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情报有误
何应物当然没有灭口，他只是无力的威胁了姬无波几句，告诉他不要乱讲话，便食指轻弹，当的一声破掉大音刀障，随即隐身。
唉……早知道这么容易被识破本来面目，费点事搞个面具也行啊！现在好，多丢人！
不对啊，那些抢劫的不都是带的袜套？别人为什么认不出他们来？
郁闷！
“无波，外面是谁？”正屋突然传出一个声音，想必刀风疾劲，都把人吵醒了。
“爹，是被火势惊到的一只猫，没事了。另外火势已灭，您无需担心。”姬无波说。
“猫？一只猫？”
“您放心，不是您养的子涵，是一只野猫。”子涵是姬忘归养的小猫的名字，乖巧懂事，很是讨人喜欢，至于为什么偌大一个家族的家主居然喜欢养猫，那谁知道，所有人都不敢说，也都不敢问，“对了爹，子涵小猫咪呢？好久没见到它了。”
“哦，死了，死了好几天了。”姬忘归说。
“死了？”姬无波愕然。
“太晚了，我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
父子间的简短对话就此结束，何应物木雕泥塑一般静静站着，而姬无波深深地看了主屋一眼，弯腰捡起红酒酒杯，脚尖一点激起长刀，头也不回直奔起火的仓库而去。
火势是要灭了，不过他还是去看看的好。
……
何应物一直静静站了三个小时，动也没动。
这里很静，静到何应物能清晰听到姬无波沉睡的呼吸声，只不过这呼吸声未免也太规律和稳定了，稳定到跟装的似得。
何应物不急，面对七大家族之一的家主，传说中可以和殷破离叫阵的高手，他可不敢有一丝懈怠，也不敢犯一点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已经要到四点了，何应物突然心中一动，这时候主屋里传来的呼吸声稍乱而沉，这才算是正常吧！
既然你睡了，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龟缩了好一阵的自然亲和缓缓延展，何应物感应到主屋内的一团能量微微起伏。
手腕一翻，院墙角落里一根细细的枯树枝径直飞到掌心，何应物嗖一声将枯枝抛向右前方，按他的力道控制，枯枝应该是咔的一声折断！
而假如有人在密切注意着院中，那这枯枝便是吸引人眼球的噱头，他自己才是真招！
咔~~枯枝断裂。
几乎同时，何应物心意一动，嗖的一声瞬移到能量团后，毫不迟疑抬手向能量团后脖颈削去！
嘭！呃~~~
姬忘归应声而晕。
屋里屋外一切如常，枯枝迷惑敌人的伎俩没有起到作用，因为根本就没有暗处的敌人。
可何应物被吓的出了身冷汗！
他这一下，差点把姬忘归打死……
根据情报，他是按照姬忘归有殷破离75%左右的战力调整的下手轻重，结果这一下差点把人家脖子打折。
情报有误！
狗屁还跟殷破离叫阵，是叫出来被一巴掌拍死那种吧！
有一瞬间，何应物都以为姬无波是要假借自己的手弑父的，可他很快就想明白，不是的，没人会选择这种极小几率的方式。
那也就是说，在姬无波心里，他爹姬忘归真的具有叫板殷破离的实力，那这实力去哪了？一直身体有疾，被病痛掏空了？
探了探鼻息，姬忘归还有气，何应物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开始在房间内翻找。
具体要找什么，他也不清楚，总之余歌直觉姬家可能有问题，又经姬无波这一遭，他自己都觉得自己家有问题，可这笨蛋居然近不了他老爹的身？
也不知道该评价天才还是笨蛋。
一直翻了二十几分钟，文件、机关、暗格、不合常理的事物……什么疑点都没有发现。
何应物微微皱眉，郁闷了，怎么办？难不成弄醒姬忘归直接问？
不过打晕的话，还可以归结为入室盗窃，这要叫醒了直接对峙，可是明晃晃的与姬家为敌，不管怎么说都危险了许多。
何应物走到床前，静静的看着姬忘归，他满头白发，额头皱纹纵横，尤其眉心都拧成一个“川”字，他眉毛斜斜倒竖，即便在晕厥中，也看得出来是一位相当威严的老人。
有问题吗？
除了脸色好像有点不正常的煞白，何应物没发现其他毛病，可人家不是说常年有病嘛，脸白点倒也说得通……
自然亲和集聚，如同x光一般来回扫描着姬忘归，寻找着任何可疑的蛛丝马迹。
良久之后……
何应物突然有个奇怪的念头，作为老人家来说，姬忘归的心跳也太过……规律了？规律的就像是一台精密的水泵。
细细探查了无数遍，没有发现其他任何异常，那……难不成要把人家心脏挖出来看看？
何应物叹口气，虽然在守序梦魇的时候，他有能力取出微型爆炸装置，可那玩意是取出来之后就扔掉的，心脏可不一样，他得保证所有一切都完好如初，甚至连切割过肌肤的疼痛感都不能有。
精微操作他没有问题，但他至少需要一个伙伴或者帮手才行。
除了韩音离，没有第二个人能行。
心意一动，何应物瞬移到荣耀圣堂研究中心。
……
站在休息室门口，感受着韩音离匀称的呼吸，何应物握握拳，当当当，轻轻敲响了房门。
“谁？”韩音离显然睡觉很轻，她几乎当即便喝问道。
“是我，何应物，我是来给你送钱的，1000万！”
其实何应物有点头皮发麻，大晚上叫醒人家，韩音离的起床气大概不是那么好承受的，所以他最好在韩音离发飙之前，先把好处抛出来。
不一定有用，但至少是种努力。
“明天不行吗？”房门突然打开，韩音离穿了一身如水般的淡粉色睡衣，睡眼惺忪的探出头来，“拜托！你知道我入睡有多困难？好容易睡下！”
何应物心中一松，太好了！几乎没有起床气！
“过了今晚就不赶趟了，真的很急，我想来想去，只有你能帮我！”何应物眼巴巴地说。
“怎么补偿我？”韩音离扶着门框，突然出溜到地上，眼睛都闭上了，看起来是真的困。
“1000万呐！”
“我不要钱！哦不对，除了钱还有什么？”韩音离反应有点慢，钱当然是要的，不过除了钱，最好还能有点其他补偿。
“除了钱，还能收获一家理事会大家族的善意！”
“嗯？吹牛！”
“没有吹牛，跟我走就知道了！”
韩音离几乎是闭着眼睛换的衣服，然后被何应物瞬移带到了姬家。
第七十五章 音离捧心
睡眼惺忪的韩音离似乎打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场景的突然变幻震惊了她。
“这是哪？”她紧紧拉住何应物的胳膊问。
何应物本身就是以“大黄前爪式”带她来的，他轻拍肩膀安抚道：“别激动，瞬移，我的一项能力而已。”
“瞬移？”韩音离愕然，“小心运气太好遭天妒！”
何应物笑笑：“不至于！”
其实，老天爷已经劈过他一次，只不过没什么成效而已。
“姬忘归？这是姬府？”度过最开始的震惊眩晕，韩音离马上发现静静躺在床上的姬忘归。
“对！他是被我打晕的，所以我们的活儿不是救他，而是看看这位姬家家主身上到底有没有什么秘密，我也是……受人之托。”何应物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废话！谁都有秘密！”韩音离脸色有点差，“你所说的大家族的善意，是你背后金主家的善意？”
“不是，就是姬家的。”
“你……”韩音离一时无语，把人家家主打晕，完了还能获得人家家族的善意，要么是脑子有病，要么其中有了不得隐情。
可这两样，韩音离都不想碰。
研究中心的事就够多、够烦的了，再介入姬家暗流涌动的什么隐情？
“我不想趟这个浑水。”韩音离摇摇头，“你为什么不跟我商量就把人打晕？你想怎么收场？”
何应物耸耸肩：“我想，可以做成入室抢劫的样子，也可能是其他势力来寻找什么。总之，如果这个家主有问题，他肯定不会大肆宣扬，没人找得到我。”
其实，退一万步讲，即便姬忘归没有问题，人家也不会到处宣扬，毕竟被砸晕这事不太光彩。
韩音离恨恨的看着何应物，终于还是叹口气：“到底什么情况你跟我说一说！还有啊，你好好想想怎么报答我！”
如何报答那是后面的事了，眼前能有韩音离加入，何应物无疑轻松了许多，他面色一喜，连忙一五一十把他掌握的情况讲了一遍。
韩音离眉头微皱，显然感觉到事情很是棘手：“你的瞬移，有没有使用限制？”
“使用限制？”
“就是说，比如一定时间内的使用次数，或者每次使用能够和你一起瞬移的人数等等。”
“使用次数几乎无限，目前发现的限制是，比如你们两个，需要分两次……运输。”
“那好！”韩音离点点头，“把我送回研究中心第三层，第六实验室。”
“好！”何应物也不多问，当即牵起韩音离的手腕，心意一动，嗖的一声瞬移回第六实验室。
韩音离身子微晃，显然还不太习惯瞬移的交通方式，不过她很快甩甩头，驱走不适感：“天亮之前，我们最多还有一个半小时，你把姬忘归带来，要快！”
说话间她毫不停留，熟练的接上电源开关，启动一台检测仪器。
嗖~~~
嗖~~~
两声轻响过后，何应物扶着晕厥的姬忘归突兀出现。
“放上检测台。”韩音离手上麻利的整理着数条导线，脆生生说道。
现在可看不出来困了，她俨然一副加满油的工作狂状态。
不过在何应物扶着姬忘归放倒的时候，韩音离突然手下一顿，她这才注意到，姬家家主哪里只是晕厥，这是半条命没了啊！
“你干嘛下手这么重？”
“情报有误。”何应物挠挠头，“按情报拿捏的轻重，结果下手重了。”
放倒姬忘归之后，他连用几个甘霖术，早之前竟然一直疏忽了。
……
淡紫色光芒从姬忘归的头部开始，缓缓扫到脚，韩音离一边谨慎的操作仪器，一边看着屏幕上的数据和图像显示。
“你是怀疑他心脏有问题？”她似乎心不在焉的问道。
“对！在他房间没有发现任何疑点，然后就把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看了半天，如果有问题的话，有可能在心脏。”何应物解释说。
淡紫色光芒退回到姬忘归心脏处，来来回回仔细照了好几遍。
“有问题吗？”何应物问。
“不清楚。看来得开刀了。”
说着，韩音离把透视仪器往旁边一推，啪啪戴上两只医用胶皮手套：“衣服扯开，露出前胸，注意别把衣服弄坏了，待会儿我们还得还原。”
“好！”何应物麻利的解开姬忘归前胸扣子，两侧一扒，露出胸膛，而韩音离手中蘸了消毒水的药棉噌噌噌在胸口擦拭几下，手术刀在指尖刷刷旋转几圈，这就要下刀。
“不打麻药？”何应物奇道，他是怕一下把姬忘归疼醒了怎么办。
“嗯，你敲的那一下，有五倍麻药的效果了，你放心，没四五个小时醒不过来。”
滋~~~~
小手术刀相当锋利。
何应物第一次见识了韩音离的外科手术，精准、高效，伤口处理得好，流血处理得好，他都很难想象，开胸的手术，还能如此干净。
“那……我干点什么？”何应物突然觉得好没存在感。
“你看着……干点活喽……”韩音离全神贯注在心脏手术上，神游天外的说道，“或者帮我擦擦汗也行。”
嗯……擦汗。
何应物回身拿了一张纸巾，看着韩音离干干爽爽、白玉无瑕的一张脸……装模作样的点点额头、鬓角。
“这样你是不放松些？”他问。
“是，你说得对，有人帮忙的感觉真好。”韩音离手下不慢，也不看他，自顾自的说着，“不过话说回来，你想好怎么报答我没？”
“没！不过看在你这么帮忙的份上，条件任你提，只要不伤天害理违背良心，都没问题。”
“是吗？我怎么这么不信呢……”韩音离眼睛微眯，显然已经到了取心脏的关键环节，她微微塌腰，双手探入姬忘归被撑开的胸腔，握住不停跳动的心脏，“假如……我让你做的事，会让别人……生撕了你，你还会听话吗？”
何应物悚然一惊，身子发热、头发发麻！
生撕？
他仿佛看到在黎明前的黑暗中，姜小小飞身后退脸颊如红霞，说得正是：你若敢……看我不生撕了你！
韩音离到底是无心之言，还是……意有所指？
这女人在鬼祟弑神者上留了后门，难不成可以一直监听？
我x！
太恐怖了吧！
“什么意思？”何应物擦擦额头的汗问道。
正在这时，韩音离双手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递到何应物面前，满脸凝重：“你是对的，有问题。”
何应物瞳孔一缩！
心脏血肉外表的掩盖下，却是一件巧夺天工的机械！
第七十六章 傀儡之心
这是一颗被伪装起来的机械心脏，它的外形、跳动，和真实的心脏一般无二。
何应物是震惊的，能骗过他感知的东西还真不多，这玩意儿做到了。
