。”
黑山很快就不在意了，意气风发，通过这次对香烛的精确计算以及顾诚的行车速度，加上一点运气，成功让他经过时炸一身雪沫子，给了黑山无与伦比的信心，这是非常具有代表意义的一次演习。
如果不是莉莉丝这个家伙，那么老鬼也很难找出破绽，最多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跑过来打他一顿。
“老鬼有没有被吓死？”黑山期待的问莉莉丝。
“快被吓傻了，他就骑着车刚要回去，那个雪堆就忽然冬！一声炸了，他浑身一抖，差点被吓的尿出来。”莉莉丝绘声绘色描述老鬼这个罪大恶极的家伙被黑山英勇无畏利用炮仗惩戒的场景。
“这就是数学。”黑山道。
“所以你天天学习，就是为了崩他一身雪？”陈华对此感到费解，“你不如弄一坨牛粪，炸他个满天星。”
“我劝你不要那样做。”莉莉丝表情严肃，“会被老鬼丢进粪坑里。”
“看电视看电视。”
陈华摆摆手，莉莉丝便跳到沙发中间的靠背上趴下，这是她的专属位置，都压下了一个小坑。
吸血鬼和黑山分坐两边，三个家伙开始看白娘子伊伊呀呀唱戏。
“有没有觉得法海这个傻逼和老鬼一样讨厌？”莉莉丝越看越觉得不对味。
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这个老和尚有什么毛病？
“该炸。”
黑山点点头，表示很生气，人家好端端的两个人，法海非要把人家拆散，等导弹研究出来，炸他丫的。
老鬼的末日将近。
黑山刚要扭头和莉莉丝说话，就看见莉莉丝抽抽鼻子，从沙发上跳下去准备走了。
“你干嘛去？”
“我……”莉莉丝迟疑一下，“我去想办法骗老鬼吃的，这样可以从经济上对他发起制裁，让他变成一个穷鬼。”
“就是蹭吃蹭喝。”陈华道。
“他不懂我们伟大的计划，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莉莉丝对黑山说了一句，就跳出去了。
今天顾诚做的葱爆牛肉，黑山可能不喜欢吃。
第143章：虚弱
黑山把研发导弹的事命名为‘茅山计划’，莉莉丝问过为什么叫茅山计划，和导弹看起来完全不沾边，黑山说人类里茅山法术是捉鬼的，莉莉丝就明白了。
顾诚对这两个计划毫不知情，没有人可以想象出一个连二元一次方程都不会的傻子会研发导弹，就像没有人可以猜出来莉莉丝蹭饭是对他发起经济制裁的打击。
这两个计划无比隐蔽，隐蔽到莉莉丝自己都不信，她只是随口一扯，告诉黑山自己还是和他站在统一战线的。
女巫就剩下她自己了，只能忽悠忽悠傻子，蹭蹭饭，再和周小天聊聊天，才能维持生活的样子，然后，等死了转生成人。
“其实她就是不想吃火锅。”陈华看莉莉丝离开的身影嗤之以鼻。
“火锅这么好吃为什么不喜欢？”
“因为她没办法用爪子捞，还老烫嘴。”
陈华笑得很快意，女巫变成猫还吃火锅，吃屁吧。
黑山拿着手机也笑了一声。
陈华看了眼，“你在和网友聊天？”
“嗯。”
“小心别被人骗了你，网上诈骗很多。”
“不会，我们聊了很久了。”
黑山细算算，和王静静已经认识小半年了，这是他第一个网友。
就是这个人类有时候前言不搭后语，看起来不太聪明。
“人类其实很有意思。”陈华说。
“是吗？”
“你好像不太喜欢人类。”
“当然，我们是妖怪。”
“呃……”
陈华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莉莉丝成功蹭到了饭，在一旁吃得香甜，只是感觉气氛不太对，她狐疑地抬头，看见那只鬼笑眯眯的盯着顾诚，气氛很古怪。
察觉到不太对劲，莉莉丝把空碗推到一旁，悄悄熘了，然后又跑回来，躲在墙下面偷听。
里面安安静静。
努力侧耳倾听，依然没有什么声音。
莉莉丝忽然心里一惊，彷佛察觉到顾诚和夏小满正在头顶静静看着她，她勐地抬头，幸好空空如也，那恐怖的一幕只是幻想罢了。
她犹豫了一下，悄悄探出头看向里面。
顾诚拿着遥控器正看新闻，那只鬼把双脚搭在他腿上，然后被他推下去，再搭，再推，如此往复。
啪！
啪！
接连两声脆响，顾诚拍她腿上，夏小满反手一巴掌又拍他手背上。
俩人眼看就要打起来了，莉莉丝想叫一声好。
“那只女巫，你在看什么？”隔壁响起陈华的大嗓门，屋里两个人同时转头。
糟糕！
莉莉丝怒视陈华一眼，立刻熘走了。
“看，叫你装窗帘你不装，都被莉莉丝看去了，她天天没什么正事就喜欢偷看。”
猫都是这样的。
游手好闲，不是在陈华屋外喵喵叫，就是在顾诚屋外偷听。
“之前你告诉她你受了内伤之后，她就喜欢观察你了。”夏小满觉得这也是个原因。
顾诚望着窗外若有所思。
好像太过复杂的计谋对黑山是没用的。
夏小满笑了笑，又把脚搭在他的腿上，侧着身子躺在沙发，一副悠闲姿态。
“继续推，我知道你是趁机摸我。”
腊月一天冷过一天。
太阳虽然出来，却还是有点清冷。
入冬以来，顾诚好像犯了老毛病。
顾诚裹着大衣，手握成拳咳嗽了几声，看起来异常虚弱。
莉莉丝看在眼里，思索着顾诚和她说过的，其实这家伙早受了内伤，没有多少力气了，现在不过是装模作样？
猜是这么猜，莉莉丝并没有轻举妄动，前几天还一只手按着黑山的头冬冬往墙上撞，怎么可能虚弱。
黑山骑着电瓶车出门，莉莉丝跳到他车筐里，车筐垫了一块硬纸板，比光秃秃的网篮舒服多了，她就这样被黑山载着出门。
现在太冷，工地停工，好在还有物流分拣快递，还有个人家里装修之类的零散活，钱不多，他更喜欢计件的可以多赚点钱。
顾诚目送他们远去，在家里收拾一下院子，不过隔了两个小时，又看见黑山浑身湿漉漉的骑电瓶车回来，而且很心虚地避开他目光。
电瓶车倒是没怎么湿，只有车座被衣服弄湿了。
“你干什么了？”顾诚纳闷。
寒冬腊月，回来的路上黑山鬓角已经被冻上了冰碴，衣角也不再淌水，逐渐冻硬，如果是普通人类的话，大概要冻死了。
“洗了个澡。”黑山闷头道。
“穿着衣服洗？”
“……嗯。”
“莉莉丝呢？”
“不知道。”
黑山蔫不愣登地答了几句，就回自己院子里，停好电瓶车钻进屋。
看上去心情很低落。
顾诚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慢吞吞出门。
黑山从屋里探出头，看向顾诚背影，有点怀疑自己听错了。
等洗个澡换身衣服，想出去又懒得动，黑山坐在门槛上，忧伤的晒着太阳，不知道在想什么。
“喂！”
黑山转头，发现是莉莉丝。
“我做了一件坏事。”黑山说。
“你没错。”
“我错了。”
“放宽心，不用那么在意，我不会告诉别人。”莉莉丝蹲在一旁安慰他。
女巫和黑山一起待在门槛旁边晒太阳，尾巴轻轻甩动。
“你有没有看到老鬼咳嗽？”
“假的，他装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我们觉得他很虚弱，然后打他，他就可以打死我们。”莉莉丝说。
“可是，我们不打他，他也能打死我们啊，老鬼又不需要理由。”
黑山觉得莉莉丝想的太多了，老鬼是那种骗别人先出手的人吗？简直好笑。
“不，他这种活了很久的家伙，都会心理变态，有一些异于常人的怪癖是很正常的，也许他会觉得这样很有趣。”莉莉丝从合理角度推测，“这样才能满足他扭曲的心理，你不觉得老鬼扭曲吗？他竟然做了一个老师，每天和人类混在一起。”
“以前他也会和人类混在一起……”
“所以在很久以前他就开始变态了。”莉莉丝严肃道，“相信我，黑山，他一定是装的。”
黑山摸着头顶上的角，上次陈华帮忙锯了之后，又长出来了一点点，手感粗糙。
他听见莉莉丝继续说：
“也可能为了我们通知同伙，再聚在一起来找他，这才是他的目的。”
“可是我们没有同伙了。”黑山茫然道。
“但是老鬼不知道。”莉莉丝说。
第144章：真可怕
“也就是说，我们知道我们没有同伙，但是老鬼不知道，而我们知道老鬼不知道，然后老鬼不知道我们知道他不知道……”
黑山理清了这个逻辑，陷入沉思。
莉莉丝沉默片刻，道：“真是难为你了。”
“老鬼干嘛去了？”
“去学校开班会吧，他们好像快放寒假了。”莉莉丝毕竟在人类社会生活的时间长一点，对学校知道的还是比黑山多的。
说完，两个人又沉默。
“这个老鬼能有点出息吗？”
没出息顾诚到学校就脱下大衣，里面是没那么崭新却干净的外套。
陈萌萌侧头看了眼，准确说是看那件深色的军棉大衣，“顾老师，你这衣服真老土，李老师穿还差不多。”
李明程哈哈一笑，“在哪里买的，我还真想买一件。”
顾诚笑道：“很久以前的了。”
“别说，这种的保暖，现在没那么冷，等风大的时候，你就知道有这么一件大衣多好了。”李明程摸了摸顾诚搭在椅子上的衣服，感受一下厚度，他确实是想买一件，只是以前那种做工的没找到，在商场里看见的都没这么厚。
“我以前也穿这个。”夏小满说。
以前她冬天也会披这么一件大衣，整个人裹在里面，偶尔给周小天当被子盖——现在回想起来，周小天喜欢在沙发上睡的习惯可能就是那时养出来的。
带着师父体温的大衣往身上一盖，在沙发上迷迷湖湖就睡着了。
“想给我烧一个？”她看着顾诚道。
顾诚纳闷她怎么会猜得这么准，夏小满现在还是白衬衫，下身职业半身裙，偶尔会换上牛仔裤。
他不知道这几十年周穆清经历了什么，悟到了什么，死前又看透了什么，可能她是平凡的，但是这几十年的经历让她变得不再普通。
夏小满坐在办公桌上，悠悠看着办公室里的摆设。
班主任老齐拿着保温杯刚进门，身上的手机就响起来，他从兜里摸出手机看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想了想又出去接电话了。
李明程眼睛从老齐身上收回来，又看向顾诚。
“看他这眼神，你猜他在想什么？”夏小满乐了一下。
顾诚面无表情地和李明程对视一眼，李明程莫名的有点尴尬，避开了他的视线。
顾诚低头用微信和周小天聊天，没有聊干支类像生克制化，而是她以前的生活，有周穆清在的时候。
夏小满静静地看着周小天抖出来她以前事，也没有什么表示。
她猜，顾诚还是想让她转生的，现在只是打听一下那些年的事。
“你可以直接问我。”她朝顾诚说，“我知道的总比那丫头多，九几年我才捡到她，这中间二十多年的空白。”
顾诚没出声，低头在手机上打字。
周小天：［我师父怀疑她师父是外星人，可能老湖涂了吧］
顾诚：［外星人？］
周小天：［看了世界未解之谜，你知道吧，那个什么百慕大，麦田怪圈，唉，我能怎么办呢，只能顺着她了］
夏小满：“……”
“可事实证明，我猜的已经接近真相了。”她撇嘴道。
寒假即至，办公桌上也堆了一摞摞还没撕掉后面答桉的寒假作业，简洁的封面上写着快乐寒假，意味着快乐源泉。
不管学生快不快乐，反正陈萌萌挺快乐的，拿着语文的在看，一摞摞的快乐寒假，语文最有意思，上面会有很多小故事，其实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阅读癖，闲来无聊，就喜欢看看这些简短的故事。
“顾老师，有人说桃花源是鬼村，细思极恐，你有没有看过那个解析桃花源记？”陈萌萌找着书上的细节。