两个人对视一眼，韩音离几步走到托盘前，剥下心脏伪装，清洗干净。
何应物也凑过来，伸手想拿，却被韩音离清脆的打了下手背，还有点疼。
他讪讪的缩回手去：“这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没见过。”韩音离说着，用吸纸将水渍清理干净，这才开始细细研究。
拿在手上，仔细听可以听到机械心脏内部发出微不可闻的金属咬合声，它通体类似黄铜色，心形，外面蚀刻了无数细纹不知作何用途，而透过几道豁口往里看，是露出冰山一角不停运动的精密齿轮。
“机械心脏？”何应物问。
韩音离摇摇头：“如果只是机械心脏，解释不了表面的纹路，如果我没有猜错，这纹路像是传递能量、精微刺激用的。”
“精微刺激？心脏起搏器？”以何应物的见识，他大概也就只能想到起搏器了。
韩音离气乐了：“起你个头！人的行为不过是一堆物理、化学和生物电的反应，我很怀疑这个东西……可以用来控制人的行为。”
“控制人的行为？那……那不是大脑该干的事吗？要控制也是控制大脑吧？”何应物奇道。
“嗯，你说的倒也没错，机械心脏类似于……电源或者控制中枢，通过释放精微控制的生物电或者其他刺激，欺骗大脑，并且潜意识影响中枢神经，非常厉害的……技术，领先神圣联盟起码几十年。”韩音离腿一伸拉来把椅子，坐下，调亮灯光，开始拆卸机械心脏。
何应物微愣，怎么可能有技术领先神圣联盟几十年？哪个势力能做到？
大地之怒不用想，守序梦魇一直在机械技术方面遥遥领先，兄弟城……何应物没法判断。
“守序梦魇的技术？”他站在韩音离身边，弯腰仔细看着。
“嗯……”韩音离沉吟着摇摇头，“不太像，貌似和守序梦魇长期的技术发展路线不一致。”
何应物沉默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吧，他就不跟着瞎猜了。
……
韩音离很快拆解掉机械心脏，当这东西咔嚓一声，如同莲花瓣一般敞开之后，露出最里面的核心控制部件，那是一个如同小拇指指甲盖大小的类芯片物质。
“这是什么？”何应物又忍不住问。
韩音离把类芯片拿在手里左看右看，轻叹一声：“控制核心呗！没有它的话，这东西就是一个机械心脏，有了它，机械心脏就要换个名字了。”
“换成什么？”
“傀儡之心。”
“傀儡之心？”何应物暗暗皱眉。
“是啊！它可以控制人的行为，而安装了这种心脏的人，便只能是人家的……傀儡。更可怕的是，身为傀儡而不自知。”
“姬家家主……”两个人对视一眼，谁都没有再多说。
他们都很清楚，这一定意味着姬家家主姬忘归已经成为某个势力的傀儡，可问题的关键在于：能动得了理事会巨头的姬家，谁会有这种大手笔？
显而易见，这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傻了才会直愣愣趟进去。
韩音离的意见很明确：到此为止，能够给何应物背后金主一个交代就可以了。
不管何应物愿不愿意去想，在他的脑海里，姬家的事情已然形成了极小的一块拼图：有一只非常牛x的幕后黑手控制了姬忘归，把这位姬家家主暗暗变成了一个傀儡。这个傀儡几乎骗过了所有人，甚至连当事者的儿子都只能是有些怀疑。傀儡姬忘归不让姬家报名姜家的招亲，这才让余歌感到疑惑，从而直接导致何应物来探查真相，在姬无波的请求和配合下，他又把韩音离拉下了水。
有点乱啊！
可是……理事会巨头被控制，这绝对是强震级别的大事件，怎么办？
幕后黑手是谁？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是其他的大小家族，还是神圣联盟之外的势力？
傀儡之心的技术来自于哪里？不是神圣联盟，不是大地之怒，不是守序梦魇，那就只有神秘的兄弟城了？
以母亲为威胁，逼迫韩音离做间谍的兄弟城？
但是，兄弟城这许多年压根没有扩张的迹象和野心，把他们定位成幕后黑手，似乎也有点讲不通。
……
在大脑一片混乱中，何应物对着韩音离重重点头：“我同意你的看法！我能够好好的活这么大，全靠四个字：少管闲事。”
而韩音离显然心思纷乱，她笑笑：“傀儡之心这件事务必保密，但我觉得你可以跟姬无波和余歌说，这个秘密……或者说这个秘密带来的威胁，会让你们成为战友。”
“好！”何应物点点头，“我和王终古老先生也有些特殊关系，包括和殷破离关系也不错，你觉得这事能不能告诉他们？”
“你问我？”韩音离突然愣了，何应物的问题显然出乎她的意料，“为什么问我？”
“啊？”何应物也有些愣，他压根就没觉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我……不太懂这些啊！里面的弯弯绕……我很菜的。问你是因为……我觉得你不会害我。”何应物想了想，终于清了他下意识里的心路历程。
深吸一口气，韩音离嘴唇紧绷看着何应物：“你真搞笑！你怎么知道我不会害你？”
“直觉嘛！”
“直觉有什么用！”韩音离撇撇嘴，“快点帮忙，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得赶紧把姬忘归还原。”
看着胸腔大开的姬忘归，何应物梦游似得点点头：“还原这事，就得全靠你了。”
“我负责各块零部件的回装，以及后续对他大脑搞些事情，你得用甘霖术消除所有手术痕迹。”韩音离一边麻利的还原傀儡之心，一边指挥道。
……
很快，伪装好的傀儡之心放回姬忘归胸腔，韩音离开始连接各处血管。
“啧啧啧……”这时候何应物又帮不上忙，他只能在旁边看着，“敞开这么半天，装上就能活！真厉害！”
“你是说能力者的体质厉害，还是说我厉害？”越是紧张精细工作的时候，韩音离似乎越容易放松的和人聊天。
“当然是你厉害！”何应物想也不想，这是标准回答。
“你是不是很喜欢夸别人？”
“不是啊！我向来都是实话实说。”
“我不信。”
“真的！”何应物一脸认真，“我觉得实话实说是成本最低的沟通方式，这样就不用用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
“哦，还挺有道理。那我问你一个问题……”韩音离运指如飞，血管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生命，精巧的连接到一起。
“你问嘛！”
“我和姜小小谁更漂亮？”
“……”何应物当时就惊了，这叫什么问题？！“呃……都漂亮！都很漂亮！”
标准回答。
不过韩音离显然不满意：“你这不是打脸吗？刚信誓旦旦实话实说，谁更漂亮？”
何应物心思急转，突然眼前一亮：“我……娶谁，谁就更漂亮。”
这番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一想却是问题大大的！
韩音离微愣，连手下都顿了一顿，她恶狠狠的瞪了何应物一眼：“你是不是傻！”
“我……没觉得啊！”
韩音离很快恢复了高效的复原心脏精微动作，他突然手肘碰碰何应物：“喂，刚才我们说的，我要真的害你，你怎么办？”
“你不会。”何应物摇摇头。
“假如嘛！”
“不存在这种假如。”
“你是不是故意气我？”韩音离停了下来，看着他，“我是说，万！一！”
“万一……我就让你害喽，反正你也害不死我。而且我觉得你要害我肯定是被迫的，我会把背后的家伙揪出来揍一顿。”
韩音离切了一声，又问道：“那你会不会怪我？”
何应物突然觉得，这家伙是不是聊这些有的没的问题让她很放松？真是奇了怪了！
“当然不会怪你。”何应物郁闷的给出一个标准回答。
“为什么？”
果然！果然！又是这些白痴问题！
“你这么漂亮，谁会舍得怪你……”
不过话一出口，何应物就后悔了，完蛋，又提醒她了……
“哦！那你这次老实告诉我，我和姜小小谁更漂……”
何应物满头包，暗暗寻思一定不能再让韩音离掌控话语权，女人想到的问题，都挺要命！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我听到过姬忘归和姬无波的一次对话！”他急急打断了韩音离。
万幸，韩音离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过来：“是吗？刚才没听你说呢，是怎么回事？”
何应物悄悄松口气，原原本本把姬家父子俩的对话复述一遍。
“嗯……你说……”不知道为什么，韩音离停了下来，她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你说姬忘归养的子涵小猫咪死了，然后他说的是‘死了，死了好几天了’？”
“对！”何应物点点头。
“什么语气？”
“语气……就是我刚才学的那种语气！有点……冷……”
没等何应物说完，他突然发现韩音离脸色煞白，似乎瞬间被抽空了力气，连手术刀都无力的坠到姬忘归打开的胸腔中。
何应物一惊，伸手扶住就要软软倒下的韩音离。
诡异的是，她眼神不知怎的变的空洞、绝望，让何应物都禁不住心里一缩。
怎么了？
第七十七章 汪汪汪
何应物伸脚叨来一把椅子，想扶韩音离坐下，她却无力的把何应物推开，双手捂住脸，颓然蹲到地上，头低下埋到腿中间，就像是把头埋进沙子的鸵鸟。
何应物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一脸懵的看着韩音离，搀起来也不是，不搀也不是。
看样子，韩音离似乎一下子被抽干了力气，依据何应物丰富的人生阅历，很像是人突然遭受了重大的心理创伤，有点类似于……一下子被击垮了一样。
他在韩音离身边蹲下来，很是犹豫了一阵，这才把右手轻轻放到韩音离背上，从上到下，小幅度的轻抚着，柔声问道：“怎么了？”
韩音离不说话，只是脑袋微不可查的轻轻摇着。
“没事儿！有我在呢！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说，我们是朋友嘛！不管什么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他劝慰着。
“你……你帮我数数。”韩音离呓语般说着。
何应物微愣一下便明白了韩音离的意思，她需要一点点时间调整心情，就好比从1数到10的话，那就是允许自己有十秒钟的颓废时间，在这之后就得好起来。
“……好，那我从1数到100，到100之后，你可得好起来，不能再这么吓我。”虽然现在他们的时间很紧张，但何应物还是情愿多给她一点时间。
韩音离轻轻点头。
“1……2……3……4…….5……6……”
何应物数的很慢很慢，声音也很柔，在实验室弥漫的血腥气味中，他轻轻摩挲着韩音离的后背，还微微送了一丝丝元气在掌心，让他的手更温暖些。
有用吗？
何应物不知道。
韩音离不说，他也不会强问，他只是想尽量能做点什么事情，能让韩音离稍微感觉好一点。
数的再慢，时间也要到了。
“……98……99……100。”
何应物的手突然顿住，稍用力拍了拍她：“好了吗？”
韩音离长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抹脸，然后她噌的站起身，又长出一口气，似乎把所有的浊气都吐了出来。
“时间很紧张了，你的甘霖术要早做准备。”她说着两个指头一夹，掉到胸腔的手术刀被取了出来。
就像没事人一样，韩音离又开始精准高效的让心脏还原。
何应物的工作很好做，他只需要无脑挥洒出高浓度的甘霖术而已。
“刚才是怎么了？不打算告诉我？”他随意的问道。
何应物实在想不通，韩音离的刺激源到底是什么？
刚才他就只是重复了姬家父子的对话而已，而根据韩音离重复的话语来看，是那只猫？
猫的名字？
子涵？
猫叫子涵怎么了？
猫死了？不至于为了人家养的宠物没了，就伤心成这样啊？
说话的语气？
对了，韩音离刚才就问的是语气，语气……又怎么了？
扎心了？
……搞不懂。
韩音离笑笑：“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呢！”
“问！当然得问！在我心里百爪挠心，好大一个疑团呢！”何应物叹口气，夸张的说道。