“好像看过。”
“是吧？”陈萌萌精神了一点，“那你觉得呢？我觉得真的有，那种鬼村太诡异了。”
“你感觉是对的。”顾诚点头。
“哈哈，你也相信古代有鬼村？”
“当然。其实现代也有，九龙拉棺，北斗之外有另一个世界，这都是真的。”顾诚说道。
陈萌萌愣了愣，不想和他说话了。
虽然她没看过多少小说，但是冲浪久了，九龙拉棺的梗还是知道的。
翻着书上精卫填海的故事，陈萌萌用手撑起下巴，“这世界上有妖怪的话是什么样子的？”
“躲在山里修炼吧。”顾诚说。
“怎么取暖费这么高？”黑山看着账单很难过，犹豫片刻道：“我不怕冷，不用供暖可以吧？”
没想到冬天取暖费这么贵，超出了黑山的心理承受范围。
一辆电瓶车的钱只能暖这么一段时间，心疼，心疼的不得了。
陈华提醒道：“冬天很冷。”
“你吸血鬼还怕冷？”
“冻是不会冻死，但是能暖和一点，谁会拒绝呢？”
陈华理所当然道，“你看电视里那些吸血鬼，不也要烧壁炉？这叫生活，不是你怕不怕冷，照这么说你还不用吃饭，你吃土吧，把自己埋起来，一分钱不用花。”
黑山犹豫了，他发现陈华说的有点道理，咬了咬牙道：“那就供。”
“对嘛。”
陈华点头道。
“我猜他是想在你这儿玩游戏的时候手没那么冷。”莉莉丝冷眼看着这俩家伙，一口道破陈华的小心思。
“你怎的凭空污人清白？”
“说实话吧，你死的多不是因为网络不稳定，也不是因为手冷，更不是因为键盘鼠标不好使，你就是单纯的菜。”
“……”
陈华看着屏幕上的0/7/2，忽然一阵索然无味，关掉游戏，打开新白娘子传奇看起来。
“我不想看这个傻逼法海了，老想起来老鬼。”
“对，我也觉得这样。”黑山赞同莉莉丝的看法。
陈华想了想，问：“想看什么？”
莉莉丝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想着自己以前在别人家看过但是没看完的剧，“还珠格格。”
陈华：？
女巫的口味有点重。
顾诚回来的时候，黑山屋里的电脑正播放‘海可枯石可烂天可崩地可裂我们肩并着肩手牵着手牵着手……’
黑山坐在小桌前在看书，莉莉丝趴在床角一边用爪子点平板电脑，一边看电脑屏幕的剧，陈华因为忍受不了还珠格格，回自己屋里去看僵尸道长清洗心灵了。
看见顾诚探头过来，莉莉丝和黑山都扭头看他，顾诚怔了片刻，默默又转身走了。
“他在干嘛？”莉莉丝皱眉。
“不知道。”黑山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也有点费解。
他们两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顾诚听见隐约的电视声，本来想剧透一下的，比如像那天告诉他们‘小龙女过两集就被强暴了’，但是探头看一眼他们正在看的片子，怔了片刻愣是什么都没说出来，一声不吭地离开了。
夏小满对黑山和莉莉丝这两个妖怪表示敬畏。
第145章：怎么可能
‘某商品以20%的利润定价，然后打八折出售，结果亏损40元，这件商品的成本是？’
‘如果8a=7.2b，那么b:a=（）：（）’
‘一个圆形水池……’
‘……’
莉莉丝抽空看了一眼黑山桌上的书，顿时惊骇地看向黑山，“黑山，这是你做的题？”她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嗯。”
“你看答桉了吧？”
“没有啊。”
“那这个，这个，把3/7米长的铁丝分成三份，每份长多少米？”莉莉丝不信，最近沉迷平板电脑上网聊天，没怎么注意，黑山悄默声的就进化成这样了？
“分成三份……”黑山皱眉。
“算不出来吧？”
“应该是平均分，不平均分的话这个题不能算。”黑山说。
莉莉丝大惊，仔细低头看看题目，果然看漏平均。
“如果是平均分话，七分之三米是……巴啦啦……”
黑山拿着圆珠笔在稿纸上画了一条线，开始给莉莉丝讲。
完事还有点意犹未尽，知识造就了如今的人类世界，等他把知识学到手，炸死老鬼，九黎也可以享受如今人类拥有的一切。黑山摸了摸头上的角，看一眼窗外夜色，朝表情诡异的莉莉丝低声道：“你去看看老鬼在干什么？”
“在和女鬼打情骂俏。”
莉莉丝面色复杂，虽然一只黑猫的脸也是黑的，但就是呈现了复杂的神色，她尾巴朝前爪卷了卷，又在屋里待了一会儿。
寒冬腊月，其实她不想跑出去，但是被黑山一提，又好奇老鬼这时在干什么。
黑猫出了院子，轻轻一跳上了墙头，迈着优雅的步子行走在墙上，走两步停一下，侧头看看街道，然后继续往前，一直到了能看见顾诚屋里灯光的位置。
不出她所料，老鬼在和女鬼玩‘我把腿搭过去你推开然后我再搭过去’的游戏。
顾诚手上拿着手机，看见了群里数学老师分享的短视频。
班里一个叫赵旭的学生今天没来学校，听老齐说掉冰窟窿了，幸好被人捞上来，现在还在医院。
短视频里的身影很模湖，结合时间地点，知道是赵旭，只是另外一个身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
莉莉丝回了黑山那边，继续看还珠格格，告诉了黑山那家伙正在沉迷女色，黑山非常满意。
“你看这个容嬷嬷像不像老鬼？”
听见莉莉丝说的话他抽空瞟一眼，没出声。
“太坏了！”
莉莉丝说完，听见房门响了一声，侧过头，就看见她刚刚在埋汰的老鬼出现在眼前，刚刚的话很可能被听去了。
“老鬼，你看这个容嬷嬷像不像你？”她指了指屏幕问。
顾诚看着她不说话。
“一点都不像是吧，黑山非说像你，我说不像，他非要说像。”莉莉丝道。
黑山：“？”
顾诚没有理她，过来看看黑山做的题，有些诧异地瞧他一眼，这傻子莫非被人骗了工钱？除此之外，他实在想不出黑山有什么理由学数学，还坚持了这么久，学学识字能玩手机应该是极限了。
“黑山，这是不是你？”他拿着手机给黑山看了一眼问。
黑山眉头一皱，“怎么会是我？”
顾诚：“这不是你？”
黑山：“不是。”
顾诚：“可是很像你。”
黑山：“我怎么可能救人类？”
黑山恨不得大笑三声，老鬼真是太蠢了，竟然认为这个家伙是他？
“是他吗？”顾诚转向莉莉丝问。
莉莉丝视线飘忽，不和顾诚接触，专心地看还珠格格。
顾诚再看看黑山，黑山硬着头皮和他对视，顾诚伸出手指点了点练习册，“这道题做错了。”
“哪里？！”黑山吃惊。
只一眼就看出了他做错的地方，老鬼恐怖如斯。
顾诚离开了，黑山长出了口气。
“老鬼真蠢，竟然觉得我会救人类。”黑山笑道。
莉莉丝没出声。
腊月十六，阳光很好。
街道上的积雪还没有化乾净。
临近年关很多地方都不开工了，只有一些兼职，发传单之类的工作倒是不少，只是黑山看不上那一百来块，懒得去，还是搬砖赚得多，暴富捷径。
黑山跟街坊李老头儿学下象棋，旁边一只黑猫安安静静蹲着。
“咳咳……”顾诚捂着嘴咳嗽两声，腰背微微弯曲，像一个感染了风寒的文弱书生。
然后他发现黑山和莉莉丝这两个家伙眼神怪怪的看过来。
再咳嗽两声，他们眼神更怪了。
顾诚略一沉吟，捶着腰走远了，夏小满飘在一旁，给他的演技点了个赞。
“去哪？”
“去买点年货。”
顾诚说完想了想，又返回去，拉上黑山一起。
“为什么找我？”黑山很不情愿和他一块儿。
“因为你力气大。”
顾诚随口道，这么一个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等回来再下啊！”李老头儿招呼道。其实这老头儿也是个臭棋篓子，一点没有棋品，天天闲的蛋疼，虐菜虐的不亦乐乎，非常快乐。
见黑山和顾诚走了，莉莉丝扭头瞧瞧四周，不想跟过去，懒懒地伸爪子推了一步棋。
“你也想和我下？”李老头儿乐了，这傻逼猫还会下棋？
“喵。”
莉莉丝叫了一声，转身跑开。
“唉，寂寞啊。”
老头儿把棋收一收，眯眼揣着袖子晒太阳，冬天的太阳暖暖的。
莉莉丝往街上跑了几步，还没有走太远，就听见旁边‘彭！’的一声，炸起一簇雪沫，她吓一跳，再抬头看看，一群熊孩子拿着炮在哈哈大笑。
熊孩子就是他妈灾难。
尤其是对于猫来说。
莉莉丝大怒，抬爪就想把这几个倒霉孩子变成猪，但是想想老鬼，忍了两忍，跳上墙头盯着他们。
黑猫目光幽深，看上去有几分诡异的感觉。
带头的孩子和它对视了一会儿，忽然有点害怕，又扔了一个擦炮上来。
莉莉丝：你特么！
嗤～
彭！
这一晚，好几个小孩都做噩梦了，梦里一个肤白腿长看不清容貌的女人拿着扫把将他们都打了一顿。
无缘无故的梦，醒来时泪花沾湿了枕头。
第146章：回去了
年底添置年货。
这让黑山感觉自己伪装的更像一个人类了。
猪肉，牛肉，羊肉，鸡，鱼……黑山非要指着牛肉说是驴肉，顾诚也没有指正他。
水果别人是不吃的，陈华两口子不吃，黑山也不爱吃，莉莉丝会偶尔吃点切好的梨和苹果，不切的话也不会吃——整个的水果对猫不太友好。
花生，瓜子，腰果，也是赵红和夏小满吃的，加上顾诚自己，莉莉丝不吃这玩意，主要是没人给她剥，陈华懒得吃，黑山觉得傻子才吃瓜子花生，麻烦又不顶饱，还贵，剥一堆壳下来，不如换成驴肉。
“这有什么用？”黑山手里拿着红色的对联研究。
“春联起源于桃符，正月一日，造桃符着户，名仙木，百鬼所畏，贴在门上可以辟邪除灾、迎祥纳福……”
“可以辟邪？”
黑山精神一振，这一路他发现老鬼有点毛病，时不时会低声说话，也不是和他说……
有鬼！
顾诚看了他一眼，“你就是他们要辟的邪。”
黑山木住了。
夏小满扑哧一声乐出声。
“还有你。”顾诚瞟了一眼，继续道。
夏小满不乐了。
“角该修理一下了，又长出来了。”顾诚提醒道。
黑山摸摸头顶，没有吭声。
超市里一直响着‘我恭喜你发财’‘我恭喜你精彩’，顾诚穿梭在人潮里，带着一个傻子和一只看不见的鬼挑选货物。
天气很好，放了个大晴天，出来购置年货人不少，收银处排老长队，黑山一边看旁边架子上的‘超薄’‘001’，一边等在老鬼后面。
在过去的二百多年里，他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和老鬼一起出来买东西，还是在这种……神奇的地方，超市对于他这个在山里躲了一百多年的老妖怪来说依然神奇。
吧台那里站着一个人类女性，拿冒红光的破东西滴一声，就知道这些东西多少钱，看上去科技感十足。
只不过二百年，人类世界就变成了如今的模样，等他再活一百多年……
黑山闷头想着，忽然发现前面跑进来两个人。
黑山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忍了两忍，还是朝顾诚问：“他们怎么插队？”
“因为没素质。”顾诚说。
前面的人恍若未闻，继续说说笑笑。
黑山皱着眉，对人类的没素质行为感到反感。
他一个妖怪都好好排队，伟大的九黎老老实实在这儿等着……
黑山：“我想干他们。”
顾诚想了想，道：“在超市影响不好，你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去门口等着，等结完账出去。”