“那我如果不说，你会不会闷死？”韩音离手下不慢，眼见心脏已经复原完毕，接下来就是清理胸腔，复原伤口了。
“会！当然会闷死！我好奇心很强的！”
“那你去死好了。”当啷一声，手术刀扔到托盘里，韩音离云淡风轻的说。
“哇……好没良心！”何应物撇撇嘴，甘霖术凝聚成水，细雨般洒在姬忘归胸腔里，算是最后的治疗和消毒。
啪的一声，胸腔合拢，韩音离两只小手把巨大伤口往一块挤，扭头看向何应物：“是！我没良心！良心都让你吃了！别愣着呀，甘霖术！”
甘霖术细雨淋漓，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
“我……吃了……你说我是狗？”
“我没说，是你自己承认的。”
现在的工作主要是何应物做，他双手悬在胸腔上方，元气流转，掌心犹如形成两朵下雨的云，甘霖液不停滴下。
他白了韩音离一眼：“我现在就给你个机会，给我道歉！哪有这么说人的！”
韩音离仍然在挤住伤口，甘霖液也洒在她手上，像是被小雨浇过，闻言她饶有兴趣的看着何应物：“嗯？我要不呢？”
“天堂给你个机会你不走，那你可别怪我了！后果自负！”何应物恶狠狠的说。
“哈！我好怕！好怕怕！”
何应物猛然间面容一肃，脸皮都在微微抽动，一小阵难言的沉默，他显然是在积聚气势！
然后，他一龇牙，都能看到森森牙齿：“汪汪汪！”
……
这……实在大大出乎韩音离预料，她真的被吓一跳，之后便是嘴巴微张、嘴角翘起。
她很快就忍不住笑起来，笑得腰都要弯了。
何应物冷哼一声，不过心里一块石头总算是微微落地，她终于笑了……
笑了好一阵儿，眼看姬忘归胸腔的伤口就要消逝于无形，韩音离手肘啪的打打身旁的何应物：“喂！你怎么这么赖啊？”
“赖？”何应物表情严肃，“刚才只是冲锋的号角，你要再敢惹我，小心我咬你！”
“嗯嗯！我信！我信！”韩音离忙不迭点头，“不过我想问的是……你打过疫苗针没？我这有，免费打！”
何应物笑笑，这家伙开始皮，那就说明心情应该好些了。
……
姬忘归的伤口很快复原完毕，何应物擦干水渍，即便仔细看也看不到刀痕，这才把衣服帮姬家家主穿好。
“我给送回去？”他问。
“不行，我怕他醒了之后，万一记起点什么，可能会有麻烦，我们还差最后一步。来，把他推到这边。”
韩音离说着，指挥何应物把姬忘归搞到了另一台仪器旁边。
这是一台四四方方的仪器，里面伸出了几十条长短不一、乱糟糟的导线，导线的一头是金属贴片。
韩音离麻利的将金属贴片贴在姬忘归头上、脖颈上，一直都要贴满了，又分别在双手双脚上贴上四片。
“这是做什么？”何应物问道。
“刺激、扰乱一下他的大脑，让他分不清梦境和现实、想象和真实，这样的话，就算他下意识记起了什么，比如被你砸那一下、比如其他所谓线索，他都无法判断到底是真实发生的，还是他的错觉或臆想。”
何应物愣了：“对大脑做手脚，后遗症很大吧？”
“对！尤其是输入的记忆本身不是他的，或者删除、破坏他的记忆，都可能会造成不小的困扰。”韩音离看了看何应物，笑笑：“你觉得，他还是姬家家主姬忘归吗？”
“他……”何应物想了想，“我觉得他不是。”
韩音离突然有些黯然：“是啊，我也觉得……不是。”
说话间，她轻轻打开仪器开关。
一片电火花闪烁中，姬忘归如被电击，猛地挺直身子，浑身癫痫般乱颤。
干扰大脑的过程很短。
何应物又用甘霖术清除掉所有的电火花痕迹，和韩音离确认再无问题，这才心意一动，将姬忘归瞬移送回姬府。
第七十八章 谈判
把姬忘归安顿好，卧室完全恢复原样，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何应物再次确认没有问题，这才瞬移回研究中心。
韩音离正在发呆。
“都安顿好了，姬忘归半个小时之后就会醒来。谢谢你帮我！我来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何应物说。
韩音离看看他，笑了笑：“按道理，今天不是约定提供神仙水原浆的日子吧？”
“不是，后天是。”
“我……有点累，能不能改到今天？”韩音离难得的像是在商量。
“嗯，没问题，我现在就弄。后天的份例照旧，今天是送你的。”
……
休息室有个白玉浴缸，何应物元气涌动制造的神仙水原浆，就像中雨般滴落，汇聚到浴缸里。
以何应物的功力，搞满大半浴缸至少要一个半小时，他坐在浴缸边不断发功，韩音离则是躺在床上，怔怔的看着天花板发呆。
何应物有点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来缓解气氛了，况且从根本上来说，韩音离的心病不解决，所谓缓解气氛，都只能是治标不治本。
可关键是，心病是什么？
韩音离显然不愿意说。
良久……
浴缸终于搞满大半，何应物单手贴住水面，元气极速振动炸入水中，水温渐渐升高。
震动可以转化为热量，道理很简单，做到却很难，何应物碰巧有这个本事。
“这边好了。”他说。
“哦……”韩音离如同被惊醒，她坐起来，歉意的笑笑，“谢谢！我都忘了你还在这。”
这么客气？
其实韩音离算是正常态度，不过正是这种态度让何应物心里很毛躁，在他看来，这家伙冷一些，或者皮一些，或者狡黠一些、高傲一些，都可以理解，唯独这种乖乖女式的的礼貌，像极了硬生生给自己套上个面具。
虚伪吗？
好像也不是虚伪，而是……恍惚。
对！这种状态好像就是恍惚！
“喂！我看你有些恍惚啊！这些水是不是多了？要不要帮你放掉一些？再把你淹死，我罪过可大了！”何应物拍拍手说道。
“去死！”韩音离眼睛一瞪，终于有了点生气。
“没事儿我就走了啊！还得去送小野上学呢！”
“你去呀！手脚长在自己身上，又没人拦着你。”韩音离站起来，干抹了几把脸，努力让自己清醒清醒。
“行！那你……好好的啊！化妆品还有大把的钱等着赚，另外，没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不管什么事，需要就说话，我帮你站台！”
“好，知道啦！”韩音离伸伸懒腰，故作轻松，“你快走吧！”
……
何应物当然看得出来她是在故作轻松，不过，这个女人绝对不傻，既然她没想让何应物帮忙，一定有她的道理吧！
还是随人家自己的心意好了。
于是何应物笑笑，挥手告辞，瞬移回住处，开上车，接上姬小野送去雏鹰学院，自己又像往常一样搞了份早餐，之后才是一通洗漱，想要好好休息。
然而他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眼前总是浮现出韩音离无力瘫倒的样子。
这不像是那个骄傲的、冰冷的、狡黠的女人啊？
更不像是一个间谍应有的素质啊？
到底怎么了？
逼着自己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何应物起床了。
他略一犹豫，心意一动调出鬼祟弑神者，启动隐形功能，要不……再偷偷去看看？
人啊，一旦开始享受隐形的便利，便再也停不下来，何应物也在反思他这行为算不算变态。
不过显然，从公义上来说，他是在替神圣联盟摸清这个可恶间谍的底牌，所以隐形观察算是常规手段之一，谈不上变态；
从私人层面来说，他这是要找出心病，然后再真正的帮助朋友，为了达到这个崇高目标，他不惜降低自己的道德标准，采取偷窥的手段，这是多么可歌可泣、令人肃然起敬的友情，放在古代，这可是要立碑做传、供众人敬仰的！
何应物很快骗过了自己的良心，嗖一声，小心翼翼的来到研究中心。
感应中，韩音离的休息室空空荡荡，而且浴缸里的神仙水原浆也已经放干，扩大搜寻范围，何应物很快发现韩音离身影。
她一个人在六层实验室。
嗯……就是上次的老地方。
于是，就像上次一样，何应物先是瞬移到实验室墙外，然后又极短距离的瞬移到墙壁内侧，规避了瞬移起风的问题。
他看到了韩音离。
一般情况下，这个女人是素面朝天的，因为即便是素面，人家也吊打99%的绝色，可今天韩音离显然是化了淡妆。
她衣着很精致，普通的白大褂下，是翻领、蕾丝边的职业小套装，她的头发如瀑布般垂下来，会说话的眼睛、黛眉、红红的嘴唇，一切都恰到好处。
她正把右手按在墙壁上，手掌边缘露出一点点蓝光，墙壁无声裂开，露出一小块屏幕。
韩音离轻轻一点，应该是类似请求连接的某个按钮。
看来这个连接的权限很高，只过了三四秒钟，屏幕便亮了起来，里面是那个被称作黎叔的家伙。
他眉头微皱：“什么事？别忘了，非重要事项，尽量少联系。”
“我要见我妈。”韩音离淡淡的说。
黎叔仍是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他轻轻凑近屏幕，突然笑了：“我是不是对你太宽松了？你们刚见过啊！”
韩音离展开手里一张图纸，举在屏幕前：“试验成功，只等你的存储技术。”
黎叔腾地站起来，眼睛瞪大，死死盯着屏幕这边的图纸，喃喃自语：“成功了？反物质……反物质……反物质……”
“我要见我妈。”韩音离又说。
黎叔很快压下激动，他嘿嘿笑着：“如果我没记错，规矩是我定的吧？现在，没~到~时~间！”
他一字一顿的说。
韩音离笑了，她两只手缓缓向外分，图纸受力，先是紧绷，然后刺啦一声，上半段撕开一个小口子：“黎叔，从现在开始，我定规矩！我觉得这样比较好，您说呢？”
看到韩音离撕图纸，黎叔先是一愣，然后像一条恶龙被激怒，咆哮着要冲过来：“你敢！韩音离！别忘了你妈在我手上！”
“你别忘了图纸在我手上！也别忘了反物质在我手上！”韩音离突然发狠，毫不示弱死死盯着屏幕，不过她声音突然放低，像是恶魔呢喃，“黎叔，您是聪明人，我想，您一定分得清，您的生命是要浪费在折磨两个手无寸铁的女人身上呢，还是用来实现您……崇高的理想……话说您准备了多少年？20年？30年？”
黎叔脸皮抽动，声音沙哑：“我从不受人威胁！”
“我知道！”韩音离笑得欢快，双手再次微微用力，刺啦~~~图纸的口子更大了些，“所以我在和您商量嘛，我要见我妈，现在！马上！”
第七十九章 屏幕那头是什么
黎叔终于还是妥协了，他神经质的笑着，说着“有话好商量”，然后突然转身，烟灰缸、茶杯、瓶子一股脑向后砸去，癫狂的怒吼：“一帮白痴！没听到吗？！把人带上来！立刻！马上！”
……
韩音离和她妈妈又见面了，两个人这次聊的时间格外长，内容无非是嘘寒问暖、吃的什么、该死的天气、我发财了、什么时候嫁出去等等。
……韩音离也会被逼婚？何应物一阵无语。
真正引起何应物注意的，是韩音离巧妙隐藏在对话中的一些小问题。
比如类似于：
妈妈，如果你正在织毛衣，突然发现手臂上有一只黄蜂，你会怎么办？
……
假如你实验室的好友，他把阿呆制成了标本收藏，你会怎么做？
……
你过生日的当天，有人送给你一个小牛皮的包包，而牛皮来自于一头真正的小牛，你会作何反应？
……
当然，韩音离的技巧性很强，她并没有直愣愣的问这些，而是隐藏起来让问题更加柔和，不过何应物还是如同拨云见雾般，渐渐明白了韩音离的意图：移情测试。
移情测试是一种分辨真正的人类和生化人、机械人的测试，其原理在于，生化人和机械人的核心是逻辑，纵使他们安装了所谓人类情绪模拟的模块，其核心也还是逻辑。
而真正的人类，除了逻辑之外，还有人类天性和丰富阅历才能激发的情感。
这种情感的感受力是生化人、机械人无法做到的。也就是说，无论生化人、机械人做的如何高端，他们终究还是逻辑核心，在特定的事物上，无法激发人类的情感。
就类似自己养的小狗死掉，逻辑核心会告诉他们要悲伤，但却无法激发出相应的情感力量。
何应物所了解到最有名、最早的情感测试，是在三爷的小人书里看到的，那貌似是一个叫“银翼杀手”的故事。
所以……所以……
何应物突然明白了，早在他第一次隐身，看到韩音离和她妈妈对话的时候，那次就有一个问题，是关于阿呆的死掉；之后，何应物把姬忘归带过来，他们发现姬忘归实际上是傀儡之心在控制，而当何应物复述姬家父子那番对话之后，韩音离就瘫倒了。
姬忘归对自家死去小猫的态度，和韩音离妈妈对待自家死去小狗的态度如出一辙，而姬忘归是傀儡……
那么，长期以来视频通话、屏幕那边的“妈妈”，到底是她真实的妈妈，还是另一个被傀儡之心控制的傀儡？
像姬忘归这种情况还算是好的，毕竟肉身还是他自己的，作为家主，他就算再如何深居简出，也总要和家族的人接触，如果不是肉身，被看穿的风险总要大一些。
韩音离妈妈可不一样，她只是需要定期进行视频通话而已！
……
母女两个应该是破天荒聊了有半个小时，黎叔这才命令把人带走，他出现在屏幕里。
“如何？这次聊的够久了吧！”他已经很好的控制了情绪，看不出一点疯狂。
韩音离笑笑：“真是要感谢黎叔呢！”
“嘿嘿嘿……存储技术很快就会给你送去，你准备好才行，我不希望出现任何纰漏。”
“当然。”
韩音离玉指轻抬，轻轻点上按钮，关掉屏幕。
墙壁无声合拢，实验室里一片昏暗。
她手扶着墙壁，缓缓下滑，颓然跪倒，然后似乎用尽了浑身力气，才让自己转了个身，斜斜靠在墙壁上。
昏暗也掩不住她脸色惨白。
对于移情测试，何应物只是知道个大概，实际水平是二把刀，可看韩音离的样子，结果必然是不太妙。
那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屏幕那头的妈妈，实际上只是傀儡而已？
或者更糟糕的是，连傀儡都算不上，而只是某个生化人或者机械人？
真正的妈妈呢？
恐怕……
何应物作为外人，也感受到了深深的悲凉，如果他没有猜错，韩音离应该和她妈妈感情极好，一直以来，她受胁迫、搞科研，目的很可能是达成某项约定，从而能够“换”她妈妈自由。
这是她的生命之光，是生命的意义所在。
可一旦发现，她所努力争取的所谓意义，都只是镜花水月的时候，那整个人……目标又是什么呢？
他看到韩音离嘴唇微动，听到韩音离声若蚊蚋：“妈妈……妈妈……”
可能……再也见不到了吧……
……
何应物一阵心痛，不过这种事情，他能做什么呢？
悄悄溜到远处墙角，何应物心意一动，嗖的一声瞬移回自己住处，拧开水龙头，狠狠用冷水洗了把脸。
他自然亲和延展，始终分出一缕心神，钉在韩音离所代表的能量团上，无论如何，先保证这家伙的安全再说，别一时想不通自己了结自己，那多悲剧。
……
沉浸下心神，何应物去找余歌，一五一十把姬家的情况讲了一遍，他当然略去了韩音离的部分，人家的糟心事够多了，有些事能规避的还是尽量帮她规避。
余歌敛去最开始的嬉笑懒散，眉头微皱来回踱步：“谁能……控制姬家？”
“我不知道啊！问你呢！你说会不会是兄弟城？”何应物没讲韩音离，自然也没讲到兄弟城的黎叔，只能这么提一嘴。
“兄弟城？”余歌奇怪的看着他，“你想的还真够远的！不过……动机，兄弟城没有动机。如果他们真的具备远程便控制住理事会大家族的实力，搞这些有的没的阴谋干什么，直接来灭掉我们，称王称霸不是更好？或者……如果他们想通过培植傀儡势力间接控制神圣联盟，那姬家显然不是最佳选择，无论如何……说不通。”
“不是远程控制……就是说还是神圣联盟的势力了？不过我看傀儡之心，显然不是神圣联盟的技术。”
“技术可以引进啊大哥！”余歌无奈的看着他，“我去韩音离那边问问，看她知不知道傀儡之心。”
“我去！还是我去吧！”何应物忙道。
余歌愣了：“这么急干嘛？你很熟吗？”
“熟啊！她是我化妆品业务合伙人。”
“那行吧！”余歌点点头，疑惑的看着他，“我怎么老觉得……你今天怪怪的？”
“有吗？没有吧？”何应物低头看看自己，展展衣服掸掸袖子，“没有！”
不过余歌眼神里的疑惑更重了：“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
何应物满头包：“当然没有！不行你去！”
“我不去！”
两人大眼瞪小眼，突然意识到，好无聊的问题。
第八十章 正派高手与剑走偏锋
何应物虽然不善于撒谎，但他胜在战力够强，所以很多时候他一瞪眼，余歌就跟他讲道理。
两个人都觉得很无聊，余歌摇摇头：“那这样，我各大家族走一走，看有没有什么线索，不过目前最要紧的，是严格保密！我们唯一的优势，大概是幕后黑手还没有意识到我们掌握了这些情况，所以，除非万不得已，千万不能信息外泄。”
何应物点头表示赞同，然后他们商定如下：从立场上来说，姬无波是他们的天然盟友，可信；殷破离和王终古两位老人家没有控制、吞并姬家的动机，可信；至于其他人和势力，拿捏不准的情况下，都先缓一缓。
所以接下来的安排是：余歌游弋于各大家族之间，争取得出一副完整的“拼图”，而何应物将信息通报给姬无波、殷破离、王终古。
有一点他们很清楚，“姬家傀儡事件”至少表明，凤凰城远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不管暗流从何而起，此时他们却是隐隐被裹挟住了。
何应物当然也提出来少管闲事，因为他直觉这里面的弯弯绕绕似乎不少，余歌也很痛快的表示赞同，说何应物最好的选择还真的是抽身而退。
不过余歌如此痛快的态度引起了何应物的警觉，细细思量之下，他突然明白，姬家的傀儡意味着理事会的巨震，而理事会的巨震意味着各大家族之间以及内部的大洗牌！
所以……余歌未来的日子恐怕是危机四伏，他也知道这一点，因此才把何应物隔绝开？
开玩笑！
他怎么可能放任朋友处于险地而不顾？
更何况，理事会的巨震也意味着势必影响到姜家，那姜小小怎么办？
也必然会影响到研究中心，韩音离怎么办？
与其被动接受，不如主动出击。
…………
与此同时，不知几万里之外，海神正在大发雷霆。
说起来也是倒霉，很早以前他就想乔装打扮，深入神圣联盟内部，想方设法也要把天选之子搞回来，可他还没来得及出发，兄弟城的沟通函便一道接着一道，硬生生拉着他没法脱身。
海神自然不是兄弟城的下属，他和兄弟城最多只是合作关系，只是有一件事很棘手：守序梦魇好几个高端型号的机械人、生化人技术，已经被兄弟城垄断了。
有垄断，就有话语权。
最近的几道沟通函，兄弟城的语气越来越强硬，甚至都有些下通牒的味道了，海神当然又气又怒。
“他以为自己是谁？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海神怒吼道。
黑袍就侍立在他旁边，微微弯腰，大气也不敢出。
“还限期我三天拿出反物质的存储技术，凭什么？技术我早就掌握了，就是不给他！看他能怎么办！”
黑袍轻叹一声：“海神大人，除了切断技术往来，兄弟城倒也不能做什么。只是如此一来……”
他的意思很明确，如果守序梦魇后续不能再制造高端型号的机械人，那对他们来说无疑是一个巨大的打击，虽然海神几乎全部热情都在天选之子身上，不过眼睁睁看着一手建立的守序梦魇衰落，谁能无动于衷呢？
海神冷哼一声：“我就不相信，兄弟城那帮人，真的有技术能制造出反物质？骗鬼去吧！”
海神之所以和兄弟城有业务合作，完全是基于四个字：互通有无。
作为末日世界唯一没有受到冲击的绿色之地，兄弟城有非常完善的工业体系、经济体系、研发体系，他们的积累深厚，而且具备持续研发的实力。形象一点来说，它更像是一个稳扎稳打、一步步锤炼出的正派高手。
而守序梦魇，更多是依靠海博士个人的研发成果，哪里有什么成系统的研发体系、工业体系等等，它更多像是一个捡到绝世剑谱，剑走偏锋的一个速成型高手。
赶巧的是，守序梦魇海博士擅长的研发模块，恰恰是兄弟城亟需的“反物质存储技术”。
海神相信兄弟城的这些家伙们一定也在偷偷研究，只不过不见成效罢了。
“不过……”黑袍沉吟着，“如果这件事不解决，恐怕我们无法动身，去寻找天选之子。”
说起这件事，海神就无比郁闷，他早就想走了，可惜不能走。
其实，事实并不像黑袍所认为的那样，兄弟城只能切断他们的技术供应而已，假如真的有那么简单，海神早就不干了，爱怎样怎样。
不过他可见过兄弟城的底牌，毁灭者。
那是让他感受过死亡危机的钢铁之躯。
撕破脸？
唉……得到天选之子，成就无上神躯，能轻松拍死毁灭者之后，再谈撕破脸的事吧！
现在，显然时机未到。
要反物质存储技术，海神虽然很不爽，但也只能……给就是了。
…………
凤凰城，何应物私会姬无波。
姬无波很奇怪，这家伙怎么会把见面地点约在东侧城外主路三十里，从城门开始算，路边第328棵大树上。
谁知道哪里是第328棵，搞的姬无波只能提早出发，慢悠悠开车，一边开车一边数。
终于，他看到一棵树，树干上用匕首刻了三个大字：328。
姬无波简直要吐血！
爬上树梢，何应物已经在等他了。
“你晚了。”何应物皱眉说道。
“我要数树！”姬无波非常郁闷，“而且你这不对啊！我一棵一棵数过来，这明明是316！”
何应物愣了：“你真……数了？”
“啊？对呀，不然呢？”
“我都没数，就防备隔墙有耳，找个差不多的地儿就行，我寻思树上刻这么大字，你应该能看着。”
噗~~~~~
姬无波差点头一晕摔下去。
不过何应物接下来说的话，倒真的让姬无波血压飙升，差点掉下去了。
他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两个腮帮子都微微变形，那是在紧咬后槽牙。
“目前我掌握的就是这些情况，你看我有什么没说清楚，你可以问。”何应物微叹口气说道。
毕竟，听到自己的至亲被做成傀儡，任谁都不会好受吧！
“傀儡之心……”姬无波呢喃，眉头紧锁，眼睛微红，呼吸稍显急促，“韩音离知不知道是哪里的技术？”
提到技术，所有人第一想到的都是韩音离。
何应物摇摇头：“上午我和余歌在聊的时候，他也提到了这一点，所以我去和韩音离确认过，她之前也从未见过傀儡之心，综合各方面信息，她只是有个猜测，这是来自兄弟城的技术，但幕后黑手，却应该在凤凰城内。”
第八十一章 凤凰城血夜
姬无波不愧是姬家着力培养的第一继承人，在何应物提到幕后黑手可能就在凤凰城之后，他眼中寒光一闪，起伏的胸膛却是缓缓平静下来。
“凤凰城内……”他低声呢喃。
感受到对面传来的丝丝寒意，何应物紧了紧衣领：“只是我们的推测，做不得准，只当是给你提供的一条思路吧！另外啊……另外我只是孤家寡人一个，也没有什么家族撑腰，这事儿我就是误打误撞撞进来的，我也不想介入各大家族之间的恩怨情仇，所以……费用一结，咱们两清行不？”
说好的3000万，他生怕姬无波忘了。
姬无波自然明白什么意思，他看了看何应物，笑笑：“你放心！许你的3000万，一分都不会少，你战力如此高强，我也不敢少你的。只是金额巨大，姬家又刚刚购买梦幻神机用掉一个多亿，拿现金确实有些困难，你看分批支付行吗？这样不显山不露水，悄无声息，如果要一次性付清，我怕是动静太大，反而容易把你牵连进来，也和你想要往后退退、置身事外的初衷不符。”
这番话说得好，明明是先拖着这笔钱一点一点给，但听起来却实实在在是为对方考虑，不得不服。
“那……也行。”
“姬家的事情，我想是先把水搅混起来，打草要惊蛇。混乱，便是出乎对方意料，出乎意料便是我们的机会，而惊蛇，便是让他们露出马脚。所以你看，能不能帮个忙，以蒙面人的姿态，杀入姬家，搞的动静越大越好！如何？”姬无波提议道。
何应物微愣：“我觉得……你暗中调查不是更好？现在，我们的唯一优势不就是，对方尚不知道我们已经掌握了这些情况？低调行事，早做准备，才是上策吧？”
这玩意儿何应物哪懂什么更好，他自然是把余歌一番话改头换面搬了过来。
姬无波笑笑：“这么说也不错！只不过为今之计，最紧迫有两件事，一是我要私下接近我……父亲，他已经很久很久没给我这个机会了，你闯姬府、制造混乱，自然是给我创造这个机会；二是，混乱过后，犹如金箍捣清塘，是鱼是虾是蟹，便会现出原形，我很怀疑除了我父亲，现在恐怕整个姬家，还不知道有……傀儡，为了姬家，我必须冒险一试。”
他说着，竟在树梢站起来，随着枝条摆动，深深抱拳鞠躬：“还请应物兄助我！”
“非……非得是我吗？”何应物忙向旁边一闪，他可不想受这郑重其事的一拜。
“整个凤凰城，恐怕除了应物兄，再不做第二人想。而且混乱过后，必然有许多钱财调动以处理后事，那时我也好做安排，毕竟我只是继承人，还不是家主。”
何应物想了想，只是大张旗鼓、虚张声势的去姬家逛一圈而已，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于是点点头答应下来：“那好吧！”
“应物兄记得去的时候，一定要易容化妆，省得以后麻烦。”姬无波嘱咐道。