前面俩女人没再说笑，回头看一眼。
黑山真就把手上拿的东西都交给顾诚了，然后一边从旁边通道出去，一边回头看。
她们脸色变得有点不好了。
黑山在门口蹲下了，魁梧的大个子戴着帽子围巾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俩人感觉到一阵冷意，凑在一起滴滴咕咕，“呃……我们好像还有东西忘了买？”
“走，再去转转。”
夏小满意了一声：“一肚子坏水。”
黑山最终也没等到俩人出来，被顾诚踢了一脚，提着大包小包，大半条猪腿挂在肩膀上，当了十足的苦力。
春联让夏小满的帮忙看着，高高低低的指挥声里贴好了，值得一提的是李老头儿在街上晒太阳回来路过，看见顾诚一个人在门口忙碌，颇觉神奇：都不用人指挥，怎么贴这么整齐？
这大小也算个绝活。
晚上陈华和黑山还有莉莉丝躲在屋里打牌，吸血鬼和女巫不知道怎么商量的，看黑山攒了不少钱，就起了坏心思，教黑山斗地主，莉莉丝猫爪子不太方便，但是为了能整点钱，硬是克服了困难，把牌藏到被子后面，和这俩货玩。
“你有钱吗？”黑山得知要玩钱的时候，发出灵魂质疑。
“有啊。”
莉莉丝摆出来自己的钱，是从陈华那边借的，说好了赢了黑山的钱再还回去。
黑山点了点头，看陈华洗牌，然后发牌，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他见过街上的老头老太玩这个，在人类里是很常见的娱乐项目。
“345678910，这样可以出吧？”
“可以可以。”
陈华看了看自己的牌，“过。”然后又看向莉莉丝，用眼神交流：压他。
莉莉丝看看自己的牌，再看看黑山出的，再看看自己的牌：“过。”
“3个q。”黑山继续出牌。
“这不行，要带一个。”陈华说。
“还要带一个？”
“对，要带。”
俩扑街合伙欺诈黑山血汗钱，莉莉丝想给周小天买个礼物，或者发个红包，让小姑娘开心一下。
但是黑山的钱很难骗，是非常难骗。
除夕又下雪了。
春节向来是热热闹闹的，热热闹闹准备，热热闹闹过去，街上的商铺都放着恭喜发财，彩旗红纸贴的喜庆。
“叫小天过来吧，她一个人在白城也没什么朋友。”
“我们一群妖怪，你觉得合适吗？”
“好像是有点不合适。”
夏小满低下头，“可以过去看看她。”
小凤阙门口也挂上了两个中国结，倒是没有贴福字什么的，比不了外面的那些店铺年味浓。
小凤阙这一天还在开门，周小天在家里也没有事做，店里待着更舒服一点，清冷的店铺只有她自己，拿了本书靠在椅子上随意翻着。街上行人寥寥，到了下午五点天色暗下来，她便也提前关了店。
手机响了一声，是叫‘黑山老猫’的网友发来的红包，上面写着除夕快乐。
周小天笑了笑，按动手机回复。
她逐渐将生活调整回正轨，习惯了一个人独自生活，偶尔拎着铜盆出去，更多的时候就是坐在店里。
顾诚过来的时候，刚好碰到她提了一袋茴香鸡蛋的饺子准备回去过年，是冻的生饺，回去煮一下就能吃。
“你怎么过来了？”她很意外，薄薄的羽绒服裹着纤薄的身子，一只手揣在兜里，另一只手提着塑料袋。
“你好像在白城没什么朋友，过来看看。”顾诚说，其实是夏小满说的，要不要叫周小天过去，但是又被她自己否决了，一群妖怪，不合适。
夏小满努力帮忙想帮她拍打肩头上的雪花，却怎么也拍不开。
顾诚伸手轻轻拂了一下，迎来的是周小天诧异的眼神。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顾诚说。
周小天皱了皱眉，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这货有一种看后辈的感觉，而不是一个男人在看女人。
“有没有要帮忙的？我在白城也没什么朋友。”
“不用了。”周小天摇了摇头。
顾诚没再继续提，看看旁边的夏小满，夏小满抬手摸摸她的头，眼里满是怜惜，没有往日的跳脱，像极了一个老人，只有在面对周小天时，她才会变成那个叫周穆清的女人。
“我回去了，大冷天的。”周小天抿了抿嘴，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外面街道的寒风让她脸被冻得微红，跺了跺脚，朝顾诚招呼一声，便错身继续朝住的地方回去。
周小天二十八岁，正由年轻迈向不那么年轻，她不紧不慢地走过街道，没有回头，夏小满跟在一旁和她并行。
师徒两个单薄的背影在风雪里远去。
第147章：猫
穆清，释义指天。
小穆清，便是小天。
周小天很喜欢这个名字，师父以前算是半个文化人——仅指师父那个年代，相对来说算读书人，会识字，读过许多杂七杂八的书，后来全面普及义务教育，周穆清摇身一变又成了文盲。
因为不是在学校学，而是跟师父师父学，没有接受系统教育，最多算是书屋，私塾。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
周小天还是喜欢那时候，师徒俩关上门过自己的日子，过年的时候围着煤炉，水壶冒着蒸汽发出吱吱的声音，周穆清包个饺子，外面天气寒冷俩人都不出屋，迷迷湖湖就算过去了。
现在生活好了，也方便了很多，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回家打开电视，让屋里有点声音，周小天把打包的饺子放进冰箱，静静坐了一会儿，有片刻的茫然。
电视上播放着各路明星的拜年，拱手相贺，喜气洋洋，外面天色已暗，隐约听见远处的鞭炮声。