“这个我知道。”
“嗯……”姬无波沉吟一阵儿，还是忍不住说道，“只是……不要像上次那样哈！套个袜子，没什么隐蔽效果的。不行的话，我可以先帮应物兄易容。”
何应物满脸黑气：“不用！”
当时……是不是灭口比较好？
…………
接下来，何应物又分别找了王终古和殷破离，把情况细细做了说明。
王终古师兄的态度倒真的是很奇怪，他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听完之后只是愣愣的问道：“师弟，有需要我帮你站台的吗？”
何应物一脸懵：“没有。不过师兄……理事会大家族巨震，你就不担心吗？”
王终古笑笑，挺直腰杆，看向院中枯败的树枝：“油尽必然灯枯，春来生发，夏来蓬勃，秋来收藏，冬来萧瑟，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家族兴衰，实在太正常不过，有什么好担心的？”
何应物一阵无语……好吧，传说中王终古除了占卜卦象，对其他好像都不太关心，看来传闻并非空穴来风。
……
殷破离的态度则要积极了很多，他静静听着何应物介绍情况，不置可否，站起身来微微踱步。
“这事儿我觉得心里没底，另外理事会巨震，我想你也可能比较关心，所以就跟你说一下。事情大概就是这个样子。”何应物总结道。
殷破离坐下来，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眼睛微闭：“无波让你帮他忙，去姬府大张旗鼓的走一圈？”
“对！放几把火，直闯家主小院，然后我就可以溜了。”
“嗯……随你吧。”他说着睁开眼，奇怪的看了何应物一眼。
“怎么了？”何应物懵懵的问道。
“没怎么。随你。”殷破离又闭上眼睛，缓缓说道，“这些我都知道了，不过我和王终古，最忌讳的便是站队，我俩一站队，只怕形势更加险恶复杂。现在……还是静观其变吧！”
何应物微愣：“理事会成员之一被傀儡了啊！静观其变？”
“这可能是最好的方式。”看起来，殷破离都要昏昏欲睡了。
何应物颇有些郁闷的走了。
而他刚刚走，殷破离却突然睁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叫来老管家，让他拿来理事会历次决议记录，他倒要看看，在历次决议中，姬忘归的投票，到底哪家才是受益者。
…………
经过细致准备，何应物易容之后，于晚上11点夜闯姬府，一路放火加闪电，直闯姬忘归小院。
当然没有人拦得住他。
按照约定，何应物只伤人、不杀人，姬府内一时间鬼哭狼嚎。
势如破竹之下，何应物又在院中巧遇姬无波，两人大战七八个回合，何应物抽身疾冲，撞破墙壁硬冲入家主房间。
姬无波紧随其后！
清醒状态的姬忘归倒是威严十足，他厉声大喝：“何方贼人！”却也架不住何应物冲上来就是一记老拳。
至此，何应物功成身退，而姬无波也终于得到了私下和他“父亲”相处的机会。
一切都是那么完美。
……
第二天，凤凰城巨震！
说是昨夜，一蒙面人夜闯姬府，摧枯拉朽直捣黄龙，一刀斩下姬家家主姬忘归头颅，悬于房梁之上，并斩姬家长老、权势人物共计56人！
凤凰城血夜，举世皆惊！
姬无波以雷霆之势，于清晨五点行大典，已成为法理上的姬家新任家主！
姬府上下，全员972口，尽皆缟素，大典之上，割左掌，滴碗中，饮血酒，摔瓷碗，誓为上任家主报仇！
凤凰城内，不管是枭雄巨头，还是贩夫走卒，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小看了沉寂默默的姬无波。
这一天，姬无波横空出世。
第八十二章 枭雄姬无波
何应物从来没想过，他会和滚滚的历史大潮如此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几十年后说起来，如果那时姬无波还在执掌姬家的话，那一定是想当年凤凰城血夜，姬无波大人力挽狂澜，杀伐果敢，如彗星般崛起。
他是送完姬小野去幼儿园，才得到的这个消息，消息渠道来源于他的间谍系统，根据何应物的要求，每一天，间谍系统收集汇总的情报都会按照s、a、b、c、d、e六个级别呈上给他。
其中，s级是最紧急、最紧要、影响最大的事件，e级是零散的一般性事件。
姬家的流血事件，当然是s级。
何应物一开始是懵的，搞错了吧？他没杀人啊！一个都没杀啊！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姬无波？
好厉害的姬无波！
只是……不会真的追查到他身上，让他背这口大锅吧？
怎么办？
想来想去，他被姬无波小小的利用了一把是板上钉钉了，而姬无波反过来要灭他口的可能性基本上为零，因为他战力太过逆天，没人会这么傻。
所以呢？他打过去当面质问姬无波？
嗯……不能白白被别人当枪使，一定要去讨个说法！
不过在去之前，最好和余歌商量下，毕竟这里的弯弯绕看起来很复杂。
……
余歌呆愣愣听他讲完：“让你去，你就去了？”
“对啊！我寻思也就蒙个面走一圈，他还特意嘱咐我不要杀人、要易好容之类的。我也没想到他家死那么多人，现在还扬言找凶手报仇。你说我该怎么办？去打死他？”
余歌白了他一眼，喟叹一声：“姬无波，真枭雄也！”
“……”何应物沉默了，定定看着余歌，是！对方是枭雄，那怎么办呢？
余歌笑笑：“从基本面上来说，姬无波仍然是我们的盟友，而且相比于姬家血夜之前，我们的盟友关系反而更紧密了！”
何应物眉头微皱，旋即释然，姬家上上下下57口，不用说一定是姬无波干的，这些人以家主姬忘归为代表，一定都是幕后黑手扶植的傀儡，姬无波以一己之力，一夜之间连根拔起这些杂草。
他这自然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乱了幕后黑手的计划，谁能想到，姬家家主姬忘归，时年53岁，便以这种方式落下帷幕？
因此形势就变成，姬无波在明处，冷眼等待着幕后黑手的后招。
这时候，对于姬无波来说，战力无双的何应物自然是需要极力拉拢的盟友，像余歌这种青年才俊、又具有一定影响力的家伙，自然也是尽力交好，方为上策。
事态的发展绝对超出了幕后黑手的预料，实际上，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以傀儡之心暗中控制姬忘归是第一层防护，谁能想到一家家主居然被控制？就算有所怀疑，又怎么可能接近姬忘归，继而发现这个秘密？
退一万步来讲，即便有人发现异常，凭借姬忘归本身的战力，世间也少有人能够杀他，一旦纠缠起来，幕后黑手便有足够的反应时间，所以这又是一层防护。
哪料想遇上何应物这个变态，他会瞬移，而且在武力上碾压姬忘归，还能说动韩音离解剖人家家主，关键韩音离还对各种技术非常懂行。
傀儡之心的秘密暴露也就算了，偏赶上姬无波也是个隐藏的狠人，何应物的一记老拳直接让姬忘归晕菜，都晕菜了，还不好办吗……对于姬无波来说，其他傀儡，堂堂正正武力碾压即可。
所以各种低概率的巧合之下，幕后黑手也是倒霉，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用了多少年才暗中控制的姬家，竟然被一夜破局，连点反应时间都没有。
对余歌的判断，何应物表示赞同：“我知道，立场上是这样，不过我还是觉得很不爽。”
“姬无波之所以没跟你完全说实话，主要是他的想法太疯狂、动作太大，怕你胆子小，知道真相反而不敢去做，毕竟，虽然是傀儡，但谁愿意介入到谋杀理事会巨头的麻烦中？”
“他不用怕，我已经明确表示了，不想介入各大家族的恩怨情仇。”何应物很是郁闷。
余歌笑了：“你看，你越这么说，他越不敢跟你说实话了！不过我猜，等事情稍微平息，他会主动来找你，毕竟，他一是理亏，二是他需要你，远大于你需要他。”
何应物叹息一声：“我可不想再被他当枪使。”
“你也别急着下结论，先等一等，到时候再看。我父亲一大早就急急忙忙出门，说是理事会临时加急会议，要知道五年了，从来没开过什么临时会议。临时把这些巨头召集到一块，一定是非常紧急、重大的事情。除了姬家家主的……暴力更迭，我想不出其他。”
“咦，难道家族里谁做家主，还需要理事会批准吗？”
余歌哑然失笑：“那倒不是，只是姬家、张家、李家、崔家等等大家族的家主，被称为巨头，享有理事会投票权，实际上便是对神圣联盟所有事物的……决策权。所以，如果是正常程序坐上的家主，那自然是顺理成章的获得认可，可像姬家这种情况，怕是有人会对继承人的合法性提出质疑。”
“假如有异议，那……然后呢？”
“然后理事会投票喽，以票数多者意见为准。”
“票数多？那如果有五家认为姬无波的家主之位来的太轻松而投反对票，那他就不再是家主了？”何应物皱眉问道。
“更准确的说法是，他便丧失了继承家主之位的法理基础，他将被剥夺投票权，并被要求让出家主之位，姬家需要以理事会认可的方式，重新选择家主。当然，姬无波还是可以在姬家内部参加竞争。”
何应物突然觉得有点不对：“那不就是说，理事会享有最高决策权？”
“对啊！本来就是！这才是神圣联盟的治理基础！就家主这件事来说，理事会不介入各家谁当家主的决策，不过一旦有人提出异议，上了理事会，那么理事会的决策便是最高决策，各家必须遵从。”
“也就是说，任何家族内部的决策，对上理事会的决策，如果两者有冲突，要以理事会的决策为准。”何应物试着理解。
“那当然！要不怎么叫最高决策权。只不过，极少极少有人家家族决定了的事情，理事会再给推翻的情况，毕竟还是各个家族自治为主。一般来说，理事会的决策事项，限制在常规七项战略事务，包括战争、军事投入等等。”
“哦~~~”何应物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
“所以话说回来，今天这个临时会议，对姬无波来说就是在过关，如果他能过去，就是名正言顺的姬家新任家主，如果过不去……那可就热闹了。”余歌说起来像是在调侃，不过语气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何应物目光闪烁，却是神游天外。
第八十三章 负荆请罪
何应物谈不上有多么崇高理想，他从没想过比如誓要在末日世界干出一番事业等等。
他想的最多是三点，第一，活着；第二，讨个老婆；第三，回中庭世界。
所以余歌在各种分析来分析去的时候，他想到的却是：呀……如果事情能搞到理事会，那理事会的决策就是最高决策！
嗯……殷破离一票，王终古一票，余歌如果能影响他父亲，那张家也是一票，姬无波欠自己三个善意，那姬家也是一票，这就四票了，再费点心思拉拢一家，那就是五票！
五票就是多数票！
多数票就意味着在神圣联盟大地上的最高决策！
比如姜小小婚约这事，如果通过理事会承认他俩的关系，是不是比走姜家这一套复杂流程还要简单些？
当然还有个问题是，怎么把这事儿捅到理事会层面？
……
余歌发现这家伙有点走神，后面索性也不说什么了。
再之后，他想了想，拉着何应物离开张家，去了何应物的住处。
看何应物有些疑惑，余歌解释道：“姬家事件一出，各方巨震，所以姬家的纵横联合、亲疏远近，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如果姬无波来张家，哪个会相信他只是来单纯来找你？马上便会有关于张姬两家联合的各种谣传，为了少给张家找麻烦，还是在你那见面比较好。”
“我怎么听说你在张家的日子不太好过。”何应物笑笑。
“你这个家伙……”余歌摇头苦笑，“无论如何，我自然还是要维护张家。平心而论……不管是从嫡庶出身，还是从韬略胸怀，都还是我夕替大哥更适合执掌张家。”
何应物不置可否：“生在大家族……又是顺位继承人……唉……随你吧！反正这些我都不太懂，可你要知道，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
“哈哈，所以我从来没担心过什么，我觉得你就是个作弊器，一人可当百万师！”
“嗯！对！你是得经常夸夸我，不然我扭头一走，你可是伶仃洋里过伶仃，旱鸭子遇上大水坑。”