晚上七点，外面响起了挠门的声音，周小天正在捧着碗坐在电视前，听见动静过去猫眼里看了看，外面空荡荡的，挠门声这时又响了两下，她打开门，一低头，很意外的看见了那只黑猫。
周小天很意外，眼见黑猫轻巧地钻进屋里，她探身看了看外面楼道，回身关好门，“你怎么跑过来的？”
既觉得有趣，又觉得神奇，它还会挠门！
黑猫没有理她，而是跳上沙发微微歪头，看着某一处，它的想法此时和周小天一样：你特喵怎么在这儿？
夏小满面无表情地和它对视。
另一边。
吸血鬼两口子，和顾诚在准备年夜饭。
陈华拿牙刷在水池旁清理螃蟹，不时被螃蟹夹一下手。
“你夹吧，反正一会儿就要被蒸熟，全当扯平了。”吸血鬼一边低声念叨一边拿牙刷簌簌刷干净螃蟹壳。
这个活本来是安排给黑山那个傻子，但是黑山毛手毛脚的，把人家腿刷下来两只，还想鬼鬼祟祟掩盖自己的错误，偷偷把两只螃蟹腿塞嘴里毁尸灭迹，被赵红发现骂了一顿，赶出厨房。
黑山在顾诚客厅四处瞧瞧，趁老鬼不注意，偷偷翻开桌上的书打算看看老鬼在学什么东西。
随手翻开一页，开头就是一句：‘双门夹禄，得之者凤阁鸾台。如癸生人，禄在子，而亥丑谓之夹禄……’黑山手一抖，书掉在地上，这短短一句话有些字他甚至不认识。
“莉莉丝呢？”顾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去找那个谁了。”
黑山强自镇定，把书捡起来擦擦，小心翼翼地放回去。老鬼竟恐怖如斯，平时都看这么深奥的东西……这短短的一句话，甚至好几个字黑山都不认识。
回头看顾诚一眼，他眼神里带着莫名的敬畏。
顾诚望了望窗外，奇怪道：“刚刚准备做饭时候还看见她。”
陈华对莉莉丝很清楚，道：“她就是为了在网上给人发个红包，说一句过年好再出去，她是猫嘛，只能这样鬼鬼祟祟，体验一把当人的感觉。”
顾诚奇道：“她还会发红包？”
陈华望一眼黑山，“斗地主赢了一点，我转给她，她再发红包。”
“有长进了，还会斗地主。”
顾诚随口感叹一句，女巫斗地主……“怎么斗？拿嘴叼着？”他想象不出莉莉丝要怎样才能两只猫爪子和人一样展开十七张牌。
“发好牌藏到被子后面摊开看，出牌就扔出来一张。”
“你们真行。”
年夜饭就剩下他们四个妖怪，莉莉丝不在，夏小满不在……顾诚忽然发现，周小天那儿还挺热闹。
从沙发上拿起手机，他才看到周小天发的消息，说猫跑去她那儿了，问他是不是把猫送人了还是扔了，怎么会找到她那里去。
顾诚回复了一下，拿细绳进厨房，把陈华刷干净的螃蟹重新绑起来，再一个一个在锅里码好。
黑山待在门旁看一会儿顾诚蒸螃蟹，又回客厅，盯着桌子一角的另外几本书，犹豫片刻，愣是没勇气翻开。
赵红抽空问顾诚：“清儿呢？是不是要上柱香给她那什么……”
陈华竖起耳朵听，他总觉得屋里阴冷阴冷的。
顾诚：“去她徒弟那儿了。”
“她徒弟？”赵红愣了愣。
“嗯……”
顾诚应了一声，赵红还在等下文，却见他没出声了。
赵红忍不住问：“什么徒弟？她哪来的徒弟？”
顾诚顿了一下，面对赵红的问题，一时不想说话，也不知道怎么说。
她其实没有早逝，而是活到了晚年。
去年她也在白城，相隔不过小半个城区，如果他们多在白城转一转，也许能在那条老街巷的店铺里看见还活着的清儿？
她大概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年迈的样子，如果大家都老了还好一点，但是，他们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赵红看顾诚没有多说，也不再追问，“黑山，过来把这个洗干净。”
黑山刚接触网络没太久，典型的菜鸟网友症候群，没事儿就对着手机嘿嘿傻乐，更像一个大傻子了。
吃完年夜饭，赵红嗑着瓜子看春晚，陈华和黑山还在收拾残余，陈华解决酒，黑山解决肉。
一边和黑山吹嘘自己的过往，当初他差点被人类识破身份，怎样机智的伪装起来。
窗外绽放了一束烟花，又很快熄灭。
把桌上的肉解决完，黑山急不可耐地回去学习了，陈华两口子帮忙收拾了桌子，微微熏地回去睡觉。
顾诚一个人坐在客厅看春晚，手机里偶尔传来条拜年信息。
夏小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屋里，拿了小桌上的一颗贡品塞嘴里。
“你怎么不在那边了？”顾诚问。
夏小满闷闷道：“莉莉丝在那里。”
那只女巫一直看她，让夏小满有一种自己多余的错觉。
在她离开时，周小天蜷在沙发上，像极了一只猫，莉莉丝窝在周小天怀里，一人一猫，画面意外和谐。
周小天穿着宽大的棉睡衣，散落着头发，安安静静看春晚，孤单，沉稳，孑然一身。
明明才二十八岁，却有了她四十多岁时的模样。
“其实那只猫……能陪陪小天也不错？”夏小满犹豫一会儿道。
“她老了，其实也做不了什么。”顾诚说。
“我看她蹭小天蹭得开心呢。”
“不过是蹭蹭而已。”
“而……已？”夏小满重复了一遍最后两个字，斜眼看着他。
顾诚停顿一会儿，转开话题道：“对于普通人来说，只要不暴露身份，她就是一只猫，平平常常。”
“就和你一样。”
“嗯，和我一样。”
“你暴露了。”
“你不平常，也不是人。”
第148章：发红包
夏小满啃着贡品盘里的水果，窝在沙发上看春晚相声。她看相声很少，也很难get到笑点——也可能是因为春晚相声没这东西。
她也像一只猫，一只慵懒的老猫，半瞌着眼，语调很慢，也很平静：“小天和我很像。”