“你……”余歌一阵无语，这家伙到底读没读过书？
……
中午，何应物拿出泡面、开水、肉干摆在桌上，在余歌“重色轻友”的不满大叫声中，独自开车去找姜小小。
“爱吃不吃！”何应物一溜烟没影了。
二人世界正在升温，余歌显然不方便出现，或者更准确的说，不方便何应物搞些小动作。
特殊时期，连姬小野出现在饭桌上的频率都在降低，更没可能带余歌了。
……
下午，当太阳都开始西斜，昏昏欲睡的余歌突然醒来，悠悠然到附近转了一圈，然后他很快回来。
“我父亲已经回家，也就是说……会议终于结束了。”
“结果呢？”何应物问道。
余歌耸耸肩：“看样子没打起来。我猜，姬无波这家伙过关的可能性大些。”
按常理来说，像姬无波这种枭雄，不可能单枪匹马毫无准备，他极有可能长久以来一直在培植自己的亲信，因此他以雷霆之势拔掉傀儡杂草，取得家主之位后，有可能很快便稳住阵脚。
即便姬家还有人离心离德，但姬无波起码暂时镇住了场面。
这种情况下，理事会上对姬无波的质疑，便很可能是一场纯粹的外交辞令罢了。
毕竟，看到姬无波的铁血手段，谁又愿意往死里得罪他呢？
同样很有可能的是，幕后黑手也在理事会的座椅上，这里面的关系可就极其微妙了。
幕后黑手已然被斩掉伸向姬家的双手，是壮士断腕，还是死缠烂打？
若没有点壮士断腕的狠辣，都愧对“黑手”这个名头。
所以，很有可能理事会从一大早开始，一直到刚才，都只是好好的走了一遍唇枪舌战而已。
“所以，我们等就行？”何应物问道。
“废话！我们不是一直在等吗？”余歌白他一眼。
“他要不来呢？”
“不来？不会不来。”余歌摇摇头，“你做好准备多要点好处就行了。”
就算退一万讲，姬无波没有被理事会认可，姬家要重新选择家主的话，他更是会来寻求何应物的帮助。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何应物突然心中一动，有人来了！
而且意念中看能量团的样子，应该是姬无波。
果然，姬无波从开着的窗子里径直跳了进来，手里拎着一个颤巍巍的长条布包，布包里不知裹着什么。
“应物兄！余歌兄！”姬无波一身缟素，上来便拱手抱拳。
余歌点头致意，何应物则是冷冷看着他：“有门不走？”
“窗户快。”
姬无波说着，也不拖泥带水，刺啦一声把上衣扯开，露出油亮的上身、两块腹肌！
两人吓一跳，不约而同后退一步，衣领一紧：“干什么？”
姬无波手一抖，长条布包展开，里面原来是三根荆条。
他三根荆条往背后一插，用裤子别住，然后面向何应物，单膝跪地，再次拱手：“昨夜之事，事前并未向应物兄挑明。姬无波，负荆请罪。”
余歌和何应物一时间有些面面相觑，根本没想到姬无波会唱这一出。
姬无波绝对是讲究人，双膝点地，是跪天地、双亲、师恩，单膝点地，本源于军中礼节，是示之以诚。
余歌眉头微皱：“无波兄，今天的理事会……”
“侥幸过关。”姬无波不卑不亢。
虽然早有预期，但听到姬无波亲口说出来，余歌还是心头一震！
经过理事会认可的姬家家主，神圣联盟最年轻的巨头，年仅23岁！
史上绝无仅有！
反正这单膝礼，余歌是不想受的，不过看何应物不言不动，这家伙要么是傻，要么是真的内心强大，要么……余歌突然间有种明悟，难道说所谓巨头，在何应物眼里，也不过是费点劲便能锤爆的一群人？
当一个人的战力，远远超出周围人的时候，他似乎确实可以这么做。就好比几十年前的殷破离，就因为战力逆天，便能够和大家族的家主平起平坐。
这样的话……余歌悄悄后退了一步，何应物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只要不出昏招，余歌觉得自己没必要干涉了。
“负荆请罪？”何应物眉头微皱，“挺有情调啊！”
“无波诚心请罪！”姬无波头更低了些。
“请罪有用的话，要规矩干什么？”
姬无波嘴角终于露出一丝笑意：“应物兄说的极是！凤凰城的一切，都是按照规矩在走的，包括……姜家招亲的事情。”
何应物面色一寒：“你什么意思！？”
第八十四章 结盟
看何应物要发怒，姬无波正色道：“无波真的不敢有什么意思，一切都是实话实说而已。应物兄应该也知道，站在姜家的立场，他们一定是想从理事会的大家族中选拔权势人物，这样，才最符合姜家家族利益。”
“那就是说，作为姬家家主，年轻有为的你，是最佳选择？”何应物冷冷说道。
姬无波苦笑起来，他反手抽出荆条，双手举高向前递去：“我都没报名！况且家父仙逝，大丧期间，三年不谈婚嫁！我又知道，应物兄和姜小小小姐情投意合、天造地设，人如玉，世无双！于情于理，于公于私，我断然不敢有一丝非分之想。你要这么说，可真是苦死无波了！”
何应物眼前微亮，虽然这家伙必然有吹嘘的成分，不过“情投意合、天造地设，人如玉，世无双”这几个字评价，倒真是非常客观、合理、公正、科学！
他像是六月天吃了根冰棍那般舒爽。
伸手接过荆条，何应物点点头：“嗯，少拍马屁！你继续说！”
“好！应物兄有余歌兄相助，想必万事早有准备！从时间安排上来说，本月20号，将截止筛选。筛选标准有三，一是5000万身家，二是九阶能力，三是承诺给到姜家的好处。”
“这些我知道。”
姬无波笑笑：“对！我相信应物兄不光知道，也还做了许多准备吧！三个条件，应该都已经具备。只是这种筛选的事情，难免会有个人因素掺杂其中，应物兄没有家族做后盾，我担心会稍稍吃亏。而余歌兄若以张家作保，只怕同样报名的张夕替张兄不同意，因此，无波斗胆，以姬家保应物兄。以后，具体结果如何我不敢说，但，谁若敢在过程中动应物兄的手脚，便是和我姬家为敌。”
姬家愿做何应物的后盾？！
何应物看向余歌，余歌微微点头。
诚然，单就招亲这件事情来说，没有根基的何应物确实很容易受到“不公正待遇”，比如随便找个什么理由便能扣分，甚至直接拒之门外等等。
古往今来，类似的事例太多太多了，可一般情况下吃亏者还往往挑不出人家什么错处，所谓“自由裁量权”、所谓“打分的严与松”，你说人家做手脚，又如何去较真？
可如果有理事会家族作保，哪个还敢明目张胆的做手脚？
而且，事情真的就像姬无波说的那样，余歌只能代表余歌，代表不了张家，但姬无波这里却有本质不同。
“你这算是……三个善意中的一个吗？”那天晚上，姬无波除了承诺3000万，还承诺三个善意。
“不！变化太快，我也始料未及，现在哪里是三个善意，应物兄是我姬家永远的朋友，但凡姬家存在一天，姬家的善意便任应物兄撷取！”
姬无波的姿态摆得极低，而言语间的诚恳之意也展露无遗。
何应物微愣，他又不是小孩子，这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我不太懂。”他说。
“当日晚上，和应物兄交手一次之后，无波便有此心。再加上后续轻巧的探明真相、夜闯姬府，我更是深知，对于应物兄，唯有交好一途。”
姬无波倒是很坦诚，说的全都是大实话。
他的意思很明白，见识了何应物的身手，他被吓住了。在他看来，何应物想要取他性命，如探囊取物，所以除了交好，他没有其他路可以走。
至于接受不接受，那是何应物的事，他要做的，是表明态度。
“我如果不呢？”何应物拿着荆条，嗖嗖的甩了几下，响起一阵破空声。
姬无波苦笑：“如果让我实话实话，我必须坦白，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实力上的差距，而这种差距……不是九阶和十阶，或者九阶和十二阶之间的差距，我感觉……更像是层次上的跃升，就好像你和我们不是一个维度的力量。这种渺小感，甚至比面对殷破离老爷子还要绝望得多。”
何应物听得一阵舒服：“所以呢？我如果不想和你结盟呢？”
姬无波轻叹口气，他看了看何应物，左肘放在膝盖上，头和身子深深低下：“我的姿态便是我的态度。如果你要杀我……那便是天要亡我姬家。一切挣扎，徒增笑耳。”
“你就任我杀？”
“不，我会和你公平决斗，我会用出耗尽生命，用出最灿烂的一招。希望能够……触及到你的高度。也希望你能看在我是个好对手的面子上，能够照拂姬家几年。如果你要杀我……这是我能想到，最好的办法。”
何应物身子微微前倾：“你和我决斗，对我用出最狠的一招，完了我还得照拂你的家族？”
姬无波笑了：“高处不胜寒。没有人做对手，很寂寞。不是吗？”
“你觉得你是个好对手？”
“我当然是。”
姬无波说的很平淡，他仍是单膝盖跪着，但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却似乎充塞天地。
这家伙……真的23岁吗？要说他被一个千年老妖怪夺舍了，何应物都信。
其实，何应物除了对这家伙昨天不说实话之外，别的也没什么意见，他甚至觉得姬无波有点像是能做大事的人，更何况，姬家还能为他争取婚约提供一个公平的环境。
那做盟友就是了，何乐而不为呢！
“好！你打动了我！”何应物点点头，“不过你不说实话这事儿，还是要有个说法。”
姬无波眼中一喜，轻轻点头：“那是自然！所以我才负荆请罪，但凭处置！”
“好！这第一下，是为你用谎言，骗我当枪使！”
说话间，何应物手腕一抖，荆条扬起风声，啪！
狠狠抽在姬无波后背上！
何应物绝对留情了，只不过他实力在那摆着，即便是留情，也把姬无波抽的身子一晃，闷哼一声，后背当即一道血痕，肿起约有五公分。
实实在在的一荆条，够狠。
旁边的余歌吓一跳！
相对于何应物，他自然更明白，所谓理事会巨头到底意味着什么，姬无波能够单膝跪地做做样子，已经是低到尘埃里了，按照一般的剧情发展，对面绝对是赶紧搀起来说几句场面话，大家做好盟友就是了。
没见过何应物这么实诚的……真打啊！
……
何应物真不是故意的，就这随手一下，不光破防，还有暴击！
姬无波一口气顶到嗓子眼，脖颈间、太阳穴青筋暴起，脸皮忍不住抽动，瞬间出了一身汗。
“这第二下，是为……”何应物说着，荆条又扬了起来。
余歌嘴巴一咧，暗道还有啊！
姬无波瞳孔一缩，牙关紧咬！
“为……为……”何应物扬了半天，也没想起来为什么还要打第二下。
在他的观念里，既然都出手了，起码打三下才对。
“为……算了，第二第三下，先记下吧！”他懊恼的收起了荆条。
“那我们是朋友了吧！”姬无波擦擦头上的冷汗。
“那当然！”何应物忙把姬无波扶起来，帮他穿上衣服。
自己人总要有个自己人的样子。
第八十五章 盖棺定论
即便套上宽大的衣服，也还是能看到姬无波背上的肿痕，就像斜斜伏着一条蟒蛇一般。
余歌懵懂的伸出右手食指，躲在人家身后轻轻碰了碰：“疼不疼？”
姬无波身体一僵，一口气没上来，他满脸通红，额头冒汗，回头瞪大眼睛盯着余歌，缓缓摇头：“不疼。”
何应物压根没想过给他用甘霖术，毕竟这一切都是姬无波自找的。
他起身倒来三杯清水，一个一杯，举在空中，何应物想了想，说道：“今日，我们三人在此相聚，实属不易，我们满饮此杯，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
余歌听着听着觉得不对，连忙打断他：“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只是从今日起，我等需戮力一心，共赴前程，胜，则举杯相庆，败，则拼死相救！”
“对！”何应物看了看他，点点头，“干了！”
三人一饮而尽，清水结盟。
“还有一件事，你大张旗鼓要抓拿姬家血夜的凶手，打算怎么收场？”何应物问道，后续的事情，最好不要再牵连到他。
姬无波微微一笑：“此事不用担心，凤凰城中，死囚不少，我早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今夜，血夜之事就会有个了断。”
何应物微愣，昨天晚上出的事，今天一大早姬无波力挽狂澜继任家主，白天一天搞定理事会，马上天黑就把事情全部解决？
未免也太过神速了吧！
“你觉得……其他家族会信吗？”何应物迟疑道。
“当然不信。不过……我干嘛要在乎他们信不信？我只要程序正义，有个交代就可以。”
“那你家族内部呢？如此快速结掉57口血案，必然有人不服，恐怕要趁你立足未稳，搞些事情。”
“不服啊……”姬无波喟叹一声，“那就只能杀了。如此家族危亡时刻，不能与我同心，要他何用？”