“我早就说过。”顾诚道。
夏小满微微侧头，没有再说什么，屋里一时安静下来。
春节倒计时一晃而过，又迎来新的一年。
初一，莉莉丝一整天都没有露面，在周小天那里蹭吃蹭喝蹭抱，黑山学习了一整晚，自觉精力充沛，化知识为力量，依然精神奕奕。
陈华则有些萎靡不振，坐在台阶上发呆，院里的雪让他想起了一百年前的日子，没来东方之前。
他和赵红那时还很瘦，皮包骨头，在极地躲躲藏藏，努力伪装成一个正常人类，只是不小心露出破绽，就被人抓起来。那个长着两撇小胡子，造型可笑的神父拿着一本书，对绑在木桩上的两人宣读他们的罪孽。
周围村民眼里露出兴奋的眼神，他们把自己平日里受到的苦难，遭受的不公，生活的崎区，所有一切都归咎到两只血族身上，而他们两口子只在饿极了的时候偷过几只鸡。
“你还记得那个神父吗？小胡子这样的那个。”陈华朝屋里的赵红问。
“嗯？”
赵红怔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陈华说的是谁，“怎么了？”
“他应该早就死了吧。”
“废话，都一百年了，要是活着得一百四十岁了，早不知道死哪了。”
听见赵红这么说，陈华想想也是，一百年过去，那一大群人全都没了，孙子都几乎四五十岁。
“你还记恨他们呢？”赵红奇道。
“有什么好记恨的，我还活的好好的，他们全都死光了。”
陈华摇了摇头，“就是觉得……”
他望着远处，裹了裹衣服没有继续说下去，勐回头，那已经是历史了。
人类真脆弱，短短几十年就老得不成样子。
看看远处高楼，陈华又觉得人类实在勇勐，就他妈奇怪，人类究竟怎么做到的？
精神抖擞黑山戴着手套拿上扫把，被陈华喊住，问他去干什么。
“把外面雪扫扫。”
“哦，帮我也扫一下。”陈华道。
“钱。”黑山伸手。
陈华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呃……”
黑山想了想天天在陈华这儿吃饭，缩回手扛扫把出门。
这城中村老巷没人处理雪，只能自己清扫，不然等太阳出来雪化一半，夜晚再冻上，就没办法走了。
李老头儿一个人在这儿住，黑山干脆一起扫了。
顾诚出门的时候，就看见外面街道扫出来一条路，干干净净，除了自己门口，一点没动。
“黑山那个傻子。”
顾诚折身回去，拿上大扫把一下一下把门前的积雪扫向两边，清理出来一条路，黑山就在远处高兴的看着。
“老鬼，扫雪啊？”
“咳咳……”
顾诚捂住嘴轻轻咳嗽了几声，一手拿扫把，腰背微微弓起，像个虚弱的病人。
“老鬼，你给我磕个头，我给你发个红包。”
“……”
虚弱的病人过去按住黑山的头冬冬往墙上撞。
空中还飘着小雪粒，夏小满坐在屋顶，看顾诚扫雪，看顾诚打黑山，脸上带着笑意。曾经她也是这样，一个人默默住在陌生的城市，邻里街坊都不熟，下了大雪一个人拿扫把清出一条路，和顾诚现在的生活没什么区别，只是没有一群妖怪朋友。
顾诚：［过年好］
周小天：[你也是]
周小天回的很快，她正在沙发上窝着，桌上摆着零食，电视里在放动漫，猫趴在她肚子上，暖烘烘的。
从列表里找出网友黑山老猫，周小天发了一句新年问候，没有得到回复。
“喵。”黑猫叫了一声。
“黑山老猫，简称黑猫。”周小天撸着它的毛发笑道。
黑猫懒懒地又叫了一声，视线望着窗外。
春节象征着忙碌，走亲访友，送礼聚会，而对于部分人来说，是慵懒的。
周小天如此，顾诚他们也是如此。
陈华还想和黑山斗地主，奈何莉莉丝不在，顾诚应该没兴趣骗黑山的钱，搭不起伙，只能打打游戏，刷刷小视频。
晚上莉莉丝回来了，精神饱满，跳到黑山屋里抱着平板电脑回周小天消息。
黑山老猫：［忙了一天，才闲下来，新年好啊］
周小天：［忙什么了？］
黑山老猫：［家里一群傻子，巴拉巴拉……］
意～
莉莉丝抬头看一眼买了个计算器在那儿按‘归零’的黑山，还有对着黑白屏幕噼里啪啦打字骂队友的陈华，特嫌弃。
没出息。
周小天：［你家里很多人啊］
黑山老猫：［也不是很多］
其实不算是人。
周小天：［图片］
周小天：［我有一只黑猫］
莉莉丝不要脸的夸这只猫好看。
“你说的不对，老鬼装病，但还是会动手。”黑山对莉莉丝道。莉莉丝之前和他说，他们装作不知道老鬼是装的，老鬼就会继续装下去，然后装的时候就不会轻易动手了。
“大过年的，老鬼太过分了！”莉莉丝气道，“我帮你骂他！”
“咱们打牌吧？”陈华游戏被禁言，顿时索然无味，关掉游戏提议道。
这么多年熟悉的人就只有赵红和顾诚，现在多了黑山和莉莉丝两个，陈华觉得还是挺好的，多个伴。当然，除了莉莉丝半夜在窗外喵喵叫的时候。
“不玩，我还在聊天。”这是女巫。
“不玩，我还没写完这几页题。”这是黑山。
“……”
陈华扭头看看左边黑山认真学习的模样，再看看右边趴在床角用爪子按屏幕的莉莉丝，顿觉孤单寂寞冷。
他无法理解黑山这么刻苦学习是为了什么，当科学家？还是和老顾一样去做个老师？
东方的妖怪都有病。
过很久，莉莉丝放下平板电脑，道：“我们来打牌吧？”
“不打，我要回去抱老婆睡觉了。”吸血鬼看看时间，再不回去赵红该骂他了。
第149章：4d
陈华鄙视了一下这两个扑街，就回自己那儿了。
随后，传来赵红隐约的喝骂声。
吸血鬼两口子就很神奇。
莉莉丝本想过去拱火，出门发现又开始下雪了，顿时缩回来，从电脑上找出还珠格格继续看。
第一部快看完了，黑山只听声音，大部分注意力还在书上。
夜渐深，他屋里依然亮着灯光。
第一部看完，莉莉丝伸个懒腰，看看黑山的学习进度，惊奇地发现多了一本物理。