简单粗暴……有效。
看日头西斜，何应物踱步到窗户边：“你家族内部的事情，我再也不参与了，随你。还有，来或回不要再走窗户了，我不习惯。”
这是隐晦的说客人该走了，他要去吃饭的意思。
姬无波当然明白，他点头转身就要离开，不过刚走两步却又顿住：“哦，对了！有件事情你们最好掌握，今天在理事会上，我把傀儡之心拿了出来，现在，姬家曾经被暗中控制这件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一般来说，大家族都是很要脸的，家丑很少外扬，但姬无波这家伙简直是摧枯拉朽，一通泥石流般的风骚操作，想必把幕后黑手整的措手不及。
“那结果呢？有人露出狐狸尾巴没？”却是余歌问道。
姬无波摇摇头：“没有。我也知道这很难把狐狸逼出来，只不过，现在所有家族都知道，凤凰城不太平了。接下来，散落在外地的精兵强将，怕是要汇聚凤凰城。”
“你的目的只是把水搅浑。”余歌苦笑，“可你立足未稳，如何摸鱼？”
“摸鱼事小，自保事大。”姬无波笑笑，“现在再看，谁还敢有动姬家的心思？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给予关心和帮助的倒是很多！趁着浑水之际，我得先安内，复仇以及加倍奉还的事，等以后了。”
“自己小心！有什么事……记得要说实话。”何应物说。
姬无波一滞：“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
余歌和姬无波前后脚走的，他嘱咐何应物说最近的局势有些诡谲，让他多加小心之后，也就离开了。
……
晚上，何应物溜达到姬府门前，这里灯火通明，人满为患，都是来看热闹的。
据说姬忘归已经抓到了血夜元凶，马上就要在这里正法。
那是一个头上戴着黑布套，衣服到处被鲜血浸染的家伙，他被五花大绑，姬无波就拉着绳子，站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之上。
“他就是我姬家血夜的元凶！昨天晚上，他以极其凶残的手段，杀害我姬家57人……”姬无波丝毫没有拖泥带水，朗声控诉。
何应物混迹于人群中，远远的看了一出好戏。
整个过程中，五花大绑的凶手一句话都没机会说，而在姬无波悲痛万分的痛陈完这家伙的暴行后，一片寒光，手起刀落，凶手伏法。
像是秋风扫落叶一般干脆。
好一个姬无波，硬生生给了所有人一个解释，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了结血案，盖棺定论！
不信？
谁不信，可以找姬无波单独聊聊。
人证就是姬无波，物证是一排排尸体，以及和尸体伤口吻合的长刀，自然，长刀是凶手的武器，还有整整三十页认罪画押的证词。
完美不完美另说，但从程序上、解释上，谁能挑出错？
……
余歌没能看到这出好戏，就在同一时间，他在父亲张远止的密室里焦头烂额。
“爹！何应物战力无匹，根本杀不掉！”
“我知道你和他交情颇深，如果凤凰城有一个人能做到，那一定是你。我不相信他没有弱点。”张远止端坐在桌前，抿了一口茶。
余歌眉头紧皱：“这是一个完全错误的决定！为什么？”
他真的很不理解，父亲很早以前就风闻何应物的战力之恐怖，而且父子俩不止一次谈过，一直以来的共识是，尽量让何应物为张家所用！
余歌说服父亲的理由一直是：何应物不会归顺任何一个家族，他和何应物保持良好关系，便是张家幸事！
父亲基本上还是认可的。
虽然之前也提到过，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便要把何应物干掉，但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上来就交给余歌一个任务：杀死何应物。
而且，似乎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
到底出什么事了？
一定有某个外力，促使父亲做出这种基本态度上的转变，只是余歌还没有找到到底是什么。
“为什么？”张远止笑笑，“我们之前也不止一次谈过吧，超人必须死。所有人都不清楚他会不会动手，关键是只要他动手，不管多大权势、任何人都难以自保，所以，为了防止他动手，我们只能先动手。”
余歌摇摇头，这显然不是真正的原因：“您把何应物比作超人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为什么之前都相安无事？这两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张远止当然不会跟他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要求他必须要杀死何应物。
余歌自然不同意，两个人最终不欢而散。
从密室出来，余歌郁闷的要死，他都想安排父亲和何应物打一场，也许，真正的见识过何应物的恐怖后，父亲可能会改变想法。
就像姬无波和何应物交过手后，便意识到只有交好一途一样。
张远止显然也知道余歌和姬无波、何应物密会的事情，他严正警告余歌，不要做有损张家的事！
余歌心累的要死，他从来没有忘记，他的全名叫“张余歌”，他什么时候做过有损张家的事？他什么时候有过一丝损害张家的想法？
父亲就这么不相信自己吗？
庶子和家仆无异吗？
……余歌把自己关起来，一直呆坐到天亮。
第八十六章 末日世界是圆的
密室总是幽暗的，余歌走后不久，密室书架连带墙壁缓缓分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年轻人。
“爹……三弟肯定杀不了何应物。”他的声音冷冷的，又似乎带了一丝无奈。
“我知道。不过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人家开的是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条件。我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张家。”张远止叹口气。
“可这对三弟并不公平。”
“哪里不公平？”张远止笑笑，“末日世界，什么是公平？身为张家人，他应该有这个觉悟。况且，他也不一定会……死。”
“他都不一定会杀何应物……我的意思是说，三弟连这个动作都不会做。”
“对啊！那你还说什么不公平。”
“我好奇的这是这一点。爹，你明知道三弟很可能不会这么做，还要把任务交给他？然后呢？坐等任务失败？”
张远止笑容里掩不住有些萧瑟：“何应物战力逆天，怎么可能轻易杀死？可我们拿了人家无法拒绝的好处……便总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这是三弟……最有价值的谢幕方式吧！”
…………
2月20号，姜家招亲的资格筛选落下帷幕，在报名的1356人中，共有142人通过初步筛选，他们将有资格进入下一阶段：能力测试。
有姬家这块招牌做护盾，何应物自然属于过关者之一。
他承诺给姜家的好处有：
第一，免费使用能力随心选梦幻神机；
第二，每年无偿资助姜家不低于三个亿；
第三，无条件帮助姜家解决生意上、家族关系上的麻烦；
第四，愿意与姜家达成攻守同盟；
第五，成立精英学院，为姜家培养人才，承诺每年培养出不低于5名八阶以上的能力者；
第六，每年捐赠给姜家6000头猪。
最后一条捐猪这个显得很不上档次，不过这是他们某次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小小强烈要求加上的。
何应物大概明白什么意思，无非是羞臊羞臊姜家长老会的那帮人。
他反正无所谓，送猪就送猪。
……
近段时间凤凰城的气氛还是有所变化，主要表现在源源不断的高手调动，看来，姬家傀儡事件让所有人都很紧张。
姬无波以雷霆手段解决内部事务时，哪有时间慢慢审问，当时都是一杀了事，现在缓过劲来想要追查幕后黑手，整理之下才发现诸多线索都被斩断，断的干干净净。
不过姬无波也不急，一切以先稳定姬家为主。
……
何应物的日子过得还算不错，从收入上来说，钱财滚滚来，业务方面主要有龙飘荡盯着，他基本不操心。
龙飘荡找了个小秘书，财务报表也做了起来，只不过这东西何应物不大会看，头大，赶巧韩音离对数字、财务似乎很懂，于是她承诺免费帮何应物把把关，盯着点别出问题。
要知道财务报表可不仅仅只是数字，它背后反映了组织的运营状况，人会说谎，可数字不会说谎，韩音离有这个本事，能够看出来数字背后的真实。
何应物乐得轻松。
他费力气的活儿主要是制造神仙水原浆，这玩意儿谁都替代不了他，分摊下来也得每天一大桶。
他还暗暗关注着韩音离的动向，虽然不像最开始的时候始终分出一缕心神盯着，怕她自杀，但他也时不时就去趟研究中心，看看韩音离的精神状况。
毕竟，从种种反应来看，屏幕那头她的母亲应该是傀儡之心，任谁都会受到不小刺激吧！
而且黎叔一直提到的反物质，韩音离说她已经能够生产出来，这玩意儿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此外，他还记得黎叔那边有些蛛丝马迹，似乎和姬小野还有什么联系，于是他从殷破离那边大概打听到兄弟城的方位后，终于能有时间，趁着夜色，一路向着兄弟城方向瞬移。
他瞬移过平原、瞬移过高山、瞬移过草原，还不小心瞬移到了深海给他吓够呛，不知过了多少万里，他才终于发现，咦……前方就是凤凰城！？
末日世界是圆的……
这次的连续瞬移有点给他累坏了，郁闷的休整之后，经过查阅资料，细致的确认兄弟城的方位，何应物再一次出发。
他费老了劲才找到一块高山流水草原混杂的区域，看起来这里就是很正常的自然风光，很典型的末日世界无人区。
可在这里，何应物的瞬移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经过数次尝试，何应物确信这里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隐形罩子，直径怕是有上千公里，而罩子的高度，也超过了末日世界的最高山峰。
他只能在罩子外面徘徊，每次试图瞬移，都会被罩子挡住，弹回来……
在飞了无数次之后，何应物放弃了尝试，不过他无比确信，这里就是兄弟城！
怪不得说兄弟城是末日世界最后的绿地，是唯一没有受到核战波及的地方，这种强度的罩子，能防核弹并不稀奇。
至于为什么瞬移会失效，他解释不了，这事儿得问韩音离。
……
韩音离对何应物的瞬移技能是很好奇的，那天搞定傀儡之心，还多亏了瞬移帮忙，不然时间肯定不够用。
听到何应物说瞬移受阻，韩音离微微蹙眉，详细了解情况之后，她想了想，说：“我也不确定，只是有种猜测。”
“嗯，你说。”何应物连猜测都没有，他当然还是先听听韩音离的看法，然后再看有没有解决方案。
“瞬移这能力，大概的原理是让空间发生扭曲。”她说着顺手拿起一张纸，用铅笔在异端划个x，另一端划个o，“比如你在x，你要去o，正常来说，是x到o，这是一条直线。”
铅笔刷刷的划过纸张，拉出一条直线。
“这是正常情况，但是，如果有某种力量，让这两个点被拉近，那么从x到o的距离就会变短。”她说着将纸缓缓折叠，x和o几乎要重合，“你看，如果力量强到能将两个点重合，你将直接跨越两个点之间的空间，几乎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另一个点，表现出来，就是瞬移。”
何应物恍然大明白，轻轻点头：“原来是这样！”
“我想，你之所以能够瞬移，和你本身的力量有关系……所以我很怀疑，你到底进化到什么程度了？”韩音离突然问。
何应物略一犹豫，五指轻轻在空中划过，留下五道淡淡的红色尾痕！
韩音离瞳孔一缩，汗毛微乍！
“这是我压制力量下的表现。”何应物挠挠头。