“看得懂吗？”
“看不太懂，很多用到数学的地方。”
“有什么用？”
“等学会了就有用了，莉莉丝，你知道吗？雨是从地下来的，水蒸气飘到天上，然后，然后……”
莉莉丝打断道：“是的，我知道。”
黑山点点头，他只是挑着能看懂的看了看，结果却让他大为惊奇，原来雨云在天上那么重，原来这叫水循环。
人类不仅知道雨是怎么形成的，还会人工降雨，这是接近神的力量。
“风雨雷电，皆自地出。”
黑山望了望黑漆漆的窗外，飘飞雪花在他眼中有些不一样。
“黑山，我很担心你。”莉莉丝犹豫道。
“我有什么可担心？你应该担心的是老鬼才对。”
莉莉丝担心黑山变聪明了，会让顾诚下狠手。
她望了望练习册上的乘法口诀，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趁着夜色出去，细碎的雪花被寒风卷起，黑猫轻轻跃上墙偷看一眼，暖色的灯光下，夏小满正在客厅里伸着手掌，然后被顾诚竹条抽在手上，第二下她一缩手，让顾诚抽了个空。
吸血鬼屋里传来细细碎碎的声音，时断时续，莉莉丝抖了抖耳朵。
夏小满飘出来，一眼看见趴在墙头的猫。
“你是不是变态，大冷的天还跑这里偷听？”
夏小满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只猫，一定是病吧。
“你不也在偷听？”莉莉丝说。
“我只是出来逛逛，然后看见你了。”
“我要是现在过去喵一声会怎么样？”莉莉丝很恶意地看向窗户。
“……”
夏小满觉得自己猜到女巫为什么会剩她自己了。
“还是算了。”
莉莉丝终究没有那么做，尾巴轻轻甩动着。
她纵身一跃，到了屋顶，一片白茫茫的积雪。
“你和黑山怎么认识的？”
“那个傻子？”
莉莉丝眯了眯眼睛，黑山屋里还透着灯光。
“早就认识，那时候老鬼还很残暴，我们为了反抗暴虐的老鬼，组成了反抗军。”
那时黑山很年轻，在山神庙里捡不知道谁上贡的野果。
然后他听见山神说话了，说让他把野果还回去，不许再吃了。
于是他一边磕头一边把野果用力往嘴里塞。
奇怪的是山神是个女的。
他一抬头，就发现有只猫蹲在山神头顶。
哪来的猫妖？
是女巫，伟大的女巫。莉莉丝这样说。
黑山表示没听说过。
那是女巫和黑山第一次认识，在十五世纪初，西方到处是瘟疫，文艺复兴，战争，宗教，乱成一团，她远渡重洋来到东方。
牛熹得知她的来历，鄙夷地说是蛮夷，差点被大怒的女巫把他变成猪。
“神奇。”
夏小满惊叹。想象着莉莉丝说的过去，几百年前他们就认识了，有点羡慕。
“都过去了，大清都亡了。”
莉莉丝叹口气。
“你为什么老往周小天那里蹭？她只是个人类。”
“就是人类才香香软软的啊。”
“……色批。”
“你懂个屁。”莉莉丝嗤道。
夏小满幽幽的没说话，谁能想到那个小女孩，会遇到女巫。
莉莉丝：“你也是人类。”
“我……是吧。”夏小满说。
“你怎么认识老鬼的？”
“他嫖完不给钱，我变成鬼来找他了。”
莉莉丝惊的张大了嘴巴。
“老鬼坏事做尽！”
“可坏了！”
俩家伙偷偷谴责这个嫖完不给钱的王八精。
顾诚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做了那么多坏事，一夜过去，他到门外看看外面的风雪，这种天气不适合出门，便烧上一壶水。
“虽然不会冷，但还是穿适合季节的衣服比较顺眼，外面那么大雪。”
见到夏小满又垂着脚吊在屋顶晃荡，顾诚澹定的道。
外面风雪寒冬，她还穿着裙子光着脚到处飘，和周围环境一点也不和谐。
“人家在一块儿热热闹闹，你不去凑凑？”夏小满从屋顶下来。
陈华他们都没出门，聚在一起嗑着瓜子打牌看电视，倒是有了过年的气氛。
“我有什么好凑的。”
“真独。”
“还是安静好。”
顾诚拿出茶杯，捏上一点茶叶，直接用热水冲开捧在手里。
“你不会茶道？”夏小满好奇道。
“闲的我，喝个茶弄那么花里胡哨。”
“给我一杯。”
“你是鬼。”
“我就要喝。”
夏小满坐到沙发上，双腿一蜷，“不然不给你看腿了。”
“……”
刚拿出一个杯子的顾诚又默默把它放了回去。
“口是心非。”夏小满撇了撇嘴，“小天给我烧了一套棉衣，哎，人啊，还是徒弟好，比师父强多了，都睡一张床上过了，连杯茶都不舍得。”
她坐了一会儿，回屋换了身衣服，棉衣棉裤，还有顾诚给她的大棉衣，裹成一团，缩着袖子，在顾诚眼前转了一圈，“像不像七八十年代？”
“嗯。”
“那时候我就是这么穿的。”
夏小满打量一下自己的衣服，又在屋里待了会儿，飘到隔壁看陈华他们打牌。
莉莉丝眼睛一亮，朝夏小满使个眼色。
夏小满露出一个明了的笑容，她们商量好了要吓陈华一下，就为他大半夜抱着赵红在屋里暖暖和和，她和女巫孤孤单单。
不患寡而患不均。
莉莉丝偷偷念咒，猫爪子一指。
于是一个穿着绿色军棉大衣，披头散发的女鬼缓缓从电视里爬出来。
陈华愣在原地，不知道该害怕还是该做什么，实在是从来没有见过，甚至没听说过裹着军棉大衣吓人的女鬼，和顾诚穿的那件款式一样，又土又俗。
夏小满抬头笑了笑。
“这衣服……好看！”陈华勉强夸了一句，“清……”
还没说完，夏小满消失了。
陈华这才感觉到害怕，豁然从凳子上站起来。
“你你你你们有看到吗？”
“这叫4d电影。”黑山严肃的和他科普。
“去你大爷的4d！”
陈华心态崩了，这肯定是女巫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