看着空中尾痕缓缓消失，韩音离憋着的一口气终于慢慢吐掉：“那我猜……随着你力量的增强，你有可能突破那个罩子，瞬移到它的内部，前提是，你的力量超过它的临界值。”
第八十七章 培后补先，三品一气
韩音离对瞬移的解释提醒了何应物，他需要持续增强自己的能力，在他看不到的某些角落，总有些他不可触及的力量，俗话说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不过前景总是光明的，按照韩音离的理解，只要何应物能持续强化自身，总有一天可以突破兄弟城能量罩的屏蔽，实现他和罩子内任意一点的折叠，从而得以瞬移。
对何应物来说，能力强化的途径大体上有两条，一是修仙路线，他已经筑基入门，接下来就继续往下修炼；二是进化路线，带给他超远距离瞬移的是十一阶自然亲和，再要强化就是十二阶，需要2048个进化点，他想了想，貌似能力等阶的提升，主要是加成瞬移距离，对穿透能量罩是不是作用不大？
反正他也没那么急，进化这条线先缓一缓也可以，不过修炼这条线不能断，还是得抓紧时间。
……
另外一件刺激何应物要赶快修炼的事情是，利用瞬移，他到了奇迹山脉，还真的寻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龙飘荡很清楚奇迹山脉的位置，因此这次何应物倒是没费多大力气便赶到了那里。
可是……所谓奇迹山脉，那是如龙脊凸起的十万大山，纵横连绵不知几万里！
饶是何应物凭借瞬移这个作弊式的技能，也终究没找到心中预想的“能直通中庭世界”的通道。
只是在不间断的瞬移中，何应物还是感觉到了力场的微微变化，然后他仔细辨认，终于发现了一处小小的遗迹，而遗迹中的信息表明，似乎在金丹大成之后，探索奇迹山脉才有用。
其中关键的一句原话是：金丹御剑，险峰披棘，巍巍龙吟，登天之梯。
这里应该指的是金丹大成。
……
多方刺激之下，再加上突破筑基第一重境“初入筑基，炼化三品”已经有段时日，何应物隐隐有些水到渠成的感觉，他越来越希望早日修成筑基，直达金丹，不过越是急切，他越要平静心情，不急不躁。
这一天，正在修行打坐，何应物突然心中一动，筑基第二重境蠢蠢欲出！
他心中一喜，收敛心神，双目微闭，更是内照其中，筑基真诀缓缓凝为金色大字。
“筑基第二重境，是为：培后补先，三品一气。”
“所谓培后补先，是培后天三品，以补先天之不足。”
“细致而论，是固精、养气、凝神。
体用兼全，三才各得其位，还精于生精之所，还气于生气之所，还神于生神之所。
从而以后天至足，补先天之不足也。”
“但还精有法：端坐内照，存想遍体真阳聚于泥丸宫，由心窍第三，下注命门还元。
如是，则烈火上升，为集泥丸景；凉水下咽，为过心窍景；有火炭淬水之声，为注命门景。
既得真景，则元精化元气。”
“还气亦有法：端坐凝心，运气一周，伏气一次，至口绝呼吸，气乃还元。”
“还神有法：端坐不动，既不存想，也不内照，而神住心中，光游身外，身心了了，纯任自然，至闭目能视，神乃还元。”
“各清其绪，先后不得混淆，则三品皆还，先天足矣。再为连贯，则为炼化三品。”
“真人云：
华盖包罗运左旋，但闻八柱忆当年。
娲皇炼化昆仑石，不教东南有漏天。”
至此，何应物浑身一震，骨骼爆响，培后补先功成！
一鼓作气，屏息凝神，接下来便是三品一气。
“由分入合，是连三品为一气。”
“如两仪八卦，返本还元，同归于混沌之太极。”
“然，精藏于丹田，所处最下；气藏于气海，所处居中；神藏于神室，所处在上。欲上中下合一，则非以丝贯之不可。”
“所谓丝者，即为吾真心中之真意是也。”
“以神合气，则一意注神。需用存想法，降神于气海，至双目失明、双耳失聪，而复明复聪，乃为神合其气。”
“以气、神合精，则一意注气，移神、移气于丹田，仍用存想，觉腹内一股热气，滚上滚下，目漏精光而透壁，耳闻千里，乃为神合其气，气合其精。”
“至此，三品归一气，自生药生丹。”
“至谓结丹为炼精化气，结胎为炼气化神，而元神之主尚居神室，元气之母尚居气海。常念此法，圆满通达。”
“真人云：
细雨润入凡人家，催开桃红领春华。
花光日影呈异彩，篆就蓬莱一缕霞。”
猛然间，何应物丹田、气海、神堂一阵翻腾，犹如神堂之内骤起一根定海神针，而气海起风，鼓动无形之火，体内顿时沸腾！
大量污垢被逼出，何应物只觉得骨髓都通透了许多，大脑更是一片清明！
审视之下，他愕然发现，十阶真实视界对大脑的开发效果，却是强化了足足一倍！
进化和修仙，果然是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呼~~~
一口浊气喷出，化为利剑，刺透墙壁，不知过了多久才缓缓消失。
何应物睁开眼睛，双眸寒光闪闪，看这个世界都感觉清晰和真实了许多。
筑基第二重境，终于小成！
何应物并没有觉得很开心，他叹了口气，一上午都在补墙上的窟窿。
……
凤凰城也并没有因为何应物修仙境界的再次精进而有任何改变，毕竟他不说，也就没人知道。
不过，他倒是恍惚感受到了几丝若有若无的敌意，看来，在这场凤凰城的巨震中，还是有人把目光投向了他。
何应物懒得搭理这些人，他的生活一切如常。人家不动他不动，而这帮人只要敢动，他可不在乎全灭了这些家伙，有瞬移能力加持，何应物又不惧怕绑架姬小野之类的小把戏，随便出什么招数都行，他接着。
姜家招亲能力测试的截止日期是27号，一周的时间，足够142人分批进行测试，何应物被安排在23号。
只要求九阶能力而已，再加上有姬家作保，何应物丝毫不用担心。
测试就在姜家巨大的演武场举行，有室内、有室外，到现场何应物才发现，不仅仅是监测能力阶数，姜家还对力量、敏捷、速度、身体状况等等各方面都有检测。
这是对的，如果只是能力阶数虚高，但是实际战力很差，那也没办法在末日世界保护别人。
各项测试中，何应物无一例外破纪录，而且毫不夸张的说，他把第二名落的影子都看不到。
第八十八章 惬意与煎熬
能力测试进行的非常顺利，何应物觉得自己应该是满分。测试完后，他还带姜小小去简单庆祝了一番。
对于吃货来说，最好的庆祝方式当然是吃，何应物先是瞬移踩点，最终将地点选定在末日世界最高峰---胡戈疏影峰，然后他元气激发，八门定一出，生生造出一个八十平米的透明小空间。
小空间内，清风习习，二十五六度；小空间外，冰封万里，白雪皑皑，零下五十六度。
景色当然是相当的纯洁和美丽。
再之后，何应物瞬移下深海，抓海鲜；进深山，抓猛兽；选择百年以上清香果木加工成木炭，只为做一顿好烧烤。
清水、饮料、小酒、调味料一切备齐，食材也收拾妥当，何应物这才神秘兮兮的出现在姜小小面前：“闭上眼睛。”
姜小小登时警觉地遮住嘴巴：“你又要做什么坏事？”
“带你去个地方而已啊！你遮嘴巴干什么？过分了啊！”何应物不满的摇摇头，“防小人也就算了，像我这样的君子也防？我是那样的人吗？”
“呸！”姜小小小脸微红，淬了他一口，“废话！你就是！防的就是你！”
何应物嘿嘿一笑，轻叹一声，嘭的抓住姜小小双肩：“悲哀啊！人与人之间的信任都去哪了？”
说话间他心意一动，嗖的一声，已是在几百公里开外！
接连数次瞬移，再次现身，他们已经在胡戈疏影峰峰顶。
寒风灌进领口，姜小小几乎当场僵住，他愕然看向何应物：“你是要把我冻成标本吗？”
零下五十六度，哪是那么好受的。
何应物微微一笑，像是训练有素高档饭店的服务员，侧身摆手：“这位小姐，这边请！”
姜小小顺着何应物指尖的方向跨了一步……咦！温暖如春！
她后退一步，寒冰地狱，又向前一步，春风拂面！
来来回回好几次，姜小小玩的很是开心。
只是何应物一直保持着那个“请”的姿势，一动不动。
“喂！你进来呀！里面很暖和！”姜小小说。
“我僵了！被冻成了个冰坨坨……”何应物真的如冰雕一般，连眉毛上都开始出现霜雪，“我需要你拉……抱我进去才行。”
姜小小脸一红：“无赖！冻死你活该！”
说着，她自顾自转身，来到一堆新鲜食材跟前，开始研究怎么点燃木炭。
何应物有点急了：“喂！我真的快僵了！刚才为了效果逼真，我撤去了所有防护，现在，我就是普通的一坨人肉……一坨冻肉……你再不弄我进去……呜呜……”
姜小小扭头一看，怪不得只能呜呜不能讲话，这家伙的脸真的被冻定型了……
轻轻把何应物拉进来，她小声嘀咕：“活该！”
“哈！还是舍不得我吧！”何应物很快又能说话。
“我是舍不得一个好厨师！还有啊，还得靠你回凤凰城，好可惜，不然真不管你了！”
她说的没错，何应物真是个好厨师，经过这段时间的不停训练，他的烹饪水平蹭蹭往上涨。
点燃木炭，开始烧烤，何应物手法纯熟的让人惊讶，姜小小吃的速度也让人惊讶。
在如画一般的雪景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对话。
“下次吧！下次一定要带小野哈！她小小姐姐叫得那么甜，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上次你也这么说的。”
“讨厌！这次是真的！真的！”
“嗯，好好好！”
……
“你的瞬移随时随地都可以发动吗？”
“一般情况下都是，不过如果突然震惊、受到刺激等等，貌似不能集中精力的话，瞬移也会失效。”
“那你好菜！”
“拜托！我会瞬移吖！”
……
“你也吃点嘛！”
“看着你吃我就开心。”
“味道不错哦！你手艺真好！自学的？”
“那当然！自学成才！我三阶烹饪专精，可不是吃素的。”
“哇！你好浪费进化点！”
……
“老是让你烤，我都不好意思了，给，这是帮你烤的。”
“嗯……真好。”
“咦，你吃啊！”
“嗯，好！”
“大口吃啊！不好吃吗？”
“好吃！好吃！”
“好吃你跟吃老鼠药似的！”
“……你看这个烧烤啊，它得翻着面烤，这样才能熟，要不然一面还在滴血水，一面都成焦炭了……”
“你……嫌我烤的不好吃？！”
“没有啊！没有！”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高端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加工方式，烤肉滴水的一面远离火焰，却又没离开火焰，保留了食材的原汁原味；而近火的一面碳化、开裂，充分吸收了果木的清香。两种味道在味蕾碰撞，实在是一种奇特的享受。”
“真心话？”
“那当然！”
“你个骗子！”
………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何应物这般轻松惬意，比如余歌。
或者更准确一些来讲，余歌何止是简单的不惬意，他简直是身心备受煎熬。
已经好几天了，余歌连门都没出，父亲张远止不知为何，非要置何应物于死地，并把任务交给他，毫无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
余歌想破头也想不通，连临危受命做家主的姬无波都看出来何应物绝对不能惹，他不相信父亲看不出来。
到底有多大的诱惑，才能让父亲做出这个决定？
而能够给出这个诱惑的家伙，必然也是巨头级别的才行。
这里面的牵扯，未免太复杂了，复杂到让余歌头疼。
他自然不可能对何应物动手，而且退一万步讲，他就算动手也是白搭，所以这个任务……怎么看怎么像是个自杀任务？
我被当做弃子了？
这个念头只是在脑海中闪过一瞬，便被余歌狠狠按了下去，他绝对不相信有一丝这种可能性。
稍微冷静些下来，余歌意识到他必须要做点什么。
如果他什么都不做，事情不会自己变好。
跟张夕替大哥去交流？
算了吧！为了培养大哥，父亲很多事情都会和他说，恐怕这件事，大哥和父亲是同一阵线。
长老会？
行不通，张家的治理稳若磐石，权柄几乎全在家主手上，作为智囊团存在的长老会，并不会给他带来任何实质性帮助。
思来想去，解铃还须系铃人，事情从父亲那里出，还是要从父亲那里寻找答案。
破天荒第一次，余歌把目光悄悄瞄向了父亲的书房。
对于窃听这事，余歌很在行，他只是从来没想过，这阴影下的手段，有朝一日会用在自己亲人身上。
他悄无声息的实施了窃听。
听过几天无意义的杂音和对话，这一天，余歌似乎终于捕捉到了什么